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燈照幽途無歸林里，霧是活的。灰白粘稠，纏繞著虬結扭曲的枯木，
像無數垂死的手臂。這里沒有風，只有凝滯的濕冷，滲入魂靈深處，
凍僵那些迷失徘徊的記憶。亡魂的低語在霧中飄蕩，不成調，
是純粹的痛苦、不甘和徹底的茫然，它們像溺水的飛蛾，在灰域邊緣徒勞地撲騰，
找不到忘川的渡口，也看不見鬼門關的巨影。一點青幽幽的光，刺破了濃霧的死寂。
光暈搖曳，來自一盞樣式古拙的青銅燈。提燈的手，素白，近乎透明，
籠在寬大的、毫無紋飾的素麻袍袖里。珠兒行走在盤錯的樹根與嶙峋怪石之間，足下無聲。
她的面容模糊不清，仿佛隔著永遠無法拭凈的水汽，唯有一雙眼眸深處，
沉淀著比忘川水更深的幽邃，映著那一點青燈之火。
一個婦人形狀的亡魂在她前方不遠處顯形，衣袂破碎，面容因恐懼而扭曲，
雙手徒勞地在霧中抓撓，發出無聲的尖嘯，引得周遭幾團模糊的魂影也跟著劇烈波動起來。
珠兒停下腳步。她微微啟唇，清冷空靈的歌聲便流淌出來，
穿透了亡魂的躁動：> “我的兒我的兒，墻外的花兒開又敗，
空心人兒頭朝外……”> “我的兒我的兒，黃泥巴地種不出個玫瑰來，
倒插門楣惹塵埃……”歌聲沒有具體的詞句，
只有無盡的悲憫與一種奇異的、撫平褶皺的力量。它像無形的絲線，
纏繞住那狂亂的婦人亡魂。婦人抓撓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扭曲的面容一點點平復，
渾濁的眼中映出了那一點青燈。歌聲持續著，輕柔地包裹著她，牽引著她，轉向另一個方向。
在那里，霧氣似乎淡了些許，隱約可見一條由黯淡磷火標識出的小徑，通向冥府深處。
婦人茫然地、順從地，朝著磷火小徑飄去。珠兒提燈跟上，青燈的光暈穩定地籠罩著她，
也安撫著周圍那些被歌聲波及、漸漸平息下來的其他迷失者。這是引魂使的職責，
是珠兒在灰域無歸林中日復一日的巡行。引導迷途者，安撫躁動者，
維持這片陰陽夾縫之地脆弱的秩序。歌聲是她的力量，青燈是她的指引。然而，
今日的秩序被撕開了一道裂口。她循著魂引簿的感應，來到一片相對空曠的林中洼地。
這里本該聚集著十七個新近橫死的亡魂，等待她引導前往枉死城聽候發落。此刻，
洼地中央卻空無一物，只有殘留的、極其稀薄的魂魄氣息，像被風吹散的灰燼。
珠兒素白的手指在虛空中輕輕一劃，一點青芒從燈焰中逸出，如螢火般在洼地上方盤旋。
青芒所過之處，空氣里赫然顯現出幾道猙獰的撕裂痕跡——并非空間的破碎，
而是魂魄被某種強大的外力強行扯斷、吞噬后留下的“傷疤”。更讓她警覺的是，殘痕邊緣，
閃爍著極其微弱卻異常刺眼的暗紅符文！那符文扭曲如蠕動的蛆蟲，
帶著濃烈的道家符箓結構，卻浸透了褻瀆與血腥的味道。
一股極其稀薄、卻讓她魂體本能感到厭惡與刺痛的邪惡血氣，
如同毒蛇吐信般纏繞在符文之上，頑固地抵抗著青芒的凈化。這不是尋常的陰魂作祟，
亦非厲鬼吞噬。這是來自陽間的手筆，是邪法！珠兒模糊的面容下，眉頭似乎蹙緊了。
青燈的火苗不安地跳躍了一下。“父親……” 一個模糊的意念，
毫無預兆地在她意識深處響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急迫，帶著難以言喻的悸動，
仿佛被這殘留的邪異血氣所刺激。這呼喚并非來自外界，
而是源自她自身魂核深處某個塵封的角落，此刻卻被這陽間的邪異勾動，如芒在背。
她壓下那莫名的悸動，身形化作一道更快的青影，
循著那絲縷幾乎斷絕的邪惡血氣與符咒殘留，
朝著灰域與陽世交界最薄弱的地帶疾掠而去——那里，
通常毗鄰人間最污穢、怨氣最重的所在：亂葬崗。越靠近那無形的邊界，
空氣中彌漫的怨毒與痛苦便越是濃烈。不再是冥府亡魂那種帶著冰冷死寂的哀怨，
