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頭盔上,聲音密集得令人窒息,像是無數冰冷的石子不斷撞擊著頭骨。
雨水順著我的雨衣領口鉆進去,黏膩冰冷,貼著脊梁往下爬。
摩托車的引擎在濕透的街道上低沉地嘶吼,車燈切開厚重的雨幕,
勉強照亮前方一小片不斷跳躍的水花。這鬼天氣,訂單提示音卻格外執著地響了一遍又一遍。
我瞇著眼,瞥向固定在車把上的手機屏幕,幽藍的光刺破雨夜的昏沉。
訂單地址:云頂花園A座1404室。備注欄里,
一行字異常醒目:“1404室需要番茄醬”。云頂花園?
那片金絲鳥籠般矗立在城市邊緣的高級公寓?我皺了皺眉,心里莫名地打了個突。番茄醬?
這種廉價調味品,和那種地方格格不入。這要求本身沒什么,可落在這深夜的暴雨里,
黏在“1404”這個冰冷的門牌號后面,字里行間便透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
像一塊不祥的污漬。但訂單就是命令,尤其是這種惡劣天氣里價值不菲的一單。我擰緊油門,
車輪碾過積水,朝著城市邊緣那片燈火通明卻仿佛隔絕于世的孤島駛去。
A座大廳空曠得嚇人,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映著我濕漉漉、狼狽不堪的影子。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昂貴香氛和消毒水混合的、過于潔凈的氣息,
靜得只剩下中央空調低沉的嗡鳴和我靴子踩在地面的輕微回響。電梯平穩上升,
數字無聲地跳動:14。電梯門悄無聲息地滑開,外面是鋪著厚厚地毯的走廊,燈光昏暗,
營造出一種刻意的、令人壓抑的私密感。1404室的房門,竟然虛掩著。一道狹窄的縫隙,
透出里面過于明亮、甚至有些刺眼的燈光,無情地切割著走廊的昏暗。門內安靜得可怕,
沒有電視聲,沒有人語,只有一種死寂沉沉地彌漫出來,
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銹般的腥氣。那氣味像冰冷的蛇,悄然鉆進鼻腔,纏繞住心臟。
“您好?外賣!”我提高音量,敲了敲門板。聲音在空曠的走廊里顯得有些突兀,
甚至帶著點回音。無人應答。只有死寂在蔓延。猶豫了一下,我輕輕推開了門。客廳很大,
裝飾極盡奢華,水晶吊燈灑下冰冷的光,將每一件昂貴的家具都照得纖毫畢現。然而,
空無一人。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光潔如鏡的淺色大理石地面,心臟猛地一沉,
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一道暗紅、粘稠的痕跡,如同一條丑陋的、瀕死的蛇,
歪歪扭扭地從客廳中央的地毯邊緣延伸出來,一直蜿蜒著,爬過冰冷的大理石地面,
最終消失在一扇緊閉的臥室房門之下。那痕跡邊緣模糊,帶著明顯的拖拽特征。
空氣里那股鐵銹般的腥味驟然濃重起來,沉甸甸地壓在胸口。恐懼像冰冷的潮水,
瞬間淹沒了四肢百骸。我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凝固了。直覺在瘋狂尖叫:離開!立刻離開!
但雙腳卻像生了根,眼睛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臥室門,仿佛被那門后的未知牢牢吸附著。
那扇門像一張沉默的巨口,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寒意。
一個念頭不受控制地鉆進腦海:備注里的“番茄醬”……那猩紅的顏色……胃里一陣翻攪。
不,不可能。但眼前的景象,殘忍地嘲笑著我的僥幸。必須報警!
這個念頭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混沌的恐懼。我顫抖著手摸向褲兜里的手機,指尖冰涼僵硬。
就在這時,眼角余光瞥見了客廳另一側半掩著的衣柜門。巨大的、占據了一整面墻的衣柜。
一絲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暗紅色液體,
正從衣柜底部門縫里極其緩慢地、粘稠地……滲了出來。在地板淺色的映襯下,
那紅色如同凝固的噩夢,刺目驚心。腦袋里“嗡”的一聲巨響。手機差點脫手掉落。
我幾乎是憑著本能,一步一步挪向那衣柜,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烙鐵上。距離越近,
那股混合著甜腥和腐朽的、令人作嘔的氣味就越發濃烈,幾乎令人窒息。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撞擊著肋骨。我伸出劇烈顫抖的手,指尖觸碰到冰冷的衣柜門板,
猛地用力一拉——巨大的柜門豁然洞開!首先撞入視野的,是一堆凌亂擠壓的昂貴衣裙,
絲綢、羊絨,像被粗暴蹂躪過的彩色尸體。而在這些華服之下,在衣柜最深、最暗的角落,
蜷縮著一團人形。一個女人。她的臉以一種極不自然的、扭曲的角度埋在膝蓋上,
長發散亂地覆蓋著脖頸,但依舊能看到頸部那道深得可怕的傷口,邊緣外翻著,
像一張獰笑的嘴。暗紅的血已經浸透了她身下昂貴的衣裙,
匯聚成一小灘粘稠的、幾乎發黑的血泊,正沿著衣柜底部……緩慢地向外流淌。
“呃……”喉嚨里發出一聲短促的、不成調的抽氣聲。巨大的恐懼和強烈的惡心感同時襲來,
我猛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才勉強支撐住發軟的身體。手機!對,手機!
報警!必須馬上報警!我手忙腳亂地從褲兜里掏出手機,冰冷的機身幾乎握不住,
指尖在解鎖屏幕上胡亂滑動,冷汗瞬間浸濕了屏幕。就在我顫抖著手指,
即將按下那三個救命數字的瞬間——刺耳!尖銳!撕裂寂靜!由遠及近,穿透暴雨的咆哮,
以一種撕心裂肺的強度,瞬間灌滿了整個空間!是警笛!不止一輛!
紅藍交替的、令人心悸的光芒,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瘋狂地閃爍、旋轉,
將奢華冰冷的客廳切割成一片詭異、動蕩的光影牢籠。怎么可能?!我像被無形的重錘擊中,
僵在原地,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凈凈。我還沒來得及撥號!是誰?!
誰報的警?!沉重的、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如同密集的鼓點,伴隨著金屬裝備碰撞的嘩啦聲,
粗暴地碾過走廊厚厚的地毯,以驚人的速度逼近!
公寓的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外面猛地撞開,發出“砰”的一聲巨響!“不許動!警察!
”“放下手機!雙手抱頭!立刻!
”幾道穿著深藍制服、渾身濕透的身影如同黑色的閃電般沖了進來,
幾支黑洞洞的槍口瞬間鎖定在我身上。冰冷的金屬反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強大的壓迫感和冰冷的死亡氣息撲面而來,幾乎讓我窒息。“我…不是我!我送外賣的!
里面…里面有尸體!”我語無倫次地嘶喊,聲音干澀發顫,本能地將手機扔在地上,
雙手顫抖著高舉過頭頂。“閉嘴!趴下!”一個粗糲的聲音咆哮著。
冰冷的槍管抵住了我的后腰,巨大的力量傳來,膝蓋一軟,我整個人被狠狠摜倒在地,
臉頰重重砸在冰涼堅硬的大理石地面上。骨頭硌得生疼,嘴里瞬間彌漫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雙手被粗暴地反扭到背后。緊接著,
手腕上傳來一陣冰冷、堅硬、令人絕望的金屬觸感——是手銬。
齒狀的鎖舌“咔噠”一聲合攏,冰冷瞬間箍緊了皮肉,深入骨髓。就在這時,
一個年輕警員在我身邊蹲了下來。他動作利落,和其他警員一樣帶著濕冷的雨氣。
他負責最后收緊手銬的卡扣。他的動作似乎比其他人更細致些,
手指甚至在我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確認松緊。就在他俯身靠近,
那股混合著雨水、汗味和警服特有布料味道的氣息籠罩下來的剎那,一個極低、極冷的聲音,
帶著一絲難以形容的、近乎愉悅的輕佻,如同毒蛇吐信般,
清晰地鉆進我的耳朵里:“番茄醬的味道…還滿意嗎?”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時間凝固了,所有聲音都像被一只無形巨手猛地掐斷。
警笛刺耳的嘶鳴、其他警員急促的呼喝、外面暴雨狂暴的沖刷……所有的一切瞬間被抽離,
只剩下那句話,每一個音節都像淬了冰的毒針,狠狠扎進我的耳膜,直刺大腦深處。
番茄醬……番茄醬?!備注!那個詭異的備注!
那行冰冷的文字——“1404室需要番茄醬”——此刻帶著地獄般的回響,
在我混亂的腦海中瘋狂撞擊!是他!這個給我戴上手銬的人!他看過訂單!他知道!
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凍結成冰,又在下一秒被點燃,在血管里瘋狂奔突、灼燒。我猛地抬起頭,
撞進一雙眼睛里。那雙眼睛就在咫尺之距。年輕,甚至稱得上俊朗,
警帽的帽檐在他眉骨上方投下一道清晰的陰影。可就在這陰影之下,
那雙眼睛里卻沒有任何面對兇案現場的凝重或職業性的銳利。沒有憤怒,沒有探究,
甚至沒有一絲波瀾。只有一種近乎空洞的平靜,一種……死水般的沉寂。不,
在那沉寂的最深處,似乎還藏著一星點極淡、極冷的微光。那不是怒火,
更像是一種……玩味?一種觀察獵物跌入陷阱時,饒有興致的、冰冷的欣賞?
我的瞳孔驟然縮緊,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像一張拉到極限的弓。
喉嚨被無形的鐵鉗死死扼住,連一絲嗚咽都無法擠出。巨大的、滅頂的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
四肢百骸瞬間麻痹。他不是來救人的,更不是來破案的!
他就是那個……那個留下備注、打開地獄之門的人!他混在警察之中,
看著我踏入這個精心布置的屠宰場,看著我驚恐地發現尸體,
再“恰好”掐在我準備報警的瞬間,帶著“正義”從天而降!他親手給我戴上手銬,
然后……用一句惡魔的低語,完成了最后的嘲弄!
