《毒手仁心:侯爺的心尖血》第一章:血祭陰山,祭壇。冬至子時。寒風如鬼哭狼嚎,
沈疏影被綁在祭壇中心的石柱上。玄鐵鎖鏈深深嵌入她纖細的手腕腳踝,
粗糙冰冷的金屬磨破了皮肉,滲出的血珠瞬間被凍結成暗紅的冰晶。
她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素白中衣,早已被融化的雪水和自己腕間流出的鮮血浸透,
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瘦削到近乎嶙峋的輪廓。刺骨的寒意像無數鋼針,穿透皮肉,
直直扎進骨髓,連帶著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扯得五臟六腑生疼。祭壇刻滿了繁復詭異的符文,
此刻正被一種粘稠、暗紅、散發著濃重鐵銹腥氣的液體——她的血——緩緩填滿溝壑。
手腕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是半個時辰前被蕭絕的親衛長親手割開的。血,
正以一種緩慢而堅決的速度,從她身體里流失,帶走了溫度,也帶走了最后一絲渺茫的奢望。
“唔……”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哼溢出唇瓣,立刻被呼嘯的風雪吞沒。
她艱難地掀起沉重的眼皮,視線因失血和寒冷而模糊晃動。祭壇四周,
立著八個身著漆黑斗篷、手持骨杖的祭司,他們低垂著頭,口中念念有詞,
晦澀的音節在風雪中飄蕩,如同地獄的招魂曲。祭壇之下,幾步之遙,站著兩個人。
玄墨色的大氅在風雪中獵獵作響,襯得那身影愈發高大挺拔,也愈發冷酷無情。鎮北侯蕭絕,
她的夫君。他負手而立,俊美無儔的臉龐在月色下如同冰雕玉琢,
深邃的眼眸里沒有一絲波瀾,平靜地注視著祭壇上正在流血的她,
如同在審視一件即將完成使命、失去價值的物品。在他身側,裹著雪白狐裘的蘇月柔,
弱柳扶風般依偎著。那張清麗的小臉蒼白如紙,
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珠(不知是凍的還是裝的),楚楚可憐。
她一只小手緊緊攥著蕭絕的袖袍,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汲取一絲力量,看向祭壇的目光里,
卻飛快地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貪婪與期待。手腕的劇痛和心口的冰冷,交織成一張絕望的網。
他真狠啊……念頭閃過,帶著淬毒的恨意。眼前蕭絕那冰冷無情的側影,
倏地與幾個破碎的畫面重疊:大婚夜。 龍鳳喜燭高燃,合巹酒冰冷刺骨。他掀開蓋頭,
眼中沒有半分新郎的喜悅,只有審視與漠然?!吧蚴栌埃涀∧愕纳矸莺蛢r值?!?價值?
呵,原來從那時起,她在他眼中,就只是一個“藥引”!侯府花園。
蘇月柔“不小心”打翻她剛煎好的藥,滾燙的藥汁潑了她滿手。女子泫然欲泣,
撲進蕭絕懷里:“表哥,我不是故意的……沈姐姐,你沒事吧?都怪我身子弱,
總讓姐姐操勞……” 蕭絕看她的眼神,只有不耐:“月柔體弱,你多擔待?!比涨?。
她被強行灌下一碗苦澀的湯藥,渾身筋骨瞬間酸軟無力,像一灘爛泥被拖進陰冷的地牢。
蕭絕站在牢門外,聲音隔著鐵柵傳來,冷硬如鐵:“你的血,能救月柔的命。這是你的福分,
也是你沈家欠本侯的。” 福分?欠他的?沈家滿門忠烈,最后落得個通敵叛國的污名,
男丁斬首,女眷自盡!是誰在背后推波助瀾?是誰坐收了漁翁之利?這滔天的血債,
竟成了她必須獻祭的理由?被拖出地牢時。她最后的掙扎與質問,
只換來他一句更冷的宣判:“你的價值,就在于此。安心上路,莫要耽誤了吉時?!眱r值?
價值!沈疏影的心,在胸腔里最后一次劇烈地抽搐,然后徹底沉入冰封的深淵。
最后一點殘存的情愫、對生的眷戀、乃至對這人世的最后一絲暖意,
都在這一刻被這刺骨的寒風和冰冷的現實徹底碾碎。恨意,像淬了毒的藤蔓,瘋狂滋長,
纏繞住她即將枯竭的心臟。那冰冷的恨意,竟比這漫天風雪更刺骨!“時辰到——!