而是滾燙的、活生生的絕望，混雜著生魂被硬生生剝離軀殼時發出的無聲尖嘯！
珠兒在邊界前停下，青燈的光芒被前方翻涌的、如有實質的黑霧壓制得僅能照亮身前三尺。
她深吸一口并不存在的氣息，凝聚魂力。素白的手掌覆蓋在青燈上，燈焰猛地一縮，
隨即爆發出更為凝聚的光束，如同利劍刺向那濃稠的黑霧屏障。嗤嗤的灼燒聲響起，
黑霧被強行撕開一道狹窄的縫隙。珠兒的視線穿透縫隙，看到了陽間的景象。
一座依山而建的小村莊，此刻已淪為鬼蜮。房屋傾頹大半，僅存的幾間也爬滿了枯黑的藤蔓。
村道上，影影綽綽的“人”在移動，動作僵硬如提線木偶，
正是那些被抽離了生魂的軀殼——尸傀。他們臉上凝固著死前的驚恐，皮膚灰敗，眼窩深陷，
空洞無物。無形的黑色絲線從他們頭頂百會穴延伸而出，匯聚到村莊上空，
形成一張巨大的、流動著污血般暗紅光芒的邪異符網！符網的核心，
就在村莊中央祠堂的位置，那里黑氣最為濃郁，仿佛一個貪婪的漩渦，
瘋狂吞噬著下方尸傀體內殘存的一絲絲生機。符網閃爍間，隱約可見構成其基底的，
正是那種扭曲的暗紅道家符文！“父親！” 那呼喚再次在她魂核中炸響，這一次，
帶著清晰的指向性——正是那祠堂方向符網核心散發出的某種氣息！
這感覺讓她魂體一陣劇烈的眩暈，仿佛有什么塵封的東西要破土而出，又被強行壓制。
縫隙在強大陰氣的反噬下劇烈波動，迅速彌合。珠兒被迫收回目光，
青燈的光焰也隨之黯淡了幾分。陽間景象消失，但那濃烈的怨氣、邪異的符咒、尸傀的慘狀，
以及“父親”呼喚與符網核心的詭異共鳴，如同烙印刻在她意識里。亡魂失蹤，生魂被奪，
邪道符咒……人間有大禍，且這禍事竟能引動她魂核深處的呼喚！珠兒模糊的面容下，
眼神變得無比凝重。僅憑她這游走于灰域的引魂使之身，無法直接干預陽世，
她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間“耳目”。一個身影在她紛亂的思緒中浮現：破舊油膩的道袍，
常年睡不醒似的惺忪眼神下藏著銳利的目光，腰間總掛著一個酒葫蘆，
還有他那句掛在嘴邊、帶著三分自嘲七分傲氣的口頭禪——“龍虎山棄徒，張乾陽，
專管神仙不管的爛攤子！”她曾在一次處理跨界怨靈的事件中與他有過短暫交集。
此人雖被正統道門所不容，卻有一身真本事，
尤其對追蹤邪祟、破解禁術有著近乎偏執的執著和獨到的見解。更重要的是，
他不拘泥于門戶之見，對陰陽兩界之事似乎看得比那些高高在上的天師們更通透。必須找他！
城隍廟早已荒廢多年，蛛網塵封，神像的金漆剝落殆盡，露出底下灰黑的泥胎，
神像的眼珠似乎也蒙上了一層白翳，漠然注視著殿內的破敗。這里是張乾陽偶爾落腳的地方。
珠兒的身影在廟宇角落的陰影里艱難地凝聚。并非實體，
只是一個由青燈之力勉強維持的、水波般晃動的虛影，輪廓模糊，仿佛隨時會被穿堂風吹散。
她幾乎能感覺到維持這投影的魂力在飛速流逝。她抬起那虛幻的手，指向虛空，
指尖一點青芒閃爍，口中再次吟唱起那空靈的歌謠，但這一次，歌聲不再是安撫，
而是化為無形的絲線，將一幅幅畫面與信息強行灌入廟宇空間：> “我的兒我的兒，
墻外的花兒開又敗……” ——畫面閃過無歸林洼地魂魄被撕裂的殘痕。
> “空心人兒頭朝外……” ——畫面切到亂葬崗邊界所見，尸傀游蕩，
生魂被抽離的慘狀。
來……” ——那暗紅扭曲、帶著道家符箓結構卻又浸滿血腥邪氣的符文被清晰地烙印出來。
> “時間到了，時間到了……” ——最后一句歌詞反復回響，帶著強烈的警告意味，
指向那祠堂核心的符網漩渦！歌聲余韻在空曠破廟里回蕩，珠兒的虛影已淡得幾乎看不見。
古禁術……張乾陽……查……” 幾個斷斷續續的意念碎片隨著最后一點青芒消散在空氣中。
廟宇重歸死寂，只留下滿地塵灰和神像空洞的眼神。“無量那個天尊！
催命鬼似的……” 伴隨著一聲刻意拖長的哈欠和濃重的酒氣，
