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消失的丈夫我盯著手機上的定位地圖,
那個代表陳默的小藍點又一次消失在城西的安康醫院。這是這個月第四次了。"蘇小姐,
您要的冰美式。"咖啡店小妹把杯子推過來,冰塊碰撞的聲音讓我太陽穴突突地跳。
我扯開筆記本電腦,調出上個月偷拍的跟蹤照片——陳默扶著那個陌生孕婦進醫院的背影,
他左手虛扶在她腰后的姿勢,熟悉得刺眼。那是我懷孕時他慣用的保護動作。
相機包里的離婚協議已經簽好,我咬著吸管在證人欄敲下閨蜜林月的電話號碼。咖啡太苦,
就像我第一次喝陳默煮的咖啡那天,他笑著說:"生活總要吃點苦頭才知道甜。"現在想想,
全是放屁。手機震動起來,是陳默的消息:"今晚加班,別等我。"我盯著這行字看了三秒,
突然笑了。多巧啊,上周三他也是這么說的,那天我跟著他的車到了安康醫院,
看著他拎著保溫桶走進婦產科住院部。我合上電腦直奔停車場。
后備箱里放著備用鑰匙和長焦鏡頭,副駕駛座上扔著件陳默的舊風衣——上個月洗衣服時,
我從他口袋里摸出一張B超單,患者姓名欄被咖啡漬暈染得看不清,
但檢查日期分明是我們冷戰的第三天。安康醫院的停車場總是爆滿。我蹲守在三樓連廊,
這個角度正好能拍到婦產科走廊。五點四十七分,陳默準時出現在電梯口,
白大褂底下露出淺藍色襯衫——我去年送他的生日禮物。他腳步匆匆地拐進612病房,
那個孕婦的床位。長焦鏡頭里,陳默彎腰給病床上的女人掖被角,
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易碎品。女人隆起的腹部把病號服撐出圓潤的弧度,目測至少六個月了。
我按下快門的瞬間,陳默突然轉頭看向窗口,嚇得我縮回柱子后面。等他進了洗手間,
我溜到612病房門口。床頭卡上寫著"蘇梅,28歲",妊娠合并腎衰竭。
這名字讓我胃部絞痛——陳默媽媽就叫蘇梅,死于尿毒癥。"陳醫生真是好人啊。
"臨床的老太太突然搭話,"天天來陪他妹妹。"妹妹?我捏緊了相機帶。陳默是獨生子,
結婚證上寫得清清楚楚。洗手間傳來沖水聲,我慌忙躲進消防通道。
從門縫里看見陳默坐在病床邊削蘋果,果皮連成長長的一條垂到地上——他從來不會這樣削,
在家都是直接切塊,因為我討厭蘋果皮的口感。女人抬手摸他頭發時,陳默沒有躲。
這個認知讓我喉嚨發緊。我認識那個手勢,帶著親昵的占有欲,
就像我每次替他整理劉海時一樣。回到車上,我翻出三個月前的通話記錄。
陳默第一次說加班的那天,通話背景音里有醫院廣播:"腎內科蘇梅請到3號窗口取藥。
"當時我只當是他在醫院會診。方向盤被曬得發燙。
我鬼使神差地撥通安康醫院人事科電話:"我想確認下腎內科有沒有位叫陳默的醫生?
""陳醫生是我們特聘專家,"對方回答,"每周三下午坐診。"每周三,
正是陳默雷打不動"加班"的日子。我發動車子時,后視鏡里的自己眼睛紅得像要滴血。
后座上的離婚協議被空調吹得嘩啦響,我伸手去夠時,摸到一個硬物——陳默的舊皮夾,
里面夾著張折疊的化驗單。展開是HCG檢查報告,日期顯示去年十一月,患者姓名:蘇晚。
(第一章完)2 病床下的秘密醫院的消毒水味粘在鼻腔里揮之不去。
我站在612病房門外,手里攥著那張HCG檢查單,紙張邊緣已經汗濕發軟。
陳默的舊皮夾里還夾著張紙條:"腎源配型結果:匹配度93%,排異風險等級B"。
日期是三個月前——我流產住院的第三天。病房里傳來女人的啜泣聲。
我從門縫看見陳默坐在床邊,手里拿著超聲報告單。
女人——現在我知道她叫蘇梅——抓著他的手腕哭得發抖,病號服袖口滑落,
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針眼。"會好的。"陳默的聲音溫柔得陌生,他撥開她額前的碎發,
"下周就能手術。"這個動作讓我指甲陷進掌心。五年前我急性闌尾炎住院時,
他也這樣安慰我,只不過當時他拇指摩挲的是我的婚戒。護士推著藥車過來,
我閃身躲進隔壁空病房。從百葉窗縫隙看見陳默彎腰從病床下拖出個保溫袋,
取出針劑熟練地排氣。蘇梅乖乖伸出胳膊時,他輕輕拍打她肘窩的靜脈,
這個專業手法我太熟悉了——去年我媽糖尿病發作,陳默在家就是這樣給她打胰島素的。
藥車轱轆聲遠去后,我鬼使神差地溜進612。蘇梅睡著了,床頭柜上擺著半碗喝剩的雞湯,
浮油凝結成雪花狀。我認得這個保溫桶,內膽底部有道劃痕,
是我去年煮粥燒糊時用鋼刷蹭的。病床下的儲物箱沒鎖。最上層是疊整齊的孕婦裝,
標簽都還沒拆。下面壓著本病歷,翻開來全是透析記錄,
但最后一頁貼著張老照片——泛黃的相片里,年輕女人摟著個小男孩站在老式單元門前。
我渾身血液瞬間凍結:那女人分明是我媽年輕時的樣子,
而男孩穿著陳默小學時最愛的那件藍條紋T恤。"你在干什么?"陳默的聲音在背后炸響。
我轉身時撞翻輸液架,玻璃瓶碎裂的聲音驚醒了蘇梅。她茫然的目光在我們之間游移,
最后落在被我抓皺的病歷上。"姐……"她突然開口,聲音細得像蚊子,"這就是姐夫嗎?
