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場上,陽光毒辣得能把人曬脫一層皮。空氣里一絲風都沒有,
只有遠處珠江上飄來的、混合著水腥和淤泥的悶熱氣息,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肺葉上。
我們穿著嶄新的迷彩服,布料粗糙又厚重,被汗水浸透,緊貼在皮膚上,
像一層濕漉漉、沉重的殼。隊列里彌漫著濃重的汗味和一種年輕人特有的、不安分的躁動。
我,陳山河,就站在這片令人窒息的蒸籠里,像一截被釘死在原地的木樁。
汗水順著鬢角流下,滑過太陽穴,癢得鉆心,可我卻連抬手擦一下的力氣都仿佛被抽干了。
皮膚灼痛,喉嚨干得像塞滿了滾燙的沙礫,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腥甜味。但這些,
都敵不過此刻心臟深處那幾乎要炸裂開來的、冰冷的恐懼。三天后。
這個念頭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意識深處。三天后,就在這同一個地方,
這片被烈日炙烤得發(fā)白的操場,將變成人間地獄。
歌聲、血肉、慘叫……前世那煉獄般的景象,帶著令人作嘔的粘稠感和刺鼻的血腥氣,
如同狂潮般在我眼前洶涌翻騰。“立正——!”一聲粗糲的斷喝像鞭子一樣抽在耳邊。
教官王鐵柱,一個魁梧得如同鐵塔般的漢子,穿著筆挺的軍裝,
黑臉膛上刻著刀削般的硬朗線條,大步走到隊列正前方。
他鷹隼般的目光掃過我們這群蔫頭耷腦的學生兵,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審視和壓迫感。
“都打起精神來!軟綿綿的,像什么樣子!”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金屬摩擦般的穿透力,
“今天,教你們唱首歌!真正的軍歌!”他清了清嗓子,胸膛微微起伏,
眼神似乎穿透了毒辣的陽光,投向了某個遙遠的、炮火紛飛的戰(zhàn)場。然后,
一個雄渾、帶著金石之音的聲音猛地炸響:“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
筑成我們新的長城!”……是它!《義勇軍進行曲》!那熟悉的、催人奮起的旋律,
每一個音符都像裹著前世記憶的碎片,帶著尖利的棱角,狠狠扎進我的耳膜,刺入我的腦海!
“啊——!”“救命!別過來!”“我的腿!我的腿沒了!”上一世,
就是在這慷慨激昂的歌聲余韻尚未散盡時,地獄之門轟然洞開!操場的盡頭,
那片被雜草半掩著的、屬于黃埔軍校舊址的古老墳冢——一個從未被重視的土包,
毫無征兆地劇烈震動、隆起、炸裂!泥土和朽木碎片沖天而起,
伴隨著一種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被強行扭曲碾碎的咯咯聲!然后,它們爬了出來。
那些東西……人形,卻又絕對不是人!皮膚是死尸般的青灰色,
布滿深紫色的尸斑和潰爛的傷口,膿血混著黑色的粘液滴滴答答往下淌。
它們的動作僵硬而迅猛,像提線木偶被賦予了狂暴的力量,
關(guān)節(jié)扭曲著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喀嚓”聲。空洞的眼窩深處,
只剩下兩點瘋狂燃燒、毫無理智的嗜血紅光!腐爛的、只剩下骨架的手臂,
帶著撕裂空氣的破風聲,輕易地刺穿了尖叫同學的胸膛,
掏出血淋淋的內(nèi)臟塞進裂開至耳根的大嘴里咀嚼!我的好友李強,
那個總是一臉陽光笑容的大個子,被一只從地下鉆出的“東西”撲倒,
像破麻袋一樣被輕易撕開,溫熱的血濺了我一臉。還有那個戴眼鏡、總愛講冷笑話的王胖子,
被幾雙腐爛的手同時抓住,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嗚咽,
身體就像被五馬分尸般扯成了幾塊……最后,是蘇蔓書。那個清冷得像月光下新雪的校花,
她被撲倒在我面前,絕望地朝我伸出手臂。一只枯骨般的手狠狠抓向她的臉,
尖利的指甲瞬間刺穿了那精致的下頜,撕裂了她白皙的脖頸……她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里面全是驚恐和不解,血沫從她破碎的喉嚨里涌出,發(fā)出“嗬嗬”的漏氣聲。然后,
一只穿著腐爛軍靴的腳踩在了我的胸口,腥臭腐爛的氣息撲面而來,
劇痛從喉嚨處炸開……世界瞬間陷入無邊的黑暗和粘稠的窒息。
“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教官王鐵柱那帶著金石之音、飽含激情的歌聲還在繼續(xù),
在灼熱的空氣中回蕩。每一個音符都像冰冷的針,刺進我混亂不堪的神經(jīng)。
那歌聲里蘊含的、足以喚醒一個民族的磅礴力量,此刻卻成了催命的符咒,
瘋狂地撕扯著我瀕臨崩潰的理智。三天后!就是這歌聲之后!時間!我只有三天!不,此刻,
這致命的歌聲已經(jīng)在唱響!留給我的時間,是以秒計算的!
