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著鏡頭說:“我不是人類?!迸_下閃光燈連成一片雪海,像要把我的視網(wǎng)膜燒穿。
鏡頭后面那些臉,扭曲著興奮和鄙夷,仿佛在看動物園里突然開口說話的珍奇異獸。
我的聲音通過麥克風(fēng)傳出去,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金屬質(zhì)感,
在鴉雀無聲的宴會廳里嗡嗡回響。“蘇晚晚小姐,您能具體解釋一下這句話的含義嗎?
” 一個記者把話筒幾乎戳到我臉上。解釋?我該怎么解釋?難道要我說,就在今天早上,
我對著鏡子刷牙,發(fā)現(xiàn)牙齦里滲出的不是血絲,而是一種帶著微弱熒光的淡藍(lán)色液體?
還是說,昨天半夜被噩夢驚醒,一摸額頭,
皮膚下居然有細(xì)小的、類似電路板走線的光紋在明明滅滅?但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能說。
我的養(yǎng)母,蘇太太,那個永遠(yuǎn)妝容精致、儀態(tài)萬方的女人,正坐在第一排貴賓席,
臉色白得像剛刷過的墻。她旁邊是我名義上的未婚夫,林嶼白,他微微蹙著眉,
眼神復(fù)雜地鎖在我身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座椅扶手,那是他思考時的習(xí)慣動作。
這場鬧劇般的“澄清發(fā)布會”,就是他們逼我來的。
為了挽救蘇家因為“假千金”丑聞而一落千丈的股價和搖搖欲墜的名聲。時間倒回三個月前。
那是一個普通的星期三下午,
我正窩在蘇家別墅頂樓那個堆滿藝術(shù)書籍和顏料、屬于我的小畫室里,
試圖把窗外那棵老銀杏樹秋天最后一點金黃留在畫布上。顏料的氣味讓我安心。
手機突兀地響起,是蘇太太,我的養(yǎng)母周雅琴?!巴硗?,立刻下樓。到客廳來。
” 她的聲音透過聽筒,帶著一種刻意壓平的、不容置疑的冰冷。我心里咯噔一下。
這種語氣,通常預(yù)示著風(fēng)暴。上一次她用這種語調(diào)叫我,
是發(fā)現(xiàn)我偷偷把零花錢捐給了一個流浪動物救助站,被她斥責(zé)為“不體面”。我放下畫筆,
洗掉手上的油彩,換了身還算得體的家居服下樓??蛷d里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蘇正宏,
我的養(yǎng)父,蘇氏集團的掌舵人,罕見地在這個時間點在家。他坐在寬大的真皮沙發(fā)主位,
手里端著一杯威士忌,冰塊碰撞杯壁發(fā)出細(xì)微的脆響,眉頭擰成一個深刻的“川”字。
周雅琴坐在他旁邊,背脊挺得筆直,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只有緊抿的唇線泄露著一絲緊繃。林嶼白也在。他坐在側(cè)面的單人沙發(fā)上,長腿交疊,
姿態(tài)看似放松,但目光低垂,避開了我的視線。他是我青梅竹馬的“未婚夫”,
蘇林兩家商業(yè)聯(lián)姻的產(chǎn)物。我們之間談不上多深的愛情,但十幾年相處下來,
至少有一種熟稔的默契和……習(xí)慣性的相互維護(hù)?此刻,他的沉默讓我心頭發(fā)沉。最扎眼的,
是站在客廳中央的那個女孩。她看起來和我年紀(jì)相仿,二十歲上下。
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和一件普通的灰色連帽衛(wèi)衣,
與這奢華到每一寸空氣都散發(fā)著金錢味道的客廳格格不入。她背著一個半舊的帆布雙肩包,
身形有些單薄,但站得很直。她的臉……我的呼吸瞬間窒住了。
那是一張和我有六七分相似的臉。同樣的鵝蛋臉型,同樣微微上挑的眼角,同樣小巧的鼻尖。
只是她的皮膚帶著一種長期缺乏保養(yǎng)的粗糙感,
眼神也完全不同——沒有我刻意模仿周雅琴要求的那種溫婉含蓄,而是像野地里的草,
帶著一種未經(jīng)修剪的韌勁和……直白的好奇。她也在打量我,目光銳利得像手術(shù)刀,
毫不避諱地切割著我身上每一處昂貴的細(xì)節(jié):限量版的家居服,手腕上低調(diào)的鉆石手鏈,
剛做的指甲?!巴硗?,” 周雅琴開口了,聲音像淬了冰的玻璃,“這位是顧清清。
”沒有鋪墊,沒有解釋,只有這個名字,像一顆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顧清清?
