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監護儀的滴答聲在黑暗中格外清晰。簡白猛地睜開眼睛,冷汗順著太陽穴滑落,
浸濕了鬢角的碎發。她的手指下意識地抓向胸口,
隔著病號服觸碰到那道新鮮的疤痕——一條凹凸不平的隆起,
像一條粉紅色的蜈蚣蜿蜒在皮膚上。又是那個夢。手術后的第三十七天,
同樣的噩夢如期而至。夢里,她站在一間陌生的公寓里,右手握著一把水果刀,
刀尖滴著暗紅色的液體。耳邊是女人凄厲的尖叫,還有自己粗重的喘息聲。最可怕的是,
那雙手——修長、骨節分明、右手食指有一道細小的疤痕——不是她的。
簡白顫抖著摸向床頭的開關,暖黃色的燈光瞬間充滿單人病房。她抓過素描本和鉛筆,
趁著記憶還未模糊,快速勾勒出夢中的場景——米色的布藝沙發,落地窗邊的琴葉榕,
墻上掛著的那幅藍色抽象畫,廚房里缺了一角的瓷磚..."又做噩夢了?
"護士小張推門進來,看到簡白蒼白的臉色和素描本上細致的構圖,眉頭微微皺起。
她放下托盤,動作熟練地拿出血壓計。"李醫生說如果你再做這種夢,要立刻通知他。
"小張將血壓袖帶纏上簡白的手臂,"這已經是本周第三次了。"簡白點點頭,
喉嚨干澀得說不出話。自從接受了那顆心臟移植手術,這些夢境就像定時鬧鐘一樣準時造訪。
不同于普通噩夢會隨著醒來而模糊,這些夢境中的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記憶里,
仿佛是她自己的經歷。"血壓148/92,有點高。"小張皺眉看著讀數,
"你的排異反應指標也比昨天上升了。我得告訴李醫生,可能需要調整抗排異藥的劑量。
"簡白機械地點點頭,目光落在素描本上那幅完成了一半的公寓平面圖上。
昨晚從噩夢中驚醒后,
個小時精確繪制了那個陌生空間的每一個細節——甚至連沙發扶手上的磨損痕跡都沒有遺漏。
"這是什么?"小張好奇地拿起素描本,"你畫的室內設計圖?""沒什么,
就是...睡不著隨便畫的。"簡白勉強笑了笑,伸手想要拿回本子。
小張卻已經翻到了前一頁,
——"沙發右側第三塊靠墊下有污漬"、"冰箱門上貼著黃色便簽"、"臥室門把手松動"。
護士的表情從好奇變成了困惑。"簡小姐,你確定這是你'隨便'畫的?
這看起來像是..."小張的話沒說完,病房門再次被推開。
"聽說我們的明星病人又做噩夢了?"李巖醫生大步走進來,
白大褂下露出深藍色的手術服領口。他接過小張手中的血壓計讀數,眉頭立刻擰成了結。
"李醫生,我沒事。"簡白搶在醫囑前開口,"只是夢而已。"李巖四十出頭,
是醫院最好的心臟外科醫生,也是簡白的主刀醫師。
他拿起床尾的病歷板快速瀏覽著最近的檢查數據,鏡片后的眼睛閃爍著專業性的銳利。
"簡白,移植術后出現心理適應問題是正常的,但你的情況..."他指了指心電圖監測儀,
"每次做這種夢,你的心率就像跑完馬拉松。這對新心臟是極大的負擔。
"簡白低頭看著自己胸口的位置,那里跳動著別人的心臟。手術前,
她被告知捐贈者是一位車禍腦死亡的年輕女性,除此之外一無所知。但現在,
她開始懷疑這顆心臟帶來的遠不止是第二次生命。"我能問問..."簡白猶豫了一下,
"捐贈者是誰嗎?"李巖和小張交換了一個眼神。按照規定,
器官捐贈雙方信息是嚴格保密的。"為什么突然問這個?"李巖的聲音溫和但謹慎。
簡白深吸一口氣,翻開素描本到最新的一頁:"因為我夢見的是這個公寓,
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得可怕。這不是我的記憶,
所以..."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撫上胸口的疤痕,"我想知道這是不是她的記憶。
"病房陷入短暫的沉默。李巖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
這個動作讓簡白意識到他比上次見面時又多了幾根白發。"細胞記憶理論在醫學界仍有爭議。
"李巖謹慎地選擇著措辭,"有些移植患者報告說出現捐贈者的習慣或記憶片段,
但大多無法科學驗證。""所以這是有可能的?"簡白追問。李巖沒有直接回答,
只是說:"我會把你的抗排異藥劑量提高10%,同時建議你開始心理咨詢。
如果這些夢境持續影響你的健康,我們可能需要考慮其他干預手段。"醫生和護士離開后,
簡白拿起手機,猶豫了一下,在搜索引擎輸入"心臟移植 記憶轉移"。
然開始畫畫;一個從不喜歡辣食的女人術后瘋狂迷戀川菜;還有更多關于夢見陌生地點和人,
后來證實是捐贈者記憶的案例。
簡白的手指停在一條三年前的本地新聞上:《知名女醫生公寓被殺 兇手下落不明》。
報道配圖中有一張公寓內部的馬賽克處理照片,但依然能辨認出米色沙發和落地窗的輪廓。
她的呼吸停滯了一秒——那布局和她素描本上的一模一樣。
簡白顫抖著點開完整報道:"林夏,32歲,市中心醫院心臟外科醫生,
三年前被發現在自己的公寓遇害,死因是心臟被銳器刺穿。
案件至今未破..."報道最后提到,林夏因車禍腦死亡后捐獻了多個器官。
"林夏..."簡白輕聲念出這個名字,手指不自覺地撫上胸口的疤痕。
這顆正在她胸腔里跳動的心臟,曾經屬于這個叫林夏的女人。第二天,
簡白借口復查來到醫院檔案室。作為醫院宣傳部的員工,她有足夠的權限調閱非機密資料。
林夏的檔案照片顯示她有一張清秀的臉龐,齊肩黑發,笑起來左臉頰有個小酒窩。
簡白盯著那張照片,胸口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悸動,像是心臟在試圖回應什么。
檔案記載:林夏是醫院最年輕的心臟外科副主任,專長心臟瓣膜手術。三年前的一個雨夜,
她被清潔工發現倒在自家公寓的血泊中,兇器是自家廚房的水果刀,現場沒有強行闖入痕跡,
推測是熟人作案。簡白讀到法醫報告部分時喉嚨發緊:"...心臟左心室被精準刺穿,
兇手下刀的角度和力度顯示出專業的醫學知識。""兇手也是個醫生?"簡白喃喃自語。
檔案最后一頁是案件相關人員的詢問記錄。一個名字被反復提及:"程臨,死者未婚夫,
