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二年,青河鎮。周世榮站在自家祖宅新修的門樓前,望著那對威風凜凜的石獅子,
滿意地捋了捋胡須。三年前擴建祖宅時,
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風水師張明遠說什么也不讓他在這里立門樓,說是會"截斷地脈,
引煞入宅"。如今三年過去,周家不但沒有倒霉,反而生意越做越大,
成了方圓百里首屈一指的大戶。"老爺,天涼了,回屋吧。"管家老趙弓著腰走過來,
手里拿著一件錦緞棉襖。周世榮披上棉襖,正要轉身,忽然感覺脖頸一涼,
像是有人對著他吹了一口氣。他猛地回頭,身后空無一人,
只有院中那棵百年老槐樹的影子在地上搖曳,形如鬼爪。"奇怪..."周世榮皺了皺眉,
最近這種異樣的感覺越來越多。有時半夜醒來,總覺得床前站著個人;有時吃飯時,
碗里的米飯會無緣無故變成黑色;更詭異的是,三天前,
他養了十年的畫眉鳥突然在籠子里自殘而死,死前發出凄厲的叫聲,像是人在哭。回到內院,
周世榮發現妻子林氏的房門緊閉,里面傳來低低的啜泣聲。"夫人怎么了?
"周世榮問守在門口的丫鬟。"回老爺,夫人從早上起來就一直哭,
說...說鏡子里有東西..."丫鬟臉色蒼白,聲音發抖。周世榮推門而入,
看見妻子披頭散發地坐在梳妝臺前,銅鏡被一塊黑布蒙著。"夫人,你這是做什么?
"林氏緩緩轉身,周世榮倒吸一口冷氣——妻子的眼睛下面掛著兩道血痕,像是眼淚,
卻是紅色的。"老爺,我們得罪人了..."林氏的聲音嘶啞得不像活人,
"張先生...回來討債了..."周世榮心頭一震,
三年前那個被他羞辱后趕出鎮子的風水師張明遠?不可能!他親眼看見張明遠投了青河,
尸體三天后才在下游被發現,早已泡得面目全非。"胡說什么!張明遠早死了!
"周世榮厲聲喝道,卻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從腳底升起。林氏突然笑了,
那笑容扭曲得不像人類:"死了才可怕啊..."當天夜里,林氏在睡夢中窒息而死。
大夫查不出原因,只說像是被什么東西捂住了口鼻。周世榮注意到,
妻子死時雙手緊緊掐著自己的脖子,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像是與無形的力量搏斗過。
喪事辦得倉促,按照規矩停靈三日。第二天晚上,守靈的家丁驚恐地跑來報告,
說夫人的尸體不見了。周世榮趕到靈堂,只見棺材蓋子被掀開,里面空空如也,
棺材底部卻有一行用血寫成的字:"一命還一命,周家七口絕。"周世榮渾身發抖,
那字跡他認得——正是張明遠的筆跡!接下來的日子,周家怪事不斷。
先是廚房里的米缸一夜之間爬滿了蛆蟲;然后是后院的水井突然變紅,
打上來的水散發著血腥味;最可怕的是,每到子時,全家人都能聽到一個女人在院子里唱歌,
聲音凄厲,歌詞卻是張明遠生前常哼的小調。周世榮請來了附近最有名的道士。
那道士一進周家大門就變了臉色,連聲說"煞氣太重",擺下法壇做了三天法事,
臨走時卻對周世榮說:"周老爺,這不是普通的邪祟,是有人以命為引,以魂為咒,
布下的'五鬼索命局'。解鈴還須系鈴人,您得找到下咒之人。""可那人已經死了啊!
"周世榮絕望地說。道士嘆了口氣:"所以更麻煩。活人的咒可解,死人的怨難消。
"道士走后第二天,被人發現吊死在自家房梁上,
死狀詭異——他是用一根根本不存在的繩子上吊的,脖子上有勒痕,
卻找不到任何繩索的痕跡。周世榮又請來了和尚、神婆,甚至洋人的牧師,無一例外,
這些人要么無功而返,要么離奇死亡。周家的仆人開始陸續辭工,
最后只剩下忠心耿耿的老趙和幾個無處可去的老仆。一個月后,
周世榮十六歲的兒子周文淵開始做噩夢,夢見一個穿長衫的男人站在他床邊,
用冰冷的手指撫摸他的臉。每次醒來,枕頭上都有一縷不屬于他的白發。"爹,
救我..."周文淵日漸消瘦,眼窩深陷,像個活死人。周世榮看著兒子,
終于下定決心:"老趙,去把張明遠的墳挖開。""老爺!這...這可使不得啊!