” 我下意識地重復(fù),聲音有些干澀。“對,顧清清。” 蘇正宏接過了話頭,他放下酒杯,
揉了揉眉心,聲音里是掩飾不住的疲憊和一種……如釋重負(fù)?“親子鑒定報告已經(jīng)確認(rèn)了。
她才是我們蘇家當(dāng)年在醫(yī)院抱錯的親生女兒?!薄稗Z隆”一聲!不是雷聲,
是我腦子里炸開的巨響。腳下的意大利手工地毯仿佛瞬間變成了流沙,要把我吞噬進(jìn)去。
血液似乎在倒流,沖得我耳膜嗡嗡作響。抱錯?親生女兒?這十六年算什么?
我從小被灌輸?shù)摹疤K家獨女”的身份算什么?那些嚴(yán)苛的禮儀訓(xùn)練,
那些為了符合“蘇家小姐”標(biāo)準(zhǔn)而壓抑的天性,
那些被規(guī)劃好的人生軌跡——包括和林嶼白這個“完美對象”的婚約——又算什么?
巨大的荒謬感和冰冷的恐慌攫住了我。我下意識地看向林嶼白。他終于抬起了頭,
眼神復(fù)雜地在我和顧清清之間逡巡,嘴唇動了動,最終卻什么也沒說,
只是幾不可察地對我搖了搖頭,示意我冷靜。“那……我呢?” 我的聲音抖得厲害,
幾乎不成調(diào)。周雅琴的目光終于落在我臉上,
那眼神里沒有了我熟悉的、哪怕帶著挑剔的審視,只剩下一種徹底的疏離和評估,
像是在看一件失去了價值的商品?!澳??” 她輕輕嗤笑了一聲,端起骨瓷茶杯,
優(yōu)雅地抿了一口,“蘇晚晚,從現(xiàn)在起,這個名字不屬于你了。
你只是一個……鳩占鵲巢的贗品。我們蘇家養(yǎng)了你十六年,給了你最好的一切,
已經(jīng)仁至義盡。至于以后……”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顧清清,“清清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
這個家虧欠她太多。你的存在,對她而言,本身就是一種傷害和提醒。”每一個字,
都像淬毒的針,扎進(jìn)我的心臟。仁至義盡?贗品?傷害?原來十六年的朝夕相處,
那些我以為存在的、哪怕并不熾熱的親情,在血統(tǒng)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他們甚至沒有問一句,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對我意味著什么?!八?,
” 蘇正宏清了清嗓子,語氣恢復(fù)了商人的冷靜和公式化,“蘇晚晚,念在十六年的情分上,
我們會給你一筆錢,足夠你安穩(wěn)地生活下去。但你必須立刻搬出蘇家。你的東西,
稍后吳媽會幫你收拾好送出去。從今以后,你和蘇家,再無瓜葛。你的姓氏,也必須改掉。
”再無瓜葛。改掉姓氏。判決來得如此迅速而冷酷。我成了這個家里,
多余且必須立刻清除的病毒。我僵硬地站在那里,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視線模糊地掃過蘇正宏冷漠的臉,周雅琴嫌惡的眼神,林嶼白欲言又止的沉默,
最后定格在顧清清臉上。她依舊站得筆直,臉上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既沒有勝利者的得意,
也沒有認(rèn)親的激動,只有一種近乎漠然的平靜。只是,當(dāng)她的目光與我短暫交匯時,
我似乎捕捉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探究?像在確認(rèn)什么?!拔摇懒恕?/p>
” 喉嚨里像是堵著滾燙的砂石,我艱難地擠出三個字。再多一個字,我怕自己會當(dāng)場崩潰。
轉(zhuǎn)身,離開客廳。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身后沒有挽留,沒有安慰,
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以及顧清清那如有實質(zhì)的目光,牢牢釘在我的背上。我的世界,
在顧清清出現(xiàn)的那一刻,徹底坍塌了。十六年精心構(gòu)筑的身份、歸屬感、未來規(guī)劃,
碎成了一地狼藉的玻璃渣。吳媽,在蘇家做了快二十年的老傭人,
紅著眼眶幫我把東西打包好。我的房間,那個堆滿畫具和書籍、充滿了我個人氣息的空間,
被迅速清空,還原成一個樣板間般的客房,等待著它真正的主人。
