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夕陽斜斜切進永夜林邊緣,將矗立在霧靄中的古城染成鐵銹色。許樂握著羅盤碎片的手驟然收緊 —— 眼前的古城墻被百年藤蔓裹成青灰色巨蟒,爬山虎的卷須間嵌著無數青銅箭簇,在晚風里發出細微的蜂鳴。城門上方的石匾已斷裂三截,唯有 "天元" 二字帶著劍氣縱橫的筆鋒,讓他想起藏書閣典籍里記載的上古戰場:三百年前,瑤臺仙府與天機閣曾在此聯合抵御血煞殿的十萬尸潮。
"公子,看城墻上的箭孔!" 阿瑤的指尖劃過小臂的蓮花紋身,那里正與城磚上的星象紋路產生共鳴,"那些孔洞在呼吸......" 話未說完,右側箭孔突然收縮成細縫,三支淬毒弩箭帶著破風銳響襲來,箭頭泛著的幽藍毒光,正是血煞殿特有的 "腐骨毒"。
許樂本能地拽住阿瑤手腕,混沌之力在腳下凝成光盾,整個人貼著地面滑行丈許。弩箭擦著阿瑤發梢釘入地面,毒霧在腐葉上騰起青煙,竟將三株熒光蘑菇瞬間溶成黏液。他這才注意到,所有箭孔都在隨著天上的北斗七星緩緩轉動,每顆星子偏移一度,箭孔便變換一次方位。
"是星軌機關術!" 許樂想起周明軒玉簡里的記載,天機閣秘制機關會以二十八宿為引,"阿瑤,數清箭孔移動的間隔!" 他閉眼回憶《璇璣圖錄》,指尖在掌心推算著星位夾角:天樞星偏移時對應 "開" 位,天璇星轉動則是 "休" 位...... 當第七顆箭孔對準他們眉心的剎那,他突然睜眼:"跟緊我的腳印,踏在星芒交匯點!"
第一步踩在離身三尺的 "天權星位",地面青磚應聲亮起微光;第二步斜跨至 "搖光星與開陽星的夾角",頭頂三支弩箭幾乎擦著發冠掠過。阿瑤緊跟著他的步法,玉墜光芒掃過磚縫,竟發現每塊青磚都刻著半枚星象符文,當許樂的鞋底觸及時,才會與天上星辰形成完整共鳴。
即將接近城門時,小狐貍突然發出尖銳啼叫,爪子狠命抓向許樂手背。他心頭警兆大起,抱著阿瑤急退三步,方才立足的地面 "轟" 然裂開,露出深達二十丈的陷阱。坑底的青銅刀刃呈螺旋狀排列,每片刀刃都刻著逆旋的血煞符文,轉動時帶起的氣流竟在坑口形成小型龍卷風,將腐葉與碎石卷成致命彈幕。
"用玉墜!" 許樂話音未落,阿瑤已將蓮花玉墜拋向空中,星芒化作三丈長的光橋,橋面上浮動著瑤臺仙府的護道靈紋。他趁機抱起阿瑤和小狐貍狂奔,光橋在踏足的瞬間發出琉璃般的脆響,每一步都能看見靈紋被陷阱的血煞之氣侵蝕,邊緣泛起細密的裂痕。
離城門還有三步時,光橋中央突然出現蛛網般的裂紋。阿瑤的臉色瞬間蒼白,玉墜光芒黯淡大半 —— 自從永夜林之戰后,這枚傳承玉佩的靈力已瀕臨枯竭。許樂咬緊牙關,混沌之力在足底炸開,最后半步竟踏出 "虛空踏云" 的殘影,指尖幾乎觸到城門門環的剎那,光橋 "砰" 地碎裂,三人墜入陷阱邊緣的裂縫。
黑暗中,許樂感覺后背撞上冰涼的石壁,睜眼只見頭頂的刀刃離面門僅有三寸,轉動時帶起的勁風刮得臉皮生疼。阿瑤的玉墜發出最后一點微光,照亮石壁上的淺浮雕:七位瑤臺修士手捧星盤,正在封印某種巨大的血色瞳孔。"是天元城的護城陣眼!" 她突然指著浮雕角落,那里刻著與小狐貍玉牌相同的九尾狐圖騰,"當年靈族曾助我們設置雙重機關......"
