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我是一名18歲的高三學生,每天的生活被摞成山的試卷和母親嚴厲的目光填滿,
唯一的喘息是那本藏在抽屜夾層的素描本——畫一朵櫻花,一片云,或教室窗外掠過的飛鳥。
但母親說,高考是獨木橋,容不下任何分心。直到那天,
我發現了她藏在舊皮箱里的秘密:泛黃的美院錄取通知書,和一幅未完成的櫻花素描。原來,
她也曾是被現實折斷畫筆的少女。當高考倒計時變成母女之間的拉鋸戰,我漸漸明白,
那些撕碎的畫紙背后,藏著她未說出口的愛與遺憾。這場考試,或許不只是我的戰斗,
更是她與過去的和解。1我合上《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揉了揉酸痛的眼睛。
墻上的掛鐘顯示凌晨一點十五分,臺燈的光線在桌子上投下陰影。
房間里安靜得能聽見鉛筆在紙上摩擦的沙沙聲。書桌上堆滿了各種參考書和試卷,
像一座座的小山。我悄悄從抽屜夾層抽出那本淺藍色封面的素描本,翻開到最新一頁。
紙上的櫻花只完成了一半,粉白的花瓣在臺燈下顯得格外柔美。我拿起鉛筆,繼續補充細節,
仿佛這樣就能暫時逃離高三的壓抑。"小雨,怎么還不睡?"母親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接著是拖鞋在地板的聲響。沒等我回答,門就被推開了。我手忙腳亂地擋住素描本,
但已經來不及了。母親的眼睛像探照燈一樣掃過我的書桌,在看到那個淺藍色本子時,
瞳孔驟然收縮。她身上還穿著超市的工作服,胸牌都沒來得及摘,頭發隨意地扎在腦后,
幾縷碎發垂在耳邊,顯得格外疲憊。"又畫畫?"她的聲音突然拔高,
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離高考只剩三個月了,你還有心思畫畫?"我張嘴想辯解,
喉嚨卻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母親的手伸過來,指甲修剪得整齊干凈,
指關節卻因常年做家務而略顯粗大。那雙手每天為我們洗衣做飯,
現在卻要奪走我唯一的慰藉。"給我。"她的語氣不容置疑。我顫抖著把素描本遞過去,
那上面有我昨晚熬夜畫的校園櫻花,還有前天臨摹的教室窗景,
每一筆都是我在題海中的喘息。母親接過本子,快速翻動著,臉色越來越難看。
"線條、陰影、透視,畫得不錯啊。"她的語氣讓我后背發涼,
"如果把這些時間用來背單詞,英語至少能提高二十分。""媽,
我只是..."我的聲音微弱。"這是什么?"她打斷我,聲音尖銳,
"只是覺得高考不重要?還是覺得憑你現在的成績能考上好大學?"我握緊了拳頭,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那種熟悉的窒息感又來了,就像有人在我的胸口壓了塊石頭。
墻上貼著的"高考倒計時:89天"的紙條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從今天開始,
這個我沒收了。"母親把素描本夾在腋下,"等你高考結束再還給你。""那是我的東西!
"我終于喊了出來,聲音大得把自己都嚇了一跳。母親愣了一下,隨即冷笑:"你的東西?
你住的房子、穿的衣服、用的文具,哪樣不是我跟你爸省吃儉用買的?
