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烈焰肆無忌憚地咀嚼著閣樓，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里面?zhèn)鱽怼芭榕榕椤钡呐拈T聲，以及讓人細(xì)思密恐的尖叫?！鞍 薄坝袥]有人??？
”“外面有沒有人?。烤染任??！薄稗Z”的一聲，閣樓一整棟的倒栽下來，
隕落成大片的火堆。“康藤哥哥，救救我，求你救救我?！薄翱堤俑绺?，救我。
”“你拉我一下，拉我一下就好了，康藤哥哥?！薄澳悴灰甙?，康藤哥哥，康藤哥哥。
”木婷婷頂著灼燒得面目猙獰的臉，從燃燒的火堆中緩緩爬出，語調(diào)哀緩，
如同索命的鉤子一般，一步步的爬向康藤，伸出那只鮮血淋漓的爪子，企圖去抓他。
“不是我干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康藤滿眼害怕不停的往后縮，
拼命躲避那只少了一截手指的血手。“不要，你不要過來，不要。
”“啊——”康藤渾身冒出冷汗，從夢境里掙脫出來，背靠床頭，嘴里低低跑出一句，
藏著劫后余生的慶幸，“還好是夢！”窗外雷鳴交加，瀑雨乍泄，
閃電的余暉現(xiàn)出玻璃上詭異的一幕，上面赫然浮現(xiàn)出一張稚嫩的臉龐，
只不過灼燒的痕跡明顯。三月半，牧野家買回來一條小狗。那天的霧還沒散開，
太陽也沒起來，周圍的一切也都還在睡著?？堤購膲衾矬@醒，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起身去到窗戶邊看。沒多久，牧野家的門就開了，牧野明喆裹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出了門。
康藤瞟了眼掛鐘，自言自語著：“才六點(diǎn)，他這是要干嘛呢？”康藤?zèng)]了睡意，
輕手輕腳的下了樓，怕吵醒樓下的奶奶，腳步輕輕的走去客廳，撈了個(gè)蘋果就上樓了，
顧不上洗，在身上隨便擦了幾下就往嘴里塞。“咔”的一聲，
清脆的蘋果揭開了康藤一天平平淡淡的序幕。六點(diǎn)半左右，樓下傳來不大不小的動(dòng)靜，
是奶奶康秋起來準(zhǔn)備早飯了?？堤倌帽咏恿它c(diǎn)兒水，一點(diǎn)沒漏的澆給窗戶邊的盆栽，
對(duì)于里面的植物，他叫不出來名字，只知道它會(huì)開花，還要每天給它澆點(diǎn)水，
因?yàn)槟棠堂刻於紩?huì)提醒康藤給植物澆水。指針繞到七點(diǎn)。“叩叩——”沒等康藤多想，
康秋的聲音從門外傳入室內(nèi)。因隔著一扇門緣故，聽在耳朵里格外柔和?！翱堤?，起來吃早。
”“牧野，起來吃早，現(xiàn)在時(shí)間不早啦?！笨堤俾犚娦阊乓倘碌脑挘槃菘聪虼巴狻５拇_，
時(shí)間不早了，霧散了，太陽也爬起來了，陽光肆意撒在草地上，映射出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光，
放眼望去綠意盎然，滿是希望。樓下，康秋已然擺好了早餐，見康藤下來，笑咪咪的，
“康藤，今天蒸了餃子，是你愛吃的，快來。”康藤洗凈了手，
和康秋一道坐在桌前享用美味的早餐。與此同時(shí)，牧野一家也在準(zhǔn)備吃早。“媽，我爸嘞？
