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深處的霧氣在剎那間發生了詭異的變化,原本青白色的霧靄如同被倒入了滾燙的鮮血,迅速凝結成粘稠的血紅色,像流動的血漿般在竹林間翻涌。許樂甫一吸入這股氣息,便察覺到喉間泛起鐵銹味,低頭看去,周明軒道袍上的血跡正發出熒熒紅光,如同被某種邪術牽引。
"是玄天宗的血霧陣。" 許樂瞳孔驟縮,想起藏書閣典籍中記載的陰毒陣法 —— 此陣專以傷者氣血為引,能將方圓十里內的血腥味轉化為追蹤靈媒。他立刻扯下腰間的青布腰帶,卻發現周明軒左腹的傷口早已潰爛,翻卷的皮肉間滲出的黑血正不斷污染著布料。老者苦笑道:"別白費力氣了,老夫中了血煞殿的腐骨毒,這血霧只會順著毒脈擴散。"
小狐貍忽然發出尖銳的嘶鳴,毛茸茸的尾巴狠狠甩在許樂胸前的玉牌上。這塊來歷神秘的扇形玉牌驟然爆發出太陽般的光輝,金色光芒所及之處,粘稠的血霧如遇滾油的冰雪般消融,在兩人前方開辟出一條三尺寬的透明通道。玉牌表面浮現出細密的古篆,許樂隱約認出是上古靈族的 "破邪咒文",這才想起三個月前在藏經閣后殿,小狐貍曾偷叼走這塊布滿塵埃的玉牌。
"跟緊我!" 許樂將周明軒的手臂架在肩上,另一只手掐出混沌訣。丹田處蟄伏的銀色氣旋應聲而動,如活物般沿著經脈游走,所過之處,陰寒靈氣被強行轉化為溫潤的護體真元,在體表凝結成半透明的光膜。他每走出十步,便屈指在青石板上刻下一枚菱形符文,幽藍的光芒如同寒夜中的流螢,在血霧中劃出蜿蜒的軌跡 —— 這是他結合混沌功法自創的 "引靈陣",能將附近的靈氣紊亂,干擾追兵的神識。
后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混雜著修士們刻意壓低的咒罵。許樂忽然在懸崖邊緣頓住腳步,眼前是深不見底的霧淵,崖壁上纏繞著碗口粗的赤紅藤蔓,橢圓形的葉片邊緣布滿鋸齒,藤蔓間滲出的汁液在血霧中泛著妖異的紫光 —— 正是典籍中記載的 "血荊藤",這種受血煞之氣浸染的靈植,一旦被外力觸碰,便會引爆體內儲存的靈氣。
"長老,得罪了。" 許樂將周明軒推入巖縫時,觸到老者后背的冷汗,老人掌心塞來一枚刻著天機閣徽記的玉扣,溫熱的觸感帶著訣別的意味。他深吸口氣,運轉步法繞到藤蔓后方,故意將劍柄砸在最粗壯的主藤上。
"轟!" 爆炸聲震得崖壁簌簌落石,血荊藤的汁液如火山噴發般炸開,在血霧中燃起丈高的血焰。火舌所到之處,追兵們的道袍瞬間被灼出焦洞,三名修士躲避不及,被氣浪掀翻在崖邊,其中一人墜落時的慘叫被血霧吞噬,驚得同伴們連連后退。許樂趁機從另一處巖縫躍出,混沌之力在指尖凝聚成三寸長的光刃,借著血霧的掩護,精準劃過兩名弟子持劍的手腕。
"該死!是天機閣的小崽子!" 為首的藍衣修士正是玄天宗外門執事趙洪,他胸前的骷髏項鏈劇烈震顫,祭出一面刻滿陰文的黑色令旗。隨著令旗展開,旗面浮現出上百張扭曲的人臉,刺耳的尖嘯聲中,無數半透明的陰魂從旗中涌出,它們空洞的眼窩直勾勾盯著許樂,指尖滲出的黑霧竟與他體內未完全融合的混沌之力產生共鳴。
許樂只覺太陽穴突突直跳,腦海中響起千萬個重疊的聲音,視線開始模糊。關鍵時刻,巖縫中傳來青銅羅盤的嗡鳴,周明軒蒼白的手掌托著羅盤探出,盤面的二十八星宿圖突然爆發出璀璨星光,如磁石般將陰魂盡數吸入。老者咳著血笑道:"別忘了混沌訣的第三層心咒... 走!"
當許樂被小狐貍咬住袖口拖走時,趙洪的令旗正重重砸在羅盤上。他回頭望見周明軒背靠著崖壁,道袍下的軀體正在迅速干癟,胸前的天機閣徽記發出最后的光芒 —— 老人不知何時將十二枚天機符按北斗方位貼在身上,指尖正掐著自毀法訣。
"玄天宗的雜碎們..." 周明軒的聲音混著血沫噴出,羅盤指針瘋狂旋轉著指向趙洪,"當年你師父在血煞殿臥底時,可是跪著求老夫給他收尸的!"
許樂轉過山角的瞬間,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撕裂了血霧。回頭望去,漫天血雨中,那道單薄的身影正與七名修士的殘影一同消散,唯有青銅羅盤的碎片如流星般劃過天際,其中一片恰好落在他腳邊,盤面的 "天樞星" 紋路還在微微發燙。
小狐貍忽然蹲坐在地,仰頭發出長長的哀鳴。許樂這才發現,玉牌的光芒不知何時黯淡下來,邊緣出現了細密的裂紋。他默默撿起羅盤碎片收入懷中,指尖撫過周明軒塞來的玉扣,冰涼的觸感傳來一道隱晦的神識:"瑤臺仙府... 星象異變時..."
血霧開始消散,露出前方若隱若現的古建筑群。許樂深吸口氣,將玉簡和玉扣貼身藏好,小狐貍主動趴在他肩頭,毛茸茸的尾巴輕輕掃過他緊攥的拳心。遠處傳來搜山的呼喊聲,他望向云霧繚繞的天際,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在藏書閣,周明軒曾指著星圖對他說:"孩子,真正的天機從不在羅盤上,而在人心..."
此刻,掌心的羅盤碎片突然發出微光,在他手背映出一個扭曲的 "殺" 字。許樂知道,前方等待他的,不僅是瑤臺仙府的秘密,還有玄天宗更瘋狂的追殺。但他低頭看著小狐貍濕潤的眼睛,又想起周明軒臨終前的笑容 —— 那個總在藏書閣角落打盹的老人,直到最后一刻,都在用生命為他照亮前路。
他握緊了腰間的劍柄,混沌之力在經脈中奔涌,先前布下的引靈符文此刻連成一片光網,在血霧退散的竹林中勾勒出一條隱秘的路徑。當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照在他沾滿血跡的衣襟上時,許樂忽然明白,有些路,哪怕布滿荊棘,也必須有人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