"這個稱呼讓我如遭雷擊。陳默一個箭步上前奪走病歷,動作太急帶倒了床頭柜上的相框。
玻璃碎裂聲中,我看清照片背面寫的字:"梅梅和小默,1998年夏"。
"你媽是我爸的前妻。"陳默的喉結滾動了幾下,"蘇梅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
"輸液報警器突然尖銳響起。護士沖進來時,我正盯著蘇梅的臉——現在能看出來了,
她皺眉時左眼會微微瞇起,和我爸一模一樣。而她隆起的腹部上方,
病號服印著的"安康醫院"字樣下,隱約透出暗紅色疤痕輪廓。那不是妊娠紋。
是腎移植手術的切口。(第二章完)3 母親的謊言我站在醫院走廊的窗前,
手指在煙盒上無意識地敲打。戒煙三年了,此刻卻迫切地需要尼古丁來麻痹神經。
陳默追出來時白大褂上沾著碘伏痕跡,像一塊丑陋的胎記。"你從什么時候開始知道的?
"我的聲音冷靜得不像自己。窗玻璃映出他疲憊的臉,
眼下青黑比我上個月注意到的更嚴重了。陳默遞來一部舊手機,
鎖屏是張泛黃的全家福——我爸摟著個陌生女人,懷里抱著穿紅裙的小女孩。
照片角落的日期顯示拍攝于我十歲生日那天,而那天我爸說他在外地出差。
"你媽帶你搬走那年,蘇梅才五歲。"陳默點開通話記錄,
最近三個月幾乎每天都有撥往療養院的記錄,"你爸肝癌晚期,一直在找你們。
"遠處病房傳來儀器警報聲。我突然想起上個月回娘家,
我媽床頭柜上那瓶突然出現的進口護肝片。當時她說是什么老年協會發的福利,
可瓶身上分明貼著安康醫院的藥房標簽。陳默的手機相冊滑到最后,是張病危通知書。
患者簽名處是我爸歪歪扭扭的字跡,而家屬簽字欄——我媽的名字赫然在目,
日期就在我流產住院的那周。"腎源是你爸的。"陳默聲音發緊,"他臨終前唯一的要求,
就是別讓你知道。"電梯"叮"的一聲打開,我下意識回頭,看見護士推著輪椅出來。
輪椅上坐著個瘦脫相的老太太,病號服袖口露出腕間的住院帶:腎內科,蘇梅。那是我媽。
真正的蘇梅。輪椅經過時帶起一陣風,吹起老太太的病號服下擺。
她腰間露出暗紅色的手術疤痕,形狀位置與612病房那個"蘇梅"的一模一樣。"媽?
