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婷婷是我的繼妹。高二那年,她纏著我爸,非要轉(zhuǎn)到我所在的學校,
我們零班的學習節(jié)奏快、強度大,夏婷婷根本跟不上進度。于是,我爸又花大價錢,
為她請了各科的名師家教,還買了一摞摞的經(jīng)典試卷搬回家,每次試卷都是兩份,她一份,
我一份。據(jù)說這是夏婷婷主動提出來的,這一番說辭哄得我爸滿心歡喜,
當即給她的卡里打了10萬。而她也沒“辜負”我爸的投入,從剛?cè)胄r的倒數(shù)名次,
一路沖到年級前十,再到這次模擬聯(lián)考拿下第一名。漸漸地,老師稱贊的對象從我變成了她,
同學們把她當作擁有大女主劇本的傳奇人物,而我卻成了故事里不起眼的女配。
曾經(jīng)再耀眼、再優(yōu)秀,終究還是抵不過“主角光環(huán)”。夏婷婷被眾人圍著,
大家滿臉驚嘆:“天啊,700分!我開卷考都達不到這個成績!婷婷,你到底是怎么學的?
快教教我們!”“就是啊,你上次已經(jīng)考了671分,這次居然還能進步30分,
學神也太恐怖了吧!”聽到“30分”這幾個字,我腦海中不由得閃過那道冰冷的機械音。
夏婷婷眼含笑意,表情意味深長地說:“哪有什么特別的技巧,不過是題海戰(zhàn)術罷了。
”我沒有理會周圍的喧鬧,抽出一張試卷開始做題,保持做題的手感。可就在這時,
我又聽到從夏婷婷身上傳來那熟悉的機械音:“宿主指定對象夏思瑤已刷20題,
距離分數(shù)換算線還差80題,本輪宿主可自行選擇是否使用翻倍卡,僅一次機會。
”我握著筆的手猛地停住,直到班長叫我去辦公室,才回過神來。
班主任鄭老師遞給我一疊資料,最上面那張保送公示名單上,我的名字清晰地印在上面。
“等急了吧?我知道你這三年拼命學習,就是想去金大。”鄭老師是我媽媽生前的好友,
平時沒少關照我。關于金大的記憶,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模糊。上次媽媽帶我去金大時,
我才7歲,我還記得,她牽著我的手,給我講她曾經(jīng)上課的教室,
那里的窗戶明亮干凈;講她住過的宿舍樓,
樓下有一只胖乎乎的三花貓;還吐槽第九食堂的飯菜又貴又難吃。她笑著說,
如果我以后想在學校談戀愛,她就去當男生宿舍的宿管阿姨,幫我“篩選”優(yōu)質(zhì)對象,
可如今,約定還在,那個和我約定的人卻已經(jīng)不在了。金大不僅是她的母校,更是我的執(zhí)念。
“要是她知道了,肯定又要跟我炫耀。”鄭老師嘆了口氣,緩了緩語氣說“回去吧,
雖然不用參加高考,但課還是要好好上,知道嗎?”我向鄭老師道謝后走了出來,
差點撞上在走廊里來回踱步的夏婷婷。“你什么時候?qū)W的偷偷摸摸這一套?大白天的,
鬼鬼祟祟的。”我毫不客氣地說道。夏婷婷只是短暫地露出心虛的神色,
很快又換上一臉得意的表情:“姐姐,你怎么這么說我?人家是特意來安慰你的。
”我冷眼看著她演戲,她接著說:“真是抱歉,搶了姐姐第一名的位置,
我也沒想到自己還能進步這么多,這次的題目確實有點難,難怪姐姐沒考好。
我也是費了不少功夫才……”“廢話真多。”我抬腿就要走“我爸又不在,你在這裝什么?
