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克死……”
“順……逆……”
“道法自然……”
《枯木逢春訣》的殘篇口訣,以及他對“順勢而為”的體悟,如同破碎的星光,在他混亂的識海中一點點匯聚。
那邪源死印的“勢”,是絕望的侵蝕,是死寂的同化。而他,此刻若是一味沉淪,便是徹底的“逆”了自己所求的“生”之道!
“不……我不能放棄!”一股求生的本能,以及對大道的執著,從他意志的最深處爆發出來!
他開始嘗試著,不再是被動承受那邪源死印的侵蝕,而是以自己對“生”的理解,去“順應”這股侵入體內的“死”之勢,從中尋找那一線生機!
他觀想著,自己的神魂不再是脆弱的扁舟,而是一株扎根于泉靈那純凈意念之中的“枯木”。邪源死印的侵蝕,如同嚴冬的霜雪,雖然酷烈,卻也可能成為“枯木逢春”的契機!
他嘗試著,將泉靈傳遞過來的那股純凈意念,與自己殘存的、對木水生機的理解相結合,在自己的識海中,構建起一個微小卻堅韌的“心湖”。以這心湖,去容納、去稀釋、去轉化那邪源死印的負面能量!
這個過程,艱難無比,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每一次轉化,都伴隨著神魂撕裂般的劇痛。
但林宸沒有退縮。因為他能感覺到,每當他成功轉化一絲死寂之氣,那泉靈傳遞過來的純凈意念便會更加歡欣,他與泉靈之間的聯系也會更加緊密。而他眉心那枚死印的兇焰,也會隨之減弱一分。
冷月心在一旁緊張地觀察著。她看到林宸的臉色依舊蒼白,但呼吸卻漸漸平穩了一些。他眉心那枚黑色印記雖然依舊猙獰,但其擴張的趨勢已經被遏制住,甚至……在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微微縮小?
而環繞在他周身的那圈水藍色光暈,也變得更加明亮、更加穩定。
“他……他在主動對抗,甚至……煉化那邪源死印?!”冷月心倒吸一口涼氣,美眸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
這簡直是匪夷所思!邪源死印何等霸道,尋常修士避之唯恐不及,林宸竟敢以自身神魂為戰場,試圖將其煉化?
她不知道林宸識海中正在發生的一切,但她能感覺到,林宸與那泉靈之間,正在形成一種更加深奧、更加玄妙的共鳴。
夜,越來越深。
冷月心沒有再輕舉妄動。她知道,此刻林宸正處于一個極其關鍵的平衡點,任何外力的干擾都可能弄巧成拙。她能做的,只有繼續為他護法,同時暗暗調動自身丹元,隨時準備應對可能發生的任何突發狀況。
她取出數枚上品靈石,在林宸周圍布下一個小型的聚靈陣,以補充此地因泉靈復蘇而開始活躍、卻依舊稀薄的靈氣。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天邊,漸漸泛起了一抹魚肚白。
新的一天,即將來臨。而林宸與邪源死印的較量,以及這丙柒區的命運,依舊懸而未決。
魚肚白的天光,終于艱難地刺破了地平線的最后一絲墨色,將微弱的光明重新播撒向人間。丙柒區依舊死寂,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土腥氣和若有若無的清冽水汽,以及……一絲尚未完全散去的、源自邪源死印的陰寒。
冷月心一夜未眠,清冷的眼眸中布滿了血絲,卻依舊神光湛然。她凝視著懷中林宸的面容,一夜之間,這個少年的臉頰似乎又清減了幾分,但那緊蹙的眉頭,卻在天亮時分,奇跡般地舒展了些許。
他眉心那枚猙獰的黑色印記,依舊頑固地盤踞著,但其蠕動的頻率明顯減緩,散發出的怨毒死寂之氣,也不再像最初那般兇焰滔天。環繞在他周身的那圈由泉靈之力形成的水藍色光暈,此刻已然穩定下來,如同一個溫柔的蠶繭,將他與外界的陰寒隔絕開來,并持續不斷地向他傳遞著純凈的撫慰意念。
“竟真的……穩住了?”冷月心喃喃低語,語氣中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釋然與驚嘆。她能感覺到,林宸體內那微弱的生機,在丹藥之力和泉靈的守護下,非但沒有繼續衰敗,反而有了一絲極其緩慢、卻真實存在的……回升。
此刻,林宸的識海之中,早已不是最初那般被邪源死印的黑暗與絕望完全籠罩的景象。
在他的意志核心,那由泉靈意念點亮的“燈火”指引下,一個模糊的“心湖”雛形已然形成。這心湖不大,湖水也尚顯渾濁,但它正以一種堅韌不拔的姿態,承接著從那黑色“死日”中散落下來的絲絲縷縷的負面能量。
林宸的意識,化作了這心湖的“堤壩”與“凈化之源”。他不再試圖將那死寂之力完全驅逐或湮滅,因為他知道,以他目前的狀態,那無異于以卵擊石。他選擇的,是“順應”與“轉化”。
他觀想《枯木逢春訣》中那一絲“枯”與“榮”的轉換之妙,體悟著泉靈傳遞來的那份純凈水行靈氣中蘊含的“包容”與“流動”之性。他嘗試著,將那些侵入心湖的死寂怨毒之力,不再視為純粹的敵人,而是……一種需要被“梳理”、“引導”的駁雜能量。
如同他在外門藥圃梳理那些被污染的土壤一般,此刻,他在梳理自己被污染的神魂。
這個過程,痛苦而漫長。每一絲死寂之力的“梳理”,都像是從神魂深處刮骨療毒,帶來難以忍受的刺痛與虛弱。但每當他成功地將一絲最狂暴的怨毒剝離,將其導入“心湖”之中,借由泉靈的純凈意念進行“稀釋”與“沉淀”后,他便能感覺到,那邪源死印的兇焰便會減弱一分,而他的“心湖”,也會因此而凝練一分。
更令他感到奇異的是,當那些被“稀釋”和“沉淀”的死寂之力,在心湖底部積郁到一定程度后,并非變得更加頑固,反而……在泉靈那純凈水意的持續沖刷與他自身木屬生機的微弱引動下,開始發生一種極其微妙的質變。
那是一種……從極致的死寂與怨毒中,被“剝離”出來的、一絲近乎“虛無”的純粹“陰冷”!
這絲“陰冷”,不再具有主動的侵蝕性和怨毒,反而帶著一種……萬物歸寂的“靜”與“空”。它依舊冰寒,卻不再令人絕望,反而像是……嚴冬封藏萬物、等待春生的那份最深沉的寧靜。
“這……這是……”林宸的意識中,閃過一絲困惑與明悟。
邪源死印,源于邪種的本源怨念與死寂之力。但萬事萬物,陰陽相生,生克轉化。極致的死,是否也孕育著某種……“靜”的極致?
就在他嘗試理解這絲奇異“陰冷”的剎那,一直與他心神相連的泉靈,突然傳遞出一股異常清晰的……渴望之意!
仿佛一個饑渴的孩子,遇到了最甘美的瓊漿!
下一刻,不等林宸反應,那絲從他“心湖”底部被“轉化”提煉出來的、純粹的“陰冷”氣息,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順著他與泉靈之間那無形的聯系通道,悄然無聲地……流向了地底深處!
“嗡——”
丙柒區的地底,那剛剛獲得自由、尚且虛弱的泉靈核心,在接收到這絲奇異的“陰冷”氣息后,猛然間輕輕一顫!
緊接著,令冷月心瞠目結舌的一幕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