你現在跟我談'你的東西'?"我咬住下唇,嘗到一絲血腥味。爭論沒有意義,我知道。
從小到大,只要涉及學習,母親就像變了個人,固執得可怕。"明早四點起床起床,
我給你買了新的數學模擬卷。"母親轉身離開,在門口停頓了一下,"林小雨,別讓我失望。
"門關上的瞬間,我的眼淚終于掉下來,砸在攤開的物理題上,墨水暈染開來,
像一朵丑陋的黑花。窗外,一彎殘月冷冷地掛在天邊,仿佛在嘲笑我的無力。2第二天清晨,
鬧鐘響起時我的頭像灌了鉛一樣沉。昨晚哭了太久,眼睛腫得幾乎睜不開。
我機械地洗漱、吃早餐,避開母親審視的目光。廚房里飄著粥的香氣,父親已經出門上班了。
餐桌上擺著一盤咸菜和兩個煮雞蛋,母親正在煎餅,鍋鏟與鐵鍋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眼睛怎么了?"她還是注意到了,頭也不回地問道。"做題太晚,眼睛疼。"我低頭喝粥,
熱氣模糊了眼鏡片。母親嘆了口氣,把一個剝好的雞蛋推到我面前:"多吃點,
今天有體育課嗎?""沒有,高三取消了體育課。"我回答,
心里清楚她問這個只是為了確認我有沒有時間偷懶。"那放學直接回來,我給你燉了魚頭湯,
補腦的。"母親終于轉過身來,我看到她眼下濃重的黑眼圈,"昨天超市盤點,
我凌晨兩點才睡。"我點點頭,背上書包出門。春寒料峭,我裹緊校服外套,騎車穿過小區。
櫻花確實開了,粉白的花朵在晨風中搖曳,美得讓人心碎。我多想停下來畫下這一幕,
但素描本已經被沒收了。教室里早讀聲此起彼伏,我坐在位置上,
翻開英語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同桌王夢碰了碰我的胳膊:"怎么了?臉色這么差。
""沒什么,昨晚沒睡好。"我勉強笑了笑。"你媽又逼你學習了?"王夢壓低聲音,
"我媽也是,恨不得我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做題。"我沒有回答。王夢不會理解,
她媽媽至少允許她周末玩一小時手機。而我母親,連我唯一的愛好都要剝奪。3上課鈴響了,
班主任李老師走進來,手里拿著一沓試卷。"上周模擬考的成績出來了,總體來說有進步,
但個別同學要加把勁。"當李老師念到"林小雨,年級第58名"時,我的心沉了下去。
上次是42名。"這次數學偏難,大家不要灰心。"李老師安慰道,
但我知道母親看到這個排名會說什么。上次退步十名,她整整嘮叨了一個星期。課間,
我趴在桌上假寐,耳朵里卻灌滿了同學們的討論聲。"聽說張陽已經被保送北大了!
""真羨慕,我要是能考個一本就謝天謝地了。
""我媽說考不上重點大學就別回家了..."我抬起頭,
看見教室后墻貼著的"名校錄取分數線"表格,那些數字像一把把尖刀,懸在每個人頭頂。
5放學后,我沒有直接回家。自行車拐了個彎,駛向城東的廢棄工廠。
那里有我的秘密基地——一個堆滿破舊機器的車間,陽光從破碎的玻璃窗斜射進來,
形成天然的光影效果。我從書包夾層掏出一個小本子和鉛筆頭,
這是我從母親沒收的素描本上偷偷撕下的最后一頁。坐在一塊鐵板上,
我開始畫對面墻上的涂鴉。鉛筆在紙上劃過的感覺讓我暫時忘記了排名、高考和母親的失望。
"畫得不錯。"一個聲音突然從背后傳來,我嚇得差點跳起來。
轉身看見一個穿著工裝褲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手里拿著扳手。"對不起,我馬上走。
"我慌忙收拾東西。"不用緊張,小姑娘。"男人笑了笑,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
"我是這里的保安老張。經常看見你來這里畫畫。"我警惕地看著他,準備隨時逃跑。
"我女兒以前也喜歡畫畫,"老張的眼神飄向遠處,"后來考上美院,現在在上海做設計師。
"我放松了一點:"我媽不讓我畫,說影響學習。""家長都這樣,"老張搖搖頭,
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皺巴巴的香煙,又放了回去,"總覺得讀書是唯一的出路。你畫得很好,
堅持下去。"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支嶄新的鉛筆遞給我:"拿著吧,比我用強。
"我猶豫了一下,接過鉛筆:"謝謝。""快回家吧,天快黑了。"老張揮揮手,
"明天再來,我給你留個安全的地方。"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輕松了些。
老張的話像一束光照進我灰暗的生活。也許,只是也許,
我可以在不放棄畫畫的情況下考個好大學?6這個幻想在推開家門的那一刻破滅了。
母親站在客廳中央,手里拿著我的月考成績單,臉色陰沉得可怕。"解釋一下。
"她把成績單拍在茶幾發出沉悶的響聲。我站在原地,書包突然變得無比沉重。
父親坐在沙發角落看報紙,假裝沒看見這一幕。"我問你話呢!"母親提高了聲音,
"為什么退步這么多?是不是又偷偷畫畫了?""我沒有..."我的聲音細如蚊蚋。
"撒謊!"母親沖進我的房間,開始翻我的書包。當她把那個小本子摔在我面前時,
我知道一切都完了。"這是什么?啊?這是什么!"她的聲音尖銳刺耳,
"我那么辛苦供你讀書,你就是這么回報我的?