醫療器械公司高管,案發時提供不在場證明。"簡白在網上搜索這個名字,
很快找到了銳新醫療科技的官網。公司高管頁面上,
程臨的照片在董事會成員中格外醒目——三十五六歲的樣子,輪廓分明,
眼神銳利得幾乎能穿透屏幕,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簡白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
胸口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像是有人用針扎她的心臟。她彎下腰,冷汗瞬間浸濕了后背。
這種疼痛最近越來越頻繁,總是在她接近某些關鍵信息時發作。疼痛稍緩后,
簡白做出了決定。她撥通了銳新醫療的總機電話。"您好,我想預約程臨先生的會面。
關于...關于心臟移植設備的合作。"她編了個拙劣的借口,
聲音因胸口的隱痛而略顯顫抖。出乎意料的是,
對方爽快地給了她第二天下午三點的會面時間。掛斷電話,簡白再次看向程臨的照片。
屏幕上的男人眼神深邃,仿佛能看透她的偽裝。她不知道這次會面會帶來什么,
但胸腔里那顆不屬于她的心臟,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跳動著,仿佛在催促她前進。
第二章簡白站在銳新醫療科技大廈前,抬頭望著玻璃幕墻反射的刺眼陽光。
她今天特意穿了高領毛衣遮住胸口的疤痕,卻總覺得那道傷痕在隱隱發燙。
包里裝著素描本和錄音筆,還有一瓶李醫生新開的抗排異藥——自從決定調查這件事,
她的心臟就像個叛逆的孩子,越來越不聽話。電梯直達二十八層,
簡白的掌心沁出細密的汗珠。她昨晚幾乎沒睡,
反復練習著編造的醫療器械采購員身份和準備好的商業問題,
但此刻所有臺詞都在腦海中攪成一團。更糟的是,從踏入這棟大樓起,
胸腔里的心臟就開始不規律地跳動,像是預警,又像是某種詭異的興奮。"簡小姐?
程總正在等您。"秘書微笑著將她引向走廊盡頭的雙開木門。辦公室比想象中更寬敞,
一整面落地窗將城市天際線盡收眼底。程臨站在窗前打電話,背對著門口,
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裝勾勒出寬肩窄腰的輪廓。聽到開門聲,他轉過身來,
簡白瞬間理解了照片無法傳達的東西——這個男人身上有種近乎危險的磁場,
讓人不自覺地繃緊神經。程臨對電話那頭簡短交代幾句便掛斷了,目光直接鎖定簡白。
他的眼睛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奇特的琥珀色,像是融化的金屬。"簡小姐,久聞大名。
"他向前兩步伸出手,聲音低沉而平穩,"程臨。"簡白握住那只手,觸感干燥溫暖,
指腹有細微的繭。她準備好的商業寒暄在喉嚨里哽住——程臨的眼神太過銳利,
仿佛已經看穿她拙劣的偽裝。"我...我們醫院正在考慮更新一批心臟手術輔助設備。
"簡白勉強找回聲音,松開手時注意到程臨左手無名指上戴著一枚簡約的鉑金戒指。
未婚夫的身份證明。程臨示意她在會客區坐下,自己則斜倚在辦公桌邊緣,
這個姿勢讓他居高臨下卻又保持著微妙的距離感。"市中心醫院心外科的李巖主任,
是你的推薦人?"簡白心頭一跳。她確實在預約時冒用了李醫生的名號,
但沒想到程臨會直接點破。"是的,李主任對貴公司的產品評價很高。""有趣。
"程臨嘴角微微上揚,"上周醫學會晚宴上,李巖還公開批評我們的瓣膜支架'華而不實'。
"簡白的后背瞬間繃直,冷汗順著脊椎滑下。她低估了程臨對行業動態的掌握程度,
這個謊言像紙房子一樣不堪一擊。正當她絞盡腦汁想挽回局面時,
程臨突然話鋒一轉:"你氣色不太好,簡小姐。最近睡眠有問題?
"這個私人化的問題讓簡白措手不及。她下意識摸了摸高領毛衣的領口,那里藏著手術疤痕。
"只是...工作壓力大。"程臨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眼神突然變得專注起來。
他離開辦公桌,緩步走近,每一步都像是精心計算過的距離。簡白本能地向后靠,
直到沙發背抵住她的肩胛骨。"三個月前的心臟移植手術,恢復期應該避免過度勞累。
"程臨的聲音輕得近乎耳語。簡白的呼吸停滯了一秒。他怎么會知道?
這個信息根本不在任何公開記錄中。程臨繼續逼近,
在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得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氣息——簡白嗅到一絲冷冽的雪松混著金屬的味道,
莫名地熟悉。他的視線落在她的領口,那里因為剛才的動作微微敞開,露出一小段疤痕。
"讓我看看。"這不是請求,而是帶著微妙命令意味的陳述。還沒等簡白反應過來,
程臨已經俯身,食指輕輕挑開她的衣領。他的指尖擦過鎖骨,激起一陣戰栗。簡白僵在原地,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快得幾乎要躍出胸膛。
疤痕完全暴露在燈光下——粉紅色的新生組織像閃電般蜿蜒而下。程臨的眼神變得深不可測,
某種復雜的情緒在那雙琥珀色眼睛里翻涌。他緩緩低頭,將耳朵貼在簡白胸口,
這個動作親密得近乎褻瀆。"程先生!"簡白終于找回聲音,伸手想推開他,
卻被程臨輕易制住手腕。他的手掌寬大溫暖,力道控制得恰到好處——既不容掙脫,
又不會弄疼她。"噓。"程臨保持著這個姿勢,呼吸透過毛衣灼燒著簡白的皮膚,
"讓我聽聽它。"十秒鐘長得像一個世紀。簡白能感覺到程臨的鼻息噴在她的鎖骨上,
溫熱的,帶著若有若無的薄荷煙草味。更可怕的是,
她的心臟似乎對這個陌生人產生了詭異的回應,跳動得更加劇烈,幾乎要撞斷肋骨。
程臨終于直起身,嘴角勾起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要不要比較下,我和它誰跳得更快?