冷汗瞬間浸透了本就濕透的迷彩服,冰冷粘膩地貼在背上。我的目光像失控的探照燈,
瘋狂地在隊列中掃射,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跳出來。在哪里?
她一定在!蘇蔓書!那個上一世在我眼前被撕碎的名字!找到了!就在我斜前方,
隔著大約五六個同學的位置。她依舊穿著那身不合體的寬大迷彩服,帽子壓得很低,
遮住了大半張臉,卻遮不住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下頜線條。
陽光在她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點微光。她站得筆直,雙手緊貼褲縫,
安靜得仿佛與周圍的躁動格格不入,像一株遺世獨立的幽蘭。此刻,她正微微仰著頭,
專注地聽著教官的歌聲,那專注的側(cè)影,與前世被撕裂前的絕望眼神在我腦海中轟然重疊!
就是現(xiàn)在!不能再等!“每個人被迫著發(fā)出最后的吼聲……”教官的歌聲拔高,
帶著一種玉石俱焚般的決絕。這決絕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瞬間凍結(jié)了我所有的猶豫!
活下去!帶她活下去!一股源自靈魂深處、超越生死恐懼的力量猛地從腳底竄起,
沖垮了所有的桎梏!我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猛地撞開擋在身前的兩個還沉浸在歌聲里的同學!“啊!” “干什么!
”驚呼和抱怨聲被拋在身后。我的目標只有一個——前方那個纖細的身影!三步并作兩步,
我像一道撕裂悶熱空氣的閃電,沖到了蘇蔓書面前!
在她驚愕的目光剛剛抬起、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眸里映出我扭曲臉龐的瞬間,
我的右手已經(jīng)像鐵鉗般,死死地、不容置疑地攥住了她冰涼而纖細的手腕!入手冰涼滑膩,
帶著少女肌膚特有的細膩觸感,卻像握住了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靈魂都在顫抖。
就是這雙手,上一世曾無力地伸向我……“走!” 我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像砂紙摩擦著喉嚨,帶著一種絕望的、不容分說的力量。來不及解釋,也根本無法解釋!
我猛地發(fā)力,拉著她轉(zhuǎn)身就往操場邊緣、那片相對稀疏的樹林方向沖去!
那是遠離古墓的方向!“陳山河!你干什么?!” 蘇蔓書被我拽得一個趔趄,低呼出聲,
聲音里充滿了震驚和一絲被冒犯的惱怒。她下意識地想要掙脫,手腕在我掌中徒勞地扭動。
隊列瞬間炸開了鍋!歌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驚呼和議論。“臥槽!
陳山河瘋了?”“他拉著蘇蔓書?他想干嘛?”“逃訓?膽子也太肥了吧!”“站住!!!
”一聲炸雷般的怒吼帶著金屬般的震顫,撕裂了操場上所有嘈雜!如同平地驚雷!
教官王鐵柱那張黑鐵般的臉膛因為暴怒而扭曲,額角青筋暴跳,雙目圓睜,幾乎要噴出火來!
他魁梧的身軀像一座瞬間爆發(fā)的火山,動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咔嚓!
” 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刺耳地響起!就在我和蘇蔓書沖出人群不到十米,
眼看就要接近操場邊緣那條象征自由的排水溝時,一道魁梧的身影帶著凌厲的風聲,
如猛虎下山般撲至我們側(cè)前方!堵死了去路!王鐵柱!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拔出了腰間的配槍!