”為首的老祭司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珠里閃爍著狂熱的光,嘶啞的聲音穿透風雪。
他枯瘦的手高高舉起一柄造型奇詭、泛著幽藍寒光的匕首。蕭絕的嘴唇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
目光沒有絲毫偏移,清晰地吐出兩個字,如同判官落下的鍘刀:“動手。
”蘇月柔適時地發出一聲驚懼的低呼,將臉更深地埋進蕭絕的臂彎,肩膀微微顫抖,
攥著他衣袖的手卻更緊了。老祭司一步步踏上祭壇,枯槁的身影在風雪中如同索命的惡鬼。
他停在沈疏影面前,眼中只有對完成儀式的狂熱,毫無對生命的敬畏。那柄幽藍的匕首,
帶著死亡的氣息,對準了她單薄中衣下微微起伏的左胸口——心臟的位置!沈疏影沒有掙扎,
也無力掙扎。失血過多讓她眼前陣陣發黑,意識如同風中殘燭。但她的眼神,
卻在這一刻變得異常清明,甚至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譏誚的冷意。
她死死盯著祭壇下那個冷酷的身影,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扯動干裂出血的嘴唇,
嘶啞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卻帶著刻骨的詛咒:“蕭…絕……”匕首的寒光刺痛了她的眼。
“……你…會…后…悔…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碴子里摳出來,
帶著她全部的血、全部的恨、全部被碾碎的尊嚴,狠狠砸向那個男人!“噗嗤——!
”冰冷的利刃,毫無阻礙地刺穿了薄薄的衣料,深深沒入左胸!劇痛!
無法形容的劇痛瞬間炸開!仿佛靈魂都被這一刀狠狠撕裂!沈疏影的身體猛地弓起,
又被鎖鏈狠狠拽回,像一條被釘死在砧板上的魚。鮮血如同噴涌的泉,
瞬間染紅了素白的中衣,也濺了老祭司一臉!“呃啊——!
” 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從她喉嚨深處擠出,帶著瀕死的絕望和滔天的恨意。
生命力隨著滾燙的鮮血瘋狂流逝。視線徹底模糊,耳邊的風雪聲、祭司的咒語聲都變得遙遠。
世界在旋轉、崩塌……就是現在!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深淵的前一剎那,
在劇痛達到巔峰、身體本能張口的瞬間,沈疏影用盡最后一絲神智,
猛地咬碎了藏在舌根下、那顆早已被她唾液浸軟的蠟丸!
一股極其辛辣、苦澀、帶著濃烈腥氣的液體瞬間在她口中爆開!那不是藥,
是她用盡最后的心力,在地牢潮濕的墻壁上刮下的劇毒苔蘚,
混合著每日偷偷積攢的幾滴心頭血(那時她還天真地以為這是救命的藥引),
以及她生生咬斷自己一截指甲磨成的粉末,在絕望中煉成的——“絕命鴆”!她無法吞咽,
也無法吐出。在匕首刺入、身體劇震的剎那,這股混合著她心頭精血的毒液,
順著她噴涌而出的鮮血,一起濺射出來!毒血大部分噴灑在近在咫尺的老祭司臉上、手上,
小部分落入了祭壇流淌著她鮮血的符文溝槽之中!
“呃…嗬…嗬嗬……”前一秒還滿臉狂熱的老祭司,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
隨即扭曲成極致的驚恐!他捂住自己的喉嚨,眼珠暴突,發出破風箱般的聲音。
沾到毒血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青黑、潰爛!“啊——!”“救…命!”“毒!有毒!
”祭壇周圍的七個黑袍祭司,離得最近的兩個同樣被濺射到毒血,瞬間步了老祭司的后塵,
慘叫著倒地抽搐,皮膚迅速發黑腐爛。另外幾個靠得稍近的,似乎吸入了空氣中彌漫的毒氣,
也紛紛痛苦地捂住口鼻,踉蹌后退,臉上浮現不正常的青紫色!祭壇下,
一片死寂后的混亂驟然爆發!“保護侯爺!保護表小姐!”蕭絕的親衛長厲聲嘶吼,
侍衛們如臨大敵,瞬間拔刀組成人墻,將蕭絕和蘇月柔護在身后,
眼神驚駭地望著祭壇上如同修羅場般的景象。風雪似乎在這一刻都凝滯了。
蕭絕臉上的冰冷面具終于碎裂!他猛地推開緊緊扒著他的蘇月柔,上前一步,
深邃的眼眸死死盯著祭壇中央——那個被釘在石柱上的女子,胸口插著幽藍的匕首,
鮮血汩汩涌出,染紅了半身,也染紅了身下的祭壇符文。她頭顱低垂,
長發凌亂地遮住了面容,氣息……已然斷絕。但就在她身前,
老祭司和兩名祭司正在地上痛苦翻滾、哀嚎,身體以恐怖的速度腐爛著。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一股令人作嘔的甜腥毒氣!她…做了什么?!