“你……”一個破碎的音節終于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和深入骨髓的恐懼。
年輕警員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剛才那聲致命的低語只是我的幻覺。他利落地站起身,
動作標準而干練,和其他警員毫無二致。他甚至還微微側過身,
對著旁邊一個年紀稍大的警員,
用一種再正常不過、甚至帶著點職業匯報的口吻清晰地說:“頭兒,嫌疑人情緒激動,
控制住了。現場初步判斷……情況復雜。”他的聲音平穩,毫無破綻。那老警員點點頭,
眉頭緊鎖,目光銳利地掃過客廳里那道刺目的拖拽血跡,
最終凝重地投向那扇半開的、散發著死亡氣息的臥室門,以及更深處那個滲出絕望的衣柜。
“封鎖現場!技術隊!法醫!”老警員的聲音沉郁,帶著巨大的壓力在客廳里回蕩。
其他警員迅速行動起來,
、對講機里模糊的指令聲、相機快門冰冷的咔嚓聲……瞬間交織成一片忙碌而壓抑的背景音。
沒有人再看我。在所有人眼中,我已經是鐵板釘釘的“嫌疑人”,
一只被制服、等待處理的危險獵物。只有那個年輕的警員,
在轉身走向臥室方向、準備參與現場勘察的瞬間,腳步似乎極其短暫地頓了一下。
他的側臉在紅藍警燈詭譎的光影中明滅,嘴角的線條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那不是一個笑容。至少不是人類能理解的笑容。那更像是一個……微不可察的肌肉抽動,
一個只有魔鬼才懂得的、滿足的確認。冰冷,殘酷,帶著一種令人靈魂戰栗的掌控感。
他是在確認陷阱完美閉合?還是在欣賞我臉上凝固的絕望?紅與藍的光影,
如同兩條冰冷滑膩的毒蛇,在昂貴的大理石地面上無聲地扭曲、纏繞、交替爬行,
一遍又一遍地舔舐過我的臉。每一次光芒的閃爍,都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我的神經上。
手銬的金屬齒,深深嵌進手腕的皮肉里,那刺骨的冰涼仿佛有生命般,順著血脈向上侵蝕,
一點點凍結我的心臟。周圍的世界成了一個模糊的、充滿惡意回音的噩夢。
警員們穿著濕漉漉深藍制服的身影在我身邊晃動,
令、模糊的對講機雜音、相機快門冷漠的咔嚓聲——都像是隔著厚重的、灌滿水的玻璃傳來,
扭曲失真。我的目光無法控制地穿過這些晃動的人影縫隙,死死釘在那個年輕警員的背上。
他正站在臥室門口,微微側身對著技術隊的人說著什么,手指冷靜地指向衣柜的方向。
他的姿態無可挑剔,專業、鎮定,一個標準的新銳警員形象。他微微偏過頭,
似乎是在傾聽技術隊人員的回應。就在他偏頭的那個角度,客廳里瘋狂旋轉的警燈光芒,
恰好掠過他的嘴角。那嘴角……極其短暫地,向上彎了一下。一個細微得幾乎不存在的弧度,
快得像幻覺。但那不是幻覺。那是一種……冰冷的、純粹的愉悅。
像是一個藝術家在審視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像一個棋手看著對手落入最后的死局。
那弧度里沒有一絲人類的溫度,只有一種掌控一切的、近乎神祇般的殘酷滿足。
寒意不再是潮水,它變成了凝固的冰河,將我整個人徹底凍結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只剩下那句帶著血腥味的低語在顱腔內瘋狂撞擊、回蕩,
震得靈魂都在顫栗:“番茄醬的味道…還滿意嗎?”滿意?這扭曲的盛宴,
這精心編織的絕望陷阱……這血腥的“番茄醬”……就是他為我準備的“滿意”?
手腕上的冰冷,仿佛是他目光的延伸,緊緊纏繞,宣告著無法逃脫的終局。
冰冷的金屬齒嵌進皮肉,那股寒意順著血脈蛇一樣向上爬,直抵心臟。
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擊著胸膛,震得耳膜嗡嗡作響,仿佛整個世界的噪音都被過濾,
只剩下這絕望的搏動。紅與藍的警燈光芒如同兩條冰冷的毒蛇,
在昂貴的大理石地板上無聲地扭曲、纏繞、舔舐,每一次光芒掃過我的臉,
都帶來一陣刺骨的麻木。“報告!死者女性,初步判斷銳器割喉致死,
死亡時間……需要進一步確認。”技術隊冰冷的聲音在客廳中央響起,
帶著儀器特有的電子感,像一把手術刀切割著死寂的空氣。
他們圍著那個敞開的、散發著死亡惡臭的衣柜,如同圍著祭壇的祭司。
我的目光穿過晃動警員深藍色制服的縫隙,死死釘在那個年輕警員——那個惡魔——的背上。
他正站在臥室門口,微微側身對著老警長,姿態無可挑剔。他的手指冷靜地指向臥室深處,
嘴唇翕動,在說著什么。老警長眉頭擰得更緊,銳利的目光掃過客廳里那道刺目的拖拽血跡,
最終沉重地落回我身上,那眼神像在看一件沾血的證物,冰冷、懷疑、毫無溫度。就在這時,
年輕警員似乎結束了匯報,微微偏過頭,目光恰好與我的視線在空中相撞。沒有慌亂,
沒有警告,那雙眼睛里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封的死寂。那死寂中,
似乎還沉淀著某種極淡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滿足。隨即,他極其自然地移開視線,
仿佛我只是墻角一件礙眼的垃圾。“頭兒,這外賣員……”他轉向老警長,聲音平穩清晰,
每一個字都像精心打磨過,“出現的時機太‘巧’了。尸體剛被發現,
他就‘恰好’出現在門口?而且……”他頓了頓,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被我扔在地上的手機,
屏幕還亮著,停留在撥號盤的界面,那三個未及撥出的數字像是對我的嘲諷。
“手機解鎖狀態,就在他手里,就在他要‘報警’的時候。”他刻意加重了“報警”兩個字,
嘴角掠過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快如鬼魅。“不是我!我是來送外賣的!”我嘶吼出聲,
喉嚨干澀得像砂紙摩擦,“訂單!你們查訂單!1404室點的!備注要番茄醬!
我什么都不知道!”聲音在空曠奢華的客廳里顯得異常單薄,瞬間被忙碌的現場噪音吞沒。
老警長沉著臉,沒說話,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邊另一個警員。那警員會意,
立刻走向我扔在門廳地上的那個印著快餐店Logo的保溫外賣袋。
塑料袋摩擦發出窸窣的聲響,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年輕警員的目光也跟了過去,那眼神深處,
一絲極淡的、近乎興奮的幽光一閃即逝。警員動作利落地打開袋口,
將里面的東西一樣樣取出,放在鋪在地上的證物塑料布上:一個牛皮紙包裝的漢堡,
一盒金黃油膩的薯條,還有……一個印著笑臉標志的、鼓鼓囊囊的紅色番茄醬包。
老警長走近幾步,銳利的目光審視著那包番茄醬。它完好無損,封口嚴密,
鮮紅的塑料包裝在警燈下反射著詭異的光。“這就是你要的‘番茄醬’?”老警長聲音低沉,
目光如鷹隼般鎖住我。那語調里的壓力幾乎要把我碾碎。“是…是訂單備注要求的!
”我急促地辯解,聲音因恐懼而變調,“1404室!備注清清楚楚寫著‘需要番茄醬’!
你們系統能查到!我沒動過!我根本不知道里面……”“不知道里面是死人?
”年輕警員突然接口,聲音不高,卻像冰錐一樣精準地刺破我的辯解。他向前一步,
站到老警長身側,目光再次落在我臉上,那審視的眼神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殘酷冷靜。
“一個暴雨深夜,一個高檔公寓,一個虛掩的房門,一道通往臥室的血跡,
一具藏在衣柜里的尸體……而你,一個渾身濕透的外賣員,
捧著一份特意備注了‘番茄醬’的外賣,‘恰好’出現在這里?”他微微歪了下頭,
眼神里充滿了冰冷的、毫不掩飾的嘲弄,“這劇本,是不是太‘巧合’了一點?
還是說……這‘番茄醬’,本就是你自己點的?為了一個‘完美’的不在場證明?或者,
是為了某種……儀式感?”“儀式感”三個字,
被他用一種近乎耳語的、帶著病態玩味的語氣吐出。每一個音節都像冰冷的針,
狠狠扎進我的耳膜。我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凈凈,四肢冰冷僵硬。
那雙平靜到可怕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出我臉上因極度恐懼和冤屈而扭曲的表情。
他不是在推理,他是在享受!享受我的崩潰,享受他親手編織的這出死亡戲劇!“你胡說!
你撒謊!”我目眥欲裂,巨大的憤怒和恐懼讓我幾乎失去理智,身體猛地向前掙動,
試圖撲向他,“是你!是你在訂單里備注的番茄醬!是你報的警!是你殺了她!
你——”冰冷的槍管再次狠狠頂在我的后腰,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我重新摜倒在地。
臉頰重重磕在冰冷堅硬的大理石上,牙齒磕破了口腔內壁,
一股濃重的鐵銹味瞬間在嘴里彌漫開來。“控制住他!”老警長的聲音嚴厲地響起。“頭兒,
嫌疑人情緒失控,有攻擊傾向!請求強制措施!”年輕警員的聲音立刻響起,
冷靜、專業、充滿了對“危險分子”的警惕。他甚至還“盡職”地向前一步,
擋在老警長和我之間,仿佛在保護他的上司。“帶走!先送車上嚴加看管!