一個身影從廟門外那堆半人高的枯草里鉆了出來。張乾陽拍打著沾滿草屑和泥土的破舊道袍，
頭發亂得像雞窩，眼神卻一掃惺忪，銳利如鷹隼，死死盯著珠兒虛影消失的地方，
以及空氣中尚未完全散去的陰冷魂力波動和那邪異符文的殘留信息。他根本沒睡，一直在等。
或者說，他追蹤的東西，也把他引到了這里附近。張乾陽抹了把臉，油膩膩的。他伸手入懷，
掏摸半天，掏出來的不是符紙，卻是一塊巴掌大小、邊緣焦黑破碎的暗青色玉符碎片。
玉質溫潤，隱有光華流轉，但表面卻刻著一道猙獰扭曲的蟠螭紋路，那蟠螭的形態充滿邪異，
龍不像龍，蛇不像蛇，透著一股上古洪荒的兇戾之氣。蟠螭紋的線條深處，
竟也沾染著幾縷與珠兒所示幾乎一模一樣的暗紅血痕！他將碎片湊到鼻尖聞了聞，
眉頭擰成了疙瘩：“血祭的味兒……錯不了。”接著，
他又從腰間一個油膩的布袋里扯出一角焦黃的獸皮紙，
上面用暗褐色的、不知是血還是朱砂的顏料，歪歪扭扭書寫著幾行殘缺的咒文。
“……九幽玄煞，魂兮魄兮……聚陰奪陽……逆亂生死……” 他低聲念著，每念一句，
臉色就凝重一分。“他奶奶的，‘九幽轉生陣’的殘篇！哪個瘋子敢碰這東西？
嫌命長還是嫌魂飛魄散不夠快？
魂被奪、邪異符文、蟠螭碎玉、九幽轉生陣的殘篇……所有的線索瞬間在他腦中碰撞、串聯！
“蟠螭……九幽轉生……” 張乾陽猛地抬頭，眼中精光爆射，“那瘋子的目標，
是想用生魂陰魄做柴薪，引動上古邪物之力，給自己換個‘爐鼎’，
還是想……復活什么東西？！” 他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這手筆，
絕非尋常邪修所為！對方所圖甚大！他一把將碎玉符和獸皮殘篇塞回懷里，
反手抽出了背在身后的桃木劍。劍身古舊，紋理深刻，
此刻卻隱隱有細微的紫色電芒在木質紋理間流轉跳躍。他需要立刻去那個被黑霧籠罩的村子！
那里是邪陣的節點，也是離幕后黑手最近的地方！他瞥了一眼珠兒消失的角落，
低聲啐了一口：“引魂的丫頭，這趟渾水，咱們是蹚定了！” 話音未落，
人已如一道離弦之箭，沖出破敗的城隍廟，身影迅速消失在通往山坳小村的荒徑暮色之中。
暮色沉沉，壓得人喘不過氣。
黑槐村（張乾陽從殘留的村碑上辨出的名字）像一頭腐爛的巨獸匍匐在山坳里。
濃稠如墨汁的黑霧籠罩著整個村落，隔絕了最后的天光。死寂。連蟲鳴都沒有，
只有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細微的拖沓聲在霧中此起彼伏。張乾陽伏在一處斷墻后，
屏住呼吸。他指尖夾著一張用自身精血繪就的“五雷破煞符”，
符紙邊緣因灌注的法力而微微顫抖。他口中默誦真言，體內微薄的雷炁艱難地調動起來，
匯聚于指尖。“天地無極，乾坤借法！破！”一聲低喝，黃符化作一道刺目的金色雷光，
撕裂濃霧，狠狠轟擊在村口一處看似尋常的矮墻上。轟隆！矮墻應聲炸開一個缺口，
碎石紛飛。但爆炸的雷光也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引爆了死寂！
嗬……嗬嗬……令人牙酸的嘶吼聲從四面八方響起！濃霧翻滾，
一個個僵硬的身影顯露出輪廓。正是珠兒曾見過的尸傀！只是此刻更近，更清晰。
他們的皮膚呈現出尸斑般的青灰色，關節活動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咔”聲，
空洞的眼窩里沒有任何神采，只有一種被邪法驅動的、純粹對生人氣息的饑渴！
腐爛的惡臭混合著泥土的腥氣撲面而來。更可怖的是，
他們周身繚繞著星星點點、幽綠色的磷火，顯然是邪法加持后的產物！“操！魘磷尸傀！
” 張乾陽頭皮一炸，認出這東西的棘手。雷光雖然炸開了路，卻也暴露了他。
最近的幾個尸傀已嘶吼著撲了上來，枯爪帶著腥風直抓面門！“滾開！