”夏婷婷臉色一變,不太情愿地說:“我媽晚上7點在黃亭訂了包間慶祝,
讓我來告訴你一聲,你要是不想去就別去了。”我打斷她的話:“當然要去!”用我的努力,
編織你的虛幻榮耀,我怎么能錯過見證的機會?上一次這么多人聚在一起,
還是我爸再婚的時候。在包間里,夏琴坐在主位上,一副富家闊太的派頭,
我爸在公司加班沒來,夏婷婷的七大姑八大姨倒是來全了,簡直比清明上墳的人還齊,
半個族譜的人都到齊了。剛一坐下,桌上的人就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奉承起來:“要我說啊,
還是夏琴命好,我可太羨慕了,家庭美滿,孩子又這么有出息。”“哎呦,瞧瞧咱們家婷婷,
聯(lián)考考了第一名,以后肯定是金大的苗子!”“還是夏琴教得好,以后婷婷有出息了,
可不能忘了舅舅啊!”“婷婷本來就聰明,學習厲害,哪像我家那孩子,腦子就是不開竅。
”“三姑娘可別這么說。”夏婷婷穩(wěn)穩(wěn)地坐在話題中心,心安理得地接受著眾人的恭維。
直到晚上8點,
我聽見從她身上傳來系統(tǒng)的警告聲:“檢測到宿主指定對象夏思瑤近日刷題不足100道,
下次考試宿主將倒退10分。”夏婷婷拿酒杯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
其實第一次和夏婷婷見面,我就發(fā)現(xiàn)她綁定了刷題系統(tǒng),只要我刷100道題,
她考試就能加1分。但我要讓她知道,有些東西,靠竊取是永遠得不到的。
我見狀順勢起身說:“我先走了,作業(yè)還沒寫完。”假的,其實我根本沒打算再寫作業(yè)。
夏婷婷難掩喜色,卻被她媽媽夏琴不動聲色地按住了。這也難怪,畢竟是親母女,
她媽媽又怎么會不了解自己女兒有幾斤幾兩呢?“喲,你要不出聲我都沒發(fā)現(xiàn)這還坐著人呢。
”夏琴陰陽怪氣的的說道。我本就不喜歡夏琴,她這一陰陽我直接就懟了回去:“可不嘛,
我還以為你年紀大了,頂多眼神不好,沒想到是直接瞎了啊。”這話氣得夏琴臉色漲得通紅,
手指著我,半天說不出完整的話:“學校老師就是這么教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點點頭:“那就不讀了,反正我家有錢。
”夏婷婷的大姨突然插嘴道:“書讀的再多有什么用?還不是考不過我們婷婷!
”呵……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一開口也是濃濃的陰陽味兒。
我又重復了一遍:“那我就不讀了,反正我家有錢。”我一點也不著急,因為我知道,
總有人會比我更著急。“不行!”夏婷婷突然站起來,聲音尖銳得嚇人。
她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連忙補救:“我們現(xiàn)在還是學生,當然要以學習為重,
怎么能不做作業(yè)呢?你說對吧,姐姐?”“當然……”我似笑非笑地回應。回到家,
吃了份外賣,我愜意地躺在浴缸里做全身按摩,手機不停地震動,
是夏婷婷發(fā)來的消息:“姐姐,作業(yè)不要做太晚哦,要注意身體。”我冷笑一聲,
把空白的試卷整齊地收起來,轉(zhuǎn)身躺在柔軟的豪華大床上,想讓我熬夜為你刷題?做夢去吧!
第二天,課代表顧夢像往常一樣來收作業(yè):“思瑤,你的作業(yè)呢?”我淡定地掏出空白試卷,
顧夢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你居然沒寫?這是什么情況?”她的聲音雖然不大,
但足以引起周圍人的注意。夏婷婷比顧夢更震驚,她一把搶過空白試卷,仔細查看,
仿佛想找出試卷和剛從印刷廠出來時有什么不同:“你搞什么?”她急切地指責我,
那副丑態(tài),和我預想的一模一樣,恨不得拉著我的手,替我把作業(yè)寫完。我扯了扯嘴角,
說:“昨晚太累了,一不小心就睡著了。
”涂水乳、抹精華、用眼霜、擦面霜、敷面膜、涂身體乳,一套護膚流程下來,
我的手都累酸了。“那你也不能不寫作業(yè)啊!趕緊補上,我的作業(yè)借給你抄。
”顧夢皺著眉頭,對著夏婷婷翻了個白眼,毫不客氣地說:“你沒事吧?夏思瑤沒寫作業(yè),
你激動個什么勁?還讓她補?這到底是你的試卷還是她的?”顧夢搶回試卷,
接著說:“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吃飽了撐的瞎操心。”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顧夢還真說對了,
題目是我刷的,可分數(shù)卻歸她,她當然著急。夏婷婷連忙解釋:“夢夢,你誤會我了,
我這也是關心則亂,你也知道,姐姐這次沒拿到第一名,馬上就要高考了,
我擔心她會因此一蹶不振。而且老師那么嚴格,說不定會拿她當?shù)湫蛻土P,
我實在不忍心看到她這樣。”但顧夢根本不吃她這一套:“差不多得了,大姐,
