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的月光如水,傾瀉在靖南王府的琉璃瓦上。耿精忠斜倚在檀木雕花榻上,
左右各擁著一位美艷的姬妾,案幾上擺滿了時令鮮果和陳年佳釀。林青按劍立于殿角,
目光低垂,卻將殿中一切盡收眼底。"小林,過來。"耿精忠突然招手,他年近五十,
面龐因常年飲酒而泛著不健康的潮紅,一雙鷹目卻仍炯炯有神。林青快步上前,
單膝跪地:"王爺有何吩咐?""本王今日高興,想賞你點什么。
"耿精忠捏了捏懷中姬妾的纖腰,惹得那女子嬌笑連連,"你今年二十了吧?可曾娶妻?
"殿中燭火搖曳,映得林青俊朗的面容忽明忽暗。他喉結(jié)微動,聲音卻平穩(wěn):"回王爺,
尚未娶親。""哈哈哈!"耿精忠大笑,震得案上酒杯輕顫,"少年郎正當及時行樂!
本王身邊的侍女,你隨意挑一個,今夜就成婚如何?"林青心跳驟然加速,
眼前浮現(xiàn)出一個清麗的身影——倩霞,那個總在書房伺候筆墨的姑娘。
她左手無名指留著二寸長的指甲,研磨時那指甲在硯臺上輕輕叩擊的聲音,常讓他走神。
"小人斗膽..."林青深吸一口氣,"若得倩霞為妻,此生無憾。"殿中霎時一靜。
耿精忠瞇起眼睛,懷中姬妾也停止了調(diào)笑。半晌,王爺撫掌大笑:"好個有眼力的小子!
倩霞八歲就跟了我,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本想納她為妾,奈何..."他眼中閃過一絲陰翳,
"罷了,明日給你個機會。若你能在一眾侍女中認出倩霞,本王就將她賜給你。"次日清晨,
王府正廳掛起了三十幅紅錦幛,每幅幛子上挖了一個碗口大的洞。
三十名身著同樣服飾的侍女將手臂伸出洞外,纖纖玉指在晨光中如新剝蔥白。
林青緩步走過每一幅錦幛,心跳如鼓。前十五個都不是——沒有那標志性的長指甲。
走到第十六幅時,他的目光被一道反光吸引——無名指上,
二寸長的指甲在陽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就是她。"林青聲音微顫,
在侍女手腕內(nèi)側(cè)寫下"倩霞"二字。錦幛拉開,果然露出一張清麗絕倫的臉龐。
倩霞雙頰緋紅,眼波流轉(zhuǎn)間與林青四目相對,又迅速低下頭去。耿精忠拍案而起:"好小子!
定是偷看了倩霞的指甲!"他眼中閃過一絲玩味,"明日再來,本王要看你如何辨認她的腳!
"當夜,林青輾轉(zhuǎn)難眠。朦朧間,見一婢女手持白絹而來,絹上花紋如"川"字。他驚醒時,
窗外已現(xiàn)魚肚白。王府正廳,三十雙玉足從錦幛下伸出,每只腳都修剪得圓潤如玉。
林青一一查看,在第二十四雙足底,赫然發(fā)現(xiàn)一個淡紅色的"川"字胎記!"天意啊!
"耿精忠驗明正身后仰天大笑,"此乃天作之合!"當即命人備下豐厚嫁妝,擇吉日完婚。
婚后三月,林青發(fā)現(xiàn)倩霞常在夜深人靜時獨坐窗前,望著北方出神。"娘子有何心事?