"這句話像一把冰錐刺入簡白的太陽穴。她的視野突然被黑白噪點占據,
胸口傳來一陣前所未有的劇痛——不是排異反應那種鈍痛,而是尖銳的、撕裂般的痛楚,
仿佛有人用刀剜開她的胸膛。她抓住胸口,
嘴唇顫抖著吐出一個名字:"林夏..."疼痛如潮水般淹沒了她。
簡白最后的意識是向前栽倒,落入一個堅實的懷抱,
和程臨那句意味深長的低語:"看來它還記得我。"消毒水的氣味。簡白皺起鼻子,
緩緩睜開眼睛。白色的天花板,滴答作響的監護儀,
手背上的靜脈輸液管——她又回到了醫院病房。"你醒了。"一個陌生的女聲從右側傳來。
簡白轉頭,看到一位穿白大褂的年輕女醫生坐在床邊,正翻看著她的病歷。
女醫生約莫二十七八歲,齊耳短發,圓臉上點綴著幾顆雀斑,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顯小。
"周茉,心外科住院醫。"女醫生放下病歷,遞來一杯水,"你在銳新醫療暈倒了,
程臨親自送你回來的。"簡白接過水杯,手指微微發抖。她記得程臨貼在她胸口的樣子,
記得那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話。"我昏迷了多久?""六個小時。"周茉調整著輸液速度,
狀似隨意地問,"你和程臨談了什么?他看起來...很緊張你。"簡白警覺地看了她一眼。
周茉的語氣中有種超出醫患關系的探究欲。"只是業務洽談。我最近心臟不太好。""嗯,
排異反應突然加重。"周茉指了指監護儀上的數據,"李主任調整了你的用藥方案。
"她停頓了一下,聲音突然壓低,"那顆心臟...它讓你看到什么了?
"水杯從簡白手中滑落,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她死死盯著周茉,
后者卻神色自若地按鈴叫護士來清理,仿佛剛才那個問題只是隨口一問。
護士進來收拾殘局時,周茉起身準備離開。在門口,她回頭看了簡白一眼,
眼神突然變得復雜:"如果你真的看到了林醫生的記憶...小心程臨。
他是最不希望真相大白的人。"門關上后,簡白蜷縮在病床上,雙臂環抱膝蓋。
周茉明顯知道些什么,關于林夏,關于程臨,甚至關于這顆心臟可能攜帶的記憶。
更令她不安的是,程臨對她異常的態度——那種混合著科學好奇和病態執著的關注,
就像對待一個珍貴的實驗品。出院時已是華燈初上。簡白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公寓,
剛推開門就察覺到不對勁——空氣中飄著一絲陌生的古龍水味道。她警覺地環顧四周,
發現書桌上的文件有被翻動的痕跡,床頭柜上的藥瓶蓋子沒有完全擰緊。有人進來過。
簡白顫抖著檢查每個房間,
最后在玄關地毯上發現了一張被刻意放置的名片——銳新醫療科技,
程臨的名字燙金凸印在中央,背面用鋼筆寫著一串電話號碼。她跌坐在沙發上,
胸口又開始隱隱作痛。程臨送她回醫院后,又派人來搜查她的公寓?這個念頭讓她不寒而栗。
或者...更可怕的可能性是,他親自來過。簡白拿起名片,
翻到背面時呼吸一滯——那串號碼下面還有一行小字:"想知道它為什么記得我嗎?
"第三章簡白將素描本攤開在餐桌上,旁邊擺著從醫院檔案室偷偷復印的林夏案發現場照片。
過去三天里,她系統性地記錄了每一個夢境細節,
將它們與林夏生前的照片、工作記錄進行比對。
越來越多的吻合點讓她確信——這顆心臟確實攜帶著原主人的記憶碎片。凌晨三點十七分,
簡白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這次她看到的不是兇殺現場,而是一間明亮的手術室。無影燈下,
她——不,是林夏——正專注地縫合一顆跳動的心臟。
手術臺旁站著個穿深綠色刷手服的男人,雖然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
但那道銳利的目光簡白絕不會認錯:程臨。
她抓起筆在素描本上快速記錄:手術日期2019年5月12日,患者姓名趙志強,
手術中出現瓣膜支架脫落,緊急搶救...這些信息像字幕一樣浮現在夢境中。
簡白的手指微微發抖,筆尖戳破了紙張。這不是普通夢境會提供的細節,而是專業醫療記憶。
晨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時,
理出三條關鍵線索:林夏生前最后參與的項目與程臨公司研發的心臟瓣膜有關;手術事故后,
一位名叫趙志強的患者家屬曾多次威脅林夏;程臨和林夏在案發前三個月有過激烈爭吵。
手機突然震動,屏幕上跳出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今天下午三點,醫院花園咖啡廳。
關于林夏的事。——周茉"簡白盯著這條信息看了許久。
自從上次在醫院病房那次古怪的對話后,周茉再沒出現過。這個邀請來得突兀又可疑,
但簡白無法抗拒真相的誘惑。市中心醫院的花園咖啡廳位于住院部后方,
被一圈灌木叢半包圍著,位置隱蔽。簡白提前二十分鐘到達,選了張角落的桌子。
她點了一杯薄荷茶,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胸口的疤痕——最近這個動作成了她的習慣性安撫行為。"你果然來了。
"周茉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桌邊,今天她沒穿白大褂,而是一件淺灰色針織衫和牛仔褲,
看起來比在醫院時更年輕。她將一個牛皮紙檔案袋放在桌上,警惕地環顧四周后才坐下。
"我只有二十分鐘。"周茉的聲音壓得很低,"首先,
你得明白一件事——程臨告訴警方的不在場證明是偽造的。林夏遇害那晚,
他根本不在什么學術會議上。"簡白的心跳驟然加速,她下意識按住胸口:"你怎么知道?