那支泛著冰冷幽光的54式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如同毒蛇的眼睛,
死死地、精準地鎖定在我的眉心!冰冷的金屬質(zhì)感仿佛隔著空氣已經(jīng)刺穿了我的皮膚,
死亡的寒意瞬間凍結(jié)了我的血液。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鉛塊,壓得人無法呼吸。
整個操場上,幾百雙眼睛,包括被我強行拉住的蘇蔓書,
都驚恐地凝固在了這劍拔弩張的一幕上。只有遠處珠江沉悶的汽笛聲,像一聲遙遠的嘆息。
“陳山河!蘇蔓書!”王鐵柱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每一個字都裹著冰渣和硝煙味,
“立刻!歸隊!否則——”他的手指穩(wěn)穩(wěn)地壓在扳機上,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軍法處置!
逃兵!格殺勿論!”最后四個字,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死寂的操場上,也砸在我的心上。
那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zhì)的刀鋒,刮過我的皮膚。蘇蔓書的手腕在我掌心里猛地一顫,
她倒抽一口冷氣,臉色瞬間煞白,下意識地想要往后退縮,卻被我死死攥住。
我能感覺到她身體的僵硬和恐懼。逃兵?格殺勿論?
一股混合著荒謬、憤怒和冰冷預知的火焰猛地沖上我的頭頂!
前世在尸山血海中掙扎求生的記憶碎片,
教官王鐵柱被幾只喪尸撲倒、啃噬著脖子發(fā)出嗬嗬慘叫的畫面,清晰地在我眼前閃過。
我抬起頭,迎上王鐵柱那雙燃燒著怒火和絕對權(quán)威的眼睛。
嘴角不受控制地咧開一個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沒有溫度,
只有深不見底的嘲諷和一絲近乎悲憫的瘋狂。“格殺勿論?”我的聲音不高,
卻異常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氣,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心悸的平靜,“王教官,
省省你的子彈吧。”我的目光掃過他緊握槍柄的手,掃過他因暴怒而漲紅的臉膛,
最后落回他那雙噴火的眼睛里,一字一頓,
清晰無比地砸在地上:“等會兒你被那些‘東西’咬穿喉嚨、撕碎腸子的時候,
可別后悔沒把子彈留給自己!”“轟——!”話音落下的瞬間!腳下堅實的大地,
毫無征兆地劇烈顫抖了一下!不是錯覺!那震動是如此猛烈、如此清晰,
像一頭沉睡在地底的遠古巨獸被驚醒,翻了個身!“啊——!”“地震了?!”“穩(wěn)住!
都別慌!”王鐵柱的厲喝被瞬間爆發(fā)的驚呼和混亂淹沒。緊接著,第二下!更加強烈!
如同巨大的鼓槌狠狠敲擊在地殼深處!“喀啦啦——轟隆——!!!
”一陣沉悶得令人心膽俱裂的巨響,如同連綿的悶雷,
從操場的盡頭——那片雜草叢生的古墓方向,滾滾而來!所有人的目光,
包括暴怒中的王鐵柱,都下意識地、帶著無法言喻的驚駭,猛地轉(zhuǎn)向聲音的來源!時間,
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扭曲。數(shù)百道視線凝固在同一個方向。操場邊緣,
那片平日里毫不起眼、長滿荒草和低矮灌木的緩坡。那里,是黃埔舊時遺跡的一部分,
幾個被歲月磨平了棱角的土丘,如同大地沉默的傷疤。此刻,最大的那個土丘,
正發(fā)生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劇變!覆蓋其上的厚厚土層,
像一張被無形巨手從內(nèi)部猛烈撕扯的破布,劇烈地拱起、翻滾!粗大的裂縫如同黑色的閃電,
瞬間蔓延開來,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喀嚓”聲!泥土、碎石、腐朽的植物根莖,
被一股恐怖的力量噴泉般向上拋起!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惡臭,像是打開了地獄的排污口,
混合著千年積淤的土腥、濃烈的尸腐和某種難以形容的、仿佛內(nèi)臟腐爛的甜腥氣,
隨著翻騰的煙塵,如同無形的海嘯,瞬間席卷了整個操場!“嘔——!” “什么味道?!
” “天啊!”劇烈的惡心感和原始的恐懼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嚨,
嘔吐聲和驚恐的尖叫此起彼伏。“轟隆——!!!”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整個土丘的頂部,猛地向下塌陷出一個巨大的黑洞!邊緣的泥土像融化的蠟油般簌簌滑落!
