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誤差允許范圍祁頌寧數(shù)到第七十三次呼吸時,禮堂的燈光突然暗了下來。
“下面有請數(shù)學競賽國家集訓隊成員,高三(1)班黎微同學發(fā)表開學致辭。
”掌聲像潮水般涌來,祁頌寧的指尖在素描本上輕輕顫抖。
那個穿著熨燙平整的白色襯衫的身影走上臺時,
她下意識把本子往懷里藏了藏——最新一頁上,是昨天才完成的黎微側(cè)臉速寫,
鉛筆痕跡還泛著微微的銀光。
“根據(jù)校歷安排...”黎微的聲音像她解題時的筆觸一樣干凈利落。祁頌寧悄悄抬頭,
看見聚光燈在她睫毛下投出細密的陰影,像一道排列完美的數(shù)列。
她不由自主地在筆記本角落寫下:“9月1日,晴,黎微發(fā)言時長4分28秒,
比去年短12秒。”“...以上。誤差允許范圍內(nèi)。”這句話讓祁頌寧的鉛筆尖突然折斷。
她確信黎微說這句話時目光掃過了自己所在的區(qū)域,
雖然只有0.7秒——這是她三年來統(tǒng)計得出的黎微視線停留平均時長。
散場時人群推擠著向前涌動,祁頌寧被撞得踉蹌了一下。有什么東西從書包側(cè)袋滑落,
她慌忙去撿,卻看見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先一步拾起了那本藍色封皮的筆記本。“你的?
”祁頌寧的呼吸停滯了。黎微就站在兩步之外,指尖捏著筆記本的一角,
仿佛那是什么需要謹慎處理的化學試劑。
看見對方襯衫第二顆紐扣旁若隱若現(xiàn)的墨水痕跡——那是上周五數(shù)學組活動時不小心沾上的,
她當時坐在最后一排看得一清二楚。“謝、謝謝。”祁頌寧伸手去接,
突然意識到這本子里寫滿了什么。但黎微已經(jīng)松手,轉(zhuǎn)身時帶起一陣微弱的氣流,
夾雜著薄荷與石墨的氣息。直到那個高挑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祁頌寧才敢翻開筆記本檢查。在密密麻麻的記錄中,
最新一頁多了一行陌生的字跡:「質(zhì)數(shù)不是用來數(shù)呼吸的。——L」她的膝蓋突然發(fā)軟,
不得不扶住墻壁。四年前夏令營的回憶洶涌而來——小黎微把迷路的她帶到樹蔭下,
用樹枝在地上寫下一串數(shù)字:“迷路了就數(shù)質(zhì)數(shù),數(shù)到127就能找到我。”“同學?
你還好嗎?”有人關(guān)切地詢問。祁頌寧搖搖頭,把筆記本緊緊抱在胸前。
在無人注意的扉頁角落,她用鉛筆極輕地補上一個數(shù)字:127。“按照上學期期末成績,
座位表已經(jīng)排好了。”班主任敲了敲黑板,“有異議的課后找我。”祁頌寧盯著投影幕布,
突然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不是幻覺——她和黎微的名字赫然并列在第三排中央的位置。
PH試紙手環(huán)瞬間變成了紫紅色,這是她自制情緒指示劑從未出現(xiàn)過的反應。“借過。
”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時,祁頌寧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黎微站在過道里,
懷里抱著厚厚一摞參考書,
最上面那本的扉頁露出半張便簽——祁頌寧一眼認出那是自己上周掉在圖書館的草稿紙。
“對、對不起。”她慌忙縮起雙腿,看著黎微把書本整齊地碼進課桌。
那些書脊上的標簽全部對齊在精確的2.5厘米處,像列隊的士兵。整整一上午,
祁頌寧的余光都在記錄:黎微轉(zhuǎn)筆時小拇指彎曲的弧度,遇到難題時會無意識咬住的左下唇,
還有右手腕內(nèi)側(cè)那顆淡褐色的痣——和四年前她在夏令營醫(yī)務室看到的一模一樣。
午休鈴聲響起時,一個方正的紙盒突然出現(xiàn)在她課桌上。“多買的。
”黎微頭也不抬地繼續(xù)解題,“草莓牛奶。保質(zhì)期還剩7天。”祁頌寧的手指僵在半空。
這是她小學時最喜歡的飲料,但自從升入高中就再沒喝過。她小心翼翼地觀察盒身,