小狐貍趁機跳出許樂懷抱,玉牌裂痕處滲出的金光融入浮雕,九尾虛影在石壁上驟然顯形。原本轉動的刀刃突然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坑底的血煞符文逐一熄滅,露出隱藏在刀陣后的青銅門扉。門扉上刻著完整的璇璣圖,二十八星宿圍繞著中央的 "天元" 二字,每顆星子都嵌著可以轉動的玉髓。
"需要同時校準北斗七星與南斗六星的方位。" 許樂想起周明軒在藏書閣的教導,"阿瑤,你負責瑤臺的南斗,我來天機的北斗。" 兩人指尖同時按在星圖上,阿瑤的蓮花紋身與南斗六星共鳴,許樂掌心的羅盤碎片則點亮北斗七星,當 "天樞" 與 "天府" 兩星重合的剎那,青銅門發出龍吟般的轟鳴。
門內是條傾斜向下的甬道,墻壁上每隔五步便嵌著獸首燈臺,燈臺里的燈油竟是凝固的月光。許樂剛踏上第一級臺階,獸首突然睜開赤紅雙眼,噴出的卻不是火焰,而是細密的銀針 —— 每根銀針都帶著追蹤靈氣的特性。他立刻掐出混沌訣,體表形成的護罩將銀針彈開,卻發現針雨的頻率竟與自己的心跳同步。
"是 ' 心魂追魂針 '!" 阿瑤甩出星軌鞭,鞭梢纏住前方燈臺,借力蕩到甬道上方,"攻擊燈臺里的月光精魄!" 許樂會意,赤鱗劍爆發出雷紋,劍尖精準刺入獸首的咽喉位置,那里正是燈臺與機關的連接處。銀針雨應聲而止,獸首眼中的紅光熄滅,露出里面刻著的天機閣徽記。
甬道盡頭是座圓形石室,地面刻著巨型渾天儀,十二根石柱分別雕著生肖獸首,每根石柱頂端都懸浮著刻滿咒文的青銅齒輪。小狐貍突然對著中央的渾天儀發出低吟,玉牌光芒映出儀盤上的細小裂痕 —— 那是被血煞之氣侵蝕的痕跡。
"當年大戰時,血煞殿用尸毒污染了護城陣。" 阿瑤的指尖撫過石柱上的咒文,蓮花紋身突然發出警告般的灼痛,"這些齒輪現在被邪術驅動,必須在它們咬合前找到陣眼......" 話未說完,齒輪突然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生肖獸首的口中噴出不同屬性的靈氣:鼠首噴毒霧、牛首吐巖漿、虎首嘯出音波......
許樂迅速將阿瑤護在身后,混沌之力化作盾牌擋住毒霧,赤鱗劍同時劈向音波。但齒輪轉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十二種靈氣在石室里形成風暴,地面的渾天儀開始逆向旋轉,陣眼處的血色咒文逐漸清晰。他忽然注意到,每只獸首的眼睛都對應著渾天儀上的某顆星子,當齒輪咬合時,星子便會連成血色陣圖。
"小狐貍,去觸碰鼠首的眼睛!" 許樂發現鼠首眼中的星子正是渾天儀的 "災星" 位,"阿瑤,用玉墜共振牛首的 ' 天樞星 '!" 他自己則躍上龍首石柱,混沌之力順著龍頸的鱗片涌入齒輪,強行卡住即將咬合的青銅齒。小狐貍的玉牌光芒刺入鼠首瞳孔的瞬間,毒霧突然凝結成冰,牛首的巖漿也化作青煙,渾天儀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最危險的當屬馬首噴出的龍卷風,幾乎將許樂卷入齒輪縫隙。他咬牙運轉混沌訣第三層,丹田處的銀色氣旋與龍卷風形成對沖,竟將部分靈氣轉化為己用。阿瑤趁機甩出星軌鞭,纏住渾天儀中央的指針,蓮花玉墜與羅盤碎片的光芒同時注入,血色咒文發出 "滋啦" 的灼燒聲,漸漸顯露出底下的天機閣密文:"天元既毀,星軌自明"。
當最后一只齒輪停止轉動時,石室中央的地面裂開,露出通往地下的階梯。階梯兩側的石壁上,用靈族文字刻著當年大戰的始末:血煞殿統帥曾試圖用十萬修士魂魄啟動 "血煞天樞陣",卻被瑤臺仙府的星軌密鑰與天機閣的混沌之力聯手封印。許樂的指尖劃過某段模糊的刻痕,那里隱約能辨出 "許樂" 二字,仿佛是后世之人補刻上去的。
三人剛踏上階梯,頭頂的齒輪突然發出連鎖崩塌聲,整個石室開始傾斜。許樂抱起阿瑤狂奔,小狐貍在前方用玉牌辟開障礙,終于在石門閉合前沖進下一層空間。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同時屏息 —— 一座懸浮在巖漿上的金屬城池出現在視野中,城池的每座塔樓都對應著天上的星官,中央最高的 "紫微殿" 頂端,正是玉簡中記載的瑤臺仙府入口。
"那是...... 天元城的核心樞機。" 阿瑤的聲音帶著顫抖,玉墜光芒指向紫微殿,"星軌密鑰的真正所在地,當年先祖們將仙府入口藏在機關城的陣眼處,就是為了......" 話未說完,巖漿中突然翻涌出無數血色觸手,每根觸手上都長著修士的眼睛,正是被血煞殿煉化成的 "窺魂妖藤"。
