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咖啡機的蒸汽聲混著蟬鳴，路羽百無聊賴地撥弄著桌面上的咖啡豆。
姑姑拍開他搗亂的手:“小祖宗，你就是這樣來給我幫忙的？”路羽咧嘴一笑:“哎呀，
知道了。”玻璃門前的風鈴響起，白襯衫的身影準時出現在梧桐樹影里。
季淮敘推了推銀絲眼鏡，永遠挺括的領口露出一截銀鏈，墜子隨著步伐在鎖骨處若隱若現。
“冰美式，雙份濃縮。”他的指尖在臺面輕叩，和昨天、前天一模一樣。
季淮敘就像一個每日準時刷新的NPC，風雨無阻地光臨。如果這人有信息素，
路羽真好奇會不會是咖啡香，可惜他只是一個感受不到任何信息素的Beta。
心想反正是最后一天在這幫忙，路羽快速瞟了一眼那個坐在老位置的人，
又悄悄夾了第四塊方糖。“您的冰美式。
”季淮敘看著那個褐色液體幾乎漫過杯沿的寬口杯以及多出一倍的方糖，
微不可察地笑了:“我點的是少糖。”路羽擦拭柜臺的手頓了頓，
抹布洇濕了袖口:“……天熱，小心低血糖。”他說得飛快，
仿佛這樣就能把私心藏進方糖縫隙里。2高三開學典禮那天，路羽咬著冰棍推開家門，
母親穿著湖藍色的家居服與一道挺拔的身影交疊在視線里——那人正微微欠身聽母親講話，
剪裁精良的灰藍色襯衫裹著平直的肩線，袖口隨意挽起露出青筋若隱若現的小臂。
“小羽回來啦？”母親轉身來拉過路羽，“這是季老師，人家可是A大數學系的高材生，
你可得跟著人家好好學。”路羽盯著那張熟悉的臉有些愣了神。季淮敘的碎發垂在額前，
發梢被晨光焙成淺栗色，那雙桃花眼此刻褪去了在咖啡店時的疏離感，帶著點零星笑意。
“你好，路同學。”季淮敘的嗓音很清冽，喉結隨著話音滾動時，
路羽才注意到他鎖骨處墜著的魚形吊墜——和上周自己在咖啡店座位拾到的似乎成套。
他心虛地摸了摸口袋，那枚魚鉤狀的吊墜此刻正咯得他手心發燙。
3路羽把家教老師送到小區門口時，死黨李揚正踩著滑板找過來。“季老師再見！
”路羽故意提高音量，指尖勾著衛衣帶子打轉。季淮敘轉過身跟他揮了揮手，
鎖骨處的銀墜在夕陽里一晃。“臥槽，你家教長這樣？”李揚把滑板往墻根一甩，
勾住路羽的脖子往屋里拖，“筆記先借我抄抄，
明天老班要查……”一個金屬墜子從路羽的兜里滑出來，在地板上砸出一聲脆響。“哎，
這啥？”李揚搶先撿了端詳起來，“魚鉤？等等，剛剛那帥哥脖子上是不是掛著條魚？
”路羽反手去奪，耳尖燒得通紅:“恰好撞款了而已！”“信你個鬼！
”李揚把吊墜舉過頭頂轉圈，“上周你說要把人搞到手，這周就交換上定情信物了？
”路羽夠起身奪回了項鏈:“真不是！等著吧，兩個月，我讓這條魚自己咬鉤。
”李揚看著路羽眼里躍動的光，上次籃球賽路羽投決勝三分球時，
也是這副要把籃筐燒穿的架勢。
4“這道題要用傅里葉變換……”季淮敘的聲音混著一股好聞的洗衣液淡香蕩了過來。
路羽的膝蓋無意識的蹭過對方的膝蓋，校服褲與西褲摩擦出細響。
“聽懂了嗎”季淮敘突然傾身，鋼筆尖在草稿紙上洇開墨點。
路羽從盯著對方隨書寫動作起伏的小臂中回過神來。“沒聽清。
”路羽完全把腿貼上他的膝蓋，體溫透過兩層布料在灼燒。“季老師再說一遍？”“專心。
”季淮敘用筆輕敲他額角，又為他講解了一次。蟬鳴突然拔高，季淮敘起身去調空調。
路羽快速地偷往他包中扔了兩顆薄荷糖——每個周末季淮敘來為他補課時他都會這么做，
可季淮敘從沒指出過，就像從沒發現過。余光中季淮敘坐了回來，路羽轉動著手中的筆，
試卷上的對勾函數被他描成了魚鉤:“季老師有對象嗎？
”季淮敘圈出一道導數大題:“解完這道題再談私人問題。”筆桿突然被抽走。
路羽傾身逼近，手搭上季淮敘的肩膀:“那分化性別呢？
”季淮敘盯著路羽的眼睛將筆拿了回來，用目光示意他那道圈起來的題。“你先回答我。
”季淮敘不再搭理他了。路羽只好悻悻的松開了手。他知道說更多也沒用了，
他拗不過季淮敘。這么清秀俊朗的人竟然是塊木頭嗎？5咖啡杯沿的奶沫已經塌成灰色泡沫。
這是季淮敘第三次看向腕表，兩點十七分。對面的座位仍然空著。
以往這個時間路羽早該來咖啡店“偶遇”他了，可現在早已經過了他午休的時間。他沒來。
季淮敘推開玻璃門離開了咖啡店，
剛從巷口的老槐樹那轉彎便看見馬路對面的長椅上蜷著團熟悉的身影。
路羽將校服外套縮成一團墊在膝頭，額頭上貼著歪扭的創可貼，指節蹭破的皮肉還滲著血珠。
