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基地“廣寒宮”三號艙內(nèi),四壁泛著冷金屬光澤。林娜端坐屏幕前,
指間捏著那枚邊緣磨蝕的銅鏡——據(jù)說是祖?zhèn)鞯摹霸聦m遺物”。她將它輕放于腮邊,
冰涼的觸感直透神經(jīng)。鏡面幽幽映出她精心描摹的眉眼,也映出身側狹小圓形舷窗之外,
那亙古不變的荒涼月壤。她深吸一口氣,按下直播鍵。“家人們!又是和月亮貼貼的一天!
”她笑容燦爛,揮手間腕上仿古玉鐲叮當脆響,沖淡了艙內(nèi)循環(huán)空氣沉悶的氣息,“你們猜,
今天嫦娥仙子要講什么故事呀?”彈幕瞬間如潮水般洶涌,淹沒了屏幕一角單調(diào)的月球風景。
“仙子看我!”“信女愿葷素搭配求姻緣!”“娜娜今天美炸宇宙!”林娜嘴角彎起,
熟練地無視了那些質(zhì)疑“月球基地哪來的網(wǎng)”的零星彈幕,開始娓娓講述:“今天,
就說說……那只總也搗不完藥的玉兔吧。”她聲音壓低,帶上一絲夢幻般的飄渺,
“你們知道嗎?它其實,一直很寂寞……”這是她在月球基地“廣寒宮”的第七個月。
最初靠分享月球日常科普攢下的人氣,在她某次直播中半真半假笑言自己是“嫦娥本娥”后,
陡然炸裂。神秘主義的光環(huán)一旦加身,流量便裹挾著真金白銀滾滾而來。
她瞥了一眼屏幕角落不斷跳動的打賞總額:982,356.22。快了。她心頭微動,
指尖無意識劃過冰涼的銅鏡邊緣。快了。直播熱度持續(xù)飆升,
林娜卻感覺這“廣寒宮”越發(fā)像個精致牢籠。基地內(nèi)無處不在的攝像頭,
主控室里值班同事張偉透過監(jiān)控屏幕投來的復雜目光,都沉甸甸壓在她肩上。更深處,
一種莫名的、源自基因般的鄉(xiāng)愁,常在寂靜的月夜啃噬她,尤其在直播結束后的虛空里。
她煩躁地推開舷窗的隔熱罩。外面,環(huán)形山沉默如墓,地球懸在墨黑天幕上,巨大而脆弱。
從不離身的銅鏡——它曾屬于她那位終身癡迷嫦娥傳說、最終在登月選拔中抱憾離世的祖母。
銅鏡邊緣古老的云雷紋路硌著指尖,帶來一絲奇異的安撫。“又在看你的‘神器’?
”張偉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他抱著數(shù)據(jù)板,倚在門框上,
“基地系統(tǒng)最近有點怪,幾次檢測到不明外部信號,方向……似乎總對著你這里。
”他眼神掃過她頸間的銅鏡,“你這寶貝,該不會真能通靈吧?”林娜心頭一跳,
迅速將銅鏡塞回衣領,冰涼的金屬貼著皮膚。“少瞎說,”她故作輕松,
“可能只是太陽風干擾。”張偉聳聳肩,不置可否,但那眼神里的疑慮卻像一粒種子,
悄然埋下。他離開后,林娜獨自站在舷窗前,無垠的黑暗宇宙仿佛一張巨口,
而某種難以名狀的存在,正從那黑暗中靜靜凝視著她。祖母臨終前緊握著她的手,
渾濁眼睛里燃燒著奇異光芒,反復囈語“月宮……玉兔……它在等你……”的畫面,
此刻異常清晰。她甩甩頭,試圖驅(qū)散這詭異的感覺。為了轉移注意力,她點開社交平臺。
私信爆炸,粉絲們狂熱的崇拜與傾訴鋪天蓋地。一條特殊的私信卻讓她瞳孔微縮。
頭像是一輪極簡的圓月,ID“伐桂人”。
內(nèi)容只有一張模糊的圖片——一個銹跡斑斑、似乎有兔子輪廓的古老機械結構圖紙片段,
以及一行字:“打賞百萬之日,玉兔自會相見。信物,是關鍵。”心臟驟然狂跳,指尖冰涼。
百萬打賞!圖紙上那扭曲的金屬線條,竟與她無數(shù)次夢魘中出現(xiàn)的模糊影像重疊!是惡作劇?