” 張乾陽桃木劍一抖，劍尖紫芒暴漲，一招凌厲的“電母巡天”橫掃而出。噼啪！
電光灼燒在尸傀身上，發出焦臭，將它們擊退數步，
但那些幽綠磷火卻頑固地附著在它們體表，抵消了大半傷害。更多的尸傀從霧中涌出，
悍不畏死地圍攏過來。張乾陽左沖右突，符箓連發（“敕令！火鴉焚邪！”、“鎮魂定魄！
”），火光與金光在黑霧中爆閃，勉強在尸傀潮中撕開一條血路。他身上道袍已被抓破數處，
滲出血痕，額頭汗水涔涔，每一次揮劍、每一次引動符箓都消耗著巨大的體力和法力。
他只有一個目標——村中祠堂！那黑氣漩渦的核心！祠堂的大門早已朽爛倒塌。
沖入祠堂的瞬間，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和陰邪煞氣撲面而來，幾乎讓張乾陽窒息。
祠堂內部空間不大，中央地面被粗暴地挖開一個巨大的深坑。坑中，并非泥土，
而是粘稠、暗紅、不斷冒著細小氣泡的——血池！
血池表面漂浮著一些辨認不出原貌的腐爛穢物。池壁四周，
用慘白的骨粉混合著某種漆黑的粘稠液體，刻畫著密密麻麻的暗紅符文，
與珠兒所見的、張乾陽自己收集到的符文一模一樣！這些符文如同活物般在池壁上緩緩蠕動，
貪婪地汲取著池中翻騰的血氣與精魄。而在血池正中央，
赫然懸浮著一塊完整的、巴掌大小的暗青色玉符！玉符上，那猙獰的蟠螭紋路纖毫畢現，
龍睛處鑲嵌著兩點細小的猩紅寶石，如同活物的眼珠，
正貪婪地吸收著下方血池蒸騰起的血霧和怨煞之氣。
一股遠比碎玉符強大百倍的、古老而兇戾的氣息，正從這完整的蟠螭玉符中彌漫開來！
“陣眼！母符！” 張乾陽心頭劇震。這血池法陣，竟是以這蟠螭玉符為核心，
通過掠奪生魂生機和亡魂陰魄來驅動的！這絕不是終點，只是一個龐大網絡的關鍵節點！
就在他心神劇震的瞬間，祠堂角落堆積如山的破舊神主牌位后，
一團濃郁得化不開的黑影無聲無息地蠕動起來！黑影迅速拉伸、凝聚，
化作一個籠罩在寬大黑袍中的人形。兜帽下漆黑一片，唯有一雙眼睛的位置，
亮著兩點非人的、幽綠色的磷火！“桀桀桀……天師府的棄犬，鼻子倒是靈得很。
” 黑袍人發出沙啞刺耳的笑聲，如同砂紙摩擦朽木，“可惜，嗅到了不該嗅的東西，
就得把命留下！”話音未落，黑袍人枯瘦如鳥爪的雙手猛地從袍袖中探出，十指指甲暴漲，
漆黑如墨，縈繞著不祥的灰敗死氣！他雙手急速結印，口中念誦著晦澀惡毒的咒言。
祠堂內本就濃郁的陰煞之氣瞬間沸騰！血池咕嘟咕嘟劇烈翻滾，
粘稠的血浪如同活物般騰起數道，化作猙獰的血蟒，帶著刺鼻的腥風和凄厲的魂嘯，
從不同方向噬向張乾陽！同時，那黑袍人身影一晃，竟如鬼魅般融入一道血蟒之中，
漆黑的利爪直掏張乾陽心窩！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鉆，遠超尸傀！張乾陽瞳孔驟縮！
生死一線！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滾燙的精血噴在桃木劍上。劍身嗡鳴，
紫電瞬間化為刺目的金紅雷火！“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萬劫，證吾神通！三界內外，
惟道獨尊！體有金光，覆映吾身！金光速現，覆護真人！急急如律令！
”金光咒箴言如雷貫耳！一層凝實的、流轉著符文的淡金色光罩瞬間覆蓋張乾陽全身。
血蟒撞擊在光罩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和爆鳴，血水四濺，光罩劇烈搖晃，金光迅速黯淡！
而黑袍人融入的那道血蟒已至面前，漆黑的利爪狠狠抓在金光護罩最薄弱處！“給我破！
”刺啦！如同裂帛！金光護罩應聲破碎！漆黑的利爪帶著陰寒死氣，