"我聽見自己聲音在發抖。老太太渾濁的眼珠轉動了一下,目光掠過我的臉,又茫然地移開。
護士低聲解釋:"尿毒癥晚期,認知功能受損。"她推著輪椅轉向透析室的方向,
留下一地消毒水味的寂靜。陳默的手搭上我肩膀,
溫度透過襯衫灼傷皮膚:"你妹妹叫蘇小梅,她自愿給你媽捐腎,
但妊娠合并癥導致手術延期..."他的聲音越來越遠,我耳朵里嗡嗡作響,
像有千萬只蜜蜂在顱骨內沖撞。地下車庫的監控死角,我一拳砸在方向盤上。
行車記錄儀還保留著上周的畫面:陳默拎著保溫桶走進療養院,而我媽——不,
那個冒牌貨——笑著接過時,手腕上戴著我去年送的真絲發圈。手機突然震動,
是林月發來的微信:"查到了,安康醫院的腎移植記錄里,供體是你爸,
受體有兩個:蘇梅和蘇小梅。"后視鏡里,我的眼睛血紅。所有碎片開始拼合:我爸的腎,
陳默的隱瞞,假母親的演技,還有蘇小梅隆起的腹部——如果她真在孕期,
根本不可能通過捐腎評估。
(第三章完)4 假孕肚里的真相凌晨三點的醫院走廊空空蕩蕩的。
我蹲在612病房外的消防通道里,盯著手機監控畫面——下午趁蘇小梅做檢查時,
我在她床頭燈里塞了個微型攝像頭。畫面里的"孕肚"此刻正放在床頭柜上,
硅膠材質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肉色光澤。蘇小梅對著鏡子往腰上貼疤痕貼,
那道所謂的"腎移植切口"居然是畫上去的。她腹部真實的刀疤要猙獰得多,
橫向貫穿整個下腹,像條蜈蚣趴在那里。手機突然震動,
陳默的短信跳出來:"明天去民政局,九點。"簡短的七個字,
連標點符號都透著公事公辦的冷漠。我咬了下舌尖嘗到血腥味,才忍住沒把手機砸向墻壁。
監控畫面里,蘇小梅從枕頭下抽出張照片。即使隔著鏡頭我也能認出,
那是我們家的老相冊里缺失的一頁——我爸抱著穿紅裙的小女孩站在游樂園,
背景里的摩天輪正是我十歲生日那天吵著要坐,卻因為"爸爸工作忙"而沒坐成的那個。
她突然抬頭看向攝像頭的位置,嘴角勾起詭異的弧度。我后背一涼,
下一秒監控畫面變成雪花點。"蘇小姐還沒走啊?"護士站的夜班護士遞來杯熱水,
"你妹妹剛才還問起你。""妹妹?"我接過紙杯,熱氣模糊了視線,"她說什么了?
""說謝謝你老公天天送飯。"護士翻著值班記錄,"對了,
陳醫生交代明天八點給你媽轉院。"熱水灑在手背上,燙出一片紅痕。
我媽——或者說那個冒牌貨——的轉院手續,陳默居然沒打算告訴我。儲物間的拖把桶后面,
我找到了蘇小梅扔掉的"孕肚"。硅膠內側用油性筆寫著編號:X-217。
這不是普通的道具,是醫療專用的模擬訓練器材,通常只在醫學院才有。
晨光透過窗簾縫隙刺進來時,我已經在安康醫院人事科門口蹲了倆小時。
工作人員打著哈欠開門,我亮出陳默的醫保卡——昨天偷換的——說需要補打就診記錄。
"陳醫生自己的記錄就這些,"工作人員指著屏幕,"但他家屬的就診檔案挺多的。
"鼠標點開的頁面讓我如墜冰窟:蘇小梅,三十二歲,安康醫院實習護士,慢性腎病三期。
最近一次就診是半年前,診斷結果欄赫然寫著:子宮全切術后。她根本不可能懷孕。
更不可能是什么"同父異母的妹妹"。民政局門口,陳默的白襯衫領口沾著碘伏。
我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袋,里面裝著蘇小梅的假孕肚照片和就診記錄復印件。
"現在可以告訴我真相了嗎?"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像生銹的刀,"關于我爸,關于那顆腎,
關于..."陳默突然抱住我,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勒得我生疼。他嘴唇擦過我耳垂時,
我聞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還有一句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耳語:"你媽不是蘇梅。
"(第四章完)5 被調換的人生民政局門口的梧桐葉撲簌簌往下掉。陳默那句話像把刀,
把我前半生所有的記憶都劈成了兩半。"二十年前那場車禍,"他遞給我一張泛黃的報紙,
"活下來的不是你媽。"報紙上的黑白照片里,翻倒的轎車旁躺著兩個蓋白布的尸體,
但角落里有個小女孩被醫護人員抱著——那是我,穿著生日那天買的紅裙子。
報道正文寫著:"夫妻雙亡,幼女幸存"。"活下來的是蘇小梅的媽媽。
"陳默的指尖點在照片邊緣的救護車上,"你爸當時在救護車里。
"我盯著照片中救護車敞開的車門,隱約能看到半個穿白大褂的身影。
記憶突然閃回五歲那年,我爸抱著我去醫院打針,
有個護士姐姐蹲下來逗我:"小梅要不要吃糖?"——她喊的是小梅,不是小晚。
咖啡店的玻璃映出我慘白的臉。陳默從手機調出一段監控錄像:療養院里,
那個冒牌"蘇梅"正對著鏡子練習簽名,紙上密密麻麻全是"蘇晚"兩個字。
她練到第七遍時,筆跡已經和我媽的簽名一模一樣。"你爸臨終前找到你,但不敢相認。
"陳默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怕刺激到你媽——不,是怕刺激到那個冒牌貨。
"我突然想起上個月"我媽"突然開始吃辣——真蘇梅對辣椒過敏,而我親媽無辣不歡。
還有她突然會包的薺菜餛飩,真蘇梅最討厭的那個餡兒。"腎移植是怎么回事?
"我指甲掐進掌心。陳默調出手術記錄:患者蘇梅,供體蘇建國——我爸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