還是……她猛地攥緊頸間銅鏡,那冰冷的觸感此刻帶著灼燒般的異樣。百萬打賞的倒計時,
在她腦中驟然化作沉重的鼓點,每跳動一下,
都敲擊著深藏于血脈中的、關于月宮與玉兔的古老回響。直播間的熱度,
因林娜若即若離的“神跡”暗示被推至沸點。打賞金額的數(shù)字像著了魔般瘋狂攀升。終于,
在一個地球被陽光勾勒出清晰弧度的“月晝”,
當直播間被粉絲們“恭迎仙子歸位”的彈幕徹底淹沒時,
那個萬眾矚目的數(shù)字轟然定格:1,000,000.00!炫目的虛擬煙花在屏幕上炸開,
電子合成的仙樂響徹艙室。林娜的心跳幾乎同步停滯。她強抑著幾乎要破胸而出的悸動,
按照“伐桂人”私信中最后一條指令——“百萬達成,望向窗外”,
緩緩地、帶著一種宿命般的莊重,轉過頭。舷窗外,
是永恒不變的灰暗月壤和猙獰的環(huán)形山邊緣。寂靜無聲。時間在億萬雙眼睛的注視下,
仿佛被拉長、凝固。彈幕出現(xiàn)了短暫的空白,隨即,洶涌的質(zhì)疑和失望開始萌芽——“就這?
”“耍人呢?”“退錢!”林娜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巨大的失落和恐懼攫住了她。難道真是徹頭徹尾的騙局?
就在她幾乎要被這沉重的虛妄感壓垮的瞬間——一點微光!在舷窗視野的極限處,
環(huán)形山巨大陰影的邊緣,一個微小的、反射著太陽冷光的物體,極其突兀地動了一下!
它似乎剛從月塵中“蘇醒”,笨拙地抖落覆蓋的塵埃,
顯露出清晰的輪廓:一對高高豎起的、形似兔耳的金屬天線,下方是圓潤的類球體軀干,
下方伸出兩支細長、末端呈鏟狀的“前肢”,正以一種奇異的、類似跳躍的姿態(tài),
極其緩慢地朝著“廣寒宮”的方向移動!“玉……玉兔!”林娜失聲尖叫,
聲音因極度的震驚和激動而劈裂變調(diào)。她猛地撲到舷窗邊,
整張臉幾乎貼在冰冷的強化玻璃上,瞳孔因極度震撼而放大,
死死鎖定那個在荒蕪背景中孤獨移動的機械造物。彈幕瞬間爆炸,服務器不堪重負,
畫面開始卡頓,但海嘯般的驚嘆和狂喜文字依然瘋狂滾動:“我的天!!”“神跡!!
”“嫦娥是真的!!!”林娜渾身劇烈顫抖,這不是表演。那金屬造物古老而笨拙的姿態(tài),
透著一種無法言喻的真實。她下意識地緊緊握住胸前的銅鏡,
鏡面冰冷的棱角幾乎要嵌進她的皮肉。就在這時,仿佛是對她這個動作的回應,
那遠處的“玉兔”探測器,它頭部一個類似光學鏡頭的裝置,
極其短暫地閃過一道微弱的紅光,直直地,似乎穿透了遙遠的距離和厚厚的舷窗,
落在她緊握銅鏡的手上!艙內(nèi)燈光驟然熄滅,應急紅燈凄厲地旋轉起來!
刺耳的警報聲撕裂了狂歡——“警告!外部未知物體接近!能源核心受到異常信號干擾!
穩(wěn)定性下降!”主控室的通訊頻道炸開了鍋,張偉驚惶的聲音傳來:“林娜!