""因為那晚本該是我值班。"周茉的眼神閃爍著復雜的情緒,"林學姐臨時和我換了班,
說要處理一些私事。后來警方調查時,程臨收買了會議主辦方修改簽到記錄。
"她推過檔案袋,"這里面有原始簽到表的復印件。"簡白剛要伸手去拿,
周茉卻突然按住檔案袋:"但我要警告你,程臨不是唯一有問題的人。
林學姐死前正在調查一批有缺陷的心臟瓣膜,這些瓣膜導致至少三例患者死亡,
而生產商正是銳新醫療。""程臨的公司?"簡白倒吸一口冷氣,
"所以如果林夏準備揭發這件事...""就是完美的殺人動機。"周茉松開手,
讓簡白拿走檔案袋,"還有一件事你應該知道——林學姐遇害前一個月,
曾經復制過程臨公司服務器的全部數據。"咖啡廳的玻璃門突然被推開,
周茉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繃直了背。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朝他們這邊瞥了一眼,
周茉立刻站起身:"我得走了。別聯系我的工作電話,用這個號碼。
"她匆匆在餐巾紙上寫下一串數字塞給簡白。"等等,"簡白抓住她的手腕,"為什么幫我?
"周茉的眼神突然變得柔軟而哀傷:"林學姐是我在醫學院的導師,
她...改變了我的人生。"她輕輕掙脫簡白的手,"小心程臨。他看你的眼神不正常,
就像在看著某個失而復得的珍寶。"周茉離開后,簡白立刻翻看檔案袋里的資料。
除了周茉提到的會議簽到表,還有幾份醫療器械事故的內部報告,患者姓名都被涂黑,
但癥狀描述與簡白夢中那臺失敗手術驚人地相似。
最令她震驚的是一張照片——林夏和程臨在某個晚宴上的合影,兩人看似親密,
但林夏的眼神里藏著某種疏離和警惕。離開咖啡廳時,
簡白決定去林夏生前工作的心外科看看。這個沖動來得突然卻強烈,
仿佛有根無形的線在牽引著她。心外科的走廊安靜得出奇,
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某種電子設備運轉的嗡鳴。簡白假裝是來取宣傳資料的員工,
慢慢走過一間間診室。在拐角處,一塊銅質名牌突然闖入視線:林夏副主任醫師。
名牌下方的門緊閉著,但門縫里透出一線燈光。簡白鬼使神差地握住門把手,
輕輕一轉——門沒鎖。她的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震得耳膜嗡嗡作響。推開門的一瞬間,
一股熟悉的香水味撲面而來,簡白膝蓋一軟,差點跪倒在地。這是她夢里聞到的氣味,
林夏的氣味。辦公室顯然已經被清理過,但書架上還留著幾本醫學專著,
抽屜里有零散的文具。簡白的手指撫過桌面,突然一陣眩暈襲來——她的視野扭曲了,
辦公室在她眼前重組,變得凌亂而充滿生活氣息。林夏坐在辦公桌前,
正在憤怒地對著手機說話:"這不是失誤,是謀殺!那些瓣膜明明有設計缺陷,
你們卻為了利潤..."她的聲音戛然而止,轉向門口,"你來干什么?"幻象消散,
簡白踉蹌著扶住桌子。這不是普通的記憶閃回,而是完整的場景重現。她顫抖著拉開抽屜,
在最深處摸到一個硬物——半張被撕碎的便簽紙,上面用潦草的筆跡寫著:"證據在7號柜,
密碼是我們的紀念日。"簡白將便簽紙塞進口袋,正準備離開,突然聽到走廊上傳來腳步聲。
她迅速關燈躲到門后,屏住呼吸。腳步聲在門外停住,接著是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
門被推開一條縫,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即使逆著光,簡白也能認出那個輪廓:程臨。
他靜靜地站在門口,仿佛在感受房間里的氣息。簡白死死捂住嘴,
生怕自己的心跳聲會暴露位置。程臨最終沒有進來,只是輕輕帶上門離開了。
簡白癱坐在地上,后背已經被冷汗浸透。程臨為什么會來林夏的舊辦公室?他在找什么?
回到公寓已是深夜,簡白將今天的發現釘在墻上自制的線索板上。
便簽紙上提到的"7號柜"很可能是醫院的儲物柜,但"我們的紀念日"是什么意思?
她打開電腦搜索程臨和林夏的公開信息,
在一篇舊采訪中找到線索——兩人相識于2014年6月18日的一場醫學研討會。
第二天一早,簡白就來到醫院地下一層的員工儲物區。7號柜位于角落,
是那種老式的金屬儲物柜,需要輸入數字密碼。簡白輸入20140618,柜門紋絲不動。
她又嘗試了06182014、18062014等各種組合,全都無效。"需要幫忙嗎?
"簡白嚇得差點叫出聲,轉身看到周茉站在身后,手里拿著一杯自動販賣機的咖啡。
"我...我來取些舊資料。"簡白含糊其辭。周茉看了看7號柜,
又看了看簡白:"這是林學姐的柜子。"她的聲音突然變得警覺,"你怎么知道密碼的?