等現場初步勘查結束!”老警長果斷下令,語氣不容置疑。他看向我的眼神里,
最后一絲疑慮似乎也徹底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確信。兩個身材魁梧的警員立刻上前,
像抓小雞一樣將我從冰冷的地板上粗暴地拽了起來。手臂被反剪的劇痛讓我眼前發黑。
年輕警員側身讓開通道,他的位置離我很近。就在我被押著,踉蹌地經過他身邊時,
他微微垂著眼簾,像是在整理自己濕漉漉的袖口。一個極低、極冷的聲音,
帶著地獄吹來的陰風,再次精準地灌入我的耳朵,只有我能聽見:“戲,才剛剛開始。
好好享受……你的‘角色’。”那聲音里飽含著一種近乎愉悅的殘忍,
一種獵人欣賞著落入陷阱、徒勞掙扎的獵物時,那種病態的滿足感。我的身體猛地一顫,
像被無形的電流擊中。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憤怒,
只剩下刺骨的絕望和窒息。我被連拖帶拽地押向門口,腳步虛浮。
視線最后一次掠過這奢華冰冷的地獄:那道刺目的血跡,
那扇敞開的、散發著死亡氣息的衣柜門,技術隊慘白的燈光在尸體上晃動……最后,
是那個穿著深藍制服、如同幽靈般佇立在紅藍光影中的年輕警員。他靜靜地看著我,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雙眼睛,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
清晰地倒映著我此刻狼狽、驚恐、被徹底打入深淵的倒影。
冰冷、堅硬的車廂壁緊貼著我的脊背,每一次顛簸都像是要把我的骨頭震散。手腕上,
那副象征著“嫌疑人”身份的金屬鐐銬,冰冷而沉重,齒痕深深陷入皮肉,
每一次脈搏的跳動都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清晰地提醒著我身陷囹圄的現實。
車窗玻璃蒙著一層厚厚的雨霧和水汽,
光影——扭曲的路燈、模糊的霓虹、呼嘯而過的車燈——像一張張怪誕的、不斷變幻的鬼臉,
在濕漉漉的玻璃上滑過,嘲笑著我的絕望。
車廂里彌漫著一股劣質皮革、汗味和殘留香煙混合的渾濁氣息。
前排副駕駛座上的警員沉默得像塊石頭,只有對講機偶爾傳來的、帶著電流雜音的指令聲,
刺破這令人窒息的死寂。每一次沙沙的電流聲響起,都讓我心臟狂跳,
仿佛那是來自地獄的召喚。“番茄醬的味道…還滿意嗎?”那句惡魔般的低語,
如同淬毒的冰錐,一遍又一遍地在我混亂、驚恐的腦海里反復穿刺、攪動。
每一個音節都帶著血腥的鐵銹味,帶著衣柜深處那股令人作嘔的死亡甜腥,
帶著他嘴角那抹冰冷玩味的弧度。那不僅僅是一句嘲弄,那是一個烙印,一個宣告,
一個將我死死釘在“兇手”位置上的、無法辯駁的詛咒。是他!那個穿著警服的魔鬼!
他看過訂單!他知道備注!他精準地掐算著我到達的時間,在我推開地獄之門的瞬間,
他召喚了“正義”的警笛!他親手給我戴上這冰冷的鐐銬,然后,用一句低語,
完成了這血腥陷阱的最終閉環!為什么?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我和那個死去的女人素不相識!
我只是一個在暴雨夜里奔波求生的外賣騎手!他選中我,
僅僅是因為……我“恰好”在那個時間,接了一個去1404的單?
一個隨機的、不幸的……獵物?巨大的冤屈和滅頂的恐懼如同兩條冰冷的毒蛇,
在胸腔里瘋狂地絞纏、撕咬。胃部一陣劇烈的痙攣,我猛地彎下腰,干嘔起來,
卻只吐出一些苦澀的酸水。前排的警員似乎被驚動,透過后視鏡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眼神里只有職業性的漠然和警惕。就在這時,
對講機里傳來一陣更清晰的、帶著現場背景噪音的匯報聲,是那個老警長的聲音,
透過電流顯得更加沉郁:“……現場初步勘查完畢。死者身份確認,房主林薇,獨居。
致命傷確系單刃利器割喉,手法……相當利落。死亡時間初步推斷在晚上九點到十點半之間。
重點注意:臥室床頭柜發現一個撕開的番茄醬包裝袋,
里面殘留物已提取……與死者指甲縫內發現的微量紅色粘稠物初步形態吻合。另外,
在客廳靠近門口的地毯邊緣,提取到一枚不屬于死者的清晰鞋印,尺碼約43碼,紋路特殊,
正在比對數據庫……”九點到十點半?我的心臟猛地一沉。我接到那個該死的訂單,
是在十點二十五分!我沖進1404室時,手機屏幕顯示的時間是十點四十分!也就是說,
那個女人在我到達之前至少十分鐘,就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尸體了!時間!時間對我不利!
那個惡魔警察,他算準了一切!還有……番茄醬包裝袋?在臥室床頭柜?被撕開?
甚至……沾在死者的指甲縫里?一股更深的寒意瞬間攫住了我。
他不僅利用了我送來的番茄醬,他甚至還……偽造了現場?他故意撕開番茄醬,
讓死者在“掙扎”中沾染上?就是為了坐實我那包“番茄醬”與兇案的聯系?
這個念頭帶來的恐懼,遠比冰冷的鐐銬更讓人絕望。他心思的縝密,手段的狠毒,
完全超乎想象。這根本不是一個臨時起意的陷害,這是一場處心積慮、精心編排的謀殺!
而我,只是他劇本里一個早已寫定的、無法逃脫的替罪羊!那個鞋印呢?43碼?紋路特殊?
會是他留下的嗎?還是……他連這個也計算在內?故意留下指向其他人的線索?
混亂的思緒像一團亂麻,越扯越緊,幾乎要將我的理智徹底絞碎。警車猛地一個急剎,
我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沖去,又被安全帶狠狠勒回座椅,鐐銬的金屬邊緣重重硌在肋骨上,
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氣。“到了。”前排的警員毫無感情地吐出兩個字。車窗外,
是森嚴、冰冷、燈火通明的市局大門。巨大的國徽在雨夜中沉默地懸掛,
散發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門崗處荷槍實彈的警衛,眼神銳利如鷹,
掃視著這輛深夜駛入的警車。紅藍警燈的光芒,此刻不再閃爍,而是像凝固的、冰冷的血液,
涂抹在濕漉漉的黑色車身和肅穆的建筑外墻上。后車門被粗暴地拉開,
冰冷的、飽含水汽的風瞬間灌了進來,激得我渾身一顫。一只戴著黑色手套的大手伸進來,
抓住我的胳膊,毫不留情地將我拖出車廂。腳踩在濕冷的水泥地上,
冰冷的雨水立刻打濕了褲腳。“走!”一聲低沉的呵斥在耳邊響起。我踉蹌著,
被兩個警員一左一右緊緊夾住,拖著沉重的鐐銬,
步履蹣跚地走向那扇吞噬過無數罪惡與冤屈的大門。門廳里慘白的燈光傾瀉下來,
將我們幾個人的影子拉得又長又扭曲,如同釘在冰冷地面上的、怪異的標本。
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舊文件、還有某種……金屬和絕望混合的冰冷氣味。
就在即將被押入那扇象征著徹底失去自由的、燈火通明的門廳前,
我下意識地、絕望地回頭望了一眼。暴雨依舊在漆黑的夜空里瘋狂地傾瀉,
織成一張無邊無際的、冰冷的網。遠處城市模糊的霓虹在雨幕中暈染開,如同鬼魅的眼睛。
就在那片混沌的光影邊緣,一輛剛剛停穩的警車旁,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那個年輕警員。
他沒有打傘,任憑冰冷的雨水沖刷著他深藍色的警服。他剛剛下車,
似乎正和旁邊一個技術員低聲交談著什么,手里拿著一個透明的證物袋。
隔著厚重的雨幕和幾十米的距離,我看不清袋子里具體是什么,
只隱約看到一抹刺目的紅色輪廓——是那個在臥室發現的、被撕開的番茄醬包裝袋?
還是……別的什么?他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注視。交談的動作極其短暫地頓了一下。然后,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頭。冰冷的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不斷滴落。
他的目光穿透迷蒙的雨霧,如同兩道來自深淵的探照燈光,精準地、毫無阻礙地鎖定了我。
隔著喧囂的雨聲,隔著冰冷的鐐銬,隔著這令人窒息的絕望距離,
我清晰地“看”到了他嘴角那抹緩緩拉開的、無聲的弧度。
那是一個真正的、屬于魔鬼的微笑。冰冷,殘酷,帶著掌控一切的、令人靈魂凍結的愉悅。
他在說:歡迎來到……為你量身打造的煉獄。看守所厚重的鐵門在身后轟然關閉,
那沉悶的巨響如同喪鐘,震得我靈魂都在顫抖。門軸摩擦的刺耳噪音,
瞬間被甬道里無孔不入的死寂吞噬。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氣息:陳年的汗臭、排泄物的騷味、劣質消毒水的刺鼻,
還有……一種更深的、沉淀在磚縫和鐵欄里的絕望和恐懼,混合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氣體,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淤泥。我被粗暴地推進一個狹小的單間。
四面是冰冷、斑駁的灰色水泥墻,墻上高處開著一扇焊著粗鐵條的、巴掌大的小窗,
窗外只有一片被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同樣灰暗的天空。一張釘在地上的鐵板床,
一張同樣固定住的、布滿污漬的水泥桌凳,便是全部。角落里,一個散發著惡臭的蹲便器,
像一張咧開的、嘲諷的嘴。鐵門上的窺視孔被關上,發出輕微的“咔噠”聲。
整個世界驟然被壓縮進這方寸之地,只剩下死寂和冰冷。我背靠著冰冷刺骨的水泥墻,
身體順著墻壁無力地滑坐到冰冷堅硬的地面。手腕上的銬痕依舊在灼痛,
提醒著我幾個小時前那場地獄般的遭遇。老警長臨走前那冰冷、篤定的眼神,
像烙印一樣刻在我的腦海里——他認定了我就是兇手。“番茄醬的味道…還滿意嗎?
” “戲,才剛剛開始。好好享受……你的‘角色’。” 那惡魔的低語,如同跗骨之蛆,
在死寂的空氣中反復回響。每一個音節都帶著血腥的鐵銹味,
帶著他嘴角那抹掌控一切的殘酷笑意。他不是警察!他是一個披著警服的魔鬼!
他精心策劃了這一切,利用了我的外賣訂單,利用了那包該死的番茄醬,
利用了暴雨夜天然的掩護,甚至利用了警察系統的快速反應!他把我推到這個位置,
然后像欣賞籠中困獸一樣,欣賞我的恐懼和掙扎!為什么?為什么是我?!
