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青瞳少年與荒山老道(一)青瞳里的墳頭鬼陳小狗記事起,眼睛就和別人不一樣。
三歲那年,爺爺下葬,他被母親抱著站在墳前,看見棺材縫里滲出黑氣,
爺爺的臉貼在木板上,泛著青紫色,正咧著嘴對他笑,
缺了門牙的牙縫里還卡著塊黃泥巴——那是爺爺生前最愛吃的烤紅薯。他嚇得尖叫,
小手直指著棺材,被母親狠狠甩了一巴掌:“小混蛋!胡說八道什么!”后來他才知道,
爺爺下葬前,入殮師怎么都合不上他的嘴。村里的孩子叫他“青眼狗”,
因為他的瞳孔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青灰色,像極了村口老黃狗臨死前的眼。
他不敢看別人眼睛,怕看到不該看的東西:比如王大爺肩膀上蹲著的吊死鬼,
舌頭垂到腰間;比如放學路上,石橋墩上永遠坐著個穿藍布衫的阿婆,
懷里抱著個沒腦袋的娃娃,看見他就拍著膝蓋笑:“小狗喲,
來抱抱我的孫兒呀……”他每次都嚇得屁滾尿流,回家鉆進奶奶的懷里。
瞎眼的奶奶用枯樹皮似的手摸著他的頭,從圍裙兜里掏出塊硬糖:“不怕,奶奶給你抹狗血。
”于是每個清晨,奶奶都會端著半碗腥臭的狗血,往他眼皮上抹,說能“擋住臟東西”。
可那青灰色的瞳孔,依舊能穿透陰陽兩界。父親死得早,礦難。母親嫌他“克父”,
在他五歲時改嫁到鄰村,走的時候連頭都沒回。從此他和瞎眼奶奶相依為命,
住在村尾那間漏雨的土坯房里。奶奶雖瞎,卻最信他的“怪眼睛”,總把省下的口糧塞給他,
自己啃菜根。夜里他被噩夢驚醒,喊著“奶奶,床下有人抓我腳”,奶奶就點起煤油燈,
用桃木片敲著床沿罵:“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嚇我孫兒!滾遠點!”可奶奶看不見,
床底下真的趴著個渾身濕冷的小孩,頭發上還沾著水草,指甲青紫,正死死抓著他的腳踝。
(二)荒山雨夜遇老道十三歲那年,奶奶突然咳血,躺在床上起不來。
村里的赤腳醫生搖搖頭:“準備后事吧,肺癆,治不好了。”小狗跪在奶奶床前,
看著她瘦得只剩一把骨頭,想起奶奶用破襖子裹著他過冬,把唯一的雞蛋偷偷塞進他書包,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他聽老人說,后山亂葬崗有種“還魂草”,能治怪病。那天傍晚,
暴雨傾盆,他揣著奶奶給的半塊玉米面餅,鉆進了霧氣彌漫的后山。亂葬崗全是無主的孤墳,
墳頭長著齊腰的蒿草,風一吹,沙沙作響,像有人在哭。他深一腳淺一腳地找,
突然看見前方有團綠光。走近一看,是個穿破爛道袍的老頭,正蹲在一座腐爛的棺材前,
手里拿著個破酒葫蘆,往棺材上灑著什么。棺材蓋“咯吱”一聲開了,
里面爬出個渾身流膿的黑影,腥臭撲鼻。黑影看見小狗,猛地撲過來,青面獠牙張開,
要咬他脖子。“孽障!”老頭大喝一聲,從懷里掏出張黃符,往黑影腦門上一貼。
黑影慘叫一聲,化作一灘黑水。老頭轉過身,臉上全是皺紋,眼睛卻亮得像星星:“小娃娃,
你能看見?”小狗嚇得渾身發抖,指著棺材:“它……它想吃我……”“哼,這是個枉死鬼,
埋在怨氣重的地方,成了煞。”老頭擦了擦酒葫蘆,“你這眼睛……是天瞳啊。
