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癢》第一章 破碎的紀念日張丹丹站在穿衣鏡前,第七次調整自己連衣裙的肩帶。
這件酒紅色的絲絨連衣裙是她特意為今天準備的,花了她半個月的工資。
鏡子里的女人有著精致的瓜子臉,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
眼角卻已經有了幾道若隱若現的細紋。"三十歲了啊。"她輕聲嘆息,
用手指輕輕撫過眼角的紋路。今天是她和張航名結婚七周年紀念日,也是她三十歲生日。
手機屏幕亮起,是母親發來的消息:"丹丹,生日快樂!晚上和航名回來吃飯嗎?
媽做了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張丹丹嘴角微微上揚,快速回復:"謝謝媽,
不過航名說今晚訂了餐廳,就我們兩個人過。周末再回去看您和爸。"發完消息,
她看了眼墻上的掛鐘——下午五點四十。張航名說六點準時回來接她,
現在應該已經在路上了。她拿起香水,在耳后和手腕處輕輕噴了兩下,
那是張航名去年送她的生日禮物,Jo Malone的英國梨與小蒼蘭。五十五分,
門鈴沒有響起。六點十分,手機沒有任何消息。六點半,張丹丹第三次撥打張航名的電話,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她盯著餐桌中央漸漸冷卻的牛排和已經燃掉一半的蠟燭,
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這不是第一次了。上個月她生日那天,
張航名也因為臨時加班而遲到兩小時。再往前,情人節、春節、甚至她父親的六十大壽,
張航名總有理由缺席或遲到。七點十五分,鑰匙轉動的聲音終于從門口傳來。
張丹丹迅速整理表情,強迫自己擠出一個微笑。"對不起,公司臨時有個項目出了問題,
手機又沒電了。"張航名一邊脫鞋一邊解釋,
他的西裝外套上有淡淡的煙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水味——那不是她的。
張丹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餐巾:"先吃飯吧,牛排都涼了。""你等我一下,
我去換件衣服。"張航名快步走向臥室,順手將西裝外套扔在了沙發上。
張丹丹鬼使神差地走過去,輕輕拿起那件外套。
煙味下掩蓋的是Chanel No.5的香氣,而在外套內側口袋里,
她摸到了一張折疊的餐廳小票——兩人份的晚餐,時間是今天中午12:30,
地點是城西那家著名的法餐廳。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張航名今早明明說中午要和客戶在公司附近簡單吃個工作餐。"丹丹?
"張航名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怎么了?"張丹丹迅速將小票塞回口袋,
轉身時已經換上了平靜的表情:"沒什么,就是看你外套有點皺了,想拿去掛起來。
"晚餐在一種詭異的平靜中進行。張航名滔滔不絕地講述著公司的項目,
而張丹丹只是機械地點頭,味同嚼蠟地咀嚼著已經冷掉的牛排。
她的目光不時掃過丈夫的臉——那張她愛了十一年的臉,從大學校園到婚姻殿堂,
如今卻變得如此陌生。"......所以下周我可能還得去上海出差幾天。
"張航名切下一塊牛排,"這個項目真的很重要,談成了我能升總監。""嗯,去吧。
"張丹丹輕聲應道,心里卻在想:上周剛從杭州"出差"回來,這周又要去上海?晚飯后,
張航名主動提出洗碗。張丹丹借口去書房處理工作郵件,實際上打開了丈夫的筆記本電腦。
密碼還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至少這點沒變。她快速瀏覽著他的社交軟件和郵箱,
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正當她準備放棄時,一個名為"項目資料"的文件夾引起了她的注意。
點開后,里面是一系列照片——張航名和一個年輕女孩在各種場合的合影。
女孩看上去二十五六歲,長發及腰,笑起來有兩個深深的酒窩。
最新的一張照片拍攝于今天中午,在那家法餐廳,女孩正親昵地喂張航名吃甜點。
張丹丹感到一陣眩暈,胃里翻江倒海。她顫抖著將照片轉發到自己郵箱,
然后刪除了發送記錄。《七年之癢》第二章 夢回初見張丹丹蜷縮在雙人床的邊緣,
淚水已經浸濕了大半個枕頭。臥室里只開著一盞昏黃的床頭燈,將她的影子投射在墻上,
顯得格外孤獨。張航名在書房里敲擊鍵盤的聲音隱約傳來——他總說工作到深夜,現在想來,