一股從未有過的、冰冷的、帶著強烈不安的寒意,瞬間攫住了蕭絕的心臟,
甚至壓過了眼前的血腥混亂。他死死盯著沈疏影那毫無生氣的軀體,
耳邊仿佛還回蕩著她那句嘶啞的詛咒:“蕭絕…你會后悔的…”風雪更大了,嗚咽著,
卷起祭壇上青黑色的毒霧和濃重的血腥,仿佛要將這人間地獄徹底吞噬。祭壇中央,
沈疏影低垂的頭顱下,被長發遮掩的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極其詭異地…向上彎了一下。
冰冷,死寂,帶著同歸于盡的快意。
地獄…我們…再見……第二章:幽影重生陰山祭壇的混亂,在呼嘯的風雪中持續發酵。
“封鎖現場!任何人不得靠近祭壇!” 親衛長聲嘶力竭地吼著,試圖控制局面。
侍衛們如臨大敵,用浸濕的布巾捂住口鼻,
戰戰兢兢地將地上那幾個中毒翻滾、皮膚青黑潰爛的祭司拖開,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甜腥腐爛味。蕭絕站在原地,玄色大氅的下擺被寒風卷起,
獵獵作響。他緊抿著唇,深邃的眼眸如同淬了寒冰的深淵,
死死釘在祭壇中央那具了無生息的軀體上。胸口插著的幽藍匕首,
在慘淡的月光下反射著詭異的光。她身下,混合著鮮血與毒液的符文溝槽,
正散發著不祥的青黑色霧氣。
那句嘶啞的詛咒——“蕭絕…你會后悔的…”——如同附骨之蛆,反復在他腦中回響。
一種難以言喻的煩躁和冰冷的悸動,順著脊椎悄然爬升。他從未想過,
那個在他眼中溫順、沉默、如同影子般存在的沈疏影,臨死前竟能爆發出如此狠絕的反噬!
這毒…她何時藏的?如何藏的?“表哥…表哥!
我好怕…” 蘇月柔帶著哭腔的顫抖聲音將他拉回現實。她緊緊抓著他的手臂,
身體抖得厲害,臉上是真實的驚懼(混雜著一絲計劃被打亂的懊惱),
“沈姐姐她…她怎么會…還有毒…是不是…是不是她恨我們…”蕭絕猛地回神,
壓下心頭那絲異樣,眼神重新變得冷硬。他反手握住蘇月柔冰涼的手,沉聲道:“莫怕,
有我在。” 他看向親衛長,聲音不容置疑:“確認尸體,就地處理干凈!
連同這些中毒的廢物,一起燒了!此地…不祥!”“是,侯爺!” 親衛長領命,
強忍著對毒物的恐懼,帶著幾個膽大的侍衛,用特制的鐵鉤和厚厚的布帛包裹著手,
小心翼翼地靠近祭壇。亂葬崗,位于陰山背風處最荒涼的溝壑。風雪稍歇,但寒意更甚。
幾具被草席胡亂卷裹的“尸體”被粗暴地拋下深溝,其中一具,
胸口赫然插著一柄幽藍的匕首,正是沈疏影。侍衛們完成任務,如同躲避瘟疫般迅速撤離,
只留下濃重的血腥味和若有似無的甜腥毒氣在死寂的溝壑中彌漫。
深溝里死一般的寂靜持續了約莫半個時辰。突然,一堆覆蓋著薄雪的枯枝敗葉下,
傳來極其微弱、如同垂死小獸般的嗚咽。一只枯瘦、沾滿污泥和凍血的手,
顫抖著從草席的縫隙中伸了出來!緊接著,草席被艱難地頂開一角。
沈疏影那張蒼白如鬼、毫無血色的臉露了出來。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左胸那足以致命的傷口,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
如同無數冰刀在切割。還活著…這個認知讓她麻木的意識有了一絲微弱的波動,
隨即被更深的痛苦淹沒。她拼盡全力,用還能動彈的右手,顫抖著摸索到左胸。
那柄幽藍的匕首還深深嵌在血肉里!她咬緊牙關,指甲深深摳進冰冷的泥土,
凝聚起身體里最后一絲殘存的氣力,猛地向外一拔!“噗——!