"老趙嚇得面如土色。"快去!"周世榮怒吼,"我要看看,一個死人怎么報復活人!
"深夜,周世榮帶著幾個膽大的家丁來到鎮外亂葬崗。張明遠是外鄉人,
死后被草草埋在這里,連塊像樣的墓碑都沒有。"挖!"周世榮一聲令下,
家丁們戰戰兢兢地開始掘土。挖到三尺深時,鐵鍬碰到了什么東西。眾人撥開泥土,
發現不是棺材,而是一個陶甕,甕口用朱砂畫著詭異的符文。
"打、打開..."周世榮聲音發抖。陶甕打開的瞬間,一股腐臭撲面而來。借著火把的光,
周世榮看見甕里是一具蜷縮的嬰兒尸體,已經干癟,但能看出死時不足滿月。
嬰兒心口插著五根鐵釘,釘子上刻著周家每個人的名字。"這是...魘鎮!
"一個年長的家丁驚恐地說,"用夭折的嬰兒做媒介,
把怨氣導入活人體內..."周世榮突然想起,張明遠投河前,
他剛出生的兒子確實莫名其妙夭折了。當時鎮上人都說是病死的,現在看來..."繼續挖!
我要見到張明遠的尸骨!"周世榮歇斯底里地喊道。家丁們繼續往下挖,又挖了一米多深,
終于看到了棺材。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棺材不是平放,而是豎著埋的,
棺材頭上還貼著一張黃符,上面用血寫著"周世榮"三個字。"起棺!"棺材被撬開的瞬間,
所有人都驚呆了——里面根本沒有尸體,只有一件沾滿泥土的長衫,
正是張明遠生前常穿的那件。長衫下面是一堆人形稻草,
稻草人胸口插著一把銹跡斑斑的剪刀,剪刀上纏著一縷頭發,周世榮認出那是他妻子林氏的。
"老爺...這、這是'空棺借命'??!"老趙聲音發抖,"張先生根本沒死...或者說,
他以另一種方式'活'著..."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凄厲的貓叫。眾人回頭,
只見墳地邊緣站著一個模糊的人影,穿著長衫,頭發披散,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青色。
"張...張明遠?"周世榮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住。那人影緩緩抬頭,
露出一張沒有五官的臉,只有一張血盆大口,嘴角幾乎裂到耳根:"周老爺...三年不見,
別來無恙啊..."周世榮尖叫一聲,轉身就跑,
身后傳來家丁們驚恐的慘叫和骨頭斷裂的聲音。他不敢回頭,拼命往鎮上跑,
卻感覺怎么也跑不出墳地,周圍的墓碑似乎都在移動,將他圍在中間。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周世榮癱坐在地上,絕望地問。
那張沒有五官的臉突然出現在他面前,近得能聞到腐臭味:"周老爺貴人多忘事。
三年前你擴建祖宅,強行改動全鎮風水,導致山洪暴發,我妻兒被活埋。
我跪著求你給點安葬費,你卻讓人打斷我的腿,
說風水師都是騙子...""我...我可以補償..."周世榮顫抖著說。"補償?
"張明遠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我花了三年時間,走遍陰間十三站,
以魂飛魄散為代價換來這報仇的機會。周世榮,你以為我只是要你的命?
我要你周家斷子絕孫,永世不得超生!"周世榮感到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耳邊響起張明遠最后的低語:"回家看看吧,
你兒子正在經歷我兒子死前的痛苦..."周文淵從噩夢中驚醒,渾身冷汗淋漓。
夢里那個穿長衫的男人又來了,這次他沒有站在床邊,而是直接壓在周文淵身上,
冰冷的手指掐著他的喉嚨,在他耳邊低語:"去地窖...找你母親..."窗外,
一輪血月掛在周家祖宅的飛檐上,檐角的風鈴無風自動,發出凄厲的聲響。
自從父親周世榮從亂葬崗回來后,整個人就變得瘋瘋癲癲,整日躲在書房里畫符念咒,
連飯都不吃。而家里的怪事越來越多——廚房的刀具會自己移動位置,
半夜走廊上傳來拖拽重物的聲音,最可怕的是,所有鏡子都照不出人影了。
周文淵擦掉額頭的冷汗,突然發現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圈淤青,形狀酷似手指印。
夢中的掐痕竟然帶到了現實!"少爺?您沒事吧?"老趙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伴隨著小心翼翼的敲門聲。"進來。"周文淵迅速拉下袖子遮住手腕。老趙推門而入,
手里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湯:"老爺吩咐的安神湯,趁熱喝了吧。"周文淵盯著那碗藥,
湯面上浮著一層詭異的油光,散發出的不是藥香,而是淡淡的腥臭味。自從家里開始鬧鬼,
父親就每天逼他喝這種"安神湯",可喝了之后,他的噩夢反而越來越真實。"放那兒吧,
我待會兒喝。"周文淵說。老趙猶豫了一下,突然壓低聲音:"少爺,
老奴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說。""這藥...有問題。"老趙的眼神閃爍,
"我昨晚看見老爺往里面加了東西,像是...香灰。"周文淵心頭一震:"什么香灰?