許樂握緊赤鱗劍,卻發現劍刃在接觸妖藤時被黏住,血色觸手正順著劍刃吸收他的混沌之力。危急時刻,小狐貍突然躍到他肩頭,玉牌光芒與阿瑤的玉墜形成共振,在兩人周身形成星芒護罩。妖藤觸碰到護罩的瞬間發出慘叫,露出巖漿下隱約可見的巨型陣盤,盤面上刻著的,正是許樂父母的生辰八字。
"他們想利用我的血脈重啟血煞天樞陣!" 許樂終于明白為何血煞殿窮追不舍,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羅盤碎片,不僅是瑤臺仙府的鑰匙,更是解開陣盤的關鍵。他深吸口氣,將羅盤碎片按在護罩上,碎片突然發出太陽般的光輝,金屬城池的塔樓逐一亮起,星官們的手中浮現出不同的法器:有的托著玉盤,有的握著星劍,正是當年封印大陣的十二位仙君。
阿瑤趁機取出母親遺留的銀哨,吹出只有瑤臺后裔能聽見的星軌之音。懸浮的金屬城池應聲而動,塔樓射出的星光匯聚成橋梁,直通紫微殿。當三人踏上星光橋的剎那,巖漿中的妖藤發出最后的怒吼,血色觸手組成巨大的人臉,正是趙洪的面容 —— 他竟將自己的魂魄寄生于妖藤之中。
"許樂,你以為破解機關就能見到真相?" 趙洪的聲音從巖漿深處傳來,"你父母當年可是親手將你送入血煞殿的......" 話未說完,星光橋的光芒突然增強,趙洪的人臉被燒成飛灰,只留下他眼中不甘的神色。許樂知道,這只是血煞殿的攻心之計,此刻更重要的,是紫微殿門扉上逐漸浮現的星圖,那與他掌心的羅盤碎片,正形成完美的呼應。
紫微殿的大門在星芒中緩緩開啟,殿內撲面而來的,是混雜著靈氣與血腥的復雜氣息。中央的祭壇上,七盞青銅燈圍繞著水晶棺,棺中躺著的,竟是與許樂面容相似的青年,心口嵌著的,正是完整的星軌密鑰。阿瑤突然指著祭壇后方的壁畫,上面畫著天機閣初代閣主與瑤臺圣女并肩而立,他們手中捧著的,正是小狐貍的玉牌與阿瑤的玉墜。
"那是...... 你的先祖?" 阿瑤的聲音發顫,她終于明白為何兩人的信物能相互共鳴,為何許樂能看懂天機閣的星軌機關,"難道說,你是......"
許樂沒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水晶棺旁的玉簡上,那是父親的字跡:"樂兒,當你看到這一切時,或許已明白自己的身世。天元城的機關,既是封印,也是考驗。記住,真正的密鑰從不在星辰中,而在......" 玉簡的最后幾個字被血漬覆蓋,卻不妨礙他感受到父親殘留的神識 —— 溫暖,堅定,帶著訣別的哀痛。
殿外突然傳來劇烈震動,金屬城池的星官塔樓正在逐一崩塌,顯然是血煞殿的追兵啟動了自毀程序。許樂抓起星軌密鑰,將阿瑤和小狐貍護在身后,混沌之力在周身形成最強護罩。當他們沖出紫微殿時,星光橋已開始碎裂,下方的巖漿中,無數血煞殿修士正踩著骨舟涌來,為首者戴著的,正是周明軒的青銅面具。
"把密鑰交出來,我告訴你父母的真正死因。" 面具后傳來沙啞的聲音,卻讓許樂渾身血液仿佛凍結 —— 這是他熟悉的,陳老的嗓音。那個在青牛村賣桂花釀的老人,那個曾教他辨認靈草的長者,竟也是血煞殿的人?
小狐貍的玉牌突然發出刺目金光,在即將崩塌的星光橋上辟出最后的通道。許樂望著面具下熟悉的眼睛,忽然想起周明軒說過的話:"人心的裂縫里,藏著最危險的真相,也藏著最亮的光。" 他握緊星軌密鑰,轉身踏上通道,身后傳來陳老的怒吼,以及金屬城池崩塌的巨響。
當星光橋的最后一塊碎片消失時,許樂眼前突然一亮,瑤臺仙府的真正入口出現在云霧之中,那里漂浮著無數星軌,每一道都連接著不同的時空。阿瑤的玉墜與小狐貍的玉牌完全愈合,在他掌心的羅盤碎片,此刻終于拼成完整的星圖,圖中央標注的位置,正是仙府最深處的 "天命殿"。
機關迷城在他們身后化作廢墟,許樂知道,這只是開始。陳老的背叛、父母的秘密、周明軒的隕落,所有的謎題都將在瑤臺仙府中揭曉。他望著手中的星軌密鑰,忽然明白,所謂的機關,從來不是困住人的枷鎖,而是讓人在破解中,看清自己內心的方向。
云霧中的仙府之門發出召喚般的嗡鳴,阿瑤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小狐貍則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他手腕。許樂深吸口氣,將赤鱗劍牢牢握在手中,星軌密鑰的光芒與混沌之力在體內共鳴,踏出了邁向仙府的第一步。這一步,踏碎了機關的迷障,也踏開了屬于他的,真正的命運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