”牧野頂著雞窩，從樓上一蹦三跳下來，在廚房門口探頭探腦?！澳惆盅?，他出門去了，
小野，我們先吃飯?！蹦烈靶阊哦酥槐P切成小段的玉米，從廚房悠悠走出，經(jīng)過牧野，
寵溺地揉揉他的雞窩。兩人在餐桌上，各自靜靜地開動(dòng)胃口?！巴?，
汪汪——”不知哪里來的狗吠，由遠(yuǎn)及近，一開始康藤不以為幻聽，后面越來越清晰，
連忙囫圇吞下手里的餃子，去到外頭看。牧野明喆牽了一只渾身黃澄澄的小狗，
正經(jīng)過康藤家，那小狗好似燥怒，卻又苦于不會(huì)開口，竭力往后拖，不想過去，汪汪直叫，
聲音尖銳刺耳?！安浮??！笨堤俨蝗绦目催@一幕，牧野明喆無視小狗的尖叫，
直直硬生拉扯它。“是康藤呀，伯父買了只小狗，你和牧野以后就有伴了。
”牧野明喆見是康藤，停下拉扯，搖了搖手里的紅繩，示意他看小狗。
那小狗正呲著八顆大牙，惡狠狠地沖著康藤和牧野明喆咆哮。“汪，汪汪，
汪——”“小狗——?！币坏佬老矈A雜著驚訝的聲音在后面響起。“爸，你去買狗啦，
怎么這么小啊它？”“你好可愛啊，小狗?！蹦烈岸自谛」访媲埃糁踩嚯x，
興致勃勃地拿眼眸瞧著它。“拿著，把小狗牽前院去，牧野。”牧野明喆把牽繩塞給他，
越過小狗回家吃早餐?！昂谩！迸d許換人的緣由，加之牧野在“嘬嘬嘬”的引誘它，
康藤無聲地勾起嘴角。他看見小狗安分下來，聽話的跟著牧野走，進(jìn)門的時(shí)候，
小狗猛地回過頭來看康藤。視線觸到那雙眼睛，康藤心下一怔，和記憶里的那雙眼睛，
好像……“康藤，等下來玩小狗啊。”這一幕過于短暫，讓康藤有一瞬的恍惚，
一度以為是自己錯(cuò)覺，可那小狗就在眼前晃著尾巴，很難不震驚，康藤整個(gè)人都不好了，
跌跌撞撞的就往回跑?！班牛靠堤倥苁裁茨?，還跑那么快?！蹦烈凹{悶地回看康藤，
繼而逗弄小狗，引著小狗往前院去。腳下的小狗搖著尾巴，看著康藤的驚恐逃走，
卻緩緩露出一個(gè)瘆人的笑?？堤偬舆M(jìn)房子，“哐”的把門關(guān)上，想要掩飾自己內(nèi)心的不安。
餐桌上的康秋被大力的關(guān)門聲嚇了一跳，扭頭看向康藤，揶揄康藤，“關(guān)那么響干什么，
見不得人啊，你奶奶我的心臟可受不了這么大的刺激?！笨堤倬従?fù)铝丝跉?，閉了閉眼，
轉(zhuǎn)身又是一臉如常，和康秋打趣：“見得人，怎么會(huì)見不得人呢？是不是奶奶？
”“牧野家是不是買狗啦？”康秋拿勺舀了粥往嘴里送，笑眼咪咪地看著孫子。“是啊，
他們家買狗啦。”康藤神色淡淡，細(xì)看夾雜一絲恐慌，藏在那雙眼睛里，易于忽視?！澳棠?，
你還記不記得木婷婷??？”“你說婷婷啊？”康秋想了想，好像是有印象，
但一時(shí)半會(huì)想不起來，索性搖頭，“記不大清了。”“沒事，奶奶?！甭勓?，
康藤輕松了不少，盛了碗小米粥靜靜喝著?！翱堤?，你窗上的花澆水了沒??？”“澆了，
每天我都澆?！薄澳棠?，我們今天要做什么，吃完飯?！薄敖裉彀?，去池塘拔菜頭，
這天氣用來曬菜頭正正好著呢！”康秋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了碗，走去廚房善后。
——牧野家“爸，你怎么突然買狗啦？誰家的??？”牧野拿著小段的玉米在桌上啃，