在條形碼旁邊發(fā)現(xiàn)一行極小的數(shù)字:127.0.0.1。“這是...”“本地回環(huán)地址。
”黎微的鉛筆在草稿紙上劃出漂亮的弧線,“意思是...”“數(shù)據(jù)終將回到源頭。
”祁頌寧脫口而出。這是她們第一次夏令營時計算機課上學的概念。教室里突然安靜得可怕。
黎微的筆尖懸在紙上,一滴墨慢慢暈染開來。祁頌寧看見她的耳尖泛起極淡的粉色,
像早春最先開放的那朵櫻花。“你果然記得。”黎微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祁頌寧的心跳快得像是要躍出胸腔。她低頭咬住吸管,甜膩的草莓味在口腔里炸開。
在課桌的陰影里,她悄悄將牛奶盒的折角撫平,夾進了那本藍色筆記本。周五的數(shù)學小測,
祁頌寧在最后一道大題前卡住了。汗水順著她的太陽穴后滑下,
在試卷上暈開一個小小的圓點。她偷偷瞥向右側(cè)——黎微的卷子已經(jīng)翻到檢查頁,正在轉(zhuǎn)筆,
這是她解完所有題目時的習慣動作。“還有十分鐘。”老師提醒道。
祁頌寧絕望地看著自己亂七八糟的演算過程。就在這時,
一個折成完美長方形的紙條滑到她卷子邊緣。她屏住呼吸打開,
上面是熟悉的鋒利字跡:「換元法,令x=π-t」她的眼睛突然發(fā)酸。
這是黎微小學時教過她的解題技巧,那時候她們躲在夏令營的儲物間里,
用粉筆在墻上寫滿公式。下課鈴響時,
祁頌寧鼓起勇氣轉(zhuǎn)向右側(cè):“謝謝你的...”座位已經(jīng)空了。
黎微的桌面上只留下一張便簽,上面畫著標準的笛卡爾坐標系,
一個醒目的紅點標注在(7,12)的位置——那是她們現(xiàn)在座位在教室里的精確坐標。
祁頌寧把便簽翻過來,背面是一道手寫的題目:「已知函數(shù)f(x)=arccosx,
求f(-1/2)的值」她的指尖輕輕顫抖。這是反余弦函數(shù),
答案應該是2π/3——120度,正好是她們相識的天數(shù)。
但真正讓她心跳加速的是題目旁邊的批注:「誤差允許范圍:±0.7%」
這是黎微獨有的表達方式。四年前的那個夏天,當小祁頌寧因為算不對題目哭鼻子時,
小黎微就是這樣用紙巾擦掉她的眼淚,說:“在0.7%的誤差范圍內(nèi),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
” 窗外的梧桐樹沙沙作響,祁頌寧把臉埋進臂彎里,藏起控制不住上揚的嘴角。
她沒有看見,教室后門外,
黎微正把另一張寫著同樣題目的紙條小心地夾進那本藍色封皮的筆記本里。祁頌寧從未想過,
自己會在凌晨三點十七分對著手機屏幕發(fā)呆。
黎微發(fā)來的那道反余弦函數(shù)題目還留在聊天框里,后面跟著一個簡短的問號。「解出來了嗎?
」她盯著這行字,指尖懸在屏幕上方,遲遲沒有落下。——解出來了。答案是2π/3。
——120度,正好是她們重逢的天數(shù)。但祁頌寧不敢回復。
她怕黎微會追問「為什么是120」,怕自己會忍不住說出那句「因為從分班那天開始,
我每天都在數(shù)」。……聊天框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持續(xù)了整整十秒,
然后又歸于沉寂。祁頌寧把臉埋進枕頭里,無聲地尖叫。——她到底想說什么?
——她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她會不會覺得我很奇怪?手機突然震動,
嚇得她差點把它摔到地上。黎微發(fā)來一張照片——是她的草稿紙,
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推導過程,最終指向同一個答案:2π/3。而在最下方,
用紅筆圈出了一行小字:「誤差允許范圍:±0.7%」祁頌寧的心臟猛地一縮。
——她還記得。——她真的還記得。夏令營的第七天,暴雨突至。
祁頌寧抱著一摞濕透的練習冊,狼狽地躲在涼亭里。雨水順著她的劉海滴落,
打濕了懷里的紙頁——那是她花了一周整理的數(shù)學筆記,現(xiàn)在全毀了。“需要幫忙嗎?