那東西在發(fā)射強干擾波!基地系統(tǒng)正在癱瘓!快報告它的位置!”屏幕瞬間熄滅,
只余下應急燈詭譎旋轉的猩紅光芒,將林娜因驚駭而慘白的臉映得忽明忽暗。
上一秒還是萬人膜拜的神跡,下一秒已是滅頂之災的預兆!她僵在原地,
冰冷的恐懼順著脊椎蛇一樣爬升。窗外,那古老而沉默的機械玉兔,依舊在漫天月塵中,
朝著岌岌可危的“廣寒宮”,緩慢而固執(zhí)地“跳”來。它是神話的使者,還是毀滅的幽靈?
基地陷入一片混亂的猩紅。應急燈是唯一的光源,將人影拉扯成驚惶晃動的鬼魅。主控室里,
張偉的吼聲在刺耳警報的間隙中顯得破碎而絕望:“核心溫度失控!備用電源撐不過半小時!
那鬼東西還在靠近!
”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監(jiān)控屏上那個不斷放大的、緩慢跳躍的機械兔輪廓,
猛地砸了一下控制臺,“林娜!你招來的到底是什么?!”林娜背靠著冰冷的艙壁,
身體無法控制地輕顫。頸間銅鏡貼著皮膚,那冰冷的觸感此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她盯著主屏幕上外部傳感器傳回的實時畫面:那“玉兔”探測器已近在咫尺,
它布滿深褐色銹跡的金屬外殼在應急燈的紅光下顯得詭異莫名,鏟狀前肢機械地揚起、落下,
揚起、落下……每一次動作都伴隨著監(jiān)控數(shù)據(jù)上能源核心穩(wěn)定性的斷崖式下跌。
“它……它好像……”林娜的聲音干澀嘶啞,一個瘋狂的念頭攫住了她,“在……敲門?
”就在這時,她的私人通訊器屏幕幽然亮起,無視了基地通訊的全面癱瘓。
依舊是那個冰冷的ID——“伐桂人”。沒有文字,
只有一份自動展開的、標注著絕密印章的檔案掃描件。
標題如冰錐刺入眼簾:“‘玉杵’計劃——早期地外文明接觸器原型(代號:月兔)”。
林娜的呼吸停滯了。檔案圖片上,那靜靜躺在實驗臺上的古老機械結構,
與她窗外步步緊逼的怪物,一模一樣!而檔案下方,一行冰冷的備注小字,
讓她全身的血液瞬間凍結:“……因接收單元核心(仿古銅鏡材質(zhì),唯一匹配頻段)遺失,
項目于發(fā)射前終止,原型體永久封存于月球S-7環(huán)形山地下倉庫(坐標:,)。”銅鏡!
接收單元!祖母臨終囈語中那“等你”的玉兔!所有支離破碎的線索,在這滅頂?shù)奈C邊緣,
被這份從天而降的絕密檔案,瞬間串聯(lián)成一道刺目而驚悚的閃電!
她死死攥住頸間那枚祖?zhèn)鞯你~鏡,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這根本不是古董,
它是啟動這遠古幽靈的鑰匙!是她自己,在無知無覺中,用一場荒誕的直播和百萬人的狂熱,
親手叩響了潘多拉魔盒!“核心臨界!!!”張偉的尖叫帶著哭腔,主屏幕上,
象征能源核心穩(wěn)定性的曲線,如垂死的心電圖,即將徹底拉平!
整個艙室在低沉的嗡鳴中劇烈震動起來,燈光瘋狂明滅,死亡的陰影籠罩了每一個人。
“鑰匙……”林娜喃喃自語,巨大的恐懼和一種近乎獻祭般的決絕在她眼中瘋狂交織。窗外,
那銹跡斑斑的“玉兔”已清晰得能看見關節(jié)處的鉚釘,它一只鏟狀的前肢,正緩緩抬起,
似乎要貼上廣寒宮冰冷的外殼。時間,只剩下最后幾秒!沒有思考的余地。
在張偉和其他人驚恐的目光中,林娜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一把扯下頸間那枚滾燙的銅鏡,
用盡全身力氣撲向艙壁上一個不起眼的、標注著“外部設備低功耗接口”的圓形蓋板!
她指甲崩裂,鮮血滲出,硬生生撬開了防護蓋,
露出里面復雜的線纜和一個小小的、標準的數(shù)據(jù)插槽!“你在干什么?瘋了?!
