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晨光刺破琉璃瓦時,承明殿的鎏金獸首仍凝著夜露。江硯青穿過垂落鮫綃的丹墀,
玄色官袍掠過青玉階,帶起一陣裹挾著龍涎香的風。"臣參見陛下。"他跪地行禮時,
余光瞥見龍椅上的少年正用銀簪戳著硯臺里的朱砂,櫻唇微嘟。果不其然,
熟悉的吐槽聲驟然在腦海炸開:這老狐貍踩著朝會快結束才來,肯定又憋壞水!
江硯青垂眸掩住笑意,緩緩起身。當他伸手替小皇帝整理冕旒時,冰涼的指尖擦過鎏金紋路,
少年清亮的心聲頓時炸響:又靠這么近!等會兒退朝就用硯臺砸他后腦勺!最好砸出個窟窿!
他故意將指腹在對方耳畔多停留了半刻,龍袍上的金線刺繡硌得掌心發(fā)燙。
意料之中的驚呼在心里炸開:啊啊啊這老登故意的吧!救命!他身上的龍涎香好勾人!
跟泡在沉香池里似的!"陛下今日氣色欠佳。"江硯青袖中滑出密折,
宣紙邊緣還帶著未干的墨跡,"西北軍報說,韃靼王帳異動。"他特意加重"異動"二字,
看著少年瞬間繃緊的后頸。**鬼才信你!肯定是你安排的戲碼!上次也是說什么邊疆告急,
結果根本是謊報!**小皇帝撐著鑲玉的龍椅扶手,杏眼瞪得渾圓,
面上卻擺出擔憂神色:"丞相可有良策?"江硯青忽然伸手,指尖擦過少年垂落的碎發(fā),
替他拂去發(fā)間飄落的海棠。那清脆的心聲頓時亂了節(jié)奏:啊啊啊他碰我頭發(fā)了!冷靜!
他是要謀朝篡位的!
可這雙手怎么比朕的絲帕還軟..."臣愿領二十萬大軍..."他故意頓住,
看著少年睫毛劇烈顫動,慢悠悠續(xù)道,"護送陛下御駕親征。"話音未落,
龍案上的鎮(zhèn)紙突然發(fā)出輕響。**果然!想把我騙出京城!等下就說要守宗廟!不對,
得先哭喪著臉說舍不得母后...**小皇帝攥緊龍椅上的螭紋,
面上已浮起泫然欲泣的神色:"朕根基未穩(wěn),還是...""陛下可知?"江硯青忽然傾身,
龍涎香裹挾著危險氣息將人籠罩。他看著少年泛紅的耳尖,壓低聲音道,
"方才海棠落上龍袍時,陛下睫毛顫得像振翅的蝶。"**完了完了!他發(fā)現(xiàn)我偷看他了!
早知道就該戴帷帽!**小皇帝猛地站起身,冕旒晃出細碎聲響,
連珠炮般的心聲幾乎要沖破腦海:他怎么知道我盯著他睫毛數(shù)了十七下!救命!
他眼睛里有鉤子!"丞相...注意君臣之禮!"少年落荒而逃時,
袖中滾出的玉佩險些撞上丹陛。江硯青彎腰拾起時,
摸到溫潤的羊脂玉上刻著朵未完工的海棠——和方才落在他發(fā)間的,一模一樣。
暮色爬上宮墻時,江硯青抱著奏折走向御書房。隔著雕花槅扇,
他聽見壓抑的碎碎念混著布料摩擦聲:這雙官靴真討厭!害得我今天踩了三次都滑倒!
下次一定要換成釘靴!最好鑲滿狼牙!他低頭看著嶄新的烏靴,
靴面上確實留著幾個淺淺的鞋印。月光下,少年藏在廊柱后的影子僵成石像,
而他故意踩碎滿地銀輝,將秘密連同心動都裹進龍涎香里。風掠過檐角銅鈴,恍惚間,
他仿佛聽見另一個聲音在心底說:若是能永遠這樣被你記掛著,謀不謀位,又有何妨?
未央殿上結同心凜冽北風裹挾著初雪掠過宮墻,未央殿檐角的銅鈴在風中發(fā)出細碎嗚咽。
江硯青立在廊下,指節(jié)捏著密報的力道幾乎要將羊皮卷揉碎。
朱砂字跡在暮色中泛著暗紅——"叛軍已至朱雀門外,內應已控制九門"。
遠處傳來沉悶的戰(zhàn)鼓聲,驚起檐下白鴿。他下意識望向正殿方向,
耳畔立刻響起那熟悉又慌亂的心聲:**怎么辦怎么辦!江硯青那家伙怎么還不來?
他不會真要篡位吧...可我為什么希望第一個見到的是他?
**少年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卻比任何軍令都讓他心悸。
殿門被推開時帶起一陣風雪,小皇帝裹著玄狐裘縮在龍椅上,
發(fā)間半枚海棠玉簪在燭火下泛著溫潤的光。江硯青大步上前,
卻見少年蒼白的指尖突然死死攥住他的袖口,冰涼的觸感透過錦緞傳來。
**我怕再也見不到你。**這個念頭像羽毛般輕輕落在心間,卻重得讓他喉頭發(fā)緊。
殿外傳來金鐵交鳴之聲,少年猛地將他推向龍椅后的暗格,眼神倔強又恐懼:"你快走!