"簡白不知如何回答,難道要說自己通過心臟記憶知道的?但周茉似乎自己得出了結論,
她湊近簡白耳邊:"是那些夢告訴你的,對不對?"不等簡白回應,
她快速輸入一組數字——140618。柜門應聲而開。"學姐從來只用簡寫。
"周茉解釋道,眼神復雜地看著簡白,"看來它真的選擇了你。
"柜子里只有一個牛皮紙信封。簡白顫抖著拿出來,感覺里面是個小型電子設備。
她剛要打開,醫院廣播突然響起:"周茉醫生,請立即到急診科。周茉醫生,急診科。
""我得走了。"周茉緊張地看了眼手表,"別在這里看,程臨有眼線在醫院。
"她匆匆塞給簡白一張紙條,"這是我的住址,今晚八點來。有些事必須當面告訴你。
"簡白將信封藏進外套內袋,快步離開醫院。她沒有注意到,在停車場的一輛黑色轎車里,
程臨正通過望遠鏡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第四章雨水敲打著出租車的窗戶,
模糊了窗外的城市燈光。簡白緊握著那個從7號柜取出的信封,
指尖能感覺到里面硬物的輪廓——似乎是個U盤或小型硬盤。
周茉塞給她的地址位于城東一個中檔住宅區,與醫院有將近四十分鐘車程。"小姐,到了。
"司機將車停在一棟灰白色公寓樓前。簡白付完車費,冒雨跑向門廳。周茉住在11樓,
電梯上升的過程中,簡白反復回想著今天發生的一切——那個密碼,周茉知道林夏會用簡寫,
說明她們關系確實密切;但程臨出現在林夏辦公室又意味著什么?
信封里的東西會是林夏留下的證據嗎?1102室的門前,簡白深吸一口氣按下門鈴。
沒有回應。她又按了一次,側耳傾聽門內的動靜——似乎有東西摔碎的聲響。
簡白的心跳驟然加快,本能告訴她情況不對。她試著擰動門把手,門竟然沒鎖。"周醫生?
"簡白推開門,玄關的燈亮著,但客廳一片漆黑。空氣中飄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銹味。
簡白摸索著墻上的開關,燈光亮起的瞬間,她倒吸一口冷氣——客廳一片狼藉,咖啡桌翻倒,
玻璃杯碎片散落一地,沙發墊被利器割開,填充物像內臟一樣裸露在外。"周茉!
"簡白沖進公寓,檢查每個房間。臥室的衣柜大開著,
衣物被胡亂扔在地上;書房的書架倒了一半,文件散落各處。
但最令人不安的是浴室——鏡子上用口紅寫著一個潦草的單詞:"停止"。
簡白顫抖著掏出手機準備報警,突然注意到書桌上放著一個熟悉的牛皮紙檔案袋,
和她手中的一模一樣。她小心地走過去,
發現檔案袋下面壓著一張便條:"他們監視著所有與林夏有關的人。證據已轉移,
明天老地方見。別相信任何人。——周"口袋里的信封突然變得無比沉重。簡白環顧四周,
意識到這個入室破壞不是普通的盜竊,而是有人在找和林夏有關的證據。她迅速離開公寓,
在電梯里將信封藏進了內衣里——如果真有人監視,她不能冒險讓這東西被發現。
回到自己的公寓,簡白拉上所有窗簾,確認門鎖完好后才敢取出那個信封。
里面是一個銀色的小型移動硬盤,上面貼著一張標簽:"JM備份-絕密"。插上電腦后,
硬盤需要密碼才能訪問。簡白嘗試了林夏的生日、工號、甚至她和程臨的紀念日,全都無效。
正當她準備放棄時,一個念頭閃過——如果這是林夏留下的證據,她會用什么密碼?
簡白閉上眼睛,讓思緒沉入那些夢境碎片。林夏坐在電腦前的畫面浮現出來,
她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簡白猛地睜開眼睛,
輸入"XINZANG2020"——心臟的拼音加上年份。硬盤解鎖了。
里面是數百個PDF和視頻文件,大多標注著"銳新-瓣膜測試報告"。簡白隨機打開幾個,
發現全是關于某種心臟瓣膜支架的失敗案例記錄——患者術后出現并發癥,
支架脫落導致血栓,多人死亡。最令人震驚的是一個名為"內部郵件"的文件夾,
里面程臨與研發團隊的通信明確顯示他們早已知曉設計缺陷,
卻為了趕上市日期而隱瞞了數據。"天啊..."簡白捂住嘴。這些證據足以摧毀銳新醫療,
甚至讓程臨面臨刑事指控。難怪林夏會被殺——她準備揭發這件事。電腦旁的手機突然震動,
簡白嚇了一跳。是李巖醫生的短信:"明天上午九點來復查。你的排異指標又升高了。
"簡白回復后繼續查看文件,
在一個加密子文件夾里發現了更驚人的內容——林夏的私人日記。日記從三年前開始,
起初滿是甜蜜的戀愛記錄和對程臨的崇拜,但隨著時間推移,
語氣逐漸變得憂慮:"2020年3月15日:臨今天又發火了。
我不過是建議推遲新型瓣膜的臨床試驗,他就摔了杯子。
他變得我不認識了...""2020年5月7日:趙志強先生今天來醫院鬧事。
他的父親死在我們手術臺上,我理解他的痛苦,但那不是我的錯。
臨卻說是我技術問題...""2020年8月22日:發現了可怕的事情。
臨他們修改了測試數據,那些瓣膜根本不合格!我該怎么辦?
"最后一篇日記寫于林夏遇害前三天:"他們全都參與了。周知道,李主任可能也知情。
我必須復制這些數據,沒人能相信了。如果出了什么事,
證據在..."日記在這里戛然而止。簡白反復檢查文件夾,沒有其他線索。
林夏最后把證據藏在哪里了?周茉知道嗎?還有"李主任"是指李巖醫生嗎?