“晚晚小姐……” 吳媽拉著我的手,粗糙的手掌帶著暖意,聲音哽咽,
“你……你要好好的。太太她……唉……” 她終究沒敢多說什么,
只是塞給我一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這是我女兒的電話,有事……一定打給她。
”我抱了抱她,這個家里唯一讓我感受到一絲溫情的人,然后拖著兩個巨大的行李箱,
像個被掃地出門的寄居蟹,離開了這座生活了十六年、金碧輝煌的牢籠。林嶼白開車送我。
他幫我放好行李,坐進(jìn)駕駛座,一路沉默。車窗外,
蘇家別墅那熟悉的輪廓在暮色中飛速后退,最終消失在視野里。“去哪?” 他終于開口,
聲音有些沙啞?!半S便找個酒店吧。” 我看著窗外流光溢彩卻無比陌生的街景,疲憊地說。
他把我送到市中心一家五星級酒店,用自己的名字開了間套房。遞給我房卡時,
他猶豫了一下:“晚晚……事情太突然了。叔叔阿姨他們……可能一時難以接受。
還有那個顧清清……你,別太難過。先安頓下來,錢不夠跟我說。” 他遞過來一張卡。
我看著他,這張英俊的、熟悉了十幾年的臉。青梅竹馬的情誼,
在巨大的變故和真正的血脈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他的“安慰”,
更像是基于舊情和教養(yǎng)的義務(wù)。他甚至沒有問一句“你以后打算怎么辦”?!爸x謝,不用了。
” 我把卡推回去,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蘇家……已經(jīng)給了我一筆‘遣散費’。
” 我用了一個連自己都覺得諷刺的詞。林嶼白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黯淡了一下,
最終還是收回了卡?!澳恰惺陆o我電話?!彼D了頓,似乎想說什么,
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轉(zhuǎn)身離開了。厚重的酒店房門關(guān)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巨大的、冰冷的奢華空間里,只剩下我一個人。我靠著門板滑坐到冰涼的地板上,
積蓄了太久的眼淚終于洶涌而出。不是嚎啕大哭,是無聲的、絕望的淚水,
沖刷著臉上的妝容,也沖刷著過去十六年虛假的人生。贗品。鳩占鵲巢。蘇晚晚這個名字,
原來從不屬于我。巨大的失落和迷茫像黑色的潮水將我淹沒。我該是誰?我該去哪里?
未來在哪里?一片空白。渾渾噩噩地在酒店住了三天。新聞已經(jīng)鋪天蓋地。
“蘇氏集團驚天丑聞!真假千金抱錯十六年!”、“豪門貍貓換太子,
假千金黯然離場”、“真千金顧清清歸位,
蘇家舉行盛大晚宴”……各種聳動的標(biāo)題配上偷拍的我拖著箱子離開蘇家的落魄照片,
以及顧清清那張和我相似卻氣質(zhì)迥異的臉。網(wǎng)絡(luò)上一片狂歡。同情真千金的,
唾罵我這個“假貨”占了別人十六年人生的,分析蘇家股票走勢的,
還有各種惡意的揣測和段子。我的社交賬號早已被各種不堪入目的私信和評論淹沒,
索性直接注銷。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一個人,在真空里漂浮。第四天,手機響了。
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拔??” 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
“蘇晚晚?”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干脆利落的女聲,有點耳熟?!笆俏?。你是?”“顧清清。
”我一下子坐直了身體,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她找我?她想干什么?示威?
還是趕盡殺絕?“有事?” 我的聲音冷了下來,帶著防備。“出來談?wù)劇?/p>
” 她的語氣不容置喙,“地址發(fā)你手機上。一小時后見?!?說完,不等我回應(yīng),
直接掛了電話。幾秒鐘后,
一個定位信息發(fā)到了我的手機——市中心一家非常普通、甚至可以說有點嘈雜的連鎖咖啡店。
我盯著手機屏幕,心亂如麻。她到底想干什么?羞辱我?讓我徹底滾出她的視線?