緊接著,一股更加濃稠、更加污穢的黑色泥漿,如同沸騰的瀝青,
裹挾著大量破碎的、難以辨認的慘白物體——是骨頭!
碎裂的、扭曲的、屬于不同個體的白骨!——從那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中噴涌而出!
黑色的泥漿翻滾著,冒著詭異的、帶著硫磺味的泡沫,如同地獄的嘔吐物,
順著塌陷的斜坡緩緩流淌下來。那些慘白的骨頭碎片和渾濁的泥漿混雜在一起,
在刺目的陽光下,構(gòu)成了一幅褻瀆生命的、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恐怖圖景。“墳……墳炸了?
”一個女生帶著哭腔的尖叫劃破了死寂。“是古墓!黃埔的古墓!”有人失聲喊道,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王鐵柱臉上的暴怒和鐵血瞬間被一種巨大的驚愕和難以置信所取代。
他握槍的手依舊筆直,但那槍口,卻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著。
他死死盯著那噴吐著污穢的黑洞,嘴唇翕動著,似乎想下達什么命令,卻一個字也發(fā)不出來。
眼前這超乎理解、褻瀆常理的景象,徹底沖垮了他作為軍人的經(jīng)驗和認知。
和恐懼中——“嗬……”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仿佛破風箱艱難抽氣的嘶啞聲音,
從那黑洞的邊緣,污泥和白骨的縫隙里,幽幽地飄了出來。
一只青灰色的、布滿深紫色尸斑和潰爛傷口的手,猛地從流淌的黑色泥漿中伸出!
五根手指扭曲變形,指甲烏黑尖銳,死死地摳住了洞口的邊緣!污泥順著腐爛的手臂往下淌。
緊接著,一顆頭顱緩緩地、極其僵硬地從泥漿和碎骨中抬了起來!那根本不能稱之為臉!
皮膚像浸過水的爛紙,大塊地剝落,露出底下暗紅發(fā)黑的肌肉和森白的顴骨。
一只眼球完全腐爛,只剩下一個黑洞洞的眼窩,另一只渾濁不堪,
瞳孔縮成一個針尖大的紅點,里面燃燒著毫無理智、純粹到極致的饑餓和瘋狂!
它的嘴巴撕裂到耳根,露出參差不齊的、掛著黑色肉絲的黃黑色尖牙,
粘稠的黑色涎液正從牙縫間不斷滴落!它抬起頭,那只渾濁的紅眼珠,像探照燈一樣,
感情地、死死地鎖定了操場中央——這片聚集了數(shù)百鮮活生命、散發(fā)著誘人血肉氣息的地方!
“嗬……吼——!!!”一聲充滿了無盡饑渴和暴戾的咆哮,如同地獄的號角,
猛地從那撕裂的喉嚨里爆發(fā)出來!瞬間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也徹底粉碎了最后一絲僥幸!
“啊——!!!”“鬼啊!!!”“跑!快跑啊!!!
”積蓄到頂點的恐懼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轟然爆炸!
操場上瞬間陷入徹底的、歇斯底里的瘋狂!幾百名學生像被投入滾水的螞蟻,
尖叫著、哭喊著、推搡著,完全失去了方向,只想逃離那個黑洞和那個爬出來的“東西”!
人潮如同決堤的洪水,向著四面八方無頭蒼蠅般奔逃!秩序?紀律?在超越認知的恐怖面前,
脆弱得像一張薄紙!“不要亂!不要亂跑!向我靠攏!!
”王鐵柱終于從極度的震撼中回過神來,他聲嘶力竭地大吼著,試圖用聲音壓過恐慌的浪潮。
他猛地朝天舉起手槍!“砰——!!!”尖銳的槍聲撕裂了混亂的喧囂!然而,
這平日里足以震懾全場的槍聲,此刻卻如同投入沸水的一顆小石子,
瞬間被更大的恐懼浪潮吞沒!人群只是更加混亂,推搡踩踏瞬間發(fā)生!