朕...朕命令你!"暗格里彌漫著陳年龍涎香與少年身上的雪松香,
狹小的空間讓兩人幾乎貼在一起。江硯青反手將少年護在懷中,指尖撫過他顫抖的脊背,
突然想起初見那日他攥著銀簪氣鼓鼓的模樣。"陛下可知,臣從未想過篡位?
"他從袖中掏出另一枚玉簪,斷裂處的刻痕早已被摩挲得溫潤,"臣想謀的,
不過是陛下的心。"**原來他都知道...**少年的呼吸驟然急促,
踮腳時貂裘滑落肩頭,露出頸間被他藏起的半枚玉佩。江硯青低頭的瞬間,
聽見無數(shù)雜亂的心聲在腦海炸開,卻唯獨那句"以后換朕來保護你"清晰得如同春雷。
殿外的喊殺聲突然逼近,江硯青正要抽出佩劍,卻被少年拽住腰帶。溫熱的唇印落在喉結上,
帶著破釜沉舟的勇氣。這意外的親吻讓他呼吸一滯,
懷中的人卻已經紅著眼眶推開他:"出去殺叛軍,回來...回來繼續(xù)教朕批奏折。
"當禁軍統(tǒng)領撞開殿門時,正撞見小皇帝將玉璽重重按在江硯青掌心。少年發(fā)髻凌亂,
唇上還留著艷紅的吻痕,卻昂首挺胸道:"從今日起,你我共治天下。
"江硯青望著少年眼中跳動的火光,忽然想起無數(shù)個朝會時,
藏在心底那句未說出口的話——這萬里江山,不及你眼中星辰。十年后的某個雪夜,
未央宮的梅樹開滿了粉白花朵。江硯青案頭堆滿奏折,卻總覺得后頸發(fā)燙。回頭望去,
小皇帝正趴在龍榻上晃著腳丫,發(fā)間的海棠簪隨著動作輕輕搖晃,
心底的吐槽一如既往鮮活:老登又在裝模作樣!明明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還硬撐!
每次都要朕先服軟...他笑著將人撈進懷里,龍涎香混著梅花香縈繞鼻尖。
"陛下這般盯著臣,可是想謀臣的身?"懷中的人瞬間炸毛,
耳尖紅得像熟透的櫻桃:"誰...誰要謀你的身!
"可那漫天紛飛的心聲卻早已將心思暴露無遺:好想親他!不行!朕是皇帝!
還是...再親一口好了!殿外風雪漸歇,宮燈將兩人的影子投在蟠龍柱上,
交織成永不分離的模樣。江山如畫,終不及這朝夕相伴的歲歲年年。
龍涎香前傳:暗香初逢深秋的雨絲如針,將巍峨的承明殿織進朦朧水霧。
江硯青立在偏殿廊下,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中密函,墨跡在潮濕的空氣里暈開,
宛如心頭那團化不開的愁云。檐角銅鈴被風撥弄,叮咚聲里,
他聽見內監(jiān)尖細的傳報:“太子殿下駕到——”青石板上響起稚嫩卻刻意沉穩(wěn)的腳步聲。
十二歲的太子玄衣廣袖,腰間羊脂玉佩隨著步伐輕晃,卻掩不住眉眼間未脫的稚氣。
江硯青垂首行禮時,余光瞥見少年藏在袖中的半塊海棠糕,糖霜沾在袖口,
像極了他初見太子時,那孩子偷溜出東宮,在御花園被海棠花勾住衣擺的模樣。“江卿平身。
”少年強裝威嚴的聲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亮,“本殿聽聞你識破了御史臺的貪墨案,
可有什么妙法?”江硯青抬眸,正對上那雙好奇的杏眼。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先帝病重,
自己臨危受命為太子太傅的那夜。燭火搖曳中,少年蜷在錦榻上,
攥著他的袖口不肯入睡:“先生,父皇是不是不要阿硯了?”那時的太子,
還會在課業(yè)困頓時,偷偷往他硯臺里放桂花蜜。“不過是些雕蟲小技。”江硯青將密函遞上,
目光掃過少年耳尖的薄紅,“殿下只需看這賬本上的朱砂批注,便能明白。
”他故意靠近幾分,龍涎香混著少年身上淡淡的乳香,在雨幕中纏繞。果然,
太子耳后泛起紅暈,慌亂后退時,袖中滑落的海棠糕碎了滿地。“這、這是給御膳房試吃的!
”少年漲紅著臉辯解,彎腰撿拾糕點的模樣卻像極了偷腥被抓的貓兒。江硯青伸手相扶,
指尖觸到少年冰涼的手背,突然想起先帝臨終前的囑托:“阿硯聰慧卻執(zhí)拗,
全靠你護著他了……”雨勢漸急,江硯青解下外袍罩在少年身上:“殿下萬金之軀,
切莫著涼。”他看著少年局促不安的模樣,忽然覺得,這滿朝文武眼中的未來明君,
此刻不過是個渴望被認可的孩子。“先生為何總對我這般好?”回宮的轎輦里,
太子突然開口。江硯青望著窗外被雨打落的海棠,輕聲道:“因為殿下是這江山的希望。
”還有半句藏在心底——更是我愿用一生守護的光。暮色四合時,江硯青回到相府。
案頭擺著太子命人送來的錦盒,打開竟是半塊完好的海棠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