不該你管的事別瞎操心,OK?思瑤,拿上卷子跟我過來。”在教學樓四樓的監(jiān)控死角,
顧夢得意地說:“怎么樣?本小姐的演技還不錯吧?拿個小銀人都綽綽有余!”說著,
她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已經(jīng)做完、還寫著我名字的試卷。“哇,這字寫得真好看!”我夸贊道。
她嬌俏地瞥了我一眼:“誰這么有福氣,能當我的朋友啊?”我忍不住笑了。
顧夢是我從小玩到大的閨蜜,小時候我們穿同一條褲子,長大了吃冰淇淋都能用同一個勺子。
所以,當我拜托她以我的名義多寫一份作業(yè)時,她二話沒說,也沒問原因,就爽快地答應了。
“思瑤,你保送的事情打算什么時候跟家里說啊?高考你還去參加嗎?”顧夢問道。
我沉默了一會兒,先是搖頭,又點了點頭。之前,我懇請鄭老師暫時替我保密保送的事情,
除了顧夢,我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從夏琴嫁進我家,媽媽留下的痕跡就被有意無意地抹去了,
原本的衣帽間被改成了客房,畫室變成了儲物間,
就連媽媽親手為我搭的鳶尾秋千架也被拆掉,種上了俗艷的紅玫瑰。
而見證并默許這一切的父親,只是拍拍我的頭,讓我不要一直沉浸在悲傷里。平心而論,
父親確實在物質(zhì)上從未虧待過我,因為我是他優(yōu)秀的女兒。可現(xiàn)在,他有兩個女兒了。
模擬考試剛結束,班上要開家長會。餐桌上,
夏琴、夏婷婷和我爸正討論著由誰去參加夏婷婷的家長會。“我們婷婷可是模考第一名,
到時候老師肯定少不了夸獎,老夏,你可別跟我搶啊!”夏琴搶先說道。
我爸也不甘示弱:“你這話說的,婷婷也是我女兒,我也想聽老師表揚她!”我一進門,
就看到這其樂融融的一幕。夏琴眼尖,最先看到我,
還故意挑釁地揚起嘴角:“那思瑤怎么辦?我看啊,你去當思瑤的家長,我代表婷婷去,
正好。”父親只是短暫地沉默了一下,就說:“這次情況不一樣。”是啊,
據(jù)說這次模擬考試的難度和高考最接近,而且還是聯(lián)考,婷婷這次能拿聯(lián)考第一,
說不定高考就是全省第一呢!父親怎么可能錯過這么“長臉”的機會。
我看到夏琴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我也笑了:“夏叔叔,我想喝綠豆湯。”聽到我的聲音,
父親明顯慌亂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間。“思瑤,什么時候回來的?什么夏叔叔,凈胡鬧!
叫爸爸!”他說道。我接過綠豆湯,嘴臉露出一抹譏諷。有時候,
沉默比任何話語都更有力量,就像現(xiàn)在這樣。
“姐姐……”夏婷婷臉上的黑眼圈就算涂了厚厚的遮瑕,也遮不住,才三天時間,
她就已經(jīng)憔悴成這副模樣。我壓下心里的冷笑,也給她盛了一碗湯:“綠豆能降火,
妹妹多喝點,最近是不是學習壓力太大了?別總想著刷題,鞏固知識更重要,
不過以你的水平,估計也沒多少知識需要鞏固。”“思瑤以前參加過很多比賽,
在調(diào)整心態(tài)方面,你多聽聽姐姐的建議,她有經(jīng)驗。”父親似乎想彌補剛才對我的忽視。
“知道了,多謝姐姐關心。”夏婷婷咬著牙,手里的湯舀起來又放下,反復好幾次,
愣是一口都沒喝。“不過該刷的題還是得做,老師不是一直強調(diào)要保持題感嗎?對吧姐姐?
”我笑著點點頭:“你想做就做吧。”我淡定地夾起一塊紅燒小排,這時,
又聽到那熟悉的系統(tǒng)提示音:“警告!檢測到宿主指定對象夏思瑤今天刷題不足100道,
下次考試宿主將繼續(xù)倒退10分,已累計倒退50分。”嗯,小排的味道真香……沒過多久,
有人匿名舉報,說部分同學對待學習態(tài)度不認真,帶壞了班級風氣,建議增加課堂訓練量。
我稍微一想就知道,這人八成是夏婷婷。畢竟老師們宣布增加訓練量的時候,
她臉上的得意根本藏不住。這下好了,今天語文課增加閱讀訓練,體育課也用來加強閱讀,
明天英語課增加詞匯鞏固練習,體育課也不放過,后天數(shù)學課講解函數(shù)幾何難題,
體育課還是做題。但課堂上連重點題型都講不完,誰還有空盯著你做題?月考的前三天,
家長會如期舉行。父親換上早就準備好的手工定制西裝,
慈愛地撫摸著夏婷婷的頭說:“我們走吧。”那模樣,就像以前我拿競賽金牌時,
媽媽對我那樣。“思瑤小姐,”孫媽擔憂地叫了我一聲,“該去學校了,
再晚就要碰上大雨了。”我冷冷地看著父親和夏婷婷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中。“孫媽,
幫我訂一束鳶尾花吧,再讓趙叔準備車,送我去墓地,我跟鄭老師請個假。
”墓碑上媽媽的黑白照片,還是記憶中的樣子,我放下花束,拿出兩罐啤酒,盤腿坐在地上,
開始跟她講最近發(fā)生的事情,就像她還在的時候那樣。“媽,我被保送金大了,
以后我們就是校友啦!我選了金融專業(yè),等我學成,就能接外公的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