巨大的冤屈和滅頂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沖擊著我搖搖欲墜的理智。
胃里翻江倒海,我蜷縮在冰冷的地面上,干嘔著,卻什么也吐不出來。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混合著臉上的雨水和冷汗,無聲地滑落。無助感像無數細密的針,扎遍全身。
我只是一個送外賣的!我只是想在這個暴雨夜多掙幾單錢!為什么會這樣?!
時間在死寂中緩慢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不知過了多久,也許一小時,
也許更久,甬道深處傳來沉重、規律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后停在了我的門前。
窺視孔被拉開,一只冷漠的眼睛出現在孔洞后面,掃視了一下。“哐當!
”鐵門上的鎖被打開,門被推開。一個身材魁梧、穿著看守制服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
臉上毫無表情,眼神像看一件貨物。“起來。有人要見你。”他的聲音粗嘎,
不帶任何感情色彩。會見室。慘白的燈光從頭頂傾瀉而下,
將室內照得如同手術臺般冰冷無情。空氣里消毒水的味道更加濃烈。
一張冰冷的金屬長桌將房間一分為二。長桌對面,
坐著一個穿著深灰色西裝、戴著金絲眼鏡、約莫四十歲左右的男人。他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
面前攤開著一個厚厚的筆記本和一支昂貴的鋼筆。他的表情很復雜,
混合著審視、一絲不易察覺的同情,以及……一種職業性的疏離。
他就是老警長臨走前提到的,局里指派的“法律援助律師”,張律師。我坐在冰冷的鐵椅上,
手腳依舊戴著沉重的鐐銬,與桌面碰撞發出沉悶的金屬聲響。隔著桌子,
我能清晰地看到張律師鏡片后那雙銳利的眼睛,正在我布滿血絲、驚恐未定的臉上來回掃視。
“姓名?”他開口,聲音平穩,帶著一種公式化的腔調。我機械地回答。“職業?
” “外賣員。” “說說吧,今天晚上十點二十五分到十點四十分之間,
你為什么會出現在云頂花園A座1404室?”張律師的鋼筆懸停在筆記本上方,
目光如手術刀般精準。“送外賣……”我的聲音干澀嘶啞,像破舊的風箱,
“訂單……系統有記錄……1404室……備注要番茄醬……”“訂單我們當然會查。
”張律師打斷我,語氣平靜卻帶著無形的壓力,“但重點是,你進入現場后,看到了什么?
做了什么?每一個細節,都關系到你是否能洗清嫌疑。記住,我是來幫你的,
但前提是你必須說實話。”“幫?”這個詞像一根刺,扎進我混亂的神經。我猛地抬起頭,
眼神里充滿了被逼到絕境的絕望和一絲瘋狂,“怎么幫?他們根本不相信我!那個警察!
那個年輕的警察!他是惡魔!是他殺的人!是他設的局!他看過訂單!他知道番茄醬!
是他報的警!是他給我戴的手銬!
他還……他還在我耳邊說……”巨大的恐懼讓我無法完整復述那句惡魔的低語,
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張律師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金絲眼鏡后的目光變得異常銳利。“冷靜!指控一名在職警員是極其嚴重的!
你確定你說的是負責現場的警員陳默?”他刻意強調了那個名字。“就是他!陳默!
”我幾乎是吼出來的,雙手銬在桌下瘋狂地掙動,鐐銬發出刺耳的嘩啦聲,“他就在那里!
他看著我!他在笑!他在享受這一切!你們為什么不查他?!
為什么不查他為什么那么快出現在現場?!為什么臥室床頭柜會有撕開的番茄醬?!為什么?
!他才是兇手!”我的情緒徹底失控,語無倫次,涕淚橫流,
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在咆哮。看守在門外重重地敲了一下門,以示警告。
張律師沉默地看著我,眼神里的那絲同情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他等我的咆哮稍微平息,
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石塊砸在我心上:“聽著,
你的情緒我理解。但指控,需要證據。你所說的‘陳默警官’,
是市局刑偵支隊新調來的骨干,履歷清白,案發時他的行蹤有多人證明,
包括第一時間和他一起出警的同事。他到達現場的時間、反應,完全符合標準流程。
至于你提到的‘番茄醬’……”張律師頓了頓,目光更加銳利,“現場勘查初步報告顯示,
臥室床頭柜發現的撕開番茄醬包裝袋上,提取到的指紋,經過初步比對……與你高度吻合。
同時,在死者林薇的指甲縫里,也提取到了微量同種番茄醬成分。”轟!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仿佛被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指紋?番茄醬包裝袋上……有我的指紋?怎么可能?!
我甚至沒碰過那東西!我送的那包番茄醬,是完好無損地放在外賣袋里的!是那個惡魔!
是他!他一定是戴著手套撕開了那包番茄醬,
然后……然后在我被警察按倒在地、毫無反抗之力的時候,他接觸過我!他一定是那個時候,
趁亂把包裝袋塞到我手里或者蹭到我的指紋!這個念頭帶來的寒意,瞬間將我凍僵,
比看守所的墻壁還要冰冷刺骨!“不……不可能……”我喃喃自語,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
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我沒有……我沒碰過……是他……是他陷害我……”“陷害?
”張律師的聲音冷了下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
“現場還有一枚43碼的特殊紋路鞋印,
初步比對……與你腳上這雙外賣平臺統一配發的工鞋,尺碼、磨損特征高度一致。
”他的目光掃過我腳上那雙沾滿泥濘的舊鞋。“另外,死者林薇,社會關系調查顯示,
她近期曾因送餐延誤,多次投訴過你所在的外賣平臺,
其中一次……指名道姓投訴到了你個人頭上。有這回事嗎?”投訴?!我的心臟猛地一縮。
模糊的記憶碎片涌了上來……好像是有那么一次,一個住在高檔公寓的女人,
因為暴雨天配送晚了二十分鐘,在電話里尖聲怒罵,最后還投訴到了平臺,
害我被罰了款……那個女人……就是林薇?!
“我……我只是被罰了錢……我怎么可能因為一次投訴就殺人?!”我驚恐地辯解,
但聲音虛弱無力。這一切的“巧合”,在張律師冷靜的陳述下,
正迅速編織成一張將我牢牢捆死的巨網!
印)、行為(“恰好”出現在案發現場、“試圖毀滅證據”的手機)……所有指向我的線索,
都嚴絲合縫!張律師合上了他的筆記本,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
那嘆息聲在死寂的會見室里顯得格外沉重,如同宣判的槌音。他站起身,
整理了一下本就一絲不茍的西裝,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復雜地看著我,
那眼神里最后一絲職業性的探究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種近乎悲憫的……放棄。
“我的職責是為你提供法律程序上的協助。”他的聲音恢復了最初的公式化,
冰冷得不帶一絲情感,“但基于目前警方掌握的所有證據鏈,你的情況……非常不利。
‘激情殺人’的可能性很高。我建議你……認真考慮認罪的可能性。爭取在后續量刑上,
能獲得一些寬大處理。”他頓了頓,最后看了我一眼,“這是對你最現實的建議。好自為之。
”說完,他不再看我,拿起公文包,轉身離開了會見室。看守面無表情地重新關上了鐵門。
“哐當!”那關門聲,如同最后一塊巨石,徹底封死了我所有微弱的希望之光。認罪?
寬大處理?張律師的話像淬毒的冰凌,深深刺入我的心臟。連唯一可能“幫助”我的人,
都徹底倒向了“證據”那一邊,勸我放棄抵抗,接受這樁精心炮制的謀殺罪名!
巨大的絕望如同冰冷的、粘稠的瀝青,從四面八方涌來,瞬間將我淹沒、包裹、封死。
我癱倒在冰冷的鐵椅上,手腳的鐐銬沉重得如同山岳。眼前陣陣發黑,耳邊嗡嗡作響,
仿佛有無數惡魔在尖嘯。指紋……鞋印……投訴……番茄醬……所有指向我的“證據”,
還有那個惡魔警察陳默滴水不漏的“在場證明”和“清白履歷”……這是一個死局!
一個為我量身打造、無處可逃的死局!“番茄醬的味道…還滿意嗎?” “戲,才剛剛開始。
好好享受……你的‘角色’。” 那惡魔的低語再次在死寂的空氣中響起,這一次,
帶著更加清晰的、令人靈魂凍結的嘲弄和掌控。“啊——!!!
”一聲壓抑到極致、最終沖破喉嚨的嘶吼,如同瀕死野獸的哀鳴,
在冰冷的、充滿消毒水氣味的會見室里爆發出來,帶著無盡的冤屈、恐懼和徹底的絕望。
我用盡全身力氣,將戴著手銬的雙手狠狠砸在冰冷的金屬桌面上!“砰!
”沉悶的巨響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手腕傳來鉆心的劇痛,銬齒更深地陷入皮肉,
幾乎要勒斷骨頭。殷紅的血珠,瞬間從被金屬邊緣割破的皮膚下沁出,
在冰冷灰暗的金屬桌面上,暈開一小朵刺目、絕望的暗紅色花朵。冰冷的水泥地面,
像一塊巨大的、永不融化的寒冰,貪婪地汲取著我身體里最后一絲溫度。看守所單間的死寂,
不再是無聲的壓迫,它變成了一種有形的、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液體,
灌滿了我的口鼻和肺腑。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絕望的腥甜。
張律師那冰冷的、帶著悲憫的勸降話語,如同淬毒的冰凌,深深扎在心臟最深處,
隨著每一次心跳,將名為“認罪”的毒素泵向四肢百骸。認罪?寬大處理?
這虛偽的慈悲背后,是那個惡魔陳默精心編織的、密不透風的鐵壁!
紋、鞋印、投訴記錄、那該死的“番茄醬”……還有他滴水不漏的“清白”和“在場證明”!
這是一個完美的死局,一個為我量身定做的、插翅難逃的煉獄!“番茄醬的味道…還滿意嗎?
” “戲,才剛剛開始。好好享受……你的‘角色’。”那低語,不再是回蕩在腦海,
它如同實質的毒蛇,纏繞在我的脖頸,每一次吐信都帶來冰冷的窒息感。陳默!