太多疑問盤旋在簡白腦海中,她甚至沒注意到門鈴響了多久。透過貓眼看到門外的人,
簡白的血液瞬間凝固——程臨站在走廊上,手里拿著一個精致的禮品袋。他按了第三次門鈴,
然后拿出手機撥號。簡白的手機立刻響起,屏幕上顯示"未知號碼"。她屏住呼吸,
任由鈴聲在寂靜的公寓里回蕩。程臨等了一會,最終將禮品袋掛在門把手上,轉身離開。
簡白等了整整十分鐘才敢開門。禮品袋里是一個蒂芙尼藍的小盒子,
打開后是一條精致的銀手鏈,吊墜是個小小的心臟解剖模型。簡白的指尖剛觸碰到它,
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林夏坐在梳妝臺前,程臨從身后為她戴上一條一模一樣的手鏈。
"生日快樂,我的心臟女士。"他在她耳邊低語。林夏轉身親吻他,
但鏡中她的眼神充滿悲傷和決絕...幻象消散,簡白踉蹌著扶住墻壁。
這條手鏈是程臨送給林夏的禮物,而現在他送給了她——一個移植了林夏心臟的女人。
這個認知讓她胃部翻騰。更可怕的是,程臨怎么知道她住在哪?是跟蹤她去醫院,
還是...他早就調查過她?簡白將手鏈放回盒子,塞進抽屜最深處。她剛回到電腦前,
門鈴再次響起。這次是快遞員,遞給她一個沒有寄件人信息的信封。
里面只有一張紙條:"停止調查,否則下次就不是警告了。
"紙條背面粘著一縷頭發——和周茉的發色一模一樣。簡白立刻撥打周茉的手機,
響了十幾聲后轉入語音信箱。她又發了短信,依然沒有回復。
不安像毒蛇一樣纏繞著她的心臟,帶來一陣陣刺痛。她抓起外套準備出門找周茉,
卻在開門瞬間僵住了——門把手上掛著一個醫院用的輸液袋,里面裝著暗紅色的液體,
標簽上寫著簡白的名字和病房號。袋子下面釘著一張醫院檔案室的出入記錄,
日期是昨天——簡白根本沒去過檔案室的日子。記錄上卻赫然有她的簽名,
筆跡模仿得惟妙惟肖。最下方用紅筆寫著:"檔案室今晚九點意外失火,真可惜。
"簡白看了眼手表,現在是晚上八點四十分。她必須警告醫院!抓起手機和外套,
簡白沖出門去,卻在電梯口撞上一個人——李巖醫生。"簡白?"李巖扶住她,眉頭緊鎖,
"我剛結束手術,順路來看看你。你的臉色很差。""李醫生!"簡白抓住他的手臂,
"有人要放火燒檔案室!我們得報警!"李巖的表情從驚訝迅速轉為嚴肅:"你怎么知道的?
"簡白猶豫了一下,還是拿出了那張偽造的出入記錄。李巖看完立刻掏出手機撥號,
簡白聽到他要求保安立即封鎖檔案室區域。"我們得去醫院。"李巖掛斷電話,
"如果真有人想銷毀證據..."簡白點點頭,跟著李巖走向電梯。就在電梯門關上的瞬間,
她注意到李巖的左手腕上戴著一塊特別的手表——和程臨公司周年慶紀念款一模一樣。
醫院檔案室的火災最終被控制在最小范圍,只燒毀了幾排空架子。消防員確認是人為縱火,
有人將酒精灑在檔案柜上點燃。簡白和李巖趕到時,警察已經封鎖了現場。"幸好發現得早。
"一位警官說,"重要的患者檔案都在防火柜里,沒受損失。
"李巖向警方提供了那張偽造的出入記錄,但簡白注意到他沒提及7號柜和硬盤的事。
回程的車上,李巖突然問道:"簡白,你最近是不是在調查林夏醫生的案子?
"簡白的手指絞在一起:"我...只是好奇。這顆心臟,
它讓我夢見一些事...""細胞記憶。"李巖嘆了口氣,"我本該早點重視你的癥狀。
聽著,簡白,林夏的案子很復雜,牽扯很多利益關系。你的排異反應越來越嚴重,
如果再這樣下去..."他指了指簡白的胸口,"那顆心臟可能會要了你的命。
"簡白沉默地看著窗外飛逝的街燈。李巖的話聽起來像關心,
但手表和檔案室的巧合讓她無法完全信任他。更重要的是,周茉現在下落不明,
硬盤里的證據需要保護。回到家已是凌晨兩點。簡白將硬盤藏在書架后的暗格里,
疲憊地倒在床上。就在她即將入睡時,
手機震動了一下——一條來自周茉號碼的短信:"明天中午12點,老城咖啡館。
帶上你找到的東西。別告訴任何人。"簡白盯著這條消息,胸口泛起熟悉的刺痛。
周茉還安全嗎?這條信息真的來自她嗎?還是說,這又是一個陷阱?窗外,
一輛黑色轎車靜靜停在街對面,車內的男人通過望遠鏡觀察著簡白公寓的窗戶,
手指輕敲方向盤,節奏與醫院監護儀的心跳聲同步。
第五章雨水順著老城咖啡館的彩繪玻璃窗蜿蜒而下,將室內的燈光折射成模糊的色塊。
簡白坐在最角落的卡座里,手指不停地敲擊著桌面。她提前一小時到達,
選了這個能同時看到入口和后門的位置。藏在夾克內袋的硬盤像塊烙鐵般灼燒著她的皮膚,
而胸口的疼痛從昨晚開始就沒停過,像是有只無形的手在擠壓她的心臟。
咖啡館的復古掛鐘指向十一點五十八分,門被推開,帶進一陣潮濕的風。
簡白條件反射地繃緊身體,但進來的只是一對年輕情侶。
她再次檢查手機——周茉再沒發過任何消息。昨晚那條短信的語氣太過簡短生硬,
與周茉平時說話的方式微妙地不同,這讓她整夜輾轉反側。掛鐘的分針劃過十二點,
門口依然沒有周茉的身影。簡白點了一杯黑咖啡,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時,
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可能性——也許根本就沒有什么見面,
這條短信只是為了確認她是否還保留著那個硬盤。
如果發送者能定位她的手機...這個念頭讓簡白差點打翻咖啡杯。
她匆忙掏出幾張鈔票壓在杯底,起身準備離開。就在這時,
咖啡館的后門——通往小巷的消防通道——被輕輕推開一條縫。
一個戴鴨舌帽的身影閃了進來,帽檐壓得很低,但簡白立刻認出了那個走路姿勢:周茉。
周茉快速掃視咖啡館,看到簡白后明顯松了口氣。她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卡座邊,沒有坐下,
而是俯身在簡白耳邊低語:"跟我來,別說話,別回頭看。
"簡白跟著周茉穿過狹窄的廚房走廊,推開一扇標有"員工專用"的鐵門。
門后是陡峭的樓梯,通向地下室。潮濕的霉味混合著咖啡豆的香氣撲面而來,
周茉打開手機照明,領著簡白穿過堆滿雜物的儲物間,來到一扇隱蔽的小門前。"這里安全。
"周茉終于開口,聲音嘶啞得不正常。她推開門,
露出一個不足五平米的小房間——墻上貼滿了照片和剪報,
全是關于林夏案和銳新醫療的新聞。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簡白近期活動的照片也被釘在墻上:她進出醫院的畫面,她在公寓樓下的身影,
甚至她站在7號柜前的背影。"這是什么地方?"簡白的聲音在顫抖,
手不自覺地摸向藏硬盤的位置。周茉摘下鴨舌帽,
露出憔悴的面容和紅腫的右眼:"我的保險措施。過去三個月,
我每次調查都會在這里備份一份資料。"她指向角落里的一臺老式電腦,"沒有聯網,
純物理存儲。"簡白這才注意到周茉右手的繃帶和衣服上的污漬:"你受傷了?
