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楊府上下張燈結彩,長公子楊顯純于今日大婚。家主楊大人熱情地招呼著賓客,
喜悅之情溢于言表。花轎,在楊府門前落地。“吉時已到,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司儀趙干娘聲音洪亮,新郎楊顯純聞言喜上眉梢,立刻彎腰叩首。新娘正欲同行大禮,
不料身子突然劇烈一抖,一聲聲骨斷筋折,接著便僵在當場。滿院賓客皆是詫異,
不免交頭接耳。新娘之父劉季乃是書香門第出身,對于女兒的無禮行為自然很是氣惱,
不禁厲聲呵斥道:“妙瓊,不得放肆!”不過對于父親的指責,新娘依舊紋絲不動,
楊顯純察覺不妙,趕忙掀開新娘的紅蓋頭,只見新娘七竅流血氣息全無,已然沒了生氣。
“娘子!”楊顯純嘶吼著,雙目赤紅;劉季也跑到新娘身旁,抱著新娘的尸體失聲痛哭。
剛才還好端端的大活人,竟在眼前莫名暴斃,賓客們頓時驚駭不已,有人不知所措,
更有甚者驚叫著便要逃走。這時,一陣琴音驟響,眾人循聲望去,就看見樂隊中,
一白衣少年悠然端坐,十指撥弄琴弦。琴音空靈宛若天籟,一曲奏罷,
瞬間撫平眾人心中的惶恐與焦躁。“你是誰?”楊大人自持官家身份,
便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質問,少年起身朝楊大人恭敬作揖,
同時緩緩回答說:“我叫桑黎,不過是個吹拉彈唱的。”聲音清冷,恰似那方外之人。
02言語間,桑黎已經收起瑤琴,踱步走進了廳堂。見此情形,楊大人臉色鐵青,
抬手指著桑黎,聲音顫抖叫嚷道:“大膽,你這下九流竟敢隨意進出廳堂!”“來人吶,
把他捆了!”隨著楊大人一聲令下,兩個強壯家丁便沖了進來,直接制住了桑黎。
桑黎倒也不做掙扎,反而是看向旁邊抱著新娘尸體慟哭的劉季和楊顯純,
一臉風輕云淡地講:“府上有戾祟出沒。”“新娘,便是被它所害!
”原本楊顯純就因為妻子過世而心緒不寧,此刻又聽見桑黎的話,頓時火冒三丈,
沖過來一把抓住桑黎的衣衫,狀若癲狂。楊大人則連忙朝家丁使眼色,家丁見狀,
抬腳踢向桑黎膝蓋,打算讓桑黎當場跪下。可是沒成想,桑黎雖生得瘦小,
但在兩個家丁的重踢之下,只是身子微微搖晃,同時一支玉笛從他懷中掉了出來,
竟在沒有任何倚靠的情況下,垂直豎立在地上。這一幕,更是驚掉了眾人的下巴。
“哪里來的江湖術士?竟敢到楊府招搖撞騙!”楊大人咆哮著,而楊顯純也被徹底激怒,
掄起拳頭就要往桑黎臉上招呼。然而未等楊顯純拳頭落下,腳邊玉笛再生異動,
笛身傾斜而不倒,吹孔則指向新娘尸體。楊顯純和兩個家丁哪里見這怪異之相,
嚇得立刻松開桑黎退到一旁。桑黎眼見玉笛有此反應,頓時表情凝重,轉身面向新娘尸體,
單臂托琴嚴陣以待。03“相公!”新娘嘴唇未動,喉嚨里卻擠出聲響。劉季喜極,
但很快就反應過來,這聲音無論音色還是輕浮腔調,都絕非女兒妙瓊,不由得連連后退。
另一邊,桑黎不禁密切注視著新娘,余光又瞥見,玉笛以海底為軸心,
身如司南一般快速轉動,吹孔不停指向各個方向。霎時間,陰風四起,漫天黑塵自門窗涌入,
遮迷了所有人視線。黑暗中兩聲慘叫,更是加劇了人們心中的不安。桑黎將瑤琴擺放在桌上,
雙手撫琴,流暢的琴音竟在黑塵中綻放出耀眼金光,金光中又生出無數符咒,
刻印在門窗之上。砰。門窗猛地緊閉,黑塵也逐漸消退。仿佛是逃過一劫,
眾人總算松了口氣。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趙干娘突然尖叫,手指另一旁,
整個人跌坐在地上,身子抖如篩糠。“趙干娘,你這是?”楊大人正要詢問狀況,
結果順著趙干娘手指的方向看到,先前被他喚來的兩個家丁,
已在剛才的黑塵中被擰斷了脖頸。“是戾祟殺死了他們。”桑黎有些疲憊地講。
楊顯純的怒火再度被勾起,他一把抓過桑黎的手臂,正要破口大罵,卻看見桑黎右手掌心里,
細繩纏繞著一只鈴鐺,表面布滿了銹跡,并且任憑他如何搖晃,都不曾發出半點聲音。
“這是什么東西?”楊顯純一臉狐疑。“一夕圣鈴。”“有它,便可超度任何戾祟。
”桑黎剛說完,楊大人立刻皮笑肉不笑地繼續問:“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不進行超度?