”一道清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祁頌寧回頭,看見一個高挑的女生站在亭子邊緣,
手里撐著一把黑色長柄傘。她的校服襯衫一絲不茍地扣到最上面一顆,襯得膚色冷白,
眉眼如墨。——黎微。數(shù)學競賽班的尖子生,連老師都夸她“解題像寫詩一樣漂亮”的人。
祁頌寧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黎微走近,目光落在她懷里濕漉漉的筆記本上。
“三角函數(shù)?”她微微挑眉,“你的推導方法錯了。”祁頌寧的臉瞬間燒了起來。
黎微沒等她回答,直接從包里抽出一支鋼筆,在唯一干燥的一頁空白處寫下幾行公式。
“用余弦定理,再結(jié)合向量分解,會簡單很多。”她的字跡鋒利干凈,像她這個人一樣,
不帶任何冗余的筆觸。祁頌寧呆呆地看著她,心跳快得像是要撞破胸腔。雨聲漸歇,
黎微收起傘,轉(zhuǎn)身要走。“等、等一下!”祁頌寧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黎微回頭。
“我……我以后還能問你題嗎?”黎微看了她兩秒,忽然從筆記本上撕下一角,
寫下一串數(shù)字。“我的QQ號。”她頓了頓,“不過,我只在周六晚上在線。
”祁頌寧攥著那張紙條,像攥著一顆星星。——那是她第一次,離光這么近。
第二章 73天的交集與正負解祁頌寧發(fā)燒了。周三早晨的數(shù)學課上,
她的額頭抵在冰涼的課桌表面,試圖用物理方式降低不斷攀升的體溫。
眼前的試卷字跡模糊成一片,像是被水暈開的墨跡。
數(shù)學老師在黑板上敲了敲三角板:“這道立體幾何題,黎微用了非歐幾何的思路來解。
”他轉(zhuǎn)向全班,“誰能看出這種解法的局限性?”教室里一片寂靜。
祁頌寧用鉛筆輕輕點著草稿紙上的某個點——那里有黎微解題時漏掉的一個輔助線條件。
發(fā)燒讓她的視線有些模糊,但長期觀察黎微解題習慣形成的直覺異常清晰。“祁頌寧。
”老師突然點名,“你一直在記筆記,說說看?”她渾身一顫,鉛筆尖在紙上戳出一個小洞。
抬頭時正好對上黎微轉(zhuǎn)過來的目光——那雙總是平靜如湖的眼睛里,
此刻竟帶著一絲罕見的期待。“她...”喉嚨灼燒般疼痛,但祁頌寧還是強迫自己開口,
“黎微假設(shè)了曲率恒定,但在題目給定的條件下...”一陣眩暈襲來,她不得不扶住桌沿,
“應該...應該考慮高斯曲率的...”話未說完,一股溫熱的液體突然涌出鼻腔。
她下意識仰頭,看見黎微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別仰頭。
”黎微已經(jīng)來到她身邊,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度,“會嗆到氣管。
”帶著薄荷清香的紙巾按在她鼻下,黎微的手指冰涼,穩(wěn)穩(wěn)托著她的后頸。
祁頌寧聞到了對方校服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墨水氣息——那是黎微批改自己作業(yè)時留下的,
她曾在無數(shù)個午休時偷偷確認過這個味道。“我送她去醫(yī)務室。”黎微已經(jīng)拎起兩人的書包,
動作流暢得像是排練過無數(shù)次。"38.7度。"黎微看了眼體溫計,聲音平靜,
"你早上就應該請假。"醫(yī)務室的窗簾半拉著,陽光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祁頌寧躺在病床上,鼻腔里還殘留著淡淡的鐵銹味。
校醫(yī)給她做完檢查后說了句"好好休息"就離開了,留下她和黎微獨處一室。祁頌寧想辯解,
卻被一陣咳嗽打斷。黎微立即從書包里拿出保溫杯,倒了杯溫水遞過來。
祁頌寧注意到杯底沉著兩片檸檬——她上周在調(diào)查問卷里寫過自己喜歡喝檸檬水。"謝謝。
"祁頌寧小聲說,指尖碰到杯壁時感受到恰到好處的溫度。黎微沒說話,
只是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紙巾放在床頭。包裝是淺藍色的,和祁頌寧常用的筆記本同色。
這個細節(jié)讓祁頌寧心跳漏了半拍——她從未想過黎微會注意到這種小事。
醫(yī)務室安靜得能聽見窗外梧桐葉摩擦的聲音。黎微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從書包里拿出習題集開始寫作業(yè)。祁頌寧偷偷觀察她解題時的樣子:微微蹙起的眉頭,
偶爾輕咬下唇的習慣,還有轉(zhuǎn)筆時小拇指彎曲的特定角度——這些細節(jié)她早已爛熟于心。