”一股溫熱的血箭伴隨著難以想象的劇痛噴射而出!她眼前一黑,幾乎再次昏死過去。
強烈的求生欲讓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濃重的血腥味,才勉強維持住一線清明。
不能死…蕭絕…蘇月柔…我要你們…血債血償!刻骨的恨意如同強心劑,
支撐著她瀕臨崩潰的意志。她用盡最后的力氣,將沾滿血污和污泥的手指,
顫抖著探入懷中一個極其隱秘的內袋。里面,
著一顆蠟封的、僅有黃豆大小的暗紅色藥丸——這是她沈家祖傳的保命圣藥“九死還魂丹”,
是她母親留給她的唯一念想,也是她最后的底牌。在被拖出地牢前,她拼死藏在了這里。
毫不猶豫地捏碎蠟封,將那苦澀至極的藥丸塞入口中,用盡全身力氣咽下!
一股霸道而灼熱的藥力瞬間在冰冷的軀體內炸開!如同在冰封的河面下投入了滾燙的巖漿。
劇痛非但沒有減輕,反而因為這股強橫藥力的沖擊變得更加狂暴!
她蜷縮在冰冷的草席和腐葉中,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痙攣,喉嚨里發出嗬嗬的破響,
意識在無邊的劇痛與灼熱中沉浮,如同狂風巨浪中的一葉扁舟。
就在她感覺自己即將被這藥力徹底焚毀、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之際——一個佝僂的身影,
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亂葬崗的溝壑邊緣。破敗的山神廟,蛛網遍布,
神像早已坍塌,只余半截泥胎暴露在寒風中。這里遠離人煙,是真正的遺忘之地。
一堆勉強燃起的篝火,發出噼啪的輕響,驅散著廟內刺骨的陰寒,
卻驅不散濃重的血腥味和草藥混合的苦澀氣息。沈疏影躺在一堆干燥的枯草上,
身上蓋著幾件打滿補丁卻洗得發白的破舊棉衣。她的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臉色青灰,
嘴唇干裂發紫。左胸的傷口被一塊同樣破舊的、用滾水煮過的粗布緊緊包扎著,
但仍有暗紅的血漬不斷滲出。一個頭發花白、滿臉褶皺的老婦人,正佝僂著腰,
用一只豁了口的陶碗,小心翼翼地給她喂著一種黑乎乎、氣味刺鼻的藥汁。
老婦人動作極其輕柔,渾濁的老眼里滿是焦急和心疼。她是個啞巴,
只能發出“啊啊”的焦急音節。這是老啞仆,沈疏影母親當年的陪嫁丫頭,
也是沈家覆滅后唯一僥幸逃脫、隱姓埋名活下來的人。她一直暗中關注著被送入侯府的小姐。
當得知小姐被押往陰山祭壇的消息,她就如同瘋了一般追來,一直潛伏在附近。
是她在亂葬崗的深溝里,憑著對小姐氣息的熟悉和那一點微弱的動靜,
找到了幾乎被凍僵、瀕死的沈疏影,將她背到了這個廢棄的山神廟。
“呃……” 沈疏影的喉嚨里發出一絲微弱的呻吟,長長的睫毛顫抖著,
艱難地掀開一條縫隙。映入眼簾的,是跳躍的篝火,坍塌的神像,
以及啞婆那張布滿淚痕、焦急萬分的臉。啞婆…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楚和微弱的暖意,
瞬間沖垮了恨意筑起的高墻,讓她干涸的眼眶一陣刺痛。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只有滾燙的淚珠順著眼角無聲滑落。啞婆見她醒來,渾濁的眼睛瞬間亮了,激動地啊啊叫著,