好奇發(fā)問，時(shí)不時(shí)的看向前院?！按謇镝劸频哪羌?，說了你也不認(rèn)識(shí)。”牧野明喆頭都沒抬，
自顧自地夾著菜吃?！芭??！蹦烈耙矝]多問，下了桌去到前院看小狗，尾巴卷卷，眉毛有型，
眼睛渾圓渾圓的，整體五官端正，不得不感慨：“什么時(shí)候連小狗都這么好看了？
”“我叫你什么好呢？小狗。”牧野看了看手里的玉米，又瞅了瞅小狗，“嘿嘿，
你以后就叫玉米了，好不好？玉米。”小狗坐在地上開心搖尾巴，以示它的接納。
牧野靈機(jī)一動(dòng)，想伸手摸它毛絨絨的頭，跑回餐桌夾了小塊肉到手里，直接放在小狗面前。
“玉米吃肉，吃這塊肉，這可是大肥肉?！毙」繁且硇》榷秳?dòng)，嗅嗅味道，
小心翼翼探前身子，伸出舌頭去舔舐那塊躺在牧野掌心的肉。牧野感覺手心濕漉漉的，
玉米的舌頭在舔他的掌心，好癢，而且，好奇怪的體驗(yàn)。等玉米卷走那塊肉，
牧野騰的一下站起來，想去洗手，嚇得玉米汪汪直叫喚?！澳烈?，過來吃飯，
給我把你碗里的飯吃完，聽到?jīng)]有?。俊蹦烈靶阊趴匆娺@一幕，眉頭微皺，但什么也沒說，
只是喊牧野吃飯?！皝砝??！蹦烈爸匦禄氐讲妥郎希粗烈靶阊耪f，“媽，
我們以后叫它玉米吧！”“行，隨便你怎么叫，反正這幾天你沒什么事就牽著它溜。
”牧野秀雅沒反對(duì)，端著碗起身去到廚房，去舀米湯喝?！昂靡?，我等下牽著它去找康藤。
”——池塘“嘰嘰喳喳——”“奶，今年枇杷應(yīng)該會(huì)很熟吧！”康藤望了望樹葉下的小珠子，
密匝匝的一小串，不敢想熟了之后是什么場景?？堤偬嶂鴥蓚€(gè)空桶走在康秋后面，
倆人行走在塘壩上，陽光把一老一少的影子映在水面上，微風(fēng)拂過，泛起圈圈漣漪，
時(shí)間定格在這一刻，安撫著歲月和人心?！澳?，是不是把菜頭全部拔出來??？
”康藤看著面前幾壟的作物，神情浮現(xiàn)茫然，有點(diǎn)不知所措?！皩?duì)啊，都拔了，你看著啊。
”康秋先給孫子康藤示范了一下，順著苗用力一拔，再用鐮刀把苗給削了，
“記得把苗給削了，堆成一堆啊?！薄澳涛抑览?，我會(huì)的，這么簡單。
”康藤越過奶奶康秋，半佝僂著身子，就開始著手拔菜頭，“你就在那削苗，我來拔就行。
”“嘰嘰喳喳——”因著泥土是松的，沒用什么力就能拔起來，很快，這幾壟菜頭就收工了。
康藤把削了苗的菜頭往池塘搬，那里有水，方便的嘞。見康藤擼袖子準(zhǔn)備洗菜頭，
康秋連忙制止他，“康藤，那水很涼，你放那就行，奶奶會(huì)洗?！薄拔乙矔?huì)洗。
”康藤拿著一個(gè)沾泥的菜頭就往水里放，沾水的那一下還是沒忍住，“嘶——，這水可真冰。
”“這可是山上流下來的水，當(dāng)然冰啊?！笨登镄α?，“趕緊放那吧，別凍著啦。
”康藤當(dāng)沒聽見，安安靜靜地洗著菜頭，很快，兩只手就凍紅了，貼在臉上冰冰的，
感覺指骨凍硬了，在喪失知覺的路上越走越遠(yuǎn)。不過這水是真的干凈，藍(lán)得透徹，
加之池塘不深，可以看見下面的泥，呈現(xiàn)出一種藍(lán)灰色，出乎意料的淡雅別致。
“嘰嘰喳喳——”“奶，怎么那么多鳥叫??？”康藤接過康秋遞來的布，
在水里使勁擦菜頭身上的泥，力求速度快點(diǎn)?！艾F(xiàn)在是春天??！