"你的草稿本。"黎微突然開口,從書包側(cè)袋取出一個藍色封面的本子。祁頌寧呼吸一滯。
那是她上周在圖書館丟的草稿本,里面除了數(shù)學演算,還畫滿了黎微的側(cè)臉速寫。
"第三頁的幾何題,"黎微翻開本子,"輔助線畫錯位置了。"祁頌寧接過本子,
發(fā)現(xiàn)錯題旁邊多了一行紅色批注:"試試連接AC兩點。"字跡鋒利工整,
是黎微特有的筆跡。更讓她心跳加速的是,速寫頁角有個小小的對勾標記,
像是被仔細審視過。"你...看了全部?"祁頌寧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
黎微的筆尖在習題集上停頓了一下:"足夠發(fā)現(xiàn)你把我的校徽畫反了。
"她指了指自己左胸前的校徽,"它永遠朝正前方。"這個回答讓祁頌寧耳根發(fā)燙。
她當然知道校徽的正確方向——她曾無數(shù)次在課間偷偷確認過。但黎微不僅發(fā)現(xiàn)了她的速寫,
還記得這些細節(jié)...窗外傳來操場上的喧鬧聲,襯得醫(yī)務室更加安靜。黎微突然放下筆,
從書包里拿出一個透明文件袋。
種小物件:一張折成方塊的糖紙、半截藍色粉筆、幾張寫滿公式的便利貼..."你給我的。
"黎微簡短地說,"都留著。
"祁頌寧認出了那些東西——上學期她偷偷塞進黎微課桌的薄荷糖包裝紙,
體育課時幫黎微撿的粉筆,還有她故意"忘記"在黎微作業(yè)本里的解題思路。
原來黎微不僅沒有扔掉,還像保存實驗標本一樣精心收藏著。"為什么?"祁頌寧忍不住問。
黎微將文件袋放回書包,動作一絲不茍:"數(shù)據(jù)需要完整記錄。"她的聲音平靜,
但祁頌寧注意到她的耳尖微微發(fā)紅——這是黎微緊張時唯一的生理反應。
點滴瓶里的液體緩緩下降。祁頌寧數(shù)著滴落的次數(shù),
突然想起什么:"下午的物理課...""筆記我會幫你記。"黎微頭也不抬地說,
"用你喜歡的方格本。"祁頌寧怔住了。她確實只用方格本記物理筆記,
因為喜歡坐標系的規(guī)整感。但她不記得自己曾向黎微提過這個習慣。
黎微似乎察覺到她的疑惑,從書包里拿出一個新筆記本。封面是祁頌寧最常買的鈷藍色,
扉頁上寫著一行字:"所有觀察都需要對照組。""下個月的數(shù)學競賽,
"黎微突然轉(zhuǎn)移話題,"你報名嗎?"祁頌寧攥緊了被角。
她從未想過參加競賽——那一直是黎微的領(lǐng)域。
"我...可能不夠格...""你解上周那道幾何題只用了十二分鐘。"黎微打斷她,
"比第二名快四分鐘。"祁頌寧睜大眼睛。她沒想到黎微會記得這種細節(jié),
更沒想到她會計時。"如果..."黎微罕見地停頓了一下,"如果你需要,
放學后可以一起復習。"這個邀請來得太突然。祁頌寧看著黎微平靜的側(cè)臉,
突然注意到她的左手正無意識地摩挲著書包帶——這是她緊張時的小動作。"好。
"祁頌寧輕聲回答,感覺胸口有什么東西在輕輕膨脹。黎微點點頭,繼續(xù)寫作業(yè)。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在她睫毛下投下細密的陰影。
祁頌寧悄悄數(shù)著她的呼吸頻率——每分鐘18次,比平時快了2次。當放學的鈴聲響起,
黎微開始收拾書包。她將每樣物品放回精確的位置,卻在起身時碰倒了床頭的水杯。
水灑在桌面上,
黎微手忙腳亂地去擦——這是祁頌寧第一次看到"完美如公式"的黎微出現(xiàn)失誤。"明天見。
"黎微匆匆走向門口,背影依然挺拔,
但祁頌寧注意到她忘記帶走批改用的紅筆——這是她從不離身的東西。
當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祁頌寧翻開黎微留下的新筆記本。第二頁夾著一張便簽,
上面畫著簡單的教室平面圖,一個紅點標注在第三排中央——她們座位的位置。
旁邊寫著一道簡單的代數(shù)題:已知x2=4,求x的值。祁頌寧微笑著在下方寫下:±2。
這是初中就學過的內(nèi)容,代表一個問題的兩種可能答案。就像此刻她們之間的關(guān)系,
正負之間,似是而非。她將便簽翻過來,背面還有一行小字:"誤差允許范圍:±0.7%。
"窗外,暮色漸漸籠罩校園。祁頌寧把臉埋進散發(fā)著消毒水氣味的枕頭里,
藏起控制不住上揚的嘴角。在筆記本的角落,她悄悄畫下兩個部分重疊的圓,
在交集處標了一個數(shù)字:73。——這是她們成為同桌的天數(shù)。放學鈴聲響起時,
祁頌寧的手指還停留在課本的三角函數(shù)圖上。教室里的人已經(jīng)走得差不多了,
陽光斜斜地照在她的草稿紙上,將那些反復修改的公式鍍上一層金色。"圖書館還是空教室?