他不僅奪走了林薇的生命,還要用我的自由、我的名譽、甚至我的生命,
來作為他扭曲“劇本”的高潮謝幕!他在哪里?他是不是正坐在溫暖的辦公室里,端著咖啡,
翻看著我的“罪證”,嘴角掛著那抹掌控一切的、令人作嘔的微笑?
他是不是在欣賞著我此刻在絕望深淵里徒勞的掙扎?巨大的憤怒,如同被壓抑到極致的巖漿,
在冰冷的絕望巖層下瘋狂地奔涌、灼燒!它燒干了眼淚,燒盡了恐懼,
只剩下一種純粹的、想要撕裂一切的狂暴!我不能認罪!
我絕不能成為他血腥戲劇里那個可悲的、任人宰割的“角色”!就算要死,
我也要撕下他那張偽善的警服面具!我要讓所有人知道,真正的魔鬼是誰!“呃啊——!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從喉嚨深處擠出的嘶吼,伴隨著我用盡全身力氣將戴著手銬的雙手,
再次狠狠砸向冰冷堅硬的水泥地面!“砰!”沉悶的撞擊聲在狹小的空間里顯得格外驚心。
手腕上早已被金屬邊緣割破的傷口瞬間崩裂,溫熱的鮮血汩汩涌出,
粘稠地沾滿了冰冷的銬圈,又滴落在同樣冰冷的地面上。鉆心的劇痛,
反而像一劑強效的清醒劑,瞬間沖散了部分混沌的絕望。劇痛中,
我的身體因用力過猛而劇烈前傾,額頭重重撞在了對面那張同樣冰冷堅硬的水泥桌腿邊緣。
“咚!”一陣眩暈襲來,眼前金星亂冒。就在這短暫的天旋地轉中,我的目光,
被桌腿后方、緊貼墻角地面的一個極其微小的異常所吸引。那是一小塊水泥地面。
顏色似乎比周圍要……新一點?淺一點?而且形狀……極不規則,
邊緣似乎有些細微的、不自然的翹起?它被厚重的、布滿污漬的水泥桌腿遮擋了大半,
如果不是此刻這個極其狼狽、額頭撞地的角度,根本不可能發現!
一股極其微弱、卻又無法忽視的電流感瞬間竄過我的脊椎!看守所的單間!
為什么這里會有這樣一塊明顯修補過、而且試圖隱藏的水泥地面?!它下面……是什么?!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起來,血液似乎重新開始奔流。求生的本能和那股被點燃的憤怒,
如同兩道洪流,瞬間沖垮了絕望的堤壩。我必須看看!必須!強忍著眩暈和手腕的劇痛,
我艱難地、像一只被打斷脊梁的狗一樣,匍匐著挪動身體,將臉盡可能貼近冰冷骯臟的地面,
湊近那個桌腿后的角落。鐵鏈摩擦地面的聲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縫隙!我看到了!
在那塊修補過的、顏色稍淺的水泥邊緣,與原本地面接縫的地方,
存在著一道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縫隙!這絕不是正常施工的痕跡!
它更像……一個粗糙的、匆忙掩蓋的蓋子!血!手腕上不斷滴落的鮮血,
正巧有幾滴落在那道縫隙邊緣,迅速滲了進去!那縫隙……是通的!
這個發現讓我渾身汗毛倒豎!一個看守所單間的水泥地面下,
藏著一個隱秘的、被匆忙掩蓋的通道?這太詭異了!這下面通向哪里?是誰挖的?
又是誰掩蓋的?它和……陳默有關嗎?一個瘋狂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腦海!沒有時間猶豫!
求生的欲望壓倒了一切!我猛地抬起被銬住的雙手,不顧手腕傷口撕裂的劇痛,
將食指和中指并攏,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戳向那塊顏色稍淺的水泥邊緣!指甲瞬間劈裂,
指尖傳來鉆心的疼痛,但更痛的是撞擊水泥帶來的指骨劇震!一下!兩下!三下!
沉悶的撞擊聲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汗水混合著血水,從額頭和手腕流下,滴進眼睛里,
一片模糊的刺痛。那塊修補的水泥似乎并不算太厚實,邊緣在我瘋狂的戳擊下,
開始有細小的碎屑簌簌落下!快了!快開了!
就在我準備發起更猛烈的沖擊時——“噠、噠、噠……”甬道深處,
傳來清晰、沉穩、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皮鞋的硬底敲擊在水泥地面上,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節奏感,正朝著我的單間方向走來!看守?還是……他?!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被發現就完了!所有微弱的希望將徹底湮滅!
我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手,身體迅速蜷縮回之前靠著墻角的姿勢,
將受傷流血的手腕死死壓在身下,試圖掩蓋血跡和聲音。心臟在喉嚨口瘋狂跳動,
幾乎要沖破胸膛!腳步聲在門外停下。“咔噠。”窺視孔被拉開。一只眼睛出現在孔洞后面,
冷漠地掃視著室內。目光在我蜷縮的身體上停留了幾秒,似乎在確認我是否還活著,
或者是否在搞什么小動作。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行走。
我能感覺到那道目光如同實質般掃過我藏著手腕的位置,
掃過墻角的地面……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囚服。幾秒鐘后,窺視孔“啪”地一聲關上。
腳步聲再次響起,逐漸遠去,消失在甬道盡頭。走了!看守例行巡視!我癱軟下來,
大口喘著粗氣,冷汗如同小溪般從額角滑落。短暫的喘息后,更強烈的緊迫感洶涌而來!
不能等了!必須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我再次撲向那個角落!這一次,不再是戳擊,
而是用被銬住的雙手,用那沾滿鮮血和污泥的手指,瘋狂地去摳、去挖那塊松動邊緣的水泥!
指甲翻卷,血肉模糊,劇痛鉆心,但此刻的疼痛仿佛成了唯一的動力!碎屑不斷落下,
那道縫隙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終于!“咔嚓!”一聲輕微的脆響!
一小塊修補的水泥被我硬生生掰了下來!
露出了下面……一個黑洞洞的、僅容一只手勉強探入的狹小空間!
一股陳腐、帶著濃重土腥味的氣息瞬間涌了上來!下面有東西!我的心跳幾乎停止!
不顧指尖的劇痛,我顫抖著將手猛地伸了進去!冰冷、潮濕的泥土氣息包裹著手指。
指尖在狹小的空間里急切地摸索著……碰到了!不是泥土!是某種……硬質的、光滑的物體!
像是一個……塑料盒子?!我用盡最后一點力氣,手指死死摳住那個盒子的邊緣,
不顧一切地往外拖拽!一個沾滿泥土、冰冷濕滑的、約莫巴掌大小的黑色硬塑料盒,
被我硬生生從那個狹窄的洞口里拽了出來!它上面還殘留著新鮮的血跡——是我的血!
盒子上掛著一把小小的、已經有些銹蝕的掛鎖。但這難不倒我!我用盡全身力氣,
將沉重的腳鐐狠狠砸向掛鎖!“哐!哐!哐!”幾聲刺耳的金屬撞擊聲后,
銹蝕的鎖扣應聲而斷!我顫抖著,用沾滿血污和泥土的手,猛地掀開了盒蓋!
盒子里沒有預想中的工具或武器。只有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有些泛黃的紙,
和一個……小小的、銀色的U盤!U盤?在這種地方?!我顧不上U盤,一把抓起那張紙,
借著高處小窗透進來的、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天光,急切地展開。
紙上是用一種極其潦草、仿佛在極度恐懼和匆忙中寫下的字跡,墨水有些暈染,
但內容卻如同驚雷,瞬間劈開了我所有的絕望和迷霧!林薇絕筆: 他們是一伙的!陳默!
李國棟(副局長)!還有那個穿風衣的男人!他們在用云頂花園的公寓洗錢!我拍到了證據!
存在U盤里!他們要滅口!陳默是條子里的毒蛇!他什么都干得出來!
如果有人發現這個……小心陳默!他不是人!他是魔鬼!別相信任何穿警服的人!跑!
快跑!把U盤里的東西公之于眾!求求你!為我報仇!林薇!是死者林薇留下的!
她不是死于隨機的兇殺!她是因為發現了陳默、甚至牽扯到警局副局長的洗錢黑幕,
拍下了證據,才被滅口!而陳默,他根本不是什么新調來的骨干!他是警局內部的毒蛇!
是這場黑幕的執行者!他利用警察的身份,完美地掩蓋罪行,
甚至……將我這個倒霉的外賣員,選作了完美的替罪羊!他之所以能“恰好”趕到現場,
能“恰好”掌握一切,根本不是什么巧合!他就是兇手!他就是幕后黑手之一!
包“番茄醬”……那撕開的包裝袋……那指甲縫里的殘留……那該死的指紋……一切的一切,
都通了!這是陳默自導自演、栽贓嫁禍的毒計!他不僅要林薇死,
還要找一個完美的替死鬼來結案,掩蓋他們更大的罪惡!
巨大的震驚和狂喜如同海嘯般沖擊著我!證據!鐵證!林薇用命換來的鐵證!
就在這個U盤里!它能洗刷我的冤屈!它能撕下陳默的警服,露出里面魔鬼的真容!
它能掀翻那個叫李國棟的副局長!就在這時——“哐當!”一聲巨響!
我單間的鐵門被猛地從外面拉開!刺眼的手電筒強光瞬間如同利劍般刺入,
將我整個人籠罩其中!一個高大、冰冷的身影堵在門口,逆著光,看不清面容,
但那身深藍色的警服輪廓,如同死神的剪影!“你在干什么?!
”一個冰冷、嚴厲、帶著絕對權威的聲音,如同驚雷般在狹小的空間里炸響!
刺眼的手電筒強光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視網膜上!瞬間的致盲和那聲炸雷般的厲喝,
讓我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驟停了一瞬!陳默?!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腦海,帶來滅頂的寒意!只有他!
只有這個魔鬼會在這深更半夜出現在這里!他發現了!他一定是發現了什么!
幾乎是出于本能,在強光籠罩全身、思維還是一片空白的剎那,
我的身體比大腦更快地做出了反應!握著U盤和那張染血遺書的手,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
猛地向后一縮!同時,沾滿污泥和鮮血的左手五指張開,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
狠狠朝著自己張開的嘴巴猛地塞了進去!冰冷、帶著濃重土腥味和血腥味的U盤,
以及那張揉成一團的紙,瞬間被粗暴地塞滿了口腔!