”他摸了摸小狗的頭,手指冰涼,“天生能看陰物,是福也是禍。”這老頭自稱林老道,
是云游至此的陰山道人。他見小狗根骨奇特,又是天瞳宿體,竟提出要收他為徒。
“你天生見陰,若不學道,遲早被邪物纏身,不得好死。”林老道指著遠處墳頭游蕩的白影,
“你看那些,都是等機會附人身的厲鬼。”小狗想起奶奶咳血的樣子,
想起床底下抓他腳的水鬼,撲通一聲跪下:“師父!我跟你學!只要能救我奶奶,
我什么都學!”(三)符火燒手的試煉林老道的“道觀”就在亂葬崗深處的一個山洞里,
洞口掛著褪色的八卦幡,洞里堆著破陶罐和發霉的符紙。老道教他的第一樣東西,
是“凈心咒”:“心不凈,則眼亂,見邪則懼。”小狗每天對著山洞里的石筍念咒,
念得口干舌燥,腦子里卻總浮現那些青面獠牙的鬼魂。幾天后,林老道給了他一張黃符,
上面用朱砂畫著歪歪扭扭的線條:“這是‘定魂符’,拿回去貼在你奶奶床頭,
能穩住她的魂魄,不讓邪祟近身。”小狗連夜跑回家,把符貼在奶奶床頭的木板上。當晚,
奶奶的咳嗽竟真的輕了,呼吸也平穩了。從此,他每天偷偷上山學道。老道教他認符箓,
畫“鎮邪符”“驅鬼符”,還教他用童子血混合朱砂,說這樣的符威力更大。
小狗第一次用自己的血畫符時,筆尖刺破手指,血珠滴在符紙上,符紙竟“滋”地冒起白煙,
嚇得他扔掉毛筆。“別怕,”林老道捻著胡子笑,“天瞳血,本就克邪。
”最難忘的是那次試煉。林老道讓他在亂葬崗守夜,用符水澆滅墳頭的“鬼火”。
那晚月亮慘白,墳頭上飄著幽幽綠光,像無數雙眼睛盯著他。他攥著符水葫蘆,手抖得厲害。
一個穿校服的女孩鬼魂飄到他面前,脖子上有道深可見骨的刀疤,
手里捧著個血淋淋的書包:“哥哥……你看見我的頭了嗎?
我找不到了……”小狗嚇得差點暈過去,想起老道教的“凈心咒”,閉著眼念了一遍又一遍。
再睜眼時,女孩鬼魂已經不見了,墳頭的鬼火也滅了。他低頭一看,手里的符紙被汗水浸透,
掌心竟被符紙燙出了幾個燎泡,火辣辣地疼。林老道從樹后走出來,
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錯,有膽氣。記住,你見陰物,是天命;學我道法,是守責。
日后若見邪祟害人,不可坐視。”(四)消失的老道與血書經半年后,小狗已經能熟練畫符,
還學會了用桃木杖敲打地面“探陰”。他用老道給的“活絡符”貼在奶奶腿上,
奶奶竟能拄著拐杖下地走路了。村里有人見他天天往后山跑,
竊竊私語說他“跟老妖怪學邪術”,見了他就躲得遠遠的。這天,林老道把他叫到山洞,
遞給他一本破舊的線裝書,封面用朱砂寫著《陰山符箓經》,書頁邊緣卷邊發黑,
散發著霉味和淡淡的血腥味。“這是我陰山派的鎮派之寶,”老道的聲音有些沙啞,
“你看好了,扉頁上的字。”小狗翻開扉頁,上面用暗紅的血字寫著:“凡持此經者,
需護一方安寧,否則天誅地滅。”“落魂村這地方,看著平靜,地底下埋著的‘東西’,
遲早會出來。”林老道指著洞外的方向,“我大限將至,這經就傳給你了。記住,用符救人,
莫要害人;見邪誅邪,莫要留情。”小狗想開口問“師父你要去哪”,卻見老道擺擺手,
閉目靠在石墻上,不再說話。他只好揣著經書,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山洞。第二天再去,
