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晉溫聲道:“你年輕,一時口內不妨也是有的,只是進了四爺府就是府里的格格,不比在家里隨性。以后要謹言慎行,不可再像以前一般莽撞不知輕重了。”
輕描淡寫般將以下犯上換成性子莽撞,給揭了過去。
也就意味著李側福晉不能再拿這個作文章。
寧月姝當即滿目感動,盈盈屈膝,俏生生應承了。
李氏冷眼看著這一幕,不再多言。
她明白,這小蹄子怕是傍上正院了。
一想到之前能隨意磋磨的小格格,今后可能被福晉推著分薄她的寵,和她打擂臺,她就柳眉倒豎,恨的厲害。
心里無不惡意的詛咒,遲早正院會被這小賤人反咬一口。
福晉不知李氏心中所想,端起身前的茶盞,看向眾人:“我知道你們都愛些嬌艷些的衣裳,正好昨兒從江南那邊送來了一批新到的綢緞,都是好料子,待會兒散了,你們讓各自的下人都去領吧。對了,還有今年頭一茬兒的春茶也出來了,我給你們都備好了。”
說完,朝身邊伺候的孫姑姑點點頭。
孫姑姑會意,立刻便讓幾個丫鬟將一早備好的盒子,按位分高低分派下去,連兩個侍妾也得了兩盒。
眾人得了茶葉,紛紛起身道謝。
散場后,寧月姝抱著錦盒,聞著從里面傳來的幽幽茶香,心想總算不用喝那些碎高沫兒了。
正想著,一抬眼,就瞧見了李氏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
腳步一頓,寧月姝落在眾人身后,干脆重新坐下來。
她知道李氏一定會在外頭等著她。
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出了屋子。
琉璃在外等著,見了忙迎上來,接過盒子問道:“格格,沒發生什么事兒吧?”
沒有福晉傳喚,她們這些跟著伺候的也不能進內室,所以里面發生了什么她們也不知道。
究其緣由,在請安時偶爾難免會唇槍舌劍。在下人面前爭的面紅耳赤,太過世俗,有失主子的體面。
寧月姝搖著手兒:“在福晉這兒能發生什么?不至于。”
這幾日她了解過。
正院有子,有家世,寵愛方面卻平平。李氏有寵,兒女雙全,性子跋扈。仗著比福晉進府早,就對正院不尊重,兩人明里暗里都在爭斗。
而她呢,有原主的血仇在,就注定和李氏不能相容。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所以她今日才會果斷下注福晉。
結果顯而易見,
福晉投桃報李,親自替她抹去了前身的弱點。
下了臺階,琉璃提了提懷里的盒子,小聲道:“剛才奴婢瞧著側福晉的臉色不大好,還沒出院門呢,就因為武格格一句話說得不對,當著眾人不由分說給了一巴掌。”
寧月姝還不知道有這一出,有些好笑:“還真是令人不知道怎么說。”
她沒想到,自己這兒躲開了李氏,武格格卻當了替死鬼。
兩人之前還有過口角。
這算什么?
琉璃嘆著搖頭:“明知道側福晉脾氣不好,還往面前湊。”
如果是她,就會躲得遠遠的。
主仆一路聊著,剛轉過拐角,身后忽然傳來叫喊聲,
寧月姝回頭一瞧,見是孫嬤嬤。
心神微松,她還以為是李氏不依不饒呢。
款步迎了上去,扶住欲要行禮的孫嬤嬤,柔聲說:“嬤嬤使不得。論理,您是福晉的奶嬤嬤,深得福晉信任,我雖身為格格,也算是晚輩,怎好受您得大禮,不怕折了福。”
孫嬤嬤聽得心里很是妥貼,拉著寧月姝的手臂,滿面欣慰:“格格到底是出身書香門第的千金小姐,溫柔懂禮,知道心疼我們這些老家伙。”
寧月姝抿唇巧笑:“敢問嬤嬤,可是福晉有什么吩咐?若非如此,嬤嬤怎么來尋我?畢竟這府里誰人不知,福晉身邊一時半會兒都離不得嬤嬤。”
這話說進孫嬤嬤心坎上了,讓她心里越發歡喜,夸贊幾句,從袖口拿出一個信封,口內說道:“我們福晉知道格格身子弱,特意尋了些調養身體的古方讓奴才送給您,希望格格你身子早些好起來。”
寧月姝驚訝的接過,先是翻看了兩頁,而后美眸紅潤,感激道:“上次病中多虧福晉伸以援手,奴才已經是感激不盡,而今,福晉又記掛著奴才的身子,送來價值不菲的古方,這叫人怎么當得起。”
“格格無需如此,我們福晉也是看您年小,驟然離家,又被…”孫嬤嬤欲言又止,發出一聲嘆息:“當初,格格被東院那位責罰,我們福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多次想替格格您說話,只是苦于對方拿規矩說事,無可奈何。畢竟,那位的囂張跋扈格格這些日子也是瞧見的。就是無理也要攪上三分。”
“奴才知道福晉的不容易,只恨自己沒有能力,只能受她三番兩次羞辱。”寧月姝握緊手絹,一雙氤氳好看的秀眸,射出道道憤恨。
孫嬤嬤憐惜的看著她:“那位是有些睚眥必報。今后,格格不妨多來正院走動走動,陪著福晉說說話,她見了,多少也會有所忌憚。二來,底下的那起子小人也會收斂。”
“嬤嬤說的極是。”寧月姝滿臉感激,“得閑了,奴才定會上門討擾福晉,只希望福晉千萬別嫌棄才是。”
“哪能呢,我們福晉高興還來不及。”孫嬤嬤笑的一臉和氣,眉頭的皺紋都舒展幾分。
“只是老奴有一句話囑咐格格,”
她收起笑,拉著寧月姝的手,語重心長道:“這后院說到底也是看寵愛過日子。格格長的如此拔尖兒,只要選對路走下去,總會得寵的。一旦有寵,就萬事大吉了,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寵愛…”
寧月姝一怔,隨即苦澀的搖著頭兒:“側福晉看的這么緊,我哪兒還有機會呢。”
“格格有這個心就好,這天底下,什么事兒就怕有心。”孫嬤嬤若有所指,帶著幾分深意。
…
回去的路上,琉璃不太開心,有些悶悶的。
寧月姝就問她怎么了。
琉璃咕噥道:“奴婢雖然笨,可心是肉長的,也聽得懂幾句人話。她們這是欺負您,拿您當一塊肉,想叨就叨。”
寧月姝沉默了。
她沒想到琉璃看著憨態可掬,內里竟是個大智若愚的。
良久,
她輕抬著手,攏了攏琉璃眉心的亂發:“你要記住,比起利用,無人問津才是最可怕的。她們能利用我,反過來,我也可以利用她們,只要能達成目的,手段高低,并不重要。”
琉璃思索,琉璃皺眉。
“格格,奴婢不懂。”
“沒關系,以后該你懂時,你就會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