堅硬的塑料邊緣和粗糙的紙張棱角狠狠刮擦著脆弱的口腔內壁,
帶來一陣劇烈的惡心和窒息感!喉嚨被異物堵塞,發出痛苦的“嗬嗬”聲,眼淚瞬間涌出!
“呃啊……嘔……”劇烈的干嘔感讓我身體蜷縮,但塞滿口腔的異物死死卡住,
根本無法吐出!這個動作在強光下扭曲變形,更像是驚恐萬分的掙扎。“不許動!
”門口的身影再次厲喝,手電光柱如同冰冷的探針,
在我身上、地上、墻角那個被挖開的小洞上來回掃視!
光柱最終死死釘在那個敞開的、沾滿泥土和新鮮血跡的黑色塑料盒上,
以及被我匆忙塞進嘴里時掉落在腳邊的、那張沾著血污的泛黃紙張一角!
盡管只有一角暴露在外,但“林薇絕筆”幾個潦草卻觸目驚心的字跡,
在手電筒慘白的光線下,如同燒紅的烙鐵,清晰可見!完了!他看到了!他一定看到了!
巨大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吞沒。我像一只被釘在砧板上的魚,
等待著屠刀的落下。嘴里塞滿的U盤和紙張成了唯一徒勞的抵抗,帶來窒息般的痛苦和絕望。
然而,預想中的雷霆之怒和更殘酷的壓制并未立刻降臨。門口那高大的身影,
籠罩在手電筒刺目的逆光里,只有深藍色警服的輪廓和帽檐的陰影清晰可辨。他沉默著。
那沉默如同實質的鉛塊,沉甸甸地壓在整個狹小的空間里,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
手電筒的光柱,緩緩地從地上的破洞、敞開的黑盒子、紙張一角……最終,
移動到了我的臉上。那光芒冰冷刺眼,逼迫著我不得不瞇起眼睛,淚水和冷汗混合著流下。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那光柱背后,
一雙如同毒蛇般冰冷、銳利、仿佛能穿透皮囊直刺靈魂的眼睛,正死死地鎖定著我。
空氣凝固了。時間仿佛被拉長,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難熬。
只有我粗重、壓抑、帶著強烈窒息感的喘息聲,在死寂的單間里異常刺耳。
口腔里塞滿的異物帶來的強烈嘔吐感和窒息感,讓我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痙攣。
就在我幾乎要被這無聲的壓力和生理上的痛苦徹底壓垮時,門口的身影終于動了。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向前邁了一步。沉重的警靴踏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
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如同敲打在瀕死者的心臟上。手電筒的光柱依舊死死鎖定著我的臉。
他微微俯下身,那張在強光陰影下的臉,終于稍稍清晰了一些。棱角分明的下頜線緊繃著,
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而那雙眼睛……那雙眼睛在陰影和強光的交界處,
閃爍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光芒。那不是憤怒,不是驚愕,甚至不是殺意。
那是一種……極度的冰冷,一種看穿一切的、掌控全局的漠然,
以及……一絲極其隱晦的、仿佛看到獵物垂死掙扎時才會流露出的……饒有興味?
他看到了遺書!他看到了U盤!他知道我知道了一切!但他沒有立刻發作。他冰冷的目光,
如同實質的冰錐,從我因窒息和恐懼而扭曲的臉上,緩緩下移,
張而微微顫抖的、沾滿鮮血和污泥的雙手上——那正是我剛才瘋狂挖掘洞口、摳出黑盒的手。
他的目光在那雙手上停留了足足三秒鐘。然后,極其緩慢地,他的視線再次抬起,
重新鎖定了我的眼睛。嘴角。那緊繃的、冰冷的嘴角,
極其細微地、極其緩慢地……向上牽動了一下。一個無聲的、冰冷到骨髓深處的弧度。
那不是一個笑容。那是一個信號。一個來自地獄的信號。他在說:我看到了你的小動作,
我看到了你的絕望掙扎,我看到了你嘴里塞著的、你以為能藏住的“希望”……很有趣,
不是嗎?巨大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直沖頭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刺骨!
我塞滿異物的口腔里發出更加痛苦的嗚咽,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他知道了!
他全都知道了!他連我試圖藏匿證據的動作都看得一清二楚!他根本不在乎!他在享受!
享受我這種徒勞的、可悲的掙扎!就在這時,甬道里傳來了另一個略顯急促的腳步聲,
伴隨著看守粗嘎的詢問:“陳隊?里面沒事吧?
剛才好像聽到聲音……”堵在門口的身影——陳默——緩緩地、極其從容地直起身。
他手中的手電筒光柱,如同舞臺追光燈般,從我臉上移開,
最終落回了墻角那個被挖開的、散落著泥土和水泥碎屑的洞口上,
以及那個敞開的、空蕩蕩的黑盒子。他背對著甬道方向,聲音恢復了慣常的那種冷靜、平穩,
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恰到好處的疲憊和嚴肅:“沒事。嫌疑人情緒極度不穩定,
有嚴重的自殘傾向。”他頓了頓,手電光在那攤血跡和翻卷的指甲、破損的手腕傷口上掃過,
證據確鑿。“試圖破壞監室設施,被我及時制止了。通知醫務室,立刻過來處理傷口,
防止感染。另外……”他的聲音陡然轉冷,
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這個監室存在重大安全隱患!
立刻將嫌疑人轉移至最高戒備等級的單人監室!嚴加看管!沒有我的直接命令,
任何人不得探視!包括那個法律援助律師!立刻執行!”“是!陳隊!
”甬道里傳來看守干脆的回應,腳步聲快速離去。陳默這才緩緩轉過身,
面對著門口甬道方向。他高大的身影依舊堵著門,將外面的一切視線隔絕。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如同來自深淵的凝視。冰冷,殘酷,
帶著一種絕對的、令人靈魂凍結的掌控力。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我塞滿東西的嘴巴,
直接落在了那個冰冷的U盤上。那眼神里沒有威脅,沒有警告,
只有一種……如同看著一件已經落入囊中、只是暫時寄存在此的玩物般的平靜。然后,
他對著外面,用一種清晰、平穩的語調補充道,
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工作流程:“對了,通知技術隊,天亮后帶專業設備過來,
對這個監室進行全面檢查。尤其是這個角落……”他用手電光精準地指了指那個破洞,
“嫌疑人似乎在這里藏匿了違禁品,試圖破壞墻體。我需要知道下面到底通向哪里,
是否還有其他同伙接應的痕跡。現場所有物品,包括他吐出來的任何東西,都是關鍵物證,
必須嚴格封存、仔細檢驗。”“吐出來的任何東西”……這句話,像一把冰冷的匕首,
精準地刺向我!他是在警告!是在告訴我,一旦我試圖吐出嘴里的U盤和遺書,
那將立刻成為他口中的“物證”!
成為他毀滅證據、甚至反過來構陷我試圖銷毀罪證的又一“鐵證”!巨大的絕望和無助感,
如同冰冷的鐵水,瞬間灌滿了我的四肢百骸。我癱坐在冰冷的地上,口腔被異物塞滿,
窒息感越來越強,手腕的傷口和指尖的劇痛陣陣襲來。而眼前這個穿著警服的魔鬼,
正用最“合法”、最“專業”的指令,將我推入更深的、插翅難飛的絕境!最高戒備監室!
嚴加看管!任何人不得探視!技術隊全面檢查!他不僅要封死我傳遞信息的任何可能,
還要徹底搜查這個監室,確保沒有林薇留下的其他線索!
他甚至預判了我可能“吐出”證據的動作,提前將其定義為“物證”!陳默下達完命令,
似乎確認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他不再看我,仿佛我真的只是一件即將被處理的危險垃圾。
他側過身,讓開了門口。門外慘白的廊燈光線傾瀉進來,照亮了他半邊側臉。
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執行公務的漠然。
他抬手,極其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深藍色警服的領口,動作一絲不茍。然后,他邁步,
準備離開。就在他即將踏出監室門的瞬間,腳步似乎極其短暫地頓了一下。他的目光,
不經意地掃過墻角那個破洞邊緣……幾滴尚未完全干涸、正慢慢滲入水泥縫隙的暗紅色血跡。
那是我的血。是剛才摳挖時滴落的血。他的嘴角,那抹冰冷到極致的弧度,
似乎……極其細微地加深了一絲。一個無聲的確認。一個只有魔鬼才能讀懂的、滿足的標記。
他像是在欣賞自己布下的陷阱里,獵物徒勞掙扎時留下的、微不足道的印記。隨即,
他不再停留,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甬道的陰影里。沉重的鐵門,在他身后,
被看守從外面緩緩地、帶著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重新關上。“哐當!”那一聲巨響,
如同地獄之門徹底閉合的宣告。黑暗重新吞噬了狹小的監室,
只剩下我粗重、壓抑、帶著強烈窒息感的喘息,
以及口腔里那冰冷堅硬的、如同毒藥般塞滿的……唯一的希望,和絕望。最高戒備的禁閉室。
比之前那個單間更加狹小,更加冰冷,更加絕望。四面墻壁仿佛由整塊鉛板澆筑而成,
厚重得隔絕了外界一切聲響和光線。
空氣里是濃得化不開的消毒水、鐵銹和某種……陳年絕望混合的冰冷氣味。沒有床,
只有冰冷刺骨的水泥地面。我的身體蜷縮在角落,手腳依舊戴著沉重的鐐銬,
手腕和指尖的傷口在冰冷的空氣中持續傳來陣陣灼痛。最要命的,是嘴里塞滿的東西。
堅硬的U盤棱角深深抵著脆弱的口腔上顎和喉嚨深處,
每一次吞咽口水或試圖呼吸都帶來鉆心的刮擦感和窒息感。那張揉成團的遺書紙張,
粗糙的纖維吸飽了唾液,在狹窄的空間里膨脹,死死堵塞著通道。異物感強烈到令人發狂,
生理性的淚水混合著冷汗不斷滑落。我死死咬緊牙關,
用盡全身意志力抵抗著那股要將它們嘔出來的本能沖動。不能吐!絕對不能!一旦吐出,
立刻就會被守在外面的、陳默的爪牙當作“關鍵物證”收走!那是林薇用命換來的東西!