山洞里空空如也,只有老道的破道袍搭在石筍上,旁邊放著一根磨得光滑的桃木杖。
他抱著道袍,在山洞里哭了很久,眼淚滴在《陰山符箓經》上,竟暈開一小片血紅色,
像朵綻開的花。從此,西南山村多了個奇怪的少年。他不再怕黑,
枕頭下的桃木片換成了刻著符文的桃木杖,青灰色的瞳孔在夜里能映出鬼魂的影子。他知道,
林老道說的“地底下的東西”是什么——那是埋在亂葬崗下,幾十年前饑荒時,
村民為了搶糧食互相殘殺留下的冤魂。而他,陳小狗,成了村里唯一能看見它們,
也唯一能對付它們的人。只是他不知道,這“守責”的開始,會讓他付出多大的代價。
當他第一次拿著桃木杖,走向村口那棵半夜總傳來哭聲的老槐樹時,樹洞里幽幽飄出的白影,
正對著他露出了尖利的牙齒。他的宿命,才剛剛拉開序幕。
第二部分:村宅邪影與血親劫數(一)奶奶肩頭的勾魂鬼小狗十六歲那年,
奶奶的身體又垮了。起初只是嗜睡,后來發展到白天昏睡,夜晚卻突然坐起來,
對著空蕩蕩的堂屋說話。“他爹啊,你可算來接我了……”奶奶咧著沒牙的嘴笑,
眼睛渾濁卻透著詭異的光,“你看咱小狗,長大了,
能掙錢了……”小狗用“探陰符”往奶奶身上一照,嚇得差點把符紙扔了——奶奶的左肩上,
竟蹲著個青面獠牙的惡鬼,穿的是幾十年前的礦工服,半邊臉被砸得稀巴爛,
正是當年和父親一起下礦的劉叔!父親死前,曾搶了劉叔的安全帽戴上,才僥幸留了個全尸,
而劉叔卻被落石砸成了肉泥。“劉叔……你放了我奶奶!”小狗舉著桃木杖,聲音發顫。
惡鬼轉過頭,腐爛的嘴角咧開:“憑什么?他陳老大搶了我的活路,現在我來帶他娘作伴,
天經地義!”它伸出利爪,抓向奶奶的心口。奶奶猛地咳嗽起來,吐出一口黑血,
眼神瞬間清明了些:“小狗……別管我……你快跑……”小狗想起父親臨終前的囑托,
想起奶奶用破襖子裹著他的溫暖,心像被針扎一樣疼。他咬破舌尖,
用血在桃木杖上畫了道“破煞符”,大喝一聲砸向惡鬼。惡鬼慘叫一聲,化作黑煙散去,
奶奶卻像被抽走了魂魄,軟軟倒在床上,從此再也沒站起來,看他的眼神總是充滿恐懼,
仿佛他是個陌生人。村里開始傳閑話,說小狗“學了邪術,克死了奶奶”。
王屠戶路過他家門口,故意吐了口唾沫:“掃把星,早晚把全村人都克死!
”(二)王寡婦墳地跑村東頭的王寡婦出事那天,正是七月半。她男人死得早,
一個人拉扯著兒子,日子過得苦。兒子五歲那年發高燒死了,王寡婦就常常在半夜哭,
說聽見孩子喊“娘”。那天早上,有人看見她光著腳在村外墳地跑,頭發亂糟糟的,
嘴里喊著:“兒啊!娘來了!”小狗趕到時,王寡婦正趴在一個新墳上啃土,臉上全是泥。
他用“定魂符”往她額頭一貼,王寡婦渾身一震,癱在地上哭嚎:“是他!是我那死鬼兒子!
他說冷,要我去陪他……”小狗拿出“引魂燈”,燈芯燃起幽藍的火,
照著王寡婦的后背——那里趴著個渾身青紫的小孩鬼魂,正用指甲摳她的脊梁骨。
“這不是你兒子,”小狗皺眉,“你是不是做過什么虧心事?”王寡婦一愣,
兇了:“我沒有……我就是……就是當年太窮了……沒保住第二個孩子……”小狗心里一沉。
他想起老道教的“辨魂訣”,用指尖蘸了童子血,點在王寡婦眉心。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