還是……良心發(fā)現(xiàn),想給我點補償?無論哪種,都讓我感到屈辱和憤怒。但內(nèi)心深處,
又有一絲病態(tài)的好奇。我想看看,這個奪走我一切的女人,到底要做什么。一小時后,
我戴著口罩和帽子,把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走進(jìn)了那家咖啡店。人很多,
空氣里彌漫著廉價的咖啡香和甜膩的點心味。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靠窗位置的顧清清。
她沒穿蘇家給她準(zhǔn)備的那些高定,還是那身簡單的衛(wèi)衣牛仔褲,
帆布包隨意地扔在旁邊的椅子上。桌上放著一杯喝了一半的冰美式。她正低頭刷著手機,
手指飛快,神情專注,和這個環(huán)境倒是很搭,完全沒有在蘇家客廳時那種格格不入的緊繃感。
我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下。她抬起頭,目光直接落在我臉上,沒有任何寒暄:“來了?
喝什么?我請?!薄安挥??!?我生硬地拒絕,“找我什么事?”顧清清放下手機,
身體微微前傾,那雙和我相似的眼睛里,不再是漠然,
而是帶著一種銳利的、近乎審視的光芒,緊緊盯著我?!疤K晚晚,或者,我該叫你什么?
” 她開門見山,聲音壓低,卻字字清晰,“你就沒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嗎?
”我一愣:“什么意思?”“意思就是,” 她端起冰美式喝了一口,眼神牢牢鎖住我,
“從我看到你第一眼,我就覺得,你不對勁。非常不對勁。不是身份那種,是……別的。
”我的后背瞬間竄起一股寒意。她想說什么?難道她發(fā)現(xiàn)了什么?
發(fā)現(xiàn)我并非僅僅是個“假千金”那么簡單?發(fā)現(xiàn)我最近身體出現(xiàn)的那些詭異變化?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我強作鎮(zhèn)定,手指在桌下悄悄攥緊了衣角。“聽不懂?
” 顧清清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有點冷,帶著洞悉一切的意味,“那好,我問你幾個問題。
”“第一,你是不是從小到大,幾乎沒生過???感冒發(fā)燒都很少?就算有,也好得特別快?
”我的心猛地一沉?!暗诙?,” 她沒等我回答,自顧自地繼續(xù)說,目光銳利如刀,
“你是不是對一些東西有奇怪的‘反應(yīng)’?比如,靠近某些植物會莫名煩躁?或者,
在特定的天氣、特定的光線下,會覺得皮膚發(fā)癢,甚至……能看到自己皮膚下有奇怪的光?
”我的呼吸驟然停止!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怎么會知道?!
這些深埋在我心底、連自己都刻意忽略、甚至懷疑是幻覺的秘密!我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
“第三,” 她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近乎蠱惑的穿透力,“昨天晚上,或者今天凌晨,
你是不是又‘發(fā)光’了?而且這次,你自己也清楚地看見了?”“轟!
”我腦子里像是有什么東西炸開了!驚恐瞬間攫住了我全身!她怎么知道?!
她怎么可能知道?!昨晚凌晨,我被一陣心悸驚醒,沖到浴室鏡子前,
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手臂皮膚下,那細(xì)密的、如同活物般緩緩流淌的藍(lán)色光紋!不是幻覺!
是真的!我的臉色一定變得慘白如紙,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發(fā)抖。所有的防備和偽裝,
在她這精準(zhǔn)的三連問下,被徹底擊碎?!澳恪愕降资钦l?” 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充滿了恐懼。她絕不是僅僅一個“真千金”那么簡單!顧清清看著我失態(tài)的樣子,
眼神里沒有得意,反而掠過一絲……了然?甚至是一絲……同情?“我是顧清清,
蘇家的親生女兒,如假包換?!?她平靜地說,
“但我還有一個身份——一個對‘異?!貏e敏感的人。”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我從小就能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比如……你身上那種,不屬于人類的能量場。
”不屬于人類?!這四個字像重錘砸在我的心上!長久以來那些無法解釋的異常,
身體深處隱約的異樣感,在這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卻指向一個更加恐怖的深淵!
“你……你胡說!” 我猛地站起來,椅子腿摩擦地面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引來周圍幾道好奇的目光。巨大的恐懼讓我只想逃離,“你是個瘋子!你想干什么?誣陷我?