"這夜他忍不住問道。倩霞轉(zhuǎn)身,燭光映著她眼中的憂慮:"夫君可曾察覺,
王爺近來頻繁調(diào)兵?"林青心頭一緊。作為貼身護衛(wèi),
他自然知道耿精忠與吳三桂密使往來頻繁,府中兵器庫近日也添了不少火器。
"王爺待我們恩重如山..."他話未說完,倩霞已握住他的手。"九歲那年,
我在寧遠放豬,被他強擄入府。"倩霞聲音輕得像羽毛,"十年間,我見過他活剝?nèi)似ぃ?/p>
見過他縱子行兇。如今他要造反,必遭滅門之禍。"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照亮林青蒼白的臉。
他想起上月盧大眼勸諫被杖斃的慘狀,那血肉模糊的尸體被拖出王府時,
在地上劃出長長的血痕。"我姨娘在京中開茶鋪。"倩霞從妝奩底層取出一封信,
"我們可借口探親北上。"三日后,林青向耿精忠告假,稱岳母病重需探望。離府時,
他回頭望見王府朱門上猙獰的銅獸首,恍然驚覺那血盆大口似要吞噬一切。二人晝夜兼程,
行至浙江境內(nèi)時,聽聞耿精忠已起兵反清,蓄發(fā)易服,號稱"復明"。客棧里議論紛紛,
有人說看見靖南王府夜半有白猿出入,叼著年輕男子的尸體躍上屋頂。"是袁姬。
"倩霞低聲道,"她實為巴山白猿所化,專吸男子精氣。王爺早知此事,卻縱容她害人。
"一年后,京師茶肆中流傳著三藩之亂平定的消息。林青從茶客口中得知,耿精忠兵敗被俘,
康熙帝震怒,判其凌遲處死。行刑當日,劊子手將其肉一片片削下,整整三日才斷氣。
"王妃如何?"倩霞突然問道。那茶客搖頭:"怪哉,皇上獨赦王妃一脈,
說是念其常年吃齋念佛,不涉叛亂。"倩霞眼中泛起淚光。她想起那個總在佛堂誦經(jīng)的婦人,
曾悄悄放走過被耿精忠折磨的婢女玉生。康熙二十年春,林青攜妻兒重返福建。
路過已成廢墟的靖南王府時,倩霞將一束野花放在殘垣前。"因果循環(huán),報應不爽。
"她輕聲道。身后,他們的長子正指著破敗的府門問:"爹爹,那是何處?
"林青望著雜草叢生的庭院,那里曾上演過無數(shù)荒誕與血腥。他抱起兒子,
溫聲道:"那是一場舊夢。"茶鋪的幌子在風中輕揚,上面繡著"林記"二字。陽光下,
倩霞無名指的長指甲在茶碾上輕輕叩擊,發(fā)出熟悉的聲響。
第二章 茶香隱憂京城的雪下得比福建早得多。林青呵出一口白氣,
看著它在北風中迅速消散。茶鋪的棉簾剛掛上三天,邊緣已經(jīng)結(jié)了一層薄霜。他搓了搓手,
轉(zhuǎn)頭看向正在擦拭茶具的倩霞——她的鼻尖凍得通紅,
左手無名指的長指甲在粗瓷碗沿輕輕刮過,發(fā)出細微的"叮"聲。"客官里邊請!
"倩霞突然抬頭,臉上綻開笑容。林青這才注意到門口站著個裹著狐裘的中年男子,
肩頭落滿雪花。男子跺了跺腳上的雪,目光在狹小的茶鋪里掃視:"有武夷巖茶么?
"林青心頭一跳。武夷山在福建境內(nèi),是靖南王轄地。他下意識去摸腰間,
卻只觸到粗布棉襖——那柄鑲寶石的佩劍早已典當。"正巧昨日新到一批大紅袍。
"倩霞的聲音清脆如常,"您看這金褐相間的條索,聞這炭火焙出的蘭花香。
"她捧茶罐的手指穩(wěn)如磐石,長指甲在茶葉間靈巧翻動。男子瞇眼細看,
突然壓低聲音:"姑娘這鑒茶手法,倒像福建巡撫府上出來的。"茶勺在罐沿輕輕一磕。
林青看到妻子后頸滲出細汗,自己掌心也濕了一片。三個月前他們逃離福州時,
耿精忠正在暗中聯(lián)絡各路茶商——以販茶之名行聯(lián)絡之實。"客官說笑了。"倩霞輕笑,
"妾身不過是...""不過是跟我這粗人學的。"棉簾突然掀起,
一位鬢角斑白的婦人跨進門來,發(fā)梢還沾著雪粒,"老身在宛平賣了二十年茶,
若連個巖茶都認不準,早該餓死了。"男子神色頓緩,拱手道:"原來是家學淵源。
"待那人買了茶離去,倩霞腿一軟坐在條凳上。林青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牙齒一直在打顫,