是我唯一翻盤的希望!陳默……那個穿著警服的魔鬼!他最后那個無聲的、冰冷的笑容,
如同烙印般刻在我的腦海里。他什么都知道了!他知道我發現了秘密,知道我拿到了U盤!
他故意不立刻揭穿,故意讓我在絕望中徒勞地藏著這個“希望”!
他就是要欣賞我這種被恐懼和生理痛苦雙重折磨、如同困獸般的掙扎!他享受這種掌控感,
享受看著獵物在自以為隱秘的角落,做著毫無意義的垂死掙扎!“番茄醬的味道…還滿意嗎?
” “戲,才剛剛開始。好好享受……你的‘角色’。”那低語在死寂的黑暗中再次回響,
這一次,帶著更加清晰的嘲弄和掌控一切的殘忍。我的角色?一個被栽贓的兇手?
一個試圖藏匿“證據”的蠢貨?還是……一個注定要被“意外”處理掉的替死鬼?
時間在極致的黑暗和痛苦中緩慢地、折磨人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窒息的痛苦讓意識開始模糊,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
就在我幾乎要被這雙重酷刑徹底擊垮時——“咔噠。”厚重的鐵門上,
一個小小的、只有書本大小的金屬滑窗被從外面拉開了。一道微弱的光線射了進來,
驅散了一小片濃稠的黑暗。滑窗外,出現了一張臉。不是陳默。是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
戴著口罩和白色醫用手套,穿著白大褂,胸口別著一個小小的、印著紅十字的徽章。
他的眼睛在滑窗透進來的微光下顯得疲憊而淡漠,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只有一種職業性的審視。“張嘴。”他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有些沉悶,
但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我的心猛地一沉!醫務室的人!陳默派來的!他要干什么?
強行檢查我的口腔?強行取出U盤?!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我猛地將頭扭向一邊,
身體更加用力地蜷縮起來,喉嚨里發出抗拒的嗚咽。“別做無謂的抵抗。
”門外白大褂的聲音依舊平淡無波,卻帶著一種冰冷的壓力,“陳隊交代了,
你有嚴重自殘傾向,并試圖吞食異物自殘或毀滅證據。
我必須確認你口腔內是否有傷口或異物殘留,評估風險。這是程序。配合一點,對你有好處。
”程序?陳默的“程序”!他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來實施最陰險的掠奪!我死死閉著嘴,
牙關咬得咯咯作響,身體因為極度的抗拒和恐懼而劇烈顫抖。
塞滿異物的口腔帶來更強烈的窒息感,眼前陣陣發黑。門外的白大褂似乎失去了耐心。
他對著旁邊示意了一下。滑窗的光線晃動,另一個穿著深藍色制服的身影出現在視野邊緣,
手里似乎拿著什么東西。“給他上約束。”白大褂冷冷地命令道。
鐵門下方一個更小的活動門被拉開。一只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伸了進來,
手里拿著一個冰冷的、金屬質地的、形狀怪異的器械——開口器!不!
絕不能讓他撬開我的嘴!我發出野獸般的低吼,用盡全身力氣掙扎著向后縮去,
雙腳胡亂地蹬踹著冰冷的地面,鐐銬發出刺耳的嘩啦聲!但禁閉室太小了!
那只戴著手套的手異常有力,精準地避開我無力的踢打,
冰冷的金屬開口器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卡向我的下頜關節!劇痛傳來!
下巴像是要被硬生生掰斷!那股力量太強大了!我的抵抗如同螳臂當車!“呃——啊——!
”一聲凄厲的、絕望的嘶吼被強行塞回的異物堵在了喉嚨里!
冰冷的、帶著消毒水氣味的金屬器械,如同刑具般,粗暴地撐開了我的牙關!
刺眼的手電筒強光瞬間從滑窗照射進來,精準地打在我的口腔內部!門外,
白大褂冷漠的眼睛,如同冰冷的鏡頭,透過被強行撐開的口腔,
清晰地看到了里面塞滿的、輪廓分明的U盤和揉成一團的紙張!他的眼神沒有任何驚訝,
只有一種“果然如此”的了然和職業性的漠然。“發現異物。”他對著門外報告,
聲音毫無波瀾,“硬質塑料物體一個,疑似電子存儲設備,以及紙質團狀物,嚴重堵塞氣道,
有窒息風險。需要立即取出。”“立刻準備!”門外傳來一個低沉、熟悉的聲音——是陳默!
他一直就在門外!他就在等著這一刻!聽著我徒勞的掙扎和絕望的嘶吼!“是,陳隊。
”白大褂應道。他對著門內,用那種毫無感情的腔調宣布:“情況危急,
必須立即進行異物取出術,防止窒息死亡。這是醫療緊急處置。”窒息死亡?
他明明知道這是陳默要的東西!他卻在用“救命”的名義!用最“正當”的理由,
來實施這場掠奪!冰冷的金屬器械依舊死死撐開我的嘴。白大褂戴上了一個頭戴式額鏡,
又拿起一個細長的、閃著寒光的鑷子,伸了進來!那冰冷的金屬尖端,帶著死亡的寒意,
精準地探向塞在我喉嚨口的U盤!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將我淹沒。
一切都完了……林薇的血……我的冤屈……所有的真相……都將被這個穿著白大褂的劊子手,
用最“合法”的方式,徹底抹殺!陳默贏了!他完美地掌控著一切!
就在那冰冷的鑷子尖端即將觸碰到U盤邊緣的瞬間——“等等!
”一個略顯急促、但異常清晰的女聲,突然在門外響起,打斷了白大褂的動作!聲音不高,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周法醫?”陳默的聲音緊接著響起,
帶著一絲被打斷的不悅和刻意的平靜,“你怎么來了?這里是臨時醫療處置現場。”“陳隊,
正好路過,聽到有緊急情況。”那個被稱為“周法醫”的女聲快速說道,
聲音里帶著一種職業性的冷靜和不容置疑的專業權威,“嫌疑人涉及重大命案,
其體內任何異物都可能成為關鍵物證!尤其是疑似電子存儲設備!
在未進行規范取證流程、未進行必要的物證保護措施前,
任何非必要醫療操作都可能造成證據污染甚至滅失!這違反程序!”她語速很快,
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石塊砸在凝滯的空氣里。“周法醫,情況緊急!嫌疑人隨時可能窒息!
”白大褂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躁。“我是法醫,我很清楚窒息的臨界點!
”周法醫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硬,“他現在意識清醒,
雖有窒息風險但并非即刻致命!當務之急是確保物證安全!立刻停止操作!
通知物證科和技術隊!準備規范的體外異物提取預案!同時準備醫療急救預案,雙線并行!
這是唯一符合程序和物證保全原則的做法!陳隊,您應該很清楚這一點!”門內,
冰冷的鑷子尖端懸停在我喉嚨口,微微顫抖著。門外,陷入了一片短暫的死寂。
陳默沒有說話。但我能想象他此刻臉上的表情——那完美的面具下,
必然是翻涌的怒火和被打亂計劃的驚愕!這個突然出現的周法醫,
用最無可辯駁的專業理由和程序規定,硬生生打斷了他“合法”掠奪證據的進程!“周桐,
你確定要在這個節骨眼上……”陳默的聲音再次響起,低沉緩慢,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一種隱晦的、冰冷的壓力。他直接叫了她的名字。
“陳隊,我是法醫,我的職責是保證物證鏈的完整和公正,為后續的司法程序負責。
”周法醫——周桐——的聲音沒有任何退縮,反而更加清晰堅定,
“嫌疑人如果因異物窒息死亡,是重大責任事故!
但如果關鍵物證在非規范操作下被污染或滅失,導致案件無法偵破或司法不公,
同樣是我無法容忍的瀆職!我必須按規程辦事!立刻停止操作!準備規范取證!
如果陳隊有異議,可以現在就向局長報告!”她的聲音斬釘截鐵,沒有絲毫轉圜余地,
甚至不惜搬出了局長和瀆職的帽子!這已經不是建議,這是當面的、毫不留情的命令!
門外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空氣仿佛凝固成了鉛塊。幾秒鐘后,陳默的聲音響起,
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亞的寒風,每一個字都像是冰珠砸落:“好。周法醫,按你的規程辦。
立刻通知物證科和技術隊,準備體外異物提取預案。醫療組待命,確保嫌疑人生命安全。
”“是!”周桐的聲音立刻應道,干脆利落。“至于你,”陳默的聲音轉向白大褂,
帶著一種無形的威壓,“配合周法醫工作。確保嫌疑人……活著。”“是,陳隊。
”白大褂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撐開我口腔的冰冷金屬器械終于緩緩撤了出去。
那股強行撐開的劇痛消失,但塞滿異物的窒息感和刮擦痛楚依舊強烈。
滑窗被“啪”地一聲關上。門外的腳步聲快速離去,帶著一種緊繃的氣氛。
狹小的禁閉室重新陷入絕對的黑暗和死寂。我癱倒在冰冷的地上,
如同剛從溺水的深淵被撈起,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每一次吸氣都伴隨著喉嚨深處被異物摩擦的劇痛和強烈的嘔吐感。冷汗早已浸透了全身。
周桐……周法醫……這個名字,像黑暗中唯一一顆微弱的星火,在無邊無際的絕望深淵里,
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她是誰?她為什么要這么做?是出于純粹的職業操守?
還是……她察覺到了什么?她會是……陳默計劃之外的變數嗎?這個念頭帶來的微弱希望,
瞬間又被巨大的恐懼和疑慮淹沒。陳默會善罷甘休嗎?他同意“按規程辦”,但這規程,
最終不還是在他掌控的警局里執行?物證科、技術隊……里面會不會有他的人?
周桐能對抗多久?她保住的,究竟是真相的希望,還是……只是延緩了我被徹底毀滅的時間?
口腔里,那冰冷的U盤和濕透的紙團,依舊如同毒藥般塞滿著。它們是我唯一的希望,
也是懸在我頭頂、隨時可能帶來滅頂之災的利刃。
窒息的痛苦和U盤棱角的刺痛持續折磨著我的神經。黑暗如同沉重的棺蓋,緊緊壓覆下來。
門外,新的腳步聲和低沉的交談聲再次響起,越來越近。物證科的人?技術隊的人?