把我徹底踩死嗎?”顧清清依舊坐著,仰頭看著我,眼神平靜無波,
甚至帶著點憐憫:“蘇晚晚,逃避有用嗎?你心里其實很清楚,我說的是真的。你和我,
我們長得像,但本質(zhì)上,我們根本不是同類。你只是……恰好被錯誤地放在了人類的軀殼里。
”她的話像冰錐,刺穿了我最后的僥幸?!白?。” 她的聲音不大,
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命令感。我雙腿發(fā)軟,竟真的不受控制地跌坐回椅子上。“聽著,
” 她身體前傾,聲音壓得極低,只有我們兩人能聽見,“我對揭穿你沒興趣。
蘇家那點破事,那點虛榮,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本身。你的存在很特殊,也很……危險。
”“危險?” 我茫然地看著她?!皩δ阕约?,也可能對別人。
” 顧清清的眼神變得異常嚴(yán)肅,“你身體里的那種能量,現(xiàn)在很不穩(wěn)定,像顆不定時炸彈。
你最近是不是覺得越來越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或者身體出現(xiàn)異樣的頻率越來越高?
”她再次精準(zhǔn)地說中了!自從被趕出蘇家,巨大的精神壓力和身份認(rèn)同的崩塌,
讓我體內(nèi)的那種躁動感越來越強烈。
心悸、皮膚下的灼熱感、偶爾閃過的奇異幻視……都在加劇?!拔摇以撛趺崔k?
” 巨大的恐懼和無助讓我?guī)缀醣罎?,聲音帶著哭腔。這一刻,什么真假千金,
什么豪門恩怨,都變得微不足道。我只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怪物?我會不會死?
或者……傷害別人?顧清清看著我瀕臨崩潰的樣子,沉默了幾秒,然后從她的帆布包里,
掏出一個非常老舊的、沒有任何標(biāo)識的深棕色玻璃小瓶子,推到我的面前。
瓶子里裝著一些暗綠色的、粘稠的、像腐爛海藻一樣的膏狀物。“拿著?!?她說,
“感覺身體不對勁,特別是皮膚發(fā)燙或者看到光紋的時候,挖一小勺,用水化開喝下去。
能暫時幫你壓一壓?!蔽叶⒅莻€丑陋的小瓶子,像在看毒藥:“這……這是什么?
”“祖?zhèn)鞯耐练阶?,清心降火的。?顧清清含糊地說,眼神卻異常認(rèn)真,“信不信由你。
我能幫你的暫時只有這么多。記住,離林嶼白遠(yuǎn)點。”“林嶼白?” 我再次愣住。
為什么提到他?“他身上有東西?!?顧清清皺了皺眉,似乎在斟酌詞句,
“一種……很不好的東西。和你身上的能量場有某種……微妙的聯(lián)系。靠近他,
可能會刺激你體內(nèi)的不穩(wěn)定因素??傊?,離他遠(yuǎn)點沒壞處?!闭f完,她不再看我,
拿起包站起身:“瓶子收好。有事……我會再找你。還有,蘇晚晚,別想著跑,你跑不掉。
搞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才是你唯一的活路?!彼D(zhuǎn)身,像來時一樣干脆利落地走了,
留下我一個人,對著桌上那杯早已冷掉的咖啡,和那個散發(fā)著淡淡苦澀草藥味的詭異小瓶子,
渾身冰冷。她的話,像一個恐怖的預(yù)言,在我腦海中反復(fù)回響。
“你只是……恰好被錯誤地放在了人類的軀殼里?!薄澳愫臀遥覀兏静皇峭悺?/p>
”“離林嶼白遠(yuǎn)點?!边€有,我手臂皮膚下,
那清晰浮現(xiàn)又消失的藍(lán)色光紋……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比被趕出蘇家時更甚。
那是一種對自身存在的根本性恐懼。我不是假千金。我可能……根本就不是人!
渾渾噩噩地回到酒店,我把那個小瓶子藏在行李箱最深處,像藏著一個隨時會引爆的炸彈。
顧清清的話如同魔咒,在我腦子里盤旋。身體的異樣感似乎更清晰了,
皮膚下總有種微弱的麻癢,像有細(xì)小的電流在竄動。我不敢出門,不敢見人,
靠酒店送餐度日。手機被我關(guān)機扔在一邊,隔絕了外界所有的喧囂和惡意。一周后,
一個更意外的電話打了進(jìn)來。是林嶼白?!巴硗恚?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但很溫和,
“你在哪?還好嗎?”“還好?!?我握著電話,
顧清清那句“離林嶼白遠(yuǎn)點”立刻在耳邊響起,讓我下意識地警惕起來,“有事嗎?