""祭拜死人的香灰。"老趙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
"特別是橫死之人..."周文淵猛地站起來,藥碗被打翻在地,黑色藥汁潑在青磚上,
竟然像活物一樣蠕動著聚成一團,然后迅速滲入磚縫消失不見。"老趙,
家里到底發生了什么?"周文淵抓住老管家的手臂,"父親從墳地回來后就變了個人,
母親死了尸體卻不見了,現在連你給我送的藥都...你肯定知道些什么!
"老趙的嘴唇顫抖著,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少爺,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告訴我!"周文淵幾乎是吼出來的,"我有權知道真相!
"老趙長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少爺,您跟我來。"兩人悄悄來到周家祠堂。
這里供奉著周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平日除了祭祀很少開門。老趙從懷中掏出一把古舊的鑰匙,
打開了祠堂角落的一個暗格,取出一個落滿灰塵的木匣。
"這是三年前張明遠被趕走前留下的。"老趙將木匣遞給周文淵,"當時老爺讓我燒掉,
我...我偷偷藏了起來。"周文淵打開木匣,里面是一張泛黃的圖紙,
上面精細地繪制著周家祖宅的平面圖,但與他熟悉的布局不同,
圖紙上的建筑構成了一個詭異的圖案——五座主要建筑正好位于五角星的五個頂點,
而祠堂正處于中心。圖紙邊緣用朱砂寫著幾行小字:"五鬼運財局,逆則為五鬼索命。
周世榮強改風水,倒行逆施,必遭反噬。三年之內,家破人亡。""這是什么意思?
"周文淵的手指微微發抖。"張先生說...老爺擴建祖宅時強行改變了原本的風水格局,
把保佑家族的'五鬼運財局'變成了索命的兇局。"老趙的聲音越來越低,
"他說...周家七口,一個都逃不掉。
"周文淵突然想起棺材底部那行血字:"一命還一命,周家七口絕"。
他急忙數了數祠堂里的牌位——從曾祖父到自己這一代,正好七代人。
"不對..."周文淵皺眉,"現在活著的只有我和父親,怎么算也..."話未說完,
他突然頓住了。祠堂最下方有一個被紅布蓋著的牌位,他伸手掀開紅布,
看到上面寫著"周門林氏閨名秀蘭之靈位"——這是他母親,可牌位上的日期竟然是三年前!
"我母親...三年前就死了?"周文淵如遭雷擊,
"那這些年和我生活的...""是張先生的妻子。"老趙的話像一把刀刺進周文淵心臟,
"當年老爺看上了張先生的妻子林秀蘭,設計陷害張先生通匪,讓官府抓他。張先生逃走后,
老爺把懷孕的林氏關在地窖里...后來山洪暴發,老爺趁機說林氏被淹死了,
其實..."周文淵感到天旋地轉:"我是...張明遠的兒子?
"老趙沉重地點頭:"林氏在地窖里生下了您,老爺為了掩蓋真相,
把她...活埋在了地窖下面。這些年您看到的'母親',
是老爺從窯子里買來的妓女假扮的。"周文淵雙腿一軟跪倒在地,耳邊嗡嗡作響。
難怪"母親"對他總是冷淡疏離,難怪他從小就對風水玄學有種莫名的親近感,
難怪張明遠的鬼魂會找上他..."少爺,張先生回來報仇了。"老趙老淚縱橫,
"他不僅要老爺的命,還要周家斷子絕孫。您...您快逃吧!"周文淵正要說話,
祠堂的大門突然"砰"地一聲關上了,所有的蠟燭同時熄滅。黑暗中,
一個冰冷的東西纏上了他的脖子——是頭發,女人的長發!
"文淵...我的兒..."一個凄厲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救救娘..."周文淵拼命掙扎,那頭發卻越纏越緊。就在他快要窒息時,
一縷月光從窗欞照進來,落在祠堂的供桌上。他驚恐地看見,供桌下緩緩伸出一只蒼白的手,
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整整七只鬼手從地底冒出,向他抓來!"滾開!
"周文淵抓起供桌上的銅香爐砸向那些鬼手,香灰四濺,鬼手發出刺耳的尖叫縮了回去。
與此同時,纏在他脖子上的頭發也松開了。"少爺!快走!"老趙拉著他沖向側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