冷風從門縫鉆進來,像無形的手撫過他脊背。"姨娘!"倩霞撲進婦人懷中。
林青認得這是倩霞生母的結(jié)拜姐妹,姓蘇,在城東開著"蘇記茶行"。蘇姨娘拍著倩霞的背,
眼睛卻盯著林青:"剛收到福州來信,靖南王府跑了兩個要緊人物——一個護衛(wèi),一個侍女。
"她從袖中抽出一張告示,畫像雖粗糙,卻分明是他們的模樣。林青喉嚨發(fā)緊。
告示右下角蓋著靖南王印,朱砂鮮紅如血。他想起離府那日,
耿精忠拍著他肩膀說"早去早回",王爺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涼得像塊冰。
"京城各門已經(jīng)增了巡查。"蘇姨娘從炭盆里扒出個布包,抖落灰燼后露出兩枚銅牌,
"這是宛平的商籍腰牌,從今日起,你們就是蘇記分號的掌柜。"夜深人靜,
林青盯著低矮的房梁。身旁倩霞呼吸均勻,左手搭在薄被外,
長指甲在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三個月前在福州,
正是這枚指甲讓他從三十名侍女中認出了她。當時耿精忠大笑"天作之合",
誰料..."睡不著?"倩霞突然出聲。
她翻身時帶起一陣淡淡的茶香——這味道已取代了王府里的沉水香。
林青輕撫她肩頭傷疤——那是幼年被耿精忠用煙桿燙的。"我在想,
王爺為何大張旗鼓追查我們?不過是個護衛(wèi)和侍女...""你知道他書房暗格里有什么。
"倩霞聲音突然變冷,"那封與平西王往來的密信,是你親手遞給他的。"林青渾身發(fā)僵。
是的,他見過那封信,火漆上吳三桂的印記像蜈蚣般猙獰。
當時耿精忠當著他的面大笑:"告訴平西王,來年三月,必當響應。"窗外傳來打更聲。
梆子敲了三下,在寒夜里格外刺耳。林青突然想起離府前夜,
盧大眼被亂棍打死前的嘶吼:"王爺!蓄發(fā)易服是滅族之罪啊!""明日我去趟海岱門。
"林青壓低聲音,"聽說福建來的商隊都在那邊卸貨,或許能打探些消息。
"倩霞的長指甲在他掌心劃了劃:"小心。"晨光熹微時,林青已經(jīng)混在出城的人流中。
守門兵丁打著哈欠檢查腰牌,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片刻,又懶洋洋地揮了揮手。
林青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后背已經(jīng)濕透。海岱門外的碼頭比城里熱鬧十倍。
扛包的苦力、吆喝的小販、討價還價的商人擠作一團。林青蹲在一個賣炊餅的攤子旁,
眼睛卻盯著剛靠岸的貨船。船帆上"閩"字依稀可辨。"聽說沒有?
靖南王砍了朝廷派去的稅官!"旁邊兩個商人打扮的男子正在交談,林青豎起耳朵。"何止!
我表兄上月從泉州回來,說看到滿街都是束發(fā)的兵丁..."聲音突然壓低,
林青只捕捉到幾個零碎的詞——"練兵"、"鑄炮"、"三月"。他心跳如鼓,正要湊近些,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這位爺,買塊炊餅?"攤主是個缺了門牙的老漢。林青搖頭起身,
卻發(fā)現(xiàn)剛才說話的商人已經(jīng)不見蹤影。回程路上,林青繞到琉璃廠。
蘇姨娘說過這里能買到偽造的路引。他在一家不起眼的筆墨鋪前停下,
門楣上"翰墨齋"三個字已經(jīng)褪色。"客官要寫家書?"掌柜的是個精瘦老頭,
眼睛卻亮得反常。林青壓低聲音:"要兩張去山西的路引。"老頭嘿嘿一笑,
露出滿口黃牙:"最近查得嚴,得這個數(shù)。"他比出五根手指。
當林青揣著假路引回到茶鋪時,倩霞正在招待一隊鏢師。她頭上包著藍布巾,腰間系著圍裙,
活脫脫是個市井茶娘。但林青還是注意到她斟茶時手腕的弧度——那是王府里訓練出的儀態(tài)。
"聽說靖南王在福建招兵買馬?"一個滿臉橫肉的鏢師突然發(fā)問。茶鋪里霎時一靜。
倩霞的茶壺在半空頓了頓:"我們小本生意,哪知道這些大事。""可姑娘口音像是福建人?