”“有些事,我覺得應(yīng)該告訴你?!?他頓了頓,“關(guān)于顧清清?!蔽业男拿偷匾惶?。
“我們見面談吧。電話里說不清楚。” 他報了一個地址,
是郊區(qū)一個環(huán)境清幽、私密性很好的私人茶館。“我派車去接你?!蔽要q豫了。
理智告訴我應(yīng)該拒絕,遠(yuǎn)離他。但顧清清身上有太多謎團,
林嶼白又似乎知道些什么……強烈的好奇和一種想要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的本能,
最終壓倒了顧清清的警告。“好?!币粋€小時后,
林嶼白的司機將我接到了那間掩映在竹林深處的茶館包廂。林嶼白已經(jīng)到了,
穿著剪裁合體的休閑西裝,正坐在榻榻米上泡茶,動作嫻熟優(yōu)雅。裊裊茶香彌漫開來,
暫時驅(qū)散了我心頭的幾分陰霾?!白!?他示意我坐下,推過來一杯剛沏好的碧螺春。
我端起茶杯,溫?zé)岬拇杀中?,卻沒有喝。只是看著他。林嶼白嘆了口氣,放下茶壺,
神情變得嚴(yán)肅:“晚晚,我知道顧清清找過你了?!蔽倚念^一緊,沒說話。
“她是不是跟你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 他看著我,眼神銳利,
仿佛想從我臉上看出答案?!八钦f了些莫名其妙的話?!?我含糊其辭。
“她是不是還給了你什么東西?” 林嶼白追問,目光如炬。
我的手下意識地攥緊了放在腿上的包,那里面藏著那個深棕色的小瓶子?!皼]有。
” 我矢口否認(rèn),心跳如鼓。林嶼白盯著我看了幾秒,似乎在判斷我話的真?zhèn)?,最終,
他靠回椅背,揉了揉眉心:“晚晚,你太單純了。顧清清這個人,不簡單。
她流落在外這么多年,突然被找回來,心思深沉得很。她接近你,給你灌輸那些離奇的想法,
甚至可能給你一些來路不明的東西,目的絕對不單純?!薄澳康??她能有什么目的?
” 我忍不住問?!澳康??” 林嶼白冷笑一聲,眼神變得有些冷,“當(dāng)然是徹底毀掉你,
取代你,成為蘇家唯一的小姐,沒有任何威脅的繼承者!她恨你,恨你占了她十六年的位置!
她現(xiàn)在回來了,你以為她會容得下你這個‘贗品’繼續(xù)存在嗎?哪怕只是名義上的?
把你逼瘋,或者讓你徹底消失,對她最有利!”他的話,像毒蛇一樣鉆進(jìn)我的耳朵。毀掉我?
取代我?讓我消失?顧清清那雙銳利、帶著探究,甚至有一絲憐憫的眼睛在我腦海中閃過。
和她給我的那個小瓶子……如果她想害我,何必給我那個?直接揭穿我不是更好?
林嶼白的話,帶著強烈的引導(dǎo)性,反而讓我心中疑竇叢生。“她跟你說了什么?
是不是暗示你身體有問題?甚至說你不是人?” 林嶼白身體前傾,
語氣帶著一種急切的誘導(dǎo),“晚晚,別信她!那是她的手段!是心理暗示!
她想讓你自我懷疑,讓你崩潰!她就是想讓你瘋掉!這樣,蘇家,
還有我……” 他頓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著我,“我們之間的一切,就都徹底屬于她了。
”“我們之間的一切?” 我捕捉到他話里的關(guān)鍵,帶著一絲嘲諷,“我們之間,
還有什么嗎?林嶼白,在蘇家客廳那天,你可是一個字都沒為我說過。
”林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隨即被更深的痛心和焦急取代:“晚晚!你誤會我了!
當(dāng)時那種情況,我能說什么?蘇叔叔周阿姨正在氣頭上,
顧清清又剛回來……我貿(mào)然替你說話,只會火上澆油,讓他們更遷怒你!我是在保護(h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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