手忙腳亂地比劃,又趕緊將碗里溫著的藥汁湊到她唇邊。沈疏影沒有力氣抗拒,
順從地喝下那苦澀至極的藥汁。她知道,啞婆不懂醫術,這藥,恐怕是她憑著記憶,
在山里胡亂采的止血草根熬的,效果微乎其微。不能靠別人…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這個念頭如同烙印般刻入她的腦海。她艱難地抬起還能動的右手,
顫抖著指向啞婆腰間掛著的一個破舊小布袋——那是啞婆在山里采藥時用來裝些常見草藥的。
啞婆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連忙將布袋解下遞給她。沈疏影的手指冰冷僵硬,
她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在布袋粗糙的布面上,
緩慢而顫抖地劃下幾個歪歪扭扭的字:“毒…蟲…腐草…腐水…越多…”啞婆看清那些字,
渾濁的眼睛里瞬間充滿了驚恐和不解!她拼命搖頭,啊啊地叫著,指著沈疏影的傷口,
又比劃著吃藥的動作。沈疏影閉上眼,喘息了片刻,積蓄了一點力氣,再次睜開眼時,
那眼中再無半分軟弱,只剩下冰冷的決絕和不容置疑的意志。她死死盯著啞婆,
用眼神傳達著:去!找!否則,我必死無疑!那眼神中的狠厲和決絕,
讓見慣了人間疾苦的啞婆都感到一陣心悸。最終,對小姐的忠誠和擔憂壓倒了一切。
她抹了一把眼淚,重重地點點頭,將沈疏影安頓好,又往火堆里添了幾根柴,便佝僂著背,
一步三回頭地沖進了外面依舊凜冽的風雪中。
時間在劇痛、高燒、昏迷與短暫的清醒中緩慢流逝。
苔蘚的腐木;還有用草葉小心翼翼包裹著的、幾只色彩斑斕的毒蜘蛛和幾條肥碩猙獰的蜈蚣。
沈疏影在短暫的清醒期,強撐著指揮啞婆:將毒苔蘚刮下,混合部分腐水搗爛成粘稠的糊狀。
將毒蜘蛛和蜈蚣小心地放入另一個破罐,用枯枝引火,慢慢炙烤,直到烤成焦黑的粉末。
每一次動作都牽扯著傷口,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和幾乎窒息的眩暈。
汗水混著血水浸透了她身下的枯草。但她眼神冷厲如刀,死死盯著那些致命的毒物,
仿佛那是她唯一的生機。當毒苔蘚糊和毒蟲焦粉混合在一起,
形成一種散發著詭異甜腥氣味的黑綠色膏體時,沈疏影示意啞婆,將這東西,
厚厚地涂抹在她左胸猙獰的傷口上!“呃啊——!”膏體接觸傷口的瞬間,
仿佛滾燙的烙鐵直接印在了骨頭上!又像是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同時刺入!
難以想象的劇痛讓她身體猛地彈起,發出一聲凄厲不似人聲的慘叫,隨即眼前一黑,
徹底昏死過去。啞婆嚇得魂飛魄散,抱著她枯瘦的身體,老淚縱橫。然而,奇跡發生了。
幾個時辰后,當沈疏影再次從劇痛中掙扎著醒來時,雖然依舊虛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但她能感覺到,傷口處那足以致命的灼熱和蔓延的麻痹感,
竟被一股更霸道的、帶著毀滅氣息的冰冷劇痛強行壓制了下去!那黑綠色的膏體,
正以一種近乎同歸于盡的姿態,
吞噬著傷口深處的腐敗和可能存在的毒素(來自那柄幽藍匕首?來自祭壇的污穢?)。
以毒攻毒!置之死地而后生!沈疏影的眼中,燃起了幽冷的光。她活下來了!