""我只是需要放松一下..."我試圖解釋。"放松?你有什么資格放松!
"母親的眼睛通紅,"你知道我和你爸為了你能上好學校付出了多少嗎?
我們省吃儉用給你報補習班,你爸天天加班到深夜,就是為了——""我沒讓你們這樣!
"積蓄已久的情緒終于爆發,"是你們非要我考什么名牌大學!我根本不想過這種生活!
"母親愣住了,臉色由紅轉白。她顫抖著拿起那個小本子,在我面前一點一點撕成碎片。
"從今天起,放學直接回家,不許去任何地方。"她的聲音冷得像冰,
"我會每天檢查你的書包。"我看著地上的紙屑,感覺有什么東西在心里也碎掉了。
父親終于放下報紙,嘆了口氣:"小雨,聽媽媽的話。"然后起身去了陽臺抽煙。7那晚,
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直到天亮。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在地板上畫出一道銀線。
我想起老張給的鉛筆還藏在書包最隱秘的口袋里,那是我唯一的希望。
接下來的日子如同一場沒有盡頭的馬拉松。母親真的辭去了超市的工作,
開始了全天候的"陪讀"生活。每天早晨四點整,她會準時敲響我的房門,
聲音清脆得像鬧鈴:"小雨,起床了。"我睜開酸澀的雙眼,總能看見她已經穿戴整齊,
手里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快點洗漱,我給你熱了包子。"她把牛奶放在書桌上,
那里已經擺好了今天要做的模擬卷。我機械地刷牙洗臉,冰冷的水拍在臉上也驅不散困意。
鏡子里的女孩眼睛下方掛著兩個深色的眼袋,嘴角下垂,像一株缺水的植物。早餐后,
母親會親自送我去學校。她騎著那輛老舊的自行車跟在我后面,確保我一路直達校門。
有一次我故意騎得快了些,想甩開她,結果中午吃飯時她就出現在教室門口,
臉色陰沉得像暴風雨前的天空。"為什么騎那么快?多危險!"她把保溫飯盒塞給我,
里面是還冒著熱氣的飯菜,"以后我騎在你前面。"從那天起,她真的騎在了前面,
時不時回頭確認我是否跟上。我看著她微微佝僂的背影,
心里涌起一種復雜的情緒——既憤怒又愧疚,既想逃離又莫名心疼。
8中午的教室彌漫著各種飯菜的香味。王夢湊過來看我飯盒里的菜:"哇,
你媽做的紅燒肉看起來好好吃。"我戳了戳那塊油光發亮的肉,沒什么食欲。"你想要嗎?
給你吧。""你不吃?"王夢驚訝地瞪大眼睛,"你媽特意給你做的耶。""我不餓。
"我推開飯盒,從書包里摸出半塊面包啃起來。其實我是故意的,
用這種微不足道的方式反抗母親的控制。但當她下午來接我,看到幾乎沒動過的飯菜時,
眼里閃過的受傷神情又讓我后悔不已。"不合胃口嗎?"回家的路上她小心翼翼地問,
"明天想吃什么?"我搖搖頭,喉嚨發緊:"就是...考試壓力大,沒胃口。
"母親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我們去趟書店吧,買本新的素描本。"我猛地抬頭,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讓你現在畫,"她急忙解釋,"就是...高考結束后,
你可以繼續畫。"這微不足道的讓步卻讓我鼻子一酸。原來母親也知道,
完全剝奪我的愛好是多么殘忍的事。9然而第二天,當我放學回家發現書桌被徹底清理過,
連鉛筆都被削得只剩下考試專用的2B時,我才明白那不過是她一時的心軟。
所有可能與畫畫有關的東西都被收走了,包括老張給我的那支新鉛筆。"媽!"我沖進廚房,
聲音發抖,"我的鉛筆呢?"母親正在切菜,頭也不抬:"收起來了。高考完還你。
""那是我朋友送的!""什么朋友?"她終于轉過身,菜刀還握在手里,
"那個工廠的保安?林小雨,我告訴過你別跟陌生人打交道!"我們四目相對,
廚房里只有時鐘滴答的聲音。最終我轉身離開,重重摔上房門。晚飯時,
父親試圖緩和氣氛:"小雨,媽媽也是為你好...""為我好就應該尊重我!