"林青的手按上藏在柜下的短刀。那是他用當玉佩的錢買的,刀身比佩劍短了一半。
"客官好耳力。"倩霞笑著給那人續(xù)茶,"妾身娘家在閩北販茶,去年才來京投親。
"鏢師還想追問,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一隊綠營兵持槍跑過,
領(lǐng)頭的喊著:"所有商鋪檢查籍冊!"林青的血液瞬間凝固。柜臺下的手被倩霞握住,
她的長指甲深深掐進他掌心。蘇姨娘早上說過,今日順天府要查商籍——但沒說會派兵丁。
棉簾被粗暴地掀開,寒風卷著雪粒撲進來。為首的軍官滿臉麻子,
目光在茶鋪里掃視:"掌柜的,籍冊!"林青遞上腰牌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在抖。
軍官翻來覆去地看,突然瞇起眼睛:"這印泥顏色不對啊。""軍爺明鑒。
"蘇姨娘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手里捧著個木匣,"這是老身在順天府備案的文書,請過目。
"軍官接過文書,對照著看了許久,終于哼了一聲:"記著,見到這兩個人立刻報官!
"他甩下一張通緝令,上面赫然是林青和倩霞的畫像。待兵丁離去,倩霞突然軟倒在地。
林青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裙角已經(jīng)濕了一片——是打翻的茶壺。蘇姨娘鎖上門,
從懷里掏出個小瓷瓶,倒出兩粒褐色藥丸。"吃了能改聲氣。"她看著兩人服下,
"三日內(nèi)別說話,就說是染了風寒。"夜深時,林青躺在窄榻上,聽著倩霞的呼吸聲。
藥丸讓喉嚨火辣辣地疼,但更疼的是胸口——他們就像被困在蛛網(wǎng)里的飛蛾,
稍一動彈就會引來殺身之禍。"我們得走。"他在倩霞手心寫字,"去山西。"黑暗里,
他感覺到妻子搖了搖頭。她的手指在他掌心緩慢移動:"最危險處最安全。"次日清晨,
茶鋪照常開張。倩霞包著頭巾在灶前燒水,林青則把通緝令折成紙船,放進門前水溝。
紙船在污水中打了個轉(zhuǎn),緩緩漂遠。晌午時分,
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掀開了棉簾——是昨日那個識破武夷巖茶的男子。今日他沒穿狐裘,
腰間卻多了塊綠瑩瑩的玉佩。"聽說貴鋪能弄到福建的私茶?"男子壓低聲音,
手指在柜臺上敲出一串節(jié)奏。林青瞳孔驟縮——這是靖南王府聯(lián)絡的暗號。
倩霞的長指甲在茶罐上輕輕一刮,發(fā)出"叮"的一聲。她笑得眉眼彎彎:"客官要多少?
"第三章 暗涌茶香茶勺碰到杯壁的脆響讓林青猛地抬頭。
倩霞左手無名指的長指甲在茶壺柄上輕叩三下——這是他們在王府時就約定的警示信號。
透過蒸騰的水汽,他看見妻子眼角微微抽動。棉簾外,那雙官靴已經(jīng)停了半刻鐘。
黑緞面靴筒上沾著新鮮的泥點,右靴跟磨損得厲害,像是長期騎馬留下的痕跡。
林青的手悄悄滑向柜臺下方,粗糙的木質(zhì)觸感提醒著他——這里藏著的不是鑲寶石的佩劍,
而是一把切茶餅的鈍刀。"客官請進,外頭風大。"倩霞的聲音突然拔高了八度,
帶著市井婦人特有的尖利。她肩膀一垮,整個人突然變得佝僂起來,
活像個常年勞作的粗使婆子。棉簾掀起時帶進一陣冷風。來人穿著普通的靛藍棉袍,
但腰間束著犀角帶——那是五品以上官員才能用的規(guī)制。林青的喉結(jié)動了動,
想起王府二等侍衛(wèi)的腰帶上也鑲著這種泛黃的角質(zhì)。"聽說你們這兒有正山小種?