”張偉撲過來想阻止。“它是接收器!唯一的!”林娜嘶吼著,眼神瘋狂而明亮,
帶著孤注一擲的賭徒般的決絕。她看準那個與銅鏡背面凸起紋路驚人吻合的插槽,
吞噬的最后一剎那——她狠狠地將那枚滾燙的、承載著祖母執(zhí)念與整個基地命運的仿古銅鏡,
按了進去!“咔嗒。”一聲極其輕微、卻仿佛響徹靈魂的契合聲。時間,凝固了。
那即將貼上基地外殼的機械玉兔前肢,懸停在半空。
主控室內(nèi)瘋狂閃爍的刺目紅光和撕裂耳膜的警報,如同被一只無形巨手驟然扼住喉嚨,
瞬間熄滅、沉寂。所有屏幕陷入一片純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死寂。絕對的死寂。
只有眾人粗重而驚恐的喘息聲在黑暗中回蕩。下一秒,柔和、穩(wěn)定、充滿生機的白色燈光,
如同月光般,自天花板均勻灑落,照亮了每一張驚魂未定、寫滿茫然的臉。主屏幕無聲亮起,
代表著能源核心穩(wěn)定性的曲線,奇跡般地重新躍起,平穩(wěn)得沒有一絲波瀾。所有的系統(tǒng)參數(shù),
全部回歸完美的綠色。“穩(wěn)……穩(wěn)定了?”一個工程師顫抖著,難以置信地低語。
張偉張著嘴,看著恢復如常的主控臺,又猛地扭頭看向舷窗外。
那個帶來滅頂之災的“玉兔”探測器,此刻靜靜地停在基地外幾米處,
它頭部那個曾閃爍過紅光的鏡頭,正對著林娜所在的艙室方向,
穩(wěn)定地亮著一圈柔和的、近乎溫順的乳白色光芒,像一個……終于被安撫的孩子。
林娜背靠著冰冷的艙壁,緩緩滑坐到地上,手中空空如也。那枚銅鏡,已與接口融為一體,
消失不見。汗水浸透了她的鬢發(fā),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掙脫束縛。成功了?
還是……只是暴風雨前更可怕的寧靜?她看著窗外那沐浴在柔光中的古老機械,
一個冰冷而巨大的疑問,如同月面永恒的陰影,沉沉壓上心頭:這深埋月球的遠古造物,
究竟在等待什么?而它此刻的“平靜”,是否只是下一段未知航程的……沉默序章?
廣寒宮三號艙內(nèi),空氣里還殘留著臭氧和恐懼灼燒過的微澀氣息。系統(tǒng)恢復了運轉,
恒定的嗡鳴聲重新成為背景,但那份劫后余生的慶幸,
很快被一種更深的、令人窒息的迷茫取代。主控室里,
張偉和其他工程師圍在恢復數(shù)據(jù)的屏幕前,面色凝重如鐵。
“所有日志記錄……關于剛才那幾分鐘的能源崩潰和干擾信號……全部被徹底抹除,
干干凈凈,就像從未發(fā)生過。”張偉的聲音干澀,手指在控制臺上無意識地敲擊,
“外部傳感器的記錄也消失了,最后定格畫面是空蕩蕩的月壤。
那個‘玉兔’……”他頓了頓,艱難地吐出那個詞,“就像從來沒存在過。
”“但核心溫度驟降的物理痕跡還在,”一個工程師指著冷卻管道上幾處不自然的霜痕,
“還有備用電源的異常損耗……證據(jù)被‘清理’了,可它留下的‘傷疤’還在。
”張偉的目光銳利地轉向林娜,帶著審視和冰冷的距離感:“林娜,那個接口,
還有你的‘鑰匙’……你最好有個解釋。”他走近一步,
壓低的聲音里充滿壓抑的怒意和困惑,“‘伐桂人’是誰?那份檔案……你從哪里得到的?