或許只是在和那個酒窩女孩聊天。她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入睡,
卻總能看到那張喂食甜點的照片在眼前晃動。直到凌晨三點,
精疲力竭的身體終于將她拖入混沌的夢境。九年前的初秋,文學社招新現場。
十八歲的張丹丹抱著幾本詩集,站在隊伍末尾緊張地整理劉海。
這是她進入大學的第一個社團活動,淡藍色連衣裙被初秋的風輕輕揚起。"同學,
你的書簽掉了。"一個溫潤的男聲從身后傳來。轉身時,
她看見一個高挑的男生彎腰撿起地上那枚楓葉書簽。陽光透過梧桐葉的間隙落在他臉上,
將他的睫毛染成淺金色。"謝、謝謝。"她接過書簽,指尖不小心碰到對方的手掌。
"張航名,建筑系大一。"男生笑著自我介紹,左臉頰有個若隱若現的酒窩,
"你也喜歡聶魯達?"他指了指她懷中的《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張丹丹,
中文系..."她驚訝于對方竟能認出這本小眾詩集,"你也讀詩?""我更喜歡建筑美學,
但詩歌是另一種形式的建筑。"他的眼睛在說到"建筑"時閃閃發亮,
"用詞語搭建的情感空間。"招新結束后,他堅持送她回宿舍。路過圖書館時,
突然下起太陽雨。張航名脫下外套撐在兩人頭頂,他們大笑著奔跑,
雨水還是打濕了裙角和褲腳。在宿舍樓下分別時,他的白襯衫濕漉漉貼在身上,
卻還記得提醒她:"記得把詩集放在通風處,別讓書頁受潮。
"——這個細節成為后來張丹丹反復回味的瞬間。夢境突然跳轉到大三那年的冬至夜。
張航名在女生宿舍樓下等了四小時,就為送她第一片雪花。那天特別冷,他凍得耳朵通紅,
卻神秘兮兮地從懷里掏出一個保溫盒:"我媽包的餃子,趁熱吃。"餃子還是溫的,
他一路揣在羽絨服內袋里保溫。張丹丹咬到一枚包著紅棗的餃子,按照他老家的習俗,
吃到紅棗餃子的人會得到好運。那天晚上,他們在覆滿初雪的操場上走了很久,
張航名突然停下來,捧起她的臉:"丹丹,等畢業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夢里的雪花突然變成紛紛揚揚的紙片。張丹丹定睛一看,
全是餐廳小票、酒店發票和曖昧的聊天記錄。張航名的臉在紙片中扭曲變形,
最后竟變成了那個酒窩女孩的模樣。"張姐,"女孩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對不起..."張丹丹猛地驚醒,發現天已微亮。枕邊濕冷一片,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
身側的位置空空如也,床單平整得像是從未有人睡過。書房里傳來窸窣的響動,
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
從門縫中看到張航名正對著手機微笑——那種她熟悉的、帶著寵溺的笑容。回到床上,
她摸出手機,將昨夜收到的照片一張張放大查看。在某個餐廳背景的鏡面反射中,
她突然注意到一個細節:張航名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不見了。而在他們上周的合影里,
那枚戒指還好好地戴在他手上。窗外,第一縷晨光穿透云層。
張丹丹靜靜地刪除了手機里所有與張航名的合照,包括他們大學畢業時在圖書館前的那張。
照片里,穿著學士服的年輕情侶笑得那么燦爛,仿佛全世界的風雨都會為他們讓路。
她起身走向衣柜,從最底層取出一個鐵盒。
所有紙條:上課傳的小紙條、生病時的叮囑、出差前留下的便簽...最早的一張已經泛黃,
上面是他工整的字跡:"丹丹同學,請問明天能請你喝圖書館的速溶咖啡嗎?雖然很難喝,
但據說提神效果很好。——航名"鐵盒旁邊是那枚她珍藏多年的楓葉書簽,
葉脈上還留著初遇那天陽光的溫度。主臥衛生間里,張丹丹看著鏡中的自己。
三十歲的女人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眼神比昨夜清明許多。她慢慢摘下無名指上的婚戒,
放進首飾盒最里層。戒指取下的瞬間,指根處露出一圈蒼白的皮膚,像是歲月蓋下的封印。
書房里的鍵盤聲不知何時停止了。整個房子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
只有冰箱的運作聲偶爾打破沉默。張丹丹知道,有些話不必再說,有些問題不必再問。
七年的婚姻就像那枚被取下的戒指,看似圓滿,實則早已松動。她打開電腦,
新建了一個文檔。標題欄閃爍的光標等待輸入,就像九年前文學社招新時,
那個等待填寫的報名表。張丹丹深吸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