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記憶獵人“渡鴉”,在霓虹深淵里倒賣他人的珍貴片段。
>直到在黑市淘到一段童年記憶:母親在火災中把我推出窗口。>可我的檔案顯示,
母親早在我三歲那年就去世了。>當追殺者循著記憶信號包圍我時,
我才明白——>這段記憶不屬于任何人。>它是誘餌,專門釣我這條知道真相的魚。
---酸雨敲打著“迷城”的金屬屋頂,永不停歇,
像無數細小的錘子在為這座腐爛的鋼鐵巨獸釘上棺材板。
空氣里永遠燉著劣質合成油、鐵銹和人類排泄物的餿味,吸一口,肺葉都跟著發霉。
我縮在“遺忘角落”酒吧最里面的卡座,
厚重的防輻射簾子隔絕了外面街道上癲狂閃爍的全息廣告。那些炫目的光污染,
只會讓霓虹深淵的夜顯得更加骯臟和絕望。我,代號“渡鴉”,靠倒賣別人的記憶過活。
在這片被巨型企業“創世”遺棄的垃圾場,記憶是硬通貨,比信用點實在,比子彈更致命。
我面前的金屬小桌上,攤開著一個打開的舊式合金手提箱,
里面整齊排列著十幾枚拇指大小的透明棱柱。這就是我的貨——記憶棱柱,
里面壓縮著某個倒霉蛋生命中最鮮亮或最痛苦的片段,像一只只被釘在樹脂里的蝴蝶標本。
每一枚棱柱都散發著微弱、獨特的輝光,那是它內部封存的情感碎片的余溫。
我的指尖懸停在一枚散發著溫暖橘光的棱柱上,它像一塊小小的、凝固的夕陽。
這枚棱柱的標簽上,潦草地寫著“初戀之吻,新港城海濱,星歷2097”。
我能“感覺”到它——一種青澀的悸動,海風的咸澀,嘴唇觸碰時細微的電流感。
它價值不菲。我的視線掃過旁邊一枚深紫色的棱柱,標簽是“背叛,熔爐區,
星歷2103”。指尖還未真正觸及,
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銹味的絕望感就順著神經末梢爬了上來,像一條毒蛇纏住了心臟。
我立刻縮回手,這玩意兒買家稀少,但一旦碰上識貨的,能榨出不少油水。“渡鴉,
”一個沙啞得像砂紙摩擦的聲音在卡座旁響起。老疤的臉從陰影里探出來,
半張臉被粗糙的金屬面罩覆蓋,露出的那只獨眼渾濁泛黃,像蒙塵的琥珀。
他是“遺忘角落”的老板,也是我的固定線人,
這地界上流通的“濕貨”(未經處理、帶有強烈原主殘留印記的記憶)大多經他的手。
“有好東西?”我端起桌上那杯渾濁的合成威士忌,劣質酒精的味道沖得人皺眉。
老疤那只獨眼警惕地掃視了一下周圍,才從他那件油膩膩的皮圍裙口袋里摸出一樣東西,
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推到我的合金手提箱邊緣。不是棱柱,
而是一個極其破舊、外殼磨損嚴重的方形金屬盒,比普通的記憶棱柱大一圈,表面坑坑洼洼,
布滿劃痕,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像一塊剛從垃圾堆深處刨出來的廢鐵。
“剛從‘銹帶’那邊流出來的,”老疤的聲音壓得更低了,
“幾個拾荒佬拆了一架墜毀的舊時代穿梭機殘骸,在駕駛座底下摸到的。
年頭……恐怕比你我都老。”“老古董?”我皺起眉,拿起那個冰冷的金屬盒。入手沉重,
帶著一種與周圍喧囂格格不入的死寂感。盒子上沒有任何標簽,
只在角落有一個模糊得幾乎無法辨認的蝕刻圖案,像是某種鳥類的簡化輪廓。
它的表面異常冰冷,沒有任何記憶棱柱應有的、哪怕最微弱的輝光或情感波動透出。
就像一個黑洞,吸走了周圍所有的光和熱。“打不開?”我掂量著它,看向老疤。