幾個跑在前面的女生被后面的人猛地撞倒,凄厲的哭喊立刻被淹沒。槍聲非但沒能穩(wěn)定局面,
反而像一塊投入油鍋的冰塊,瞬間引發(fā)了更劇烈的混亂!更多的人被推倒,
慘叫聲和哭嚎聲混雜著無意義的尖叫,如同沸騰的油鍋。
“嗬嗬……嗬……”就在槍聲的余音還在空氣中震顫時,那黑洞洞的古墓裂口深處,
如同呼應(yīng)一般,
猛地響起一片密集的、令人頭皮瞬間炸裂的、仿佛無數(shù)破風箱同時抽動的嘶吼聲!緊接著,
第二只、第三只……數(shù)不清多少只腐爛的手臂,
爭先恐后地從那噴涌著污穢泥漿的黑洞中伸了出來!它們扒著洞口邊緣,
用力地將自己同樣腐爛、扭曲的身體從地獄的泥潭里拖拽出來!動作僵硬而迅猛,
帶著骨骼摩擦的“咔咔”聲!一個!兩個!十個!幾十個!密密麻麻的青灰色身影,
如同地獄里爬出的蛆蟲,帶著濃烈的尸臭和無法遏制的嗜血渴望,
搖搖晃晃地、速度卻越來越快地,踏著流淌的黑色泥漿和同伴的碎骨,
向著操場中央那片混亂而誘人的人潮,發(fā)起了沖鋒!真正的末日狂潮,開始了!“跑!
” 我?guī)缀跏桥叵雎暎曇粢驗榫薮蟮木o迫感而撕裂變形。
抓住蘇蔓書手腕的力道猛然加重,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但此刻,任何猶豫都是致命的!
“這邊!跟我來!” 我拖著還有些發(fā)懵、臉上血色盡失的蘇蔓書,
不再試圖穿越混亂的、如同沸騰漩渦般的人流中心。那是死路!我猛地折身,
拉著她撞開兩個尖叫著擋路的同學,朝著操場邊緣相對稀疏的器械區(qū)沖去!
那里有單杠、雙杠和低矮的障礙墻,更重要的是,
緊鄰著一片茂密的、生長著高大桉樹和雜亂灌木的樹林!
那是通往校外、遠離古墓方向的唯一生機!“嗬——!”身后,
那令人血液凍結(jié)的嘶吼聲如同跗骨之蛆,越來越近,越來越密集!
伴隨著皮肉被撕裂、骨頭被咬碎的恐怖聲響,以及瞬間拔高到極致的、瀕死的慘嚎!
“啊——!救命!放開我!!”“滾開!怪物!”“媽媽——!!”不用回頭,
那煉獄般的景象已經(jīng)伴隨著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狠狠灌入我的鼻腔和腦海!
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纏繞著我的脊椎向上爬升,
但前世的慘痛經(jīng)歷早已將某種求生的本能刻進了骨髓!“跳過去!
” 我指著前面一排半人高的木質(zhì)障礙墻,朝著蘇蔓書嘶吼。她的臉色慘白如紙,
眼神里充滿了巨大的驚恐和茫然,嘴唇哆嗦著,身體因為極度的恐懼而僵硬。“快!
沒時間了!” 我?guī)缀跏前阉懊偷匾煌啤K咱劻艘幌拢笊谋灸芙K于壓倒了恐懼,
手腳并用地、極其狼狽地翻過了障礙墻。我緊隨其后,一個縱身躍過,
落地時膝蓋傳來一陣刺痛,顧不上了!“這邊!” 我拉著她,一頭扎進了那片茂密的樹林!
濃密的枝葉瞬間遮蔽了刺目的陽光,
也暫時隔絕了身后操場上那如同地獄交響樂般的恐怖聲響。但空氣中彌漫的尸臭和血腥味,
卻無孔不入地提醒著我們,死亡并未遠離。“呼…呼…”蘇蔓書劇烈地喘息著,
胸口劇烈起伏,汗水混合著淚水在她蒼白的臉上肆意流淌,迷彩服被樹枝刮破了好幾處,
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那……那些是什么?陳山河……你……”她猛地掙脫了我的手,
身體靠在粗糙的樹干上,驚魂未定地看著我,
那雙清澈的眼眸里充滿了驚懼、疑惑和一絲被強行拖入險境的后怕,“你早就知道?!