"我甩下筷子,碗里的飯撒了一桌。母親的眼圈立刻紅了,她放下碗,快步走進臥室。
父親嘆了口氣,開始收拾撒掉的飯菜:"你知道媽媽為什么這么緊張嗎?
她當年——"臥室門突然打開,母親站在那里,聲音冰冷:"別跟她說那些沒用的。林小雨,
回你房間學習去。"我咬著嘴唇起身,聽見父親低聲說:"秀娟,
你這樣只會把她推得更遠..."回到房間,我盯著攤開的數學題,眼淚模糊了視線。窗外,
夕陽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像極了我在素描本上曾經調出的顏色。
我多想把這一刻的天空畫下來啊,但我的手邊連一支鉛筆都沒有。10第二天是周六,
母親破天荒地沒有安排模擬考。"去醫院。"她簡短地說,遞給我一個口罩。"怎么了?
誰病了?""體檢。"她避開我的目光,"高三學生都要做的。
"醫院走廊里消毒水的氣味刺鼻,我跟著母親做完了全套檢查。
當心理科的醫生讓我填寫問卷時,我注意到母親坐立不安的樣子。"最近睡眠怎么樣?
"醫生和藹地問。"還行。"我簡短地回答,余光看見母親緊張地絞著手指。
"有想過傷害自己嗎?""沒有。"這次我回答得更快,心里涌起一陣荒謬感。
原來母親是擔心我心理出問題?那她為什么還要做那個讓我抑郁的推手?回家的路上,
我們路過一家文具店。母親突然停下腳步:"你...要買點什么嗎?
"我看著她閃爍的眼神,突然明白了——醫生一定跟她說了什么,關于壓力、關于需要放松。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妥協。"不用了。"我輕聲說,心里卻泛起一絲苦澀的勝利感。
10那天晚上,我聽見父母在臥室里的低聲爭吵。"你太極端了!
醫生都說了她需要適當放松!""放松?萬一考砸了呢?""考砸也比逼瘋她強!
""你懂什么!當年要不是..."聲音突然低了下去。我貼在門上,
卻只聽到模糊的啜泣聲。這是我第一次聽見母親哭。第二天早上,
我的書桌上多了一支鉛筆和一張白紙。沒有留言,但意思很明顯。我拿起鉛筆,
感覺它重若千鈞。最終,我只是把它放進了筆袋,沒有動那張紙。母親站在門口,眼神復雜。
我們誰都沒說話,但某種無聲的理解在我們之間流動。11五月中旬的一天,
母親要去參加外婆的生日聚會。臨走前,她再三叮囑我好好做卷子,冰箱里有做好的飯菜。
"我晚上九點回來,別讓我發現你偷懶。"她警告道,但語氣已經比之前柔和許多。
門關上的瞬間,我長舒一口氣。做完一套英語模擬題后,我鬼使神差地走向父母的臥室。
母親從不讓我進去,說會打擾她休息。但今天,好奇心戰勝了恐懼。房間很整潔,
雙人床上鋪著素雅的碎花床單。我環顧四周,目光落在角落的一個舊皮箱上。
那箱子我小時候見過,但從未被允許打開過。我蹲下來,試著掀開箱蓋。出乎意料,
它沒上鎖。箱子里整齊地放著一些舊衣服、相冊和一個小木盒。我打開木盒,
里面是一疊發黃的畫紙。最上面是一張素描,畫的是老街的風景,筆觸細膩生動。
右下角簽著"林秀娟,1995年",那是母親的名字。我震驚地翻看其他畫作,
有水彩、素描,甚至還有油畫小樣。母親會畫畫?而且畫得這么好?她從未提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