“邪門得很,”老疤那只獨眼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試了所有常規接口,沒反應。
強拆工具也啃不動。感覺……像個死物。但拾荒佬賭咒發誓說從里面聽到了女人的哭聲。
”他撇撇嘴,“誰知道呢,也許是穿梭機解體時的金屬呻吟。不過,渡鴉,你是行家,
這東西……感覺不對勁。要不要看看?”不對勁?在這片深淵里,不對勁的東西多了去了。
但老疤的忌憚,以及這盒子的死寂,反而勾起了我一絲興趣。它像個謎。而謎,
有時候就意味著價值,或者……危險。“開個價。”我把玩著冰冷的金屬盒。
老疤伸出三根裹著污漬的手指。“三十信用點?行。”我作勢要掏錢。“三百。
”老疤那只獨眼翻了個白眼,“最少。就沖它這‘死’樣和來歷不明的勁兒。愛要不要。
”我盯著老疤那只渾濁的獨眼,又低頭看了看手中這塊冰冷的廢鐵。三百信用點,
夠我在這鬼地方滋潤地活上小半個月。賭一把?我最終還是點了頭,
數出三張皺巴巴的、印著“創世”集團徽記的信用點芯片拍在油膩的桌面上。
老疤飛快地收起錢,像怕我反悔似的,立刻縮回了陰影里。
回到位于“管道區”深處的安全屋,沉重的合金門在身后“哐當”一聲落下鎖死,
隔絕了外面管道里蒸汽泄露的嘶嘶聲和遠處幫派交火的零星槍響。
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霉味和淡淡的機油味。這里是我的巢穴,
一個用廢棄工業管道改造的、堆滿了各種二手硬件和不明設備的洞穴。
我把那個沉重的金屬盒放在唯一還算干凈的操作臺上。
臺面上散落著各種型號的記憶棱柱接口線纜和解碼器。我挑出最老式的幾款接口,
小心翼翼地嘗試接入金屬盒側面幾個不起眼的凹陷處。毫無反應。盒子像一個頑固的石頭。
我又拿出便攜式激光切割器,將功率調到最低,對準盒子邊緣一條細微的縫隙。
高能激光束打在金屬表面,只留下一條淡淡的焦痕。這玩意兒硬得離譜。“死物?
”我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盒子表面那個模糊的鳥類蝕刻。
就在指尖劃過那個蝕刻的瞬間,一股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電流感,
順著指尖猛地竄了上來!我觸電般縮回手。那感覺轉瞬即逝,快得像幻覺。
但我的心臟卻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不對!這盒子不是死的!它里面……有東西在沉睡。
一股難以言喻的沖動攫住了我。我深吸一口氣,再次將手掌整個覆蓋在冰冷的盒子上,
閉上眼睛,集中所有的精神去“感受”。這不是常規的讀取方式,
更像是一種……原始的、基于我自身特殊神經敏感性的觸碰。黑暗。冰冷。
然后是……一絲微弱的、斷斷續續的……啜泣聲?一個女人的哭聲?我屏住呼吸,
努力讓自己的精神像水一樣滲透進去。啜泣聲變得清晰了一些,
充滿了撕心裂肺的恐懼和絕望。接著,是聲音!模糊的、被濃煙嗆得嘶啞變形的聲音,
帶著一種我無法形容的、刻入骨髓的熟悉感:“快!走!別回頭——!!!”轟!!!
一聲沉悶的巨響在意識深處炸開!不是物理的聲音,是純粹感官的沖擊!滾燙的氣浪!
刺鼻的、令人窒息的濃煙味!木頭燃燒的噼啪爆裂聲!灼熱!
皮膚上傳來的、令人發瘋的灼熱感!一幅畫面強行擠入我的腦海,
清晰得如同身臨其境:扭曲的、被火焰舔舐的門框外,一片令人心悸的火海!
濃煙像黑色的巨蟒翻滾著涌入房間!一只女人的手,沾著煙灰和血跡,用盡全身力氣,
狠狠地將一個瘦小的身影——一個視角極低的、屬于孩子的視角——推向一扇破碎的窗戶!
