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火車站。黃年一腦袋暈沉沉的，困意直上眉頭。他怔了怔，思索起心事來。
但是手再撐不住腦袋。黃年一站起來甩甩酥麻的手，在候車廳踱步。他掏出手機看，
**點鐘，距離火車發車還有一刻鐘。黃年一點開微信。在置頂的聊天里，
留言是明天下午四點到西安站。一點鐘發出的信息，但是對方沒回。他點進去。
黃年一知道她現在還沒睡。他打開輸入框：馬上上火車了。這次對方卻秒回：好，到了說。
發車后，黃年一頭磕車窗就打起盹。一直瞇到天蒙蒙亮，火車駛出皖北，他才醒來。
看到窗外的山丘變為一望無際的平原，他想起她來，想到她在他即將抵達的遠方。
行經鄭州時，火車終于變得空曠。黃年一睡意又直上眉頭，當下找個無人的座位繼續打盹。
等他睜眼時，火車已經駛出平原，再次行駛在群山間。這片地區隧道頗多，手機的信號也差，
信息收不到也發不出。黃年一刷不了短視頻，
無奈只好拿出耳機來聽歌：是毛不易的《一程山路》。如同昨夜天光乍破了遠山的輪廓，
想起很久之前我們都忘了說，一葉曲折過后，又一道坎坷，走不出，看不破。歌到高潮時，
他揣著激動而忐忑的心情跟著哼,也仍在群山之間久久思索著，
他那糾結的心事......汪嫣然處理好自己的事情時，已經天黑。忙了一天，
她已經精疲力竭，再加上黃年一舟車勞頓，第一晚，她就只帶他去大唐不夜城稍微瞧了瞧。
一直到凌晨一點鐘，他們再走不動時，當下兩人回了學校的專教。專教里寥寥幾人，
都是情侶。黃年一癱在汪嫣然的椅子上，見桌就倒。汪嫣然在他旁邊趕畫。
這好像是建筑大學的特色。他瞇她一眼，調侃道。半小時后，等他迷迷糊糊睜眼，
發現她正在看手機。他問，是不是畫完了。畫不完，她說。太累，她要回宿舍睡覺。
天光乍破，黃年一剛好醒來。汪嫣然還在他旁邊趕畫。她怎么起得這么早，他不理解，
建筑大學的學生都這么忙嗎。她發現他醒了，對他說，今天去爬山。好。郊外，
望著車外的風景。黃年一心里，感到莫名的熟悉。白楊樹在河道旁，
一排排的肅立著瞭望遠處的山。黃土墻上，刻著西部歲月侵蝕的，獨特的浪漫。
高中時他在一本小說里面看過，難怪如此親切。那時上晚自習，他癡迷地偷看。
班主任走進教室里，他都沒察覺，是汪嫣然偷偷拿筆敲他腿提醒他。記得，
看到孫少平和田曉霞情定古塔山的情節，他同少平一樣激動，為少平感到欣喜。那是高二，
直到現在，他依然記得當時的心情。中學時代，是那么美好，那樣讓人懷念。他在想，
或許、說不定書中的情節能夠在現實中上演。終南山，南五臺。結緣之地，成愿之山。
白霧茫茫，離近，才能看見石墻上的字。結緣之地，成愿之山。黃年一問她，想成什么愿望。
汪嫣然說，少趕點畫，不對，不用畫畫。她是真的畫瘋了。汪嫣然問他，有什么愿望。
黃年一想想，愿望有很多，都想實現。那就，許愿汪嫣然同學平安、健康、快樂。
汪嫣然撇嘴，他的愿望沒誠意，太假，老天是不會實現的。黃年一作勢惱道，怎么就假？
他可是滿懷誠意的祈禱。那怎么不給自己許愿？黃年一嬉笑道，他又不住在西安，
終南山又保佑不了他。倒是她住西安，說不定終南山就實現了他的愿望。這倒也是。
爬到半山腰，霧淺了。陽光照進來，特別暖和。手機還是沒有信號，收不到消息。
好在能看時間，能拍照。黃年一一路拍了好多照片，山上的風景，還有面前的人。
還有那句話，他拍了下來。他等著看，他的愿望是否能實現。他手機的相冊里，
多了幾張終南山的風景，以及幾十張某個人的背影。一直到山頂，太陽再次短暫出現，
他們拍了一張合照。黃年一說，這張好看，比高考時他們照的那張好看。汪嫣然說，