你剛才……剛才說王教官被咬……”她說不下去了,身體微微發(fā)抖。我急促地喘息著,
肺部火辣辣地疼。我警惕地掃視著來時的方向,
樹林外操場上的慘叫聲、嘶吼聲、槍聲(王鐵柱還在徒勞地抵抗)依舊清晰可聞。
我必須爭分奪秒!“沒時間解釋了!”我打斷她,聲音斬釘截鐵,眼神銳利地掃過她,
“你只需要知道,相信我!跟我走!才能活!”我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想活命,就別問!跟我走!現(xiàn)在!”我再次伸出手,這一次沒有去抓她的手腕,
而是攤開掌心,帶著一種近乎懇求的急迫,伸向她。蘇蔓書的身體猛地一顫,
眼神劇烈地掙扎著。她看著我的手,又猛地抬頭看向我,那雙清澈的眸子里,
恐懼、懷疑、混亂……種種情緒激烈地翻涌著。操場上又一聲凄厲到極點的慘叫清晰地傳來,
刺破林間的寂靜。她渾身又是一抖。終于,在那慘叫聲的余音中,
她眼中巨大的恐懼像是被某種力量強行壓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然。
她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不再猶豫,冰涼而微微顫抖的手,
重重地拍在了我的掌心!“走!”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清晰。
就在我們準備再次沖入更深的密林時——“救命!等等我們!”“陳山河!帶我們一起!
”幾聲帶著哭腔和極度驚恐的呼喊從側(cè)后方傳來!我猛地回頭,心臟驟然一沉!是李強!
那個前世在我眼前被撕碎的大個子!此刻他滿臉是汗,驚恐萬狀,
正拼命拖著另一個幾乎癱軟在地的胖子——王胖子!那個前世被分尸的眼鏡男!
他們身后不遠處,幾個同樣穿著迷彩服、連滾帶爬的身影也正拼命地向我們這邊跑來,
其中就有那個總愛和教官頂嘴的刺頭趙剛!更讓我心頭一跳的是,
王胖子的一條腿似乎受了傷,跑動時明顯跛著,全靠李強死死拽著!而就在他們身后,
僅僅隔著十幾米的距離,三個渾身沾滿黑色污泥和暗紅血跡、動作僵硬卻異常迅猛的身影,
正嗬嗬嘶吼著,緊追不舍!它們空洞的眼窩死死鎖定了李強和王胖子,腐爛的手臂向前伸著,
尖銳的指甲在昏暗的林間閃著不祥的光!該死!他們引來了喪尸!“快過來!
”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模瑫r迅速掃視四周。旁邊是一堆廢棄的訓練器械,
一根銹跡斑斑、沉重的鐵質(zhì)標槍斜靠在木架上。我一把抄起那根冰冷的標槍,入手沉重,
尖端雖然鈍了,但足夠堅硬!“蘇蔓書!躲到那棵樹后面!”我指著旁邊一棵粗壯的桉樹。
李強和王胖子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到了我們面前,后面跟著趙剛和另外兩個男生。
王胖子癱坐在地,抱著受傷的腿,臉色慘白如鬼,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李強也喘得如同破風箱,驚恐地看著我手里的標槍,又看看身后逼近的恐怖身影。“嗬——!
” 沖在最前面的那只喪尸,身上還掛著半片破爛的迷彩布條,喉嚨里發(fā)出興奮的嘶吼,
腐爛的手臂帶著腥風,直直抓向離它最近的李強!“低頭!”我厲喝一聲,
身體肌肉瞬間繃緊,所有的力量灌注到手臂!沒有花哨,只有最原始、最直接的求生本能!
我像投擲標槍一樣,用盡全身力氣,
將手中沉重的鐵槍朝著那喪尸大張著、流著黑色涎液的腐爛頭顱,狠狠捅了過去!“噗嗤!
”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鐵槍的鈍頭,憑借巨大的沖擊力,狠狠貫入了那喪尸半腐爛的臉頰!
巨大的力量帶著它整個身體向后踉蹌!黑紅色的粘稠污血混合著黃白的、豆腐渣般的腦漿,
從破口處猛地噴濺出來!“嗬……呃……”喪尸的動作瞬間僵住,
那只抓向李強的手無力地垂下。但它沒有倒下!那只渾濁的紅眼珠依舊死死盯著我們,
被鐵槍貫穿的頭顱還在微微扭動!“媽的!頭!破壞頭!”旁邊的刺頭趙剛反應(yīng)極快,
他眼疾手快,猛地從地上撿起一塊棱角尖銳的石頭,
趁著那喪尸被鐵槍貫?zāi)槨⑿袆舆t滯的瞬間,一個箭步?jīng)_上去,用盡全身力氣,
本站所有內(nèi)容都已取得正版授權(quán)。版權(quán)聲明 - 投稿聲明 - 自審制度 - 免責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