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被潑翻的玄鐵墨汁,將青牛村外的莽莽山林盡數浸染。許樂懷中的小狐貍氣若游絲,溫熱的血順著他結滿老繭的手臂蜿蜒而下,在月光下凝成暗紅的珠鏈。他單腳趿著磨破的草鞋,另一只赤腳踩過碎石小徑,每一步都像踩在荊棘編織的刀刃上,鉆心的疼痛讓冷汗順著下頜線不斷墜落。身后追兵的腳步聲如附骨之疽,窸窸窣窣的響動里,裹挾著森然殺意。
“再撐撐,咱們一定能行。” 他沙啞的嗓音在喉間破碎,像是砂紙摩擦生銹的銅鈴。月光穿過參差的枝椏,在小狐貍雪白的皮毛上流淌,照亮那道猙獰的劍傷 —— 灰袍修士的劍鋒險些要了它的命,此刻傷口仍在汩汩滲血,每一滴都像墜在他心口的鉛塊。他顫抖著撕下衣襟,布料摩擦傷口的瞬間,小狐貍嗚咽出聲,讓他想起母親臨終前壓抑的咳嗽。記憶如潮水翻涌,小時候高燒不退,母親也是這樣守在床頭,用浸著涼水的帕子,一點點為他驅散滾燙的熱度。
一聲狼嚎撕裂死寂,三道黑影如鬼魅般從灌木叢中竄出。幽綠的獸瞳在月光下閃爍,鋒利的獠牙滴落涎水,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許樂渾身緊繃,體內沉寂的《混沌經》突然沸騰,可力量剛一運轉,太陽穴便傳來萬針攢刺般的劇痛 —— 這該死的反噬,一次比一次洶涌。
千鈞一發(fā)之際,劍光如銀河倒懸,劃破沉沉夜幕。狼群凄厲的慘叫回蕩在山谷,轉瞬化作飛濺的血霧。許樂被氣浪掀得踉蹌后退,跌入一個帶著草木清香的懷抱。抬頭望去,一位拄著竹杖的老修士立于身前,灰白長須間別著干枯的野菊,袖口還沾著山間晨露。
“偷嘗禁果的滋味,不好受吧?” 老修士彎下腰,布滿溝壑的手掌輕輕撫過小狐貍的脊背,“這靈狐與你命數相連,它頸間玉牌,可是打開瑤臺仙府的關鍵鑰匙。”
許樂本能地后撤半步,卻在對上老修士眼底的慈靄時止住動作。對方遞來古樸的陶壺,壺口氤氳的熱氣混著桂花甜香:“喝口熱茶,你經脈逆行,再強行運功,怕是要爆體而亡。”
暖流滑過喉嚨,許樂鼻尖陡然發(fā)酸。自被趕出村子,這是他第一次嘗到人間暖意。老修士自稱姓陳,是個四海為家的散修,談及修仙界秘辛時,眼中閃爍著孩童般的熾熱:“天元大陸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洶涌。血煞殿覬覦瑤臺仙府已久,而你手中的《混沌經》,更是能撼動天道的禁忌……”
山風呼嘯,吹散陳老未盡的話語。許樂低頭看著小狐貍蜷縮在腿邊,毛茸茸的尾巴輕輕掃過他傷痕累累的腳踝。遠處山巒在夜色中起伏,宛如母親沉睡時舒緩的呼吸。這一刻,他心中的恐懼悄然消散 —— 原來在這冰冷的世間,他并非孤身一人。
然而,猩紅的信號彈突然撕裂夜空,如同一道血痕。陳老臉色驟變,竹杖重重敲擊地面:“血煞殿的追兵到了!帶著靈狐往西,翻過三座山頭,有座廢棄道觀……”
“前輩!” 許樂話音未落,便被陳老用力推開。老人寬大的道袍在風中獵獵作響,宛如一面殘破的戰(zhàn)旗,毅然轉身迎向追兵。小狐貍急得咬住他的褲腳,拽著他跌跌撞撞沖進密林。身后傳來激烈的打斗聲,混著陳老斷續(xù)的咳嗽:“小子…… 這壺桂花釀,記得喝完……”
淚水模糊了視線,許樂抱緊小狐貍狂奔。寒風如刀,刮過臉頰生疼,可懷中陶壺的余溫仍在,桂花香氣縈繞鼻尖,恍惚間竟與母親煮的甜湯重疊。不知跑了多久,一座斷崖豁然出現在眼前,崖下云霧翻涌,隱約可見一片布滿殘垣斷壁的廢墟 —— 正是陳老所說的古戰(zhàn)場。
小狐貍突然掙扎著跳下地,朝著廢墟深處飛奔而去。許樂握緊拳頭緊隨其后,體內《混沌經》劇烈震顫,仿佛在呼應著什么。月光下,銹跡斑斑的兵器泛著幽光,破碎的旌旗上 “天元” 二字依稀可辨,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似在訴說著昔日的慘烈廝殺。
“危險!” 許樂猛地拽住小狐貍就地翻滾,一支淬毒箭矢擦著耳畔飛過,深深釘入石塊,箭尾羽毛仍在微微顫動。抬頭望去,三名血煞殿修士呈三角陣型將他們圍困,為首的刀疤修士舔了舔嘴唇,眼中貪婪畢現:“交出靈狐和《混沌經》,留你全尸!”
許樂將小狐貍護在身后,目光迅速掃視四周。殘垣斷壁既是掩護,也可能成為致命的牢籠。他抓起碎石擲向左側枯樹,趁敵人分神之際,混沌之力如貪婪的饕餮,瘋狂吞噬著周圍靈氣。就在他準備反擊時,大地突然劇烈震顫,無數白骨破土而出,空洞的眼窩中跳動著幽綠鬼火!
“古戰(zhàn)場禁制被觸發(fā)了!” 刀疤修士臉色煞白,“先解決這些怪物!”
骷髏兵行動遲緩,卻力大無窮,每一次揮擊都震得許樂虎口發(fā)麻。他抄起地上的斷劍,劍刃與白骨相撞,發(fā)出令人牙酸的 “咔咔” 聲。混戰(zhàn)中,他敏銳發(fā)現骷髏兵眉心的弱點,凝聚混沌之力,指尖如凌厲的箭矢,接連擊碎數個骷髏頭顱。
當最后一具骷髏轟然倒地,血煞殿修士早已傷痕累累。許樂沒有絲毫猶豫,主動發(fā)起進攻。他巧妙操控混沌之力,將敵人的靈氣盡數吸納,再以其力量反擊。刀疤修士驚恐地看著自己迅速干癟,肌肉萎縮,最終化作一具枯槁的尸骸。
“呼……” 許樂癱靠在斷墻上,渾身浴血,疲憊不堪。小狐貍輕輕蹭著他的手掌,示意他看向不遠處散發(fā)微光的石屋。踏入屋內,殘破的《混沌經》突然自動展開,與他體內力量產生共鳴,一道神秘傳承如洪流般涌入腦海 —— 這里,竟是混沌之主隕落前留下的秘境!而在傳承深處,似乎藏著一個足以打敗他認知的身世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