"黎微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她已經(jīng)收拾好了書包,手里拿著兩本厚厚的參考書。
祁頌寧的鉛筆在紙上戳出一個小點:"空...空教室吧。
"她不敢說自己選擇空教室只是因為那里更安靜,更容易聽清黎微說話時的氣息變化。
高二(3)班的教室在走廊盡頭,這個時間已經(jīng)空無一人。黎微選了靠窗的位置,
陽光穿過她的發(fā)絲,在桌面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祁頌寧小心地在她斜前方坐下——這個角度既能看清黑板,又不會顯得太刻意。
"先從你最弱的解析幾何開始。"黎微翻開參考書,指尖停在一道例題上,"這道題,
你的思路是什么?"祁頌寧盯著題目看了幾秒,突然發(fā)現(xiàn)這是上周小測她做錯的那道。
黎微不僅記得她的錯題,還專門找來了類似的題目。"我...我當時輔助線畫錯了位置。
"祁頌寧的聲音越來越小。黎微沒有批評她,而是從筆袋里取出一支紅色鉛筆:"用這個。
紅色刺激右腦,幫助空間想象。"祁頌寧接過鉛筆,指尖不小心碰到黎微的手指 。
那一瞬間,她注意到黎微的指甲修剪得異常整齊,
甲床呈現(xiàn)出健康的粉紅色——這是她觀察日志里沒有記錄過的細節(jié)。"先確定坐標系。
"黎微的聲音突然近在耳畔。她不知何時站到了祁頌寧身后,微微俯身,
右手越過她的肩膀點在紙上。祁頌寧聞到了她衣領(lǐng)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氣,
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薄荷味。筆尖在紙上劃出流暢的線條,
黎微的呼吸輕輕拂過祁頌寧的耳際。那道困擾她許久的幾何題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輔助線像是自動浮現(xiàn)在腦海中。"懂了嗎?"黎微問,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祁頌寧點點頭,
不敢回頭。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耳尖在發(fā)燙,想必已經(jīng)紅得不像話。"試試下一道。
"黎微退回自己的座位,從書包里拿出一個保溫杯,"喝點水再繼續(xù)。
"杯子里是溫熱的蜂蜜柚子茶——祁頌寧上周感冒時曾經(jīng)提過最喜歡這個。她小口啜飲著,
余光瞥見黎微正在看她的草稿本,眉頭微微蹙起。"這里。"黎微突然指著某處計算,
"你的數(shù)字'7'寫得像'1',所以后面才會算錯。"祁頌寧怔住了。
她確實有把數(shù)字"7"寫得潦草的習慣,但沒想到黎微連這個都注意到了。
"我以后寫清楚些..."她小聲說。第三章 并集與無限符號"不必。"黎微輕輕搖頭,
"我認得出來。"這句話讓祁頌寧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偷偷抬眼,
看見陽光在黎微的睫毛上跳躍,像是給那雙總是平靜的眼睛鍍上了一層金邊。
兩個小時的復習過得比想象中快。當夕陽將教室染成橘紅色時,黎微合上了參考書。
"明天繼續(xù)。"她說著,從書包里取出一個筆記本,"今天的重點我整理好了。
"筆記本的扉頁上貼著幾張便利貼,上面用不同顏色標注著知識點。
祁頌寧注意到每張便利貼的邊角都對得整整齊齊,像是用尺子量過一樣。"謝謝。
"祁頌寧接過筆記本,突然發(fā)現(xiàn)最后一頁夾著一張照片——是去年數(shù)學競賽的合影,
黎微站在領(lǐng)獎臺上,
而照片邊緣被人用紅筆圈出了一個模糊的身影——那是躲在人群最后面的祁頌寧。"你去了。
"黎微輕聲說,"我一直不知道。"祁頌寧的手指微微發(fā)抖。那天她確實偷偷去了,
躲在禮堂最后一排,看著黎微在聚光燈下領(lǐng)取獎杯。她以為沒人會注意到角落里的自己。
"我...""明天見。"黎微已經(jīng)背起書包走向門口,但在轉(zhuǎn)身的瞬間,
祁頌寧分明看到她嘴角揚起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黎微笑。
當教室門輕輕關(guān)上,祁頌寧翻開筆記本的最后一頁。在照片背面,
有一行小字:"觀眾席距離舞臺28.6米,是禮堂最遠的座位。
"原來黎微連這個都計算過。數(shù)學競賽前一周,祁頌寧在圖書館遇到了黎微。時值深秋,
窗外梧桐葉飄落,黎微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攤開著一本厚重的競賽題集。"可以坐這里嗎?