這絕不是巧合!”林娜坐在角落,雙手冰涼,緊緊交握著,試圖抑制身體的顫抖。
銅鏡消失了,連同她與那個瘋狂過去的唯一實體聯(lián)系。她迎上張偉的目光,
疲憊而坦誠:“我不知道‘伐桂人’是誰。檔案是自動發(fā)來的。那枚銅鏡……是祖母的遺物,
她說它屬于月宮。”她扯出一個苦澀的笑,“現(xiàn)在看來,她是對的,
只是……我們都理解錯了歸屬。”她看向舷窗外那片吞噬了一切的虛無,“它存在過,張偉。
它就在那里,它改變了一切,然后……把自己藏進了歷史的陰影里。
” 她的話語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壓抑的空氣中漾開沉默的漣漪。與此同時,
地球上的網(wǎng)絡世界卻經(jīng)歷了一場史無前例的“記憶格式化”。
所有關于“嫦娥直播間百萬打賞神跡降臨”的錄屏、截圖、討論帖,
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水漬,以驚人的速度蒸發(fā)消失。幾大社交平臺同時發(fā)布措辭模糊的公告,
將此次事件歸咎于“服務器遭受罕見太陽風暴沖擊引發(fā)的全局性數(shù)據(jù)錯誤與短暫幻覺體驗”,
并對用戶表示“誠摯歉意”。然而,數(shù)據(jù)可以被抹除,公告可以粉飾太平,
但人類感官親歷的震撼,卻如附骨之疽,在億萬心靈深處刻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記。
一個隱秘的、名為“月宮見證者”的加密社群悄然建立,成員數(shù)量在絕對的靜默中瘋狂膨脹。
的決絕背影、以及……那穿透靈魂的、在數(shù)據(jù)湮滅前瞬間響徹所有直播觀眾耳畔的奇異聲音。
那不是任何已知的電子合成音。它古老、空靈,帶著非人的韻律,像風掠過冰冷的環(huán)形山巔,
又像冰層深處傳來的亙古回響。只有兩個音節(jié),
卻仿佛蘊含著整個宇宙的寂寥與守望:“Chang’e……”嫦娥。這聲音并非通過耳膜,
而是直接震顫在意識深處,隨后便與所有數(shù)據(jù)痕跡一同,被徹底抹去。
官方對此保持了絕對的沉默,仿佛那只是千萬人同時產(chǎn)生的集體幻聽。但幻聽不會如此一致,
如此……刻骨銘心。抹殺激起的不是遺忘,而是更洶涌的暗流,在人類意識的幽深海底,
無聲匯聚。那聲呼喚,成了一個巨大的、沉默的問號,懸在仰望月球的每一雙眼睛之上。
林娜被暫時解除了直播權限,行動范圍也被限制在生活艙。官方調(diào)查組進駐基地,
問詢?nèi)唛L而重復,核心只有一個:銅鏡的來源和“伐桂人”的身份。
她一遍遍復述著祖母的故事,一遍遍強調(diào)自己對那枚鑰匙的真實用途毫不知情。
調(diào)查員的目光銳利而冰冷,記錄著她的每一句話,卻從不透露任何信息。直到第七天深夜,
基地陷入模擬夜間的低功耗運行狀態(tài)。林娜在狹小的睡眠艙內(nèi)輾轉難眠,
舷窗被調(diào)成了不透明的隱私模式,隔絕了外面的黑暗。就在意識即將沉入混沌之際,
她的個人終端屏幕,在黑暗中無聲地亮了起來。沒有提示音,沒有消息來源。
屏幕上只有一行自動浮現(xiàn)的、冰冷的光標文字:“協(xié)議一:認知過濾啟動。
目標:維持‘搖籃’靜默。” “協(xié)議二:深空守望者激活。坐標鎖定:S-7。
” “密鑰載體:狀態(tài)——已回收。記憶追溯:深度休眠。” “指令:等待。
‘歸航’窗口倒計時:啟動中……”文字在屏幕上停留了十秒,
如同墓志銘般冰冷地宣告著某種超越人類理解的進程,然后如同出現(xiàn)時一樣,
無聲無息地徹底消失。屏幕重歸黑暗,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極度疲憊下的幻覺。
林娜僵在床鋪上,渾身冰冷,連指尖都無法動彈。
深沉的恐懼和一種被更高維度存在徹底“觀察”與“安排”的無力感,像月球的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