"來人的福建口音像鈍刀般劈開茶鋪的寧靜。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林青記得,
這是去年圍剿海盜時,被耿精忠親手砍的。此人姓陳,是王府的暗探頭子。
倩霞的指甲在茶罐上刮出刺耳聲響:"哎喲喂,這位爺可問著了!昨兒個剛到的貨。
"她故意把"貨"字咬得極重,唾沫星子濺到柜臺上。
林青幾乎認不出這個叉腰抖腿的潑辣婦人,竟是他那個斟茶時連手腕弧度都講究的妻子。
陳侍衛(wèi)的目光像毒蛇般在倩霞臉上游走。林青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鈍刀上的茶漬,
汗水順著脊背往下淌。三個月前在福州,就是這個陳侍衛(wèi),
當著他的面把告密的小廝活活釘死在門板上。"娘子這指甲倒是特別。
"陳侍衛(wèi)突然抓住倩霞的手腕。那只殘缺的小指像蛆蟲般貼在她雪白的皮膚上。
林青的肌肉瞬間繃緊。柜臺下的鈍刀已經(jīng)抬起三寸,刀尖在陰影中泛著冷光。"爺說笑啦!
"倩霞夸張地扭動手腕,順勢用長指甲在對方虎口狠狠一劃,"我們做粗活的,
留個指甲撬茶餅方便不是?"她咧開的嘴里不知何時多了顆金牙,
在昏暗的茶鋪里閃著俗氣的光。陳侍衛(wèi)吃痛松手,虎口上滲出一道血絲。
林青這才注意到倩霞不知何時在指甲縫里藏了片鋒利的茶梗。"嘗嘗這個,
真正的桐木關(guān)煙熏味。"倩霞轉(zhuǎn)身取茶罐時,
右手在身后急擺——這是王府里"莫輕舉妄動"的手勢。她提壺的手勢突然變得極為粗鄙,
拇指甚至插進了壺嘴里。"俺當家的去年去武夷山收的,花了二十兩銀子呢!
"林青看著滾水從壺嘴潑灑出來,在粗陶茶海上濺出難看的水漬。
真正的倩霞絕不會這樣糟蹋茶水——她甚至能記住每位客人偏好的水溫。
陳侍衛(wèi)的鼻子抽動著。當倩霞把劣等茶葉硬塞進紫砂壺時,
林青看見他眼角跳了跳——在王府,這種糟蹋好茶的行為是要挨鞭子的。
"聽說靖南王府在抓逃奴?"林青突然開口,聲音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嘶啞。
他感覺倩霞的腳在柜臺下猛踢他的小腿。陳侍衛(wèi)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放下茶盞的方式很特別——先轉(zhuǎn)三圈,再輕輕一磕。林青后背滲出冷汗,
這是王府暗探接頭的暗號。"兩個不值錢的下人。"陳侍衛(wèi)的拇指摩挲著茶盞邊緣,
"男的會使雙刀,女的..."他的目光黏在倩霞的指甲上,"左手有長指甲。
"茶海上突然"啪"的一聲。倩霞失手打翻了茶寵,那只紫砂金蟾摔成了兩半。
林青看見她藏在袖口的手在發(fā)抖。"笨手笨腳的婆娘!"林青突然暴喝,
抄起抹布狠狠摔在柜臺上。這是他第一次對倩霞惡語相向,喉嚨里像是塞了塊燒紅的炭。
"還不去給官爺換好茶!"倩霞的瞳孔微微擴大,但隨即領(lǐng)會了他的用意。她縮著脖子,
活像個受氣的粗使丫頭:"當家的別惱,俺這就去...""不必了。"陳侍衛(wèi)突然起身,
犀角帶在柜臺上刮出刺耳的聲響。他俯身拾起摔碎的金蟾時,
嘴唇幾乎貼到林青耳邊:"王爺給了三個月期限。"熱氣噴在耳廓上,帶著腐肉般的氣息,
"現(xiàn)在還剩二十七天。"當棉簾最終落下時,林青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領(lǐng)已經(jīng)濕透。
倩霞仍然保持著佝僂的姿態(tài),直到街上的馬蹄聲徹底消失。"他認出我們了。
"林青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柜臺下的鈍刀不知何時已經(jīng)掉在地上,
刀柄上沾著他的掌血。倩霞慢慢直起腰。她取下金牙——那原來是片包著金箔的陳皮。
右手在臉上抹了幾下,那些刻意堆出的皺紋就神奇地消失了。"不,他只是懷疑。
本站所有內(nèi)容都已取得正版授權(quán)。版權(quán)聲明 - 投稿聲明 - 自審制度 - 免責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