“怎么搞的？”季淮敘將冰鎮烏龍茶貼在他發紅的顴骨。路羽猛得抬頭。看清來人時，
他眼里閃過一絲驚喜又很快慌張起來。疼得齜牙咧嘴卻還是笑著說:“體育課摔的，
單杠沒抓穩……”他手足無措地扯起衣領擦鼻血，露出了腰間青紫的淤痕，“別告訴我媽，
她又要念叨”。季淮敘無奈地將人領回了家。他的眼鏡片反著光，
指尖已經掀開路羽的校服下擺，另一手捏著醫藥箱里常備的碘伏棉簽。“怎么搞的？
”季淮敘盯著那片青紫皺了眉頭。路羽心虛的瞥了他一眼，
小聲嘟啷道:“剛剛說了……”消毒水突然刺痛傷口，路羽“嘶”了聲，
狠狠抓住他手腕:“好好好我說，隔壁班那胖子欺負女同學，我總不能……”“坐好。
”季淮敘剪斷繃帶時很利落，“你的打架水平對得起你的成績嗎？”老實說，
這并不是什么好話，可路羽卻噗嗤地笑了。老式掛鐘在玄關處嘀嗒。
路羽盤著腿坐在地毯上吃面，熱氣蒸紅了他的鼻尖。季淮敘則圍著圍裙收拾廚房，
頗有一副賢夫良父的風范。“你還是那個樣子。”季淮敘又塞過來幾片創口貼，
“下次別逞英雄了。”“還是？”路羽狐疑地看他一眼。季淮敘搖搖頭，“沒什么，快吃吧。
”路羽含著面條含糊地點頭，
突然垃圾桶里什么東西正反著光晃了一下他的眼睛——是薄荷糖紙。今天真的挺慘的，
可他卻又有點想笑了。6昨天剛出了聯考成績。從季淮敘剛坐下，
身邊的人就一直滿臉期待的望著他。終于，季淮敘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考得怎么樣？
”盡管這答案已經很明顯。路羽興奮地將試卷拍在桌上:“你猜我進步多少？
”季淮敘推了推眼鏡:“上次打賭說要破百，看來成了？”“何止！”路羽展開試卷，
112分的紅字幾乎要戳到季淮敘的鼻尖，“比上次多出整整33分啊！
”季淮敘接過了試卷翻閱起來:“可以，進步很大。
”“小老師——”路羽拖著黏糊糊的尾音趴在桌上，歪頭看著季淮敘，
“你是不是應該給點獎勵？”“想要什么？”“想要……”路羽上下掃視了季淮敘一眼，
假裝認真思考了一瞬后壞笑著繼續說:“我要你叫我小羽。
”季淮敘正翻著語文試卷的手頓了頓:“等你什么時候作文滿分我再考慮。
”看著那篇跑題的作文，
回想起李揚信誓旦旦地攬著他肩說‘親密的稱呼會拉近兩人的距離’的神情，路羽頓感無望。
怪只怪李狗出的餿主意，怪只怪季淮敘太木頭。怪只怪，自己做不到滿分。
7晚上八點的咖啡店只剩零星幾桌的客人，暖黃的燈光從門縫漏出來。
老位置上晃動的人影吸引了季淮敘的目光，他鬼使神差地拐入了咖啡店。
路羽正趴在那張桌上和李揚碰頭研究手機屏幕，笑聲是他從未聽過的歡快調子。“季淮敘？
”注意到來人，路羽直起身來，“你不是中午才來嗎？”季淮敘握拳的手緊了緊，
“我…”他看著兩人，卻突然改口:“我的鋼筆…可能落這了。”“我幫你找！
”路羽蹦起來時撞歪了桌子，作業本落到地上。季淮敘俯身去撿，
看見錯題旁畫滿了歪七扭八的圖案，來自兩個人的筆跡。李揚突然湊近路羽耳邊說了句什么，
兩人笑作一團。季淮敘「啪」地合上作業本:“不用找了，可能記錯了。”季淮敘轉身要走，
卻聽見路羽說:“我和你一起！”少年沖過來勾住他脖子就往外走。
李揚在身后大喊:“書包不要了？”“你明天給我帶去吧，謝了哥們。
”路羽一手搭在季淮敘身上，一手推開了玻璃門。“你今天特別奇怪。
”路羽突然湊近季淮敘耳畔，薄荷糖的氣息撲面而來，“明明鋼筆就別在口袋上。
”季淮敘猛地止住了腳步。路羽的指尖正戳在他襯衫口袋的邊緣，那里露出半截鋼筆帽。
季淮敘推了推眼鏡，“忘了。”路羽幸災樂禍地笑了笑，又攬著季淮敘往前走，
似乎不打算追究這個問題了。“聽說你和李揚打算報同一個大學？”沉默一陣后，
季淮敘突然開口說。身旁傳來路羽的悶笑，
少年變魔術般摸出顆糖塞進他口袋里:“那你知道李揚要考體育學院嗎？
他連log函數都不懂。”季淮敘眼底的霧氣散去，他撥開路羽搭在他肩上的手，
“錯題改得太亂，明天重寫。”“啊？”路羽抓著頭發哀嚎起來。8又是一個周末，
雨滴砸到玻璃窗上，啪嗒作響。路羽最討厭這樣的天氣，悶得他有點煩躁，注意力無法集中。
“這題又錯了，小羽。”季淮敘一邊在作業上打出最后一個叉一邊說。路羽的手指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