"祁頌寧輕聲問。黎微抬頭,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0.7秒——祁頌寧下意識地在心里記時。
這是黎微視線停留的平均時長,但今天似乎比平時長了那么一點點。"嗯。
"黎微挪開自己的書包,露出一個完整的座位。祁頌寧小心地坐下,從包里取出復習資料。
過去兩周的共同復習讓她進步神速,連班主任都驚訝于她解題思路的突飛猛進。"這道題。
"黎微突然推過來一張草稿紙,"你的方法更簡潔。"紙上是一道復雜的代數(shù)題,
黎微用藍色筆寫了標準解法,但在空白處,
她用紅筆畫了個箭頭指向另一個思路——那是祁頌寧上周嘗試過的非常規(guī)解法。
"真的可以嗎?"祁頌寧不敢相信,"可是參考書上說...""參考書也是人寫的。
"黎微的聲音很輕,"你的直覺很好。"這是黎微給過的最高評價。
祁頌寧感覺胸口有什么東西在膨脹,熱熱的,像是要溢出來。她們安靜地各自復習,
偶爾黎微會指出祁頌寧某個步驟可以優(yōu)化,
而祁頌寧則發(fā)現(xiàn)黎微開始嘗試她提出的那些"不按常理出牌"的解法。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圖書館的燈依次亮起。"下雨了。"黎微突然說。
祁頌寧轉(zhuǎn)頭看向窗外。不知何時開始,秋雨已經(jīng)悄然而至,
細密的雨絲在玻璃上劃出蜿蜒的痕跡。她突然想起自己沒帶傘。"我送你回去。
"黎微合上書本,"等我一分鐘。"她走向圖書館角落的儲物柜,取出一把黑色長柄傘。
祁頌寧怔怔地看著那把傘——和她想象中的一樣,黎微的傘也折得整整齊齊,
傘帶纏繞的圈數(shù)都一模一樣。秋雨帶著涼意,祁頌寧不自覺地往黎微身邊靠了靠。傘不算大,
她們的肩膀偶爾相碰,黎微的體溫透過校服傳來,比想象中溫暖。"冷嗎?"黎微突然問。
祁頌寧搖搖頭,卻發(fā)現(xiàn)黎微已經(jīng)脫下了自己的外套遞過來:"你容易感冒。"她的校服外套,
帶著淡淡的薄荷香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墨水味。祁頌寧小心地穿上,袖口長出一截,
她不得不卷起來。"剛好合適。"黎微說,聲音里帶著一絲祁頌寧從未聽過的柔和。
雨中的校園安靜得只剩下腳步聲和雨滴敲擊傘面的聲音。走到分岔路口時,
黎微突然停下腳步。"競賽那天,"她轉(zhuǎn)向祁頌寧,"我會在第三考場。
"祁頌寧的心跳突然加速。第三考場是種子選手的考場,而她自己被分在了第七考場。
"我知道。"她小聲回答,"我會...盡快解完題來找你。
"黎微的眼睛在雨中顯得格外明亮:"我等你。"這三個字像是一道溫暖的電流,
從祁頌寧的耳膜一直傳到指尖。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但她感覺不到冷——黎微的外套包裹著她,黎微的傘為她擋雨,黎微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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