昨晚發生了什么?""有人在我家等我。"周茉苦笑,"問我要林學姐留下的數據。
他們...用了些不太溫柔的方式。"她掀開衣領,露出脖頸上的淤青,"我逃出來后,
一直在躲。"簡白胃部一陣絞痛:"是程臨的人?""我不確定。"周茉搖頭,
"但肯定和瓣膜事故有關。你找到7號柜里的東西了?"簡白猶豫片刻,
還是從內袋取出硬盤。周茉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她急切地接過,插入電腦。
文件列表彈出的瞬間,她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就是它!林學姐死前復制的全部數據。
""日記里提到她把證據藏在別處了。"簡白湊近屏幕,"你知道在哪嗎?
"周茉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她沒告訴我具體位置,只說..."突然,
她的動作僵住了,眼睛瞪大盯著屏幕,"等等,
有..."簡白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硬盤根目錄下多了一個名為"XZQ"的加密文件夾,
創建日期是昨天。周茉嘗試了幾種常用密碼都無法打開。"XZQ..."簡白喃喃重復,
"這代表什么?"周茉突然倒吸一口氣:"趙志強!那個手術失敗患者的兒子!
他曾經威脅過林學姐。"她轉向簡白,"你還記得夢里的那臺手術嗎?患者就叫趙志強。
"簡白太陽穴突突跳動,夢境碎片在腦海中閃回——手術室里,
林夏焦急的聲音:"瓣膜支架脫落了!快準備體外循環!"監護儀刺耳的警報聲,
鮮血從患者胸腔汩汩涌出..."我們需要找到趙志強。"簡白說,
"如果林夏把最終證據給了他..."周茉突然抓住簡白的手腕:"有人來了。
"她的聲音繃得像弦。樓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接著是咖啡館老板困惑的聲音:"先生,
那里是員工區域..."然后是一聲悶響和重物倒地的聲音。周茉瞬間關閉電腦,
拔出硬盤塞給簡白:"后門,快走!"她推著簡白向房間另一側的小門跑去,"去找趙志強,
他父親葬在城北公墓,他每周五都會去掃墓!"簡白還沒來得及問周茉怎么辦,
鐵門就被猛地踹開。一個穿黑衣的高大男人堵在門口,簡白只瞥見他右手上猙獰的傷疤,
就被周茉推出了后門。"跑!"周茉的喊聲在身后響起,隨即變成痛苦的悶哼。
簡白跌跌撞撞地沖上狹窄的樓梯,推開盡頭的小門,刺眼的陽光讓她瞬間失明。
她踉蹌著沖進小巷,身后傳來追趕的腳步聲。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
每一次收縮都帶來撕裂般的疼痛。她拐過幾個彎,混入熙攘的商業街人群,
終于甩掉了追蹤者。回到公寓,簡白癱在門后,手中的硬盤幾乎被汗水浸透。周茉被抓了,
或者更糟...這個念頭讓她胃部翻騰。她必須找到趙志強,但今天是周三,
離周五還有兩天。硬盤里那個突然出現的文件夾是怎么回事?
是誰能在不接觸電腦的情況下遠程修改一個離線硬盤?簡白將硬盤連接到自己的筆記本,
仔細檢查那個神秘文件夾的屬性。創建時間顯示是昨晚23:17——正是她在李巖車上時。
有人在那段時間接觸過她的電腦?還是說...她想起李巖手腕上那塊銳新醫療的紀念表,
一個可怕的猜想浮上心頭。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簡白嚇得差點摔下椅子。
屏幕上顯示"未知號碼",她猶豫了幾秒才接聽。"簡小姐。
"程臨低沉的嗓音通過話筒傳來,像是直接敲在她的鼓膜上,"我想請你共進晚餐。
"簡白的喉嚨發緊:"現在不是時候...""今晚七點,銳新大廈頂層。
"程臨仿佛沒聽見她的拒絕,"有重要的事情要談,關于周茉醫生的...下落。
"電話掛斷了,留下簡白呆坐在原地,手指緊攥著手機直到關節發白。程臨知道周茉的事,
這意味著要么是他派人抓了她,要么...他也在調查同一件事。無論哪種情況,
今晚的會面都可能是陷阱。但為了周茉,她必須去。簡白沖了個冷水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將硬盤內容備份到三個不同的云存儲賬戶,然后把原件藏在書架后的暗格里。換衣服時,
她發現胸口的疤痕比昨天更紅了,輕輕按壓會有黃色液體滲出——排異反應正在惡化,
李巖警告過的。七點整,簡白站在銳新大廈頂層的私人電梯前。
這是直達程臨辦公區域的專屬電梯,需要指紋識別才能啟動。正當她猶豫要不要打電話時,
電梯門自動打開了,仿佛有人在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電梯內部鋪著深灰色地毯,
鏡面墻壁讓空間顯得比實際大。簡白按下頂樓按鈕,門緩緩關閉。就在此時,
一只手突然從即將閉合的門縫中伸了進來——修長、骨節分明、右手食指有一道細小的疤痕。
電梯門重新打開,程臨邁步而入。他今天穿著深藍色西裝,沒打領帶,
襯衫最上面的扣子松開,露出鎖骨的一小片皮膚。他身上飄著淡淡的雪松古龍水,
混合著某種金屬般冷冽的氣息。"你來了。"程臨的聲音帶著一絲滿意的笑意,
仿佛簡白的到場印證了他的某個猜想。他沒有按任何樓層按鈕,電梯卻開始上升。
封閉空間里的空氣突然變得稀薄。簡白退到角落,程臨卻步步逼近,
直到她的后背貼上冰涼的鏡面。他的目光落在簡白胸口的衣料上,
那里因為急促呼吸而明顯起伏。"排異反應加重了。"這不是疑問,而是陳述。程臨抬手,
食指輕輕點在簡白左胸上方,恰好是疤痕開始的位置,"每次接近真相,它就會痛,對嗎?