新的“規程”,就要開始了。而陳默那雙冰冷、掌控一切的眼睛,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鉛門,
依舊死死地鎖定著我,鎖定著我嘴里那點微弱的、垂死的“希望”。戲,還在繼續。
這絕望的囚籠,依舊密不透風。“哐當!”沉重的鐵門下方,那個書本大小的金屬滑窗,
再次被粗暴地拉開!一道刺眼的白光瞬間刺破黑暗,如同冰冷的探針,
精準地打在我因窒息和痛苦而扭曲的臉上!滑窗外,不止一雙眼睛。冷漠的白大褂醫生,
警惕的看守,還有……幾張陌生的、穿著不同制服的面孔,神情嚴肅,帶著手套,
提著大大小小的銀色金屬箱——物證科和技術隊的人到了。為首的,
是一個戴著眼鏡、表情刻板的中年男人。他的目光如同掃描儀,越過滑窗,
在我臉上、身上、以及我被迫大大張開的、塞滿異物的口腔上快速掃過。
他的視線最后停留在我的口腔深處,那暴露在強光下的U盤和紙團輪廓上。“情況確認。
目標異物:硬質塑料電子存儲設備一件,紙質團狀物一件,位于口腔深處,嚴重堵塞氣道。
”他的聲音平板無波,像是在宣讀一份技術說明書,“按周法醫要求,
進行規范體外異物提取。準備預案一:非接觸式負壓吸引。”冰冷、專業的指令在門外響起。
一只前端帶著透明軟管和微型吸頭的金屬器械,如同一條冰冷的毒蛇,
從滑窗下方的小門伸了進來!那吸頭閃爍著金屬的寒光,
精準地懸停在我被迫張開的嘴巴上方,距離那致命的U盤只有幾厘米!
一股微弱的、帶著消毒水氣味的吸力傳來!不!不能讓他們吸走!一旦脫離我的口腔,
這東西立刻就會落入陳默的掌控!巨大的恐懼讓我喉嚨里發出更加痛苦的嗚咽,
身體因抗拒而劇烈顫抖,塞滿異物的喉嚨被扯動,窒息感更加強烈!“嫌疑人抗拒劇烈,
無法配合!”門外傳來操作人員的匯報,聲音帶著一絲煩躁。“切換預案二!準備約束!
使用喉鏡輔助!”刻板中年男人的聲音依舊毫無波瀾。約束!喉鏡!
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心臟!剛才被強行撐開下巴的劇痛記憶猶新!一旦被徹底控制,
用器械深入喉嚨……后果不堪設想!U盤會被強行取出!甚至可能在混亂中被“損壞”!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等等!”那個清冷、堅定、帶著不容置疑權威的女聲再次響起!
周桐!她的身影出現在滑窗外,擠開了旁邊一個技術人員,目光銳利如刀,
直接穿透滑窗鎖定在我因窒息而漲紅的臉上,然后轉向物證科那個刻板的中年男人。
“張科長!嫌疑人生命體征不穩,劇烈抗拒下強行使用喉鏡存在極高風險!
可能導致異物移位加重窒息,甚至造成不可逆的喉部損傷!這違背了醫療安全優先的原則!
”周桐語速極快,每一個字都帶著沉甸甸的專業分量,
“預案一失敗是因為嫌疑人無法配合穩定體位!
我建議立刻執行預案三:在充分醫療監護和生命支持保障下,由我進行徒手引導取出!
利用異物本身的形態,配合患者自身的吞咽反射逆向操作!
這是目前風險最低、對物證完整性影響最小的方案!”徒手引導?逆向操作?利用吞咽反射?
門內門外瞬間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物證科張科長眉頭緊鎖,
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充滿了懷疑和抗拒:“周法醫!徒手操作?這太不專業了!
存在極大的物證污染風險!而且你怎么保證能成功取出?萬一……”“我是法醫,
也是擁有執業醫師資格的法醫病理學家!我對人體結構和應急處理有專業判斷!
”周桐的聲音陡然拔高,斬釘截鐵,帶著一種近乎咄咄逼人的氣勢,
目光銳利地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終停在張科長臉上,“風險我比你更清楚!
但比起嫌疑人因粗暴操作當場窒息死亡,
或者喉部重傷導致物證提取徹底失敗、后續司法程序完全崩盤的風險,
我的方案是唯一可行的折中選擇!物證污染?全程錄像!使用無菌指套!
取出后立刻放入無菌證物袋密封!所有操作在你們物證科人員全程監督下進行!
這已經是最大限度的程序保障!”她頓了頓,目光如同實質般壓向張科長,
聲音低沉卻帶著雷霆萬鈞的力量:“張科長,如果嫌疑人因你的堅持而死在提取過程中,
或者物證因喉鏡操作損毀導致案件成為懸案……這個責任,你,
還有堅持‘專業流程’的各位,擔得起嗎?!”最后一句質問,如同重錘,
狠狠砸在門外凝滯的空氣里!責任!懸案!瀆職!這些詞的分量,
讓物證科和技術隊的人臉色都微微一變,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張科長,
又看向一直沉默地站在陰影邊緣的陳默。張科長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嘴唇翕動著,
卻一時無法反駁。周桐提出的風險是實打實的,尤其是嫌疑人此刻的狀態,強行上喉鏡,
后果難料。而一旦人死了或物證毀了,這個鍋……“周法醫的方案,有她的專業依據。
”一直沉默的陳默終于開口了。他的聲音不高,卻瞬間讓所有人的目光聚焦過去。
他緩緩從陰影里走出半步,站在滑窗透進來的光線邊緣,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一半在光里,
一半在暗處,表情平靜得可怕,只有那雙眼睛,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冰冷地掃過周桐,
又掃過門內痛苦掙扎的我,最后落在張科長身上。“當前,
確保嫌疑人生命安全和關鍵物證完整提取是首要任務。在特殊情況下,
可以采取靈活變通的措施。”陳默的聲音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既然周法醫有信心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取出物證,
并愿意承擔操作責任和監督流程,那就按她的方案執行。張科長,你們物證科全程監督錄像,
確保操作規范和物證鏈完整。醫療組做好急救準備。”他看似在支持周桐,
實則把“責任”和“操作風險”的標簽,牢牢地釘在了周桐身上!一旦失敗,
就是周桐的“專業失誤”和“擅自操作”!“陳隊……”張科長似乎還想爭辯。“執行命令。
”陳默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是。”張科長咬著牙,
臉色鐵青地應下。滑窗外,周桐沒有再說話,只是迅速戴上新的無菌手套,動作麻利而精準。
她的眼神極其專注,透過滑窗凝視著我的口腔,仿佛屏蔽了外界所有的壓力和目光。
滑窗下方的小門再次打開。一只戴著薄薄無菌乳膠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伸了進來。
手指修長、穩定,沒有絲毫顫抖。那手指沒有直接去碰觸U盤,
而是極其輕柔地、帶著一種安撫意味地,落在了我因窒息而緊繃的頸側動脈上。
一絲微涼的觸感傳來,帶著一種奇異的鎮定力量。“聽著,”周桐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
清晰而低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引導力,“我知道你很痛苦,很害怕。但想活命,
想證明清白,現在必須相信我,配合我。放松你的喉嚨,盡可能不要對抗。我會引導你,
利用你自身的反應,把東西‘送’出來。過程會難受,但相信我,這是最快的辦法。
跟著我的節奏來,吸氣——緩慢地吸氣——”她的聲音仿佛帶著魔力。
在極度的痛苦和恐懼中,那冷靜的指令成了唯一的浮木。
我強迫自己忽略喉嚨里那要命的堵塞感,拼命地、按照她的指示,
嘗試著用鼻子極其緩慢地吸入一絲微弱的空氣。“好,很好。現在,
想象你要把堵著的東西往下咽,但動作要非常輕,非常慢,
就像……推開一扇很重但卡住的門,不要用蠻力……”周桐的聲音持續引導著,
那只手依舊輕輕按在我的頸側,仿佛在感受著我細微的生理反應。與此同時,
她的另一根手指,極其極其輕柔地、帶著一種精準的試探,
如同羽毛般拂過露在紙團邊緣的U盤一角。沒有用力去摳挖,只是輕輕觸碰了一下,
感受著它的位置和角度。就在她的指尖觸碰到U盤冰冷的瞬間——“嘔——!
”一股強烈的生理性嘔吐反射完全不受控制地爆發出來!胃部劇烈痙攣,
喉嚨肌肉本能地向上猛烈收縮!塞滿口腔的異物被這股強大的、向外的推力猛地推動!
“就是現在!別對抗!順著這股力!往外!”周桐的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那只一直按在我頸側的手,瞬間如同靈蛇般探入我的口腔!
不是摳挖!而是極其精準地、在嘔吐反射產生向外推力的剎那,
用兩根手指的指腹輕輕夾住了U盤暴露的一角邊緣,
同時手腕極其巧妙地順著嘔吐反射的力道向外一帶!“呃——噗——!
”伴隨著一聲劇烈的干嘔和異物摩擦喉嚨的劇痛,
一個冰冷、堅硬、沾滿粘稠唾液和血絲的物體,混合著一團濕透的紙團,
猛地從我被迫張開的嘴巴里被“帶”了出來!成功了!U盤和遺書紙團,
帶著我口腔里的粘液和血絲,被周桐那戴著無菌手套的手指穩穩地夾住,
暴露在滑窗透進來的慘白燈光下!門內門外,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周桐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她甚至沒有多看那U盤一眼,手腕極其穩定地一轉,
將沾滿粘液和血污的U盤和紙團,
精準地放入了旁邊物證科人員早已打開的、透明無菌證物袋中!
“物證一:銀色金屬U盤一件,表面附著唾液及微量血跡。” “物證二:紙質團狀物一件,
初步判斷為書寫紙張,內容待檢。” 她的聲音清晰、冷靜,如同手術臺上的宣告。
動作行云流水,沒有一絲遲疑。物證科人員迅速接過證物袋,用鑷子小心地將其展平在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