那張顯得她好禿。黃年一嘴欠道，上了大學經常熬夜趕畫，
不是應該......他欲言又止，再說下次，恐怕會惹她生氣了。但是話說，
好久沒和她斗過嘴了。汪嫣然轉頭直視他。他轉過頭，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汪嫣然趁機岔開話題，讓他回去把照片發給她。他盯著照片看。照片上，
他們的眼睛水汪汪的，眉眼彎彎。他回過神來，昂首說，保證完成任務！山間，
有風吹過山頂。太陽光照耀，明亮。他又瞄一眼照片。她被風吹著，陽光照在她的臉龐。
陽光明媚。下山行經山腰時，天空被黑云遮住，即將下雨。他們搶時間回到城里，
而兩人此刻身心俱疲，只想找張床躺著休息。黃年一打開手機，搜索旁邊的酒店。
他找了很久，沒有找到。假期人多，西安又是旅游旺地。他沒經驗，忘了提前訂好酒店。
現在剩下的酒店，全是昂貴的，他住不起。他太疲憊。從出發到現在，
還沒有睡夠一個完整的覺。汪嫣然說看到有一家賓館不遠，只是看著不太干凈。先去看看。
也只好如此。腳掌隱隱發痛。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困倦、饑餓還有勞累致使兩人的心情此刻跌到底端。約莫二十分鐘，在經過一家醫院，
拐過巷子后，兩人看到了那家賓館。殘破的燈牌，賓字已經不閃爍，
紅姐館三字亮著微弱的光。只是，這門面看起來，既不干凈也不正經。黃年一輕嘆一聲。
泄氣致使他的雙腳癱軟下來，他走不動，無力地坐在路邊。已經是下午四點鐘，
汪嫣然依然在網上找著。黃年一心里亂糟糟的。察覺汪嫣然還在為他尋找，他心里過意不去，
自責自己擱置她在一旁。于是他走進旁邊的飯店，買了兩瓶水和兩份肉夾饃，
先填一下兩人的肚子。路口的人群來往不斷，紅綠燈來回交替。飯店的人多了起來。
嘈雜的聲音，以及天氣的悶熱，兩人的心情又逐漸有些煩躁。風景樹下，
一個中年女人正和一對情侶聊天。汪嫣然依稀從中年女人話中聽到民宿。
那對情侶頗有些口音，汪嫣然細聽，他們也是來旅游的。那個中年女人，
除卻臉上爬滿皺紋不說，一張臉皺巴巴的，像被抽了些水。大耳，寬下巴，
像電影里的人販子。即便如此，汪嫣然還是去問了那個中年女人，這旁邊哪里有民宿。
中年女人說，她就是開民宿的。汪嫣然問遠嗎。中年女人朝著他們左前方指，喏，
拐過兩條街就到了。黃年一問，多少錢一晚。中年女人說，60塊錢一晚，
夠他們兩個人睡了。她又禮貌地說可以幫他們訂，況且今天晚上只剩下最后一間，
再不訂這幾天都訂不了。兩人對視一眼。黃年一說先去看看。拐過兩條巷子，一個十字路口，
一座老舊的小區出現。小區每棟樓六層，錯落無致，數不清有多少棟。有的樓墻皮呈灰綠色，
門口各種雜物堆放。小區里面草坪，樓口都是一片頹然。中年女人指著鐵門，
說十二點后大門會鎖，讓他們晚上早點回來。黃年一默默點頭。這種生銹的鐵門，
他好久沒見過。經過兩幢樓，在拐角處。中年女人說到了，就在二樓。中年女人先進了樓。
突然，草叢里，一聲貓叫，打破了長久的壓抑和沉默。緊接著，一樓傳來女人的呻吟聲。
汪嫣然和黃年一的腳同時退了回去。想跑，但是，腿軟了。汪嫣然抓住黃年一的手。
黃年一胸口堵塞，頭腦涌血，他想找借口離開，立刻，馬上！可，他卻開不了口。
他裝作鎮定的樣子，壓著腔調問中年女人那是什么聲音。中年女人看出他們的慌張，解釋道，
這旁邊有家醫院，很多夫妻生不出來孩子的，都去那做試管嬰兒，長期住酒店住不起，
就在小區租民宿住。又指向這個小區的其他棟樓，看來很多居民租出去當民宿。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