“活下去!我的孩子——活下去啊——!!!
”那聲嘶力竭的、飽含著無盡愛意與絕望的呼喊,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靈魂上!
那聲音……那聲音……畫面戛然而止。我猛地睜開眼,像溺水獲救的人一樣大口喘著粗氣,
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衣服。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
灼熱感、濃煙味、那撕心裂肺的呼喊……所有的感官殘留依舊在神經末梢尖叫。母親?
那個聲音……那個在火海中推我出去的聲音……是母親?巨大的、荒謬的驚駭瞬間淹沒了我。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顫抖著手,
幾乎是撲到了安全屋角落那個落滿灰塵的個人檔案終端前。屏幕亮起幽藍的光。
我的手指因為激動而僵硬,在虛擬鍵盤上笨拙地輸入指令,調閱自己的核心檔案。
冰冷的、毫無感情的數據流在屏幕上滾動。
姓名:渡鴉(匿名)基因序列:已加密出生記錄:新港城公共醫療中心,
星歷2090年7月14日……我的目光急切地向下搜尋,
終死死釘在一行冰冷的記錄上:直系親屬狀態:母親:莉娜·凱恩(Lena Kain)。
確認于星歷2093年12月5日,因軌道交通意外事故身亡。死亡地點:新港城中央樞紐。
遺體已火化處理。星歷2093年12月5日。我死死盯著那個日期。三歲。那年我才三歲。
檔案像一塊堅冰,將我剛剛被那段記憶點燃的、混亂而滾燙的情緒瞬間凍結。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比安全屋里的陰冷潮濕更刺骨。
母親在我三歲那年就死于軌道事故?火化處理?
那剛才……剛才那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現的畫面是什么?那灼熱的火焰?那嗆人的濃煙?
那在火海中嘶吼著將我推出死亡窗口的女人是誰?
那撕心裂肺的呼喊……那聲音……難道是我的幻覺?不!那感覺太真實了!
真實得每一寸皮膚都記得那火焰的溫度!
三歲……檔案說三歲……混亂的思緒像一群受驚的蝙蝠在腦海中橫沖直撞。是檔案錯了?
偽造?還是……那段記憶是假的?一個精心編造的贗品?可它怎么會觸發我的神經感應?
它怎么會讓我產生如此強烈、如此真實的生理和心理反應?那絕望的呼喊聲,
至今還在我的耳膜深處震蕩。我的目光猛地轉向操作臺上那個沉默的金屬盒。
它依舊冰冷、死寂地躺在那里,像一個無聲的嘲笑。那段“記憶”……就是它釋放出來的!
它到底是什么東西?它從哪里來?那段畫面里的火災……又是怎么回事?發生在哪里?
什么時候?檔案顯示母親死于軌道事故,可那段記憶里分明是火災!
地點……那破碎的窗外……我努力回憶那短暫的、充滿灼熱和濃煙的視角。
窗外……似乎是……一條狹窄的、堆滿雜物的后巷?
聳的、閃爍著巨大霓虹廣告牌的輪廓……不像是新港城中央樞紐那種開闊的現代化交通樞紐!
矛盾!巨大的矛盾!冷汗順著我的額角滑落。
我意識到一個更可怕的問題:那段“記憶”被我“讀取”激活了!它像一根燒紅的探針,
插入了我的意識海。無論它是真是假,它現在都帶著我的神經印記,
如同黑暗中最醒目的燈塔!
能力追蹤特定神經信號的人來說……一股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恐懼感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
我猛地撲向操作臺,手忙腳亂地試圖關閉那個金屬盒,想把它塞進屏蔽箱!太晚了!
安全屋厚重的合金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咔噠”聲。
不是管道區常見的噪音,那是……某種精密的、帶有磁吸附裝置的物體,
輕輕貼合在門鎖傳感器上的聲音!我的血液瞬間凍結了!動作僵在半空,全身的汗毛倒豎!
緊接著——滋——!!!一聲尖銳到足以刺穿耳膜的電磁脈沖尖嘯毫無征兆地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