"簡白的瞳孔擴大,程臨怎么會知道?除非..."因為那是它被設計的功能。
"程臨的嘴唇幾乎貼上她的耳朵,"那顆心臟,它被植入了微型生物芯片,
會對特定刺激產生反應。"電梯突然停住,門卻沒有打開。簡白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程臨的話像錘子敲打著她的太陽穴。生物芯片?這意味著她的疼痛不是排異反應,
而是某種...人為控制?"為什么?"簡白的聲音嘶啞。程臨后退一步,
表情難以捉摸:"為了保護證據。林夏死前將數據加密,
只有在她心臟停止跳動時才會釋放最后一段密鑰。而你,簡白,
是這場精心設計的傳遞中最后一塊拼圖。"電梯門終于打開,外面不是辦公室,
而是一個寬敞的空中餐廳。落地窗外,城市夜景如星河般鋪展。
十幾位衣著光鮮的賓客已經入座,看到程臨和簡白時,交談聲戛然而止。
"歡迎參加銳新醫療的季度晚宴。"程臨彬彬有禮地挽起簡白的手臂,力道卻不容拒絕,
"別擔心周茉,她很安全——在警方的保護性拘留中。"簡白僵硬地跟著他走向主桌,
大腦飛速處理著這些信息。程臨知道硬盤的事,知道周茉被抓,
甚至知道心臟芯片...但他似乎不是要阻止她,而是在引導她?主桌上,
簡白看到了幾個熟悉的面孔——李巖醫生坐在右側第二位,
正與鄰座低聲交談;而最讓她震驚的是,周茉完好無損地坐在左側中間位置,
穿著得體的黑色晚禮服,正優雅地啜飲香檳。周茉抬頭看到簡白,眼神中沒有驚訝,
只有一種復雜的歉意。她輕輕搖頭,微不可察的動作卻讓簡白瞬間明白——這是個陷阱,
而周茉是誘餌的一部分。"啊,看來我們的女主角終于到了。"一個洪亮的聲音從主座傳來。
簡白這才注意到坐在首位的銀發男人——銳新醫療的董事長程遠山,程臨的父親。
程臨將簡白安排在周茉旁邊的座位,自己則坐在父親右側。晚宴正式開始,
侍者端上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賓客們談論著股市和醫學突破,仿佛這只是個普通的商業聚會。
簡白如坐針氈,周茉在桌下悄悄握住她的手,塞給她一張折疊的紙條。"吃些東西,
"周茉用只有她們能聽見的聲音說,"你需要體力。
"簡白借著餐巾的掩護打開紙條:"趙志強在洗手間等你。別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簡白猛地抬頭看向周茉,后者卻避開她的目光,專注地切割盤中的牛排。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周茉是叛徒,為什么又要警告她?如果程臨是幕后黑手,
為什么要在晚宴上揭露這么多信息?甜點上來時,簡白借口去洗手間離席。
女洗手間空無一人,她剛進入隔間鎖上門,天花板上的通風口蓋就輕輕移動了。
一張陌生的男性面孔探出來——約莫四十歲,眼窩深陷,右眉有一道疤痕。"簡白?
"男人低聲問,"林醫生讓我找你。""趙志強?"簡白的心跳快得要躍出胸腔。男人點頭,
從通風口丟下一個小U盤:"這是我父親手術的全部真相。林醫生死前一周交給我的,
說如果她出事,就等一個帶著她心臟的人。"他的眼神變得銳利,"芯片的事是真的,
但不是程臨說的那樣。它不是為了保護證據,而是為了——"洗手間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趙志強迅速縮回通風管道,最后丟下一句:"明天中午,城北公墓。別帶那個硬盤!
"簡白剛把U盤藏進內衣,隔間門就被敲響。"簡小姐?"是程臨的聲音,"你還好嗎?
""我...有點不舒服。"簡白強迫自己聲音平穩,"馬上出來。"當她打開門時,
程臨獨自站在洗手臺前,通過鏡子注視著她。他的眼神深不可測,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
"享受我們的晚宴嗎?"他問,轉身逼近簡白,"或者說,
你更喜歡和通風管道里的老鼠聊天?"簡白的血液瞬間凍結。他知道趙志強在這里!
這個念頭閃過的同時,胸口傳來前所未有的劇痛,像是有人用燒紅的鐵絲捅進她的心臟。
她彎下腰,眼前發黑,最后的意識是程臨接住她倒下的身體,
和他那句意味深長的低語:"看來它不喜歡你背叛我。"第六章消毒水的氣味。
簡白再次在醫院病床上醒來,這次映入眼簾的不是李巖醫生,而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背影。
他站在窗邊,肩膀寬闊得幾乎擋住整個窗戶,深棕色皮夾克在晨光中泛著柔和的光澤。
簡白試圖坐起來,金屬床架發出刺耳的吱呀聲。男人聞聲轉身,
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約莫四十歲,下巴上有一道淺白色的疤痕,
眼睛像是被雨水沖刷過的石頭,灰暗而銳利。他走到床邊,從皮夾克內袋掏出警徽:"陳默,
刑偵隊。曾經是。"簡白的喉嚨干澀發痛:"我怎么了?""心臟排異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