還是要錢是吧!”“錢?那個倒好說。”“只不過,若想喚醒一夕圣鈴,
就必須知曉戾祟的元、相、歸!”桑黎回答道,無論言語還是表情,都無比神秘。
04“裝神弄鬼,妖言惑眾!”“你這小廝,死到臨頭還嘴硬!
”楊大人和楊顯純早已對桑黎忍無可忍,喊打喊殺之際,劉季卻突然站了出來。“且慢!
”“親家,賢婿,這少年若真有什么歹毒心思,方才完全可以動手。”“所以依老夫愚見,
他應該沒有惡意,不妨聽他把話說完。”劉季雖是親家岳丈,但畢竟人在楊府身是客,
還是要征求主人意見。好在楊氏父子還是給了劉季幾分薄面,細想之下也覺得劉季言之有理,
這才點頭應允。“年輕人,你所說的戾祟是何物?”劉季朝桑黎拱手作揖,很是恭敬。
“世間邪靈精怪,一旦與人類的強烈情緒結合,便會生出戾祟。
”“那你剛才說的元、相、歸又是指什么?”“元者,乃是戾祟的精怪本體。”“相者,
乃是戾祟形成的原因,即整件事情的真相。”“歸者,乃是戾祟當事人,
此時內心的真實想法。”交談間,
個家丁脖頸處有幾根沾染泥土的長發;另一個家丁雙手握有幾張還未燒盡的紙錢;至于新娘,
口中竟鉆出了幾條蠕蟲。將這些發現串連到一起。桑黎稍加思索,脫口而出道:“冥婚新娘?
”話音剛落,桑黎便覺察掌心有異,抬手定睛一瞧,一夕圣鈴表面銹跡已全部褪去,
露出了嶄新的鈴身。銹跡消退,元已知。05“這里有人做過和冥婚有關的事。
”桑黎剛說完,趙干娘立時如遭雷擊,不停喃喃自語,說一切都與她無關。顯然,
趙干娘的反應無異于不打自招,楊氏父子和劉季趕忙上前勸說,希望趙干娘講出真相。
奈何趙干娘實在嘴硬,根本不肯吐露只言片語,最后被逼得直接抓狂,
張牙舞爪就要往門外沖。“我勸你最好別出去。”“戾祟就在附近游蕩,你現在開門,
恐怕會成為它的餌食。”聽了桑黎的警告,眾人又突然發現,剛才還吵吵鬧鬧的庭院,
此刻竟然靜靜無聲,只怕賓客們已經兇多吉少。趙干娘總算冷靜下來,慢慢退回到廳堂里。
這時,刻印在門窗上的符咒突然變幻色彩,門窗也隨之開始搖曳。桑黎眉頭一緊,
心知戾祟正試圖沖破自己布下的法陣,而且即將功成。桑黎當機立斷,再次亮出瑤琴。
這瑤琴喚作“咒禁”,琴音所化符咒可以暫時擊退戾祟。果然,在桑黎的持續彈奏下,
金色的符咒又重新刻印在門窗上,使得門窗逐漸恢復了平靜。危機暫時解除,
大家終于松了口氣,可是桑黎明顯感覺到,這一次擊退戾祟遠比之前吃力,
額頭已經冒出一層冷汗。“這法陣不會支撐太久。”“如果想活命,就必須徹底超度戾祟。
”“所以,請你說出全部的真相!”06“除了為生人保媒。”“我還會為死人配冥婚。
”內心反復掙扎,趙干娘終于松了口,而楊大人和劉季聞言立時大怒,
沖到趙干娘面前高聲呵斥:“你這下作晦氣之人,居然也敢為吾兒顯純保媒?”“傷天害理,
還我女兒妙瓊!”這時,桑黎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于是果斷追問:“配冥婚的尸體,
你是從哪里弄到的?”“掘墳盜墓?還是說,”“那些人,根本就是你害死的?