以最痛苦、最慘烈的方式,從地獄邊緣爬了回來!冬去春來,又至盛夏。廢棄的山神廟,
依舊是那個破敗的模樣。但廟內一角,
了許多古怪的東西:懸掛晾曬的各種奇形怪狀、顏色詭異的草藥;大大小小的破瓦罐、陶碗,
名的毒蟲尸體或熬煮著散發刺鼻氣味的藥汁;墻角甚至有一個用石頭壘砌的小小毒蟲飼養坑。
沈疏影坐在篝火旁。曾經蒼白清麗的容顏,如今只剩下病態的瘦削和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
顴骨高高凸起。唯有一雙眼睛,深邃得如同寒潭,里面沉淀著化不開的冰霜和刻骨的恨意,
偶爾閃過幽冷銳利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左胸的傷口已經結痂,
留下一個猙獰扭曲的暗紅色疤痕,如同一條丑陋的蜈蚣盤踞在心口——不,
是在右胸心臟位置的旁邊。她穿著一身啞婆不知從哪里找來的粗布黑衣,寬大的袖袍下,
曾經執筆撫琴的纖纖玉指,如今布滿了細小的割傷和毒物噬咬留下的紫黑色斑點。
她正專注地處理著手中一株通體漆黑、頂端卻開著一朵妖異紅花的植物。
她的動作精準而穩定,用小刀刮下花瓣下細密的毒刺,小心地收集在骨碟里。那專注的神情,
仿佛在雕琢一件藝術品,而非在擺弄致命的毒物。啞婆坐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她,
眼中是深深的憂慮和心疼。小姐變了,變得讓她陌生又害怕。
曾經那個雖然沉默但眼底還有一絲溫情的姑娘,
如今只剩下一身刺骨的冰冷和仿佛能焚毀一切的恨意。她日復一日地與毒物為伍,
研究著那些見血封喉的劇毒,
也配置著一些效果奇特、甚至能吊住瀕死之人一口氣的“毒藥”?!岸踞t”…啞婆不識字,
但她隱約覺得,這個詞很適合如今的小姐。小姐的醫術還在,甚至更加精進,但她的藥,
往往帶著劇毒;她的毒,有時卻能救人。她行走在生與死的邊緣,如同掌控冥河之水的幽靈。
初秋的第一場寒雨,帶來了一個足以震動整個京城的消息?!熬╃艽笠撸?!
”驚慌失措的呼喊,如同瘟疫本身,迅速從南邊的官道蔓延開來,
最終也傳到了這遠離塵囂的破敗山神廟。一個進城換鹽的樵夫,在廟外避雨時,
帶著滿臉的驚恐向啞婆比劃著:京城里突然好多人病倒!先是發高燒,
咳得像要把肺都咳出來!沒兩天,身上就開始長可怕的膿瘡,流黑黃色的臭水!人死得極快!
官府把城門都關了!可還是止不?。÷犝f連宮里都有人染上了!太醫們束手無策!
滿城都是燒尸體的煙,哭聲震天!簡直是人間地獄!啞婆聽得臉色煞白,連忙跑回廟里,
焦急地向沈疏影比劃著聽到的一切。沈疏影正在研磨一種紫色的礦石粉末,聞言,
手中的動作驟然停下。她緩緩抬起頭,那雙冰封般的眼眸深處,仿佛有什么東西被點燃了,
跳躍起幽冷而危險的光芒。她走到破廟那扇僅存的、歪斜的破木窗前,望向京城的方向。
雨水順著破洞滴落,打濕了她肩頭的粗布。京城…瘟疫…祭壇上,
雪卷散…一個近乎冷酷的念頭在她腦海中清晰浮現:這場瘟疫…是否與那日祭壇的毒血有關?
她的嘴角,極其緩慢地、極其冰冷地向上彎起一個弧度。那笑容里,沒有半分悲憫,
只有一種獵人終于等到獵物踏入陷阱的殘酷與掌控。她轉過身,
不再看那凄風苦雨中的京城方向。她的目光,落在了墻角那些散發著詭異氣息的瓶瓶罐罐上,
落在了她剛剛研磨好的紫色毒粉上。機會…來了!“啞婆,” 她的聲音嘶啞干澀,
如同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收拾東西?!眴∑琶H坏乜粗?/p>
沈疏影走到那堆瓶罐前,拿起一個裝著墨綠色粘稠液體的小陶瓶,
指腹緩緩摩挲著冰涼的瓶身,眼中寒光凜冽:“我們…進城。”風雨飄搖的破廟外,
凄厲的鴉鳴劃破長空。廟內,一身黑衣、形銷骨立的女子,如同從幽冥歸來的復仇之影,
周身縈繞著毒物混合的詭異氣息。她不再是祭壇上任人宰割的沈疏影。
她是即將攪動京城風云的——“鬼面毒醫”。第三章:毒掌乾坤京城,昔日繁華的朱雀大街,
如今一片死寂蕭索。秋風卷著枯黃的落葉,掃過緊閉的門窗。
體和艾草的焦糊味、草藥苦澀的蒸汽味、以及一種若有似無、源自病人潰爛膿瘡的甜腥腐臭。
偶爾有穿著臃腫防護服、用布巾緊緊捂住口鼻的官差匆匆跑過,抬著蓋著白布的擔架,
留下一串沉重壓抑的腳步聲。壓抑的哭泣和絕望的呻吟,
從深宅大院或臨時搭建的草棚隔離區里隱隱傳來,如同這座城市垂死的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