已然觸及張乾陽胸前的道袍！千鈞一發！張乾陽眼中閃過一絲搏命的狠厲，他竟不閃不避，
左手早已扣住的一塊龜甲（上面刻滿了細密的遁甲符文）猛然拍在自己胸口！“移星換斗！
”噗嗤！利爪透體而入！鮮血迸濺！但張乾陽的身影卻在利爪及體的瞬間，
詭異地變得模糊、扭曲，仿佛原地平移了半尺！黑袍人志在必得的一爪，
并未如預期般掏出心臟，而是狠狠抓在了張乾陽的左肩胛骨上！劇痛傳來，
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呃啊——！” 張乾陽發出一聲悶哼，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劇痛幾乎讓他昏厥，但搏命換來的機會就在眼前！
就在黑袍人利爪陷入他肩骨、身形因發力而微微凝滯的剎那，張乾陽的右手動了！
那柄灌注了他最后法力、燃燒著舌尖精血與金光咒殘余之力的桃木劍，如同離弦之箭，
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雷火，舍棄了一切防御，直刺黑袍人兜帽下那兩點幽綠磷火的正中！
“邪魔外道！誅！”轟——！雷火與死氣猛烈碰撞！刺目的光芒瞬間吞噬了祠堂一角！
氣浪將殘破的神主牌位掀飛，血池劇烈震蕩！黑袍人發出一聲驚怒交加的厲嘯，
那兩點磷火瞬間熄滅！籠罩他的黑袍在雷火中猛烈燃燒、破碎，
露出下方一具纏繞著污穢繃帶的干枯軀體，胸口被雷火炸開一個大洞，卻沒有一滴鮮血流出，
只有濃稠的黑煙噴涌！“咳咳……噗！” 張乾陽也被爆炸的沖擊波狠狠掀飛，
撞在祠堂殘破的墻壁上，又摔落在地。左肩傷口鮮血狂涌，染紅了半邊道袍，
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五臟六腑仿佛都移了位。但他死死盯著爆炸中心。黑煙翻滾，
那具干枯的“軀體”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般軟倒下去，迅速化為飛灰。然而，
在軀體徹底消散前，一小塊巴掌大小、非金非玉、刻滿了精密符文的黑色陣盤碎片，
從飛灰中掉落出來！那陣盤碎片邊緣同樣帶著蟠螭紋路的裝飾，與血池中的玉符隱隱呼應！
張乾陽眼中爆發出最后一絲神采！他強忍劇痛，連滾帶爬地撲過去，
染血的手一把抓住了那塊滾燙的陣盤碎片！入手冰冷刺骨，邪氣直沖識海！“呃！
” 他悶哼一聲，幾乎握不住。就在這時，祠堂外，
被爆炸驚動的尸傀嘶吼聲如同潮水般再次逼近！
更有一股冰冷、邪惡、遠超黑袍人的龐大意念，如同無形的巨網，帶著被驚擾的狂怒，
遙遙鎖定了祠堂的位置！張乾陽心頭警兆狂鳴！此地不可久留！他看也不看那血池玉符，
將陣盤碎片死死攥在手里，塞入懷中最深處，然后猛地咬破早已血肉模糊的舌尖，
再次噴出一口精血在僅剩的幾張符箓上。“土遁·借路！” 他嘶吼著將符箓拍在地上，
身體瞬間變得沉重，如同融入大地。轟隆！祠堂殘破的后墻被一股無形的巨力轟然撞開！
煙塵彌漫中，張乾陽的身影已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黃光，貼著地面，
朝著村外荒山野嶺的方向亡命遁去！身后，尸傀的嘶吼和那道冰冷邪惡的意念緊追不舍！
泰山神府深處，一處懸掛著“孽鏡臺”匾額的森嚴殿閣后方，
是尋常鬼吏絕不敢靠近的禁書區。
無數非金非石、觸手冰寒的黑色書簡懸浮在幽藍的鬼火之中，緩緩旋轉，
記錄著洪荒以來三界不為人知的秘辛。珠兒的身影如一縷青煙，
在巨大的書架陰影間無聲穿梭。她指尖跳躍著一點微弱的青芒，
小心翼翼地觸碰著那些懸浮的書簡。每一枚書簡被青芒觸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