”桑黎緊緊盯著趙干娘,目光如炬。“不,我沒有!”“尸體都是從死者家人那里買來的,
反正買尸體的錢都是主家出。”“害人性命可是要掉腦袋的,我何必做那種蠢事?
”趙干娘語氣激動,隨后又從懷里掏出一本賬簿丟在地上。“每一筆交易我都記錄在冊。
”“信不信由你!”見實在瞞不住,趙干娘索性一股腦兒全都說了出來,只是其中真假,
一時難以分辨。桑黎正思索著,突見門窗上符咒再次變幻色彩,玉笛也隨之傾斜,
吹口又指向了劉妙瓊。與此同時,“劉妙瓊”緩緩飄起懸在半空中,只在恍惚間,
臉頰周身浮現出許多傷口,嘴角卻掛著詭異的笑容。“妙瓊,
你......”眼看女兒滿身瘡口,劉季難免心生憐愛,幸虧他很快醒悟,
這并不是女兒妙瓊。而“劉妙瓊”也猛地張口,呼出黑色煙塵,當中更夾帶一縷縷嫣紅。
桑黎只得重新撫琴,這一次不止是門窗,琴音符咒刻印在整間廳堂,甚至是“劉妙瓊”身上。
在金色光芒的照耀下,黑色煙塵被迅速瓦解,“劉妙瓊”滿身瘡口也漸漸愈合,
而那一縷縷嫣紅也在空中團聚化形,最后連同“劉妙瓊”一起緩緩落地。發簪,韁繩,
染血的馬鞭,燃著的紅燭......剎那間,楊顯純尖叫著坐到地上,不停地搖頭,
身子更是抖得厲害。07“顯純,你怎么了?”見楊顯純如此反常,楊大人趕忙查看狀況,
可楊顯純兩片嘴唇止不住打顫兒,根本講不出話。看到這里,桑黎似乎又摸到了頭緒,顯然,
此事楊顯純亦有參與。“巧憐,吟荷......”楊顯純稍微恢復了些神志,
口中則念出了一些女人的名字。隨著楊顯純不斷吐露這些名字,趙干娘的臉色變得特別難看,
沒一會兒功夫,她就忍不住大聲嚎叫:“難道......”“怎么可能?
”“她們明明......”話沒說完,趙干娘就哽咽住,臉上更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而楊顯純也是越來越激動,直至徹底繃不住,掙扎起身,徑直沖向外面。“住手!
”“不要開門!”桑黎察覺到楊顯純的意圖,卻已經來不及阻攔,只得大聲制止。
可楊顯純此刻已經狀若瘋癲,哪里聽得進桑黎的勸說,直接打開廳堂大門。開門的瞬間,
眾人驚駭,庭院空蕩,賓客們早已活不見人,死不見尸。驚懼之下,楊顯純總算清醒了一些,
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沖動草率之舉,奈何大錯已經鑄成,
遍布廳堂的金色符咒立時開始崩散。恍惚間,門外黑色煙塵再起,更有猩紅之跡顯現當中,
濃密而扭曲,宛若一顆巨大的腐爛肉球,新添了幾道瘡疤。戾祟,徹底現身了。
失去了法陣的隔絕保護,戾祟勢不可擋沖入廳堂,將楊顯純直接吞沒。“顯純!
”楊大人見兒子有危險,呼喊著,下意識向前挪了幾步,可是對戾祟的恐懼,
又令他很快裹足不前。桑黎趕忙舉琴應對,不過此時,
他所彈奏出的琴音符咒根本奈何不了戾祟,被輕易擊碎。千鈞一發之際,桑黎別無他法,
舉起一夕圣鈴意欲放手一搏,可惜,一夕圣鈴此刻并未給予他新的回應,
而戾祟則迅速占據了廳堂,將廳堂里所有人都重重包裹。楊大人,劉季,趙干娘,連同桑黎,
皆被戾祟吞沒。08一陣短暫的頭暈目眩過后,桑黎緩緩睜開眼睛,朦朧中,
他發現自己仍然身在廳堂,只是不見了其他人的蹤影。桑黎記得方才被戾祟吞沒,
心知自己如今陷入到戾祟所制造的幻境中。猶豫了片刻,他不得已取出玉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