”康秋朝著鳥鳴的方向看過去，只有滿眼的綠色靜靜地簇在那兒?！盀貘f報(bào)喜，喜鵲報(bào)喪。
”“烏鴉報(bào)喜，喜鵲報(bào)喪?！笨登餂]搭話，康藤一個(gè)人嘀嘀咕咕?！盀貘f報(bào)喜，喜鵲報(bào)喪，
到底是不是啊？”牧野的聲音從上面柵欄處傳下來，語氣里是掩飾不住的雀躍，“康藤，
我?guī)в衩讈碚夷憷玻 薄扒锬棠桃苍诎?！”牧野看見康藤的同時(shí)，也看見了蹲在一旁的康秋。
“你怎么來啦？”康藤看著站在池塘邊的牧野，以及，依偎在他腳邊的小狗，
“那只小狗叫玉米？”“對(duì)啊，你們是在洗菜頭嗎？”牧野走近了些，
瞧仔細(xì)了他們手里的東西，赫然是帶泥巴的菜頭，“那我也來幫忙！
”牧野把玉米栓在木樁上，擼起袖子也加入進(jìn)來，沾水的那下和康藤一樣，“嘶，
這水好冰啊，康藤，你沒感覺嗎？”“吶，你看我的手。”康藤舉起兩個(gè)冰鎮(zhèn)爪爪，
壞笑的貼在牧野臉上，戲謔道：“冷不冷呀！”牧野抬手打掉康藤的冰鎮(zhèn)爪爪，
整個(gè)人都往邊上挪了兩步，一臉無奈，“趕緊給我縮回去，跟冰一樣。
”三人的速度明顯較快許多，只不過兩個(gè)桶明顯裝不下，康秋站起身來緩了緩，
看著剩下的菜頭，吩咐乖孫，“康藤，奶奶先把這些挑回去，等下再回來啊?！薄班?。
”康藤埋頭苦干洗菜頭，和牧野暗地里比賽。“汪，汪汪，汪汪汪。”牧野聽見玉米的叫聲，
朝玉米喊道：“玉米你別吵啊，我在比賽呢！”“汪，汪汪，汪汪汪?！薄澳銊e洗了，
去陪玉米玩，它一個(gè)人被你栓那也怪可憐的?！笨堤倏戳丝从衩?，它被拴在陽光下，
那毛發(fā)襯得越發(fā)滋潤，光華喜人?！笆Ｏ履敲袋c(diǎn)我來洗，你去陪它玩，
看看菜田里還有沒有漏的唄。”“好，先讓我緩緩，腿麻了，酸爽的嘞。
”牧野半佝著撐腰桿，慢慢的直起身子，感覺池塘都打上了馬賽克，真不好受，
他自覺的閉上眼?！巴敉簦敉敉?，汪汪?！薄皠e叫啦玉米，我這不是來了嘛。
”牧野牽著玉米去菜田，玉米開心的在牧野腳上繞圈圈，發(fā)出類似于“哼哼唧唧”的聲音。
“哎哎哎，你別繞我腳上啊，算了算了。”牧野彎下身把狗繩解了，寵溺一笑，
摸了摸玉米的頭，“去玩吧?！笨堤偻断虿颂锏哪抗庥兄┰S羨慕，很快又撤回，
認(rèn)認(rèn)真真的洗菜頭。玉米蹭了蹭牧野的褲腿，四條小短腿跑在他前面，
鼻子在泥土上不停地嗅來嗅去，在田壟間跑來跑去，時(shí)不時(shí)“汪汪”幾句?！昂?，
終于洗完了，蹲得我腳都——”“哈切——”康藤打了個(gè)噴嚏，險(xiǎn)些掉進(jìn)池塘，
瞬間感覺后背涼涼的，陰森森的，整個(gè)人打了個(gè)顫。康藤左手撐在膝蓋上，想站起身來，
后面?zhèn)鱽砻偷囊还赏屏Γ皳渫ā薄鞍。 薄熬让?！?“汪，汪汪，汪汪。
”康藤雙腿發(fā)麻使不上力，失溫得厲害，整個(gè)人在水里撲騰，浮浮沉沉，
一連喝了好幾口泥水?！澳烈啊?“汪，汪汪。”牧野聽到落水聲頓感不妙，
緊接著就聽到尖叫，連忙從菜田里跑出來，就看到了渾濁的池水和浮沉的腦袋?！翱堤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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