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是黑風寨大當家，他是被我強擄上山的清貴公子。指尖抬起他下巴時，
他眼底的屈辱讓我心癢難耐。可合巹酒下肚，山寨血流成河，腹中骨肉化作血水。
今生是卑微求職的社畜，那張臉卻成了我的頂頭上司。出差前夕，
他發來微信：「出差注意安全。」我盯著屏幕，敲下冰冷的字句：「我們分手吧。」
1.指尖在筆記本觸控板上機械地滑動，屏幕慘白的光刺得我眼睛發酸。
又一個“很遺憾未能與您達成合作”的郵件圖標，像塊沉甸甸的石頭，砸進心底，
濺起的全是失望與疲憊。我關掉郵箱，躺在床上。耳機里，
那首舒緩的的白噪音催眠曲開始流淌，熟悉的旋律是此刻唯一的救贖。閉上眼，
意識像被潮水溫柔地卷走，朝著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沉淪。
2.燥熱的山風裹挾著塵土和草木的腥氣撲面而來。腳下是硌腳的碎石路，
粗布綁帶磨著小腿皮膚。我——秦箏，黑風寨的大當家，
正領著一群同樣衣衫不整卻眼神精亮的兄弟，埋伏在官道旁的山坳密林里。“老大，來了！
”二當家石頭壓低嗓門，聲音里是壓不住的興奮，粗糙的手指指向山道盡頭。煙塵漸起，
幾輛蒙著厚油布的騾車，在十來個懶洋洋的官兵押送下，慢吞吞地爬進我們的伏擊圈。
“動手！”我猛地拔出腰間磨得锃亮的砍刀。喉嚨里爆出的聲音兇狠，
帶著一種連自己都覺得陌生的、野草般瘋長的力量。“殺——！
”身后的兄弟們如同被點燃的干柴，吼叫著從藏身的樹叢、巖石后躍出。
刀光、棍影、憤怒的咆哮瞬間撕裂了山道的平靜。官兵們猝不及防，短暫的慌亂后倉促迎戰。
混亂的廝殺聲、金屬撞擊的刺耳銳響、痛苦的悶哼交織在一起，
空氣里迅速彌漫開濃重的血腥和塵土混合的氣味。我盯住那個領頭的軍官，
他正試圖組織起有效的抵抗。手腕一抖，砍刀帶著風聲直劈過去。他慌忙舉刀格擋，
“鐺”一聲巨響，震得我虎口發麻。幾個回合下來，他漸漸不支。我一個虛晃，
趁他重心不穩，刀背狠狠砸在他手腕上，他慘叫一聲，佩刀脫手飛出。
緊接著一腳踹在他胸口，他悶哼著滾倒在地。“綁了！”我收刀回鞘，氣息微喘，
看著石頭他們麻利地將失去反抗能力的官兵捆成粽子，拖到路邊樹蔭下。“狗官！
”一個兄弟狠狠啐了一口，“官餉都敢貪，活該！”我走到被撬開的騾車旁，
油布下是碼放整齊的、沉甸甸的樟木箱子。撬開一個箱蓋，里面是碼得整整齊齊的銀錠子，
在正午的陽光下白花花一片，晃得人眼花。另一車則是上好的粳米，顆粒飽滿，
散發著糧食特有的醇厚香氣。“老規矩，”我抹了把臉上的汗漬和塵土，
聲音在喧囂后的寂靜里格外清晰，“銀子，留三成寨子里應急開銷，其余七成，
分頭送去山下幾個受災的村子。米糧，全部送去，一粒不許少！”“是！大當家！
”兄弟們轟然應諾，臉上洋溢著快意恩仇后的滿足，手腳麻利地開始分裝。
看著他們扛起糧袋、抬走銀箱，朝著山下貧瘠的村落方向奔去，
一種踏實的暖流在胸腔里沖撞。在這里，我是秦箏，我的刀指向誰，由我自己說了算。
沒有卑微的簡歷，沒有挑剔的HR，只有快意恩仇，劫富濟貧。
夕陽把山寨簡陋的木柵欄拉出長長的影子。我剛把沾了血的砍刀在溪水里刷洗干凈。
石頭那大嗓門就咋咋呼呼地由遠及近，像面破鑼：“老大！老大！快瞧瞧！”他連拖帶拽，
后面兩個兄弟架著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人，踉踉蹌蹌地推搡過來。那人一身月白錦緞長袍，
料子極好，此刻卻沾滿了塵土草屑，狼狽不堪。即使被如此粗暴地對待，
他的脊背依舊挺得筆直，像一棵被狂風壓彎卻不肯折斷的雪松。
我被石頭的大嗓門震得耳朵嗡嗡響，沒好氣地抬頭：“嚷嚷什么？官府的探子？
砍了就是……”后半截話，硬生生卡在了喉嚨里。夕陽的金輝恰好落在那人的臉上。
塵土也掩不住那過于驚人的輪廓。眉骨很高，鼻梁挺直如削，下頜線清晰得近乎鋒利。
最要命的是那雙眼睛，此刻因為憤怒和屈辱而微微瞇起，像蘊著寒潭深水，清冽又冷銳，
眼尾卻偏偏生得長而上挑，平添了幾分驚心動魄的艷色。唇緊抿著，血色很淡，
卻勾勒出極好看的線條。山寨里不是沒有男人，多是粗獷豪放或憨厚耿直，
何曾見過這般……這般像從工筆畫里走下來、卻又帶著一身凜然不可侵犯貴氣的男子？
我捏著濕漉漉的砍刀，竟一時忘了反應，目光像被磁石吸住，牢牢鎖在他臉上。“老大？
”石頭疑惑地捅了捅我胳膊。我猛地回神，一股莫名的燥熱爬上耳根，
趕緊掩飾性地咳了一聲，把刀往旁邊樹干上一剁，刀身深深嵌進木頭里，嗡嗡作響。
我故意邁著土匪頭子那種外八字的囂張步伐，走到他面前。他被迫仰頭看我，
那雙寒潭般的眸子毫無懼色，只有冰冷的厭惡和審視。我伸出手，帶著溪水的涼意，
用粗糙的指腹，近乎輕佻地抬起他線條完美的下巴。他身上有股清冽的松木冷香，
混著塵土味，一股腦鉆進鼻腔。“嘖，”我湊近些，故意讓呼吸噴在他臉上，
痞氣十足地拖長了調子，“小郎君，生得這般好模樣。”他猛地偏頭，掙脫我的手指，
眼神里的厭惡幾乎化為實質的冰刃，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火：“放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喲，還挺烈性。”我笑了，心頭那股因他容貌而起的癢意更盛，像被羽毛輕輕搔刮。
在兄弟們愕然的目光中，我揮了揮手，“帶回去，關東頭那間空屋子。好生看著，
別餓著渴著了，更別傷著這張……”我頓了頓，目光再次在他臉上逡巡一圈，“好看的臉。
”兄弟們面面相覷，但沒人敢質疑大當家的決定。他被推搡著離開，
月白的袍角在塵土里拖曳，那挺直的背影在夕陽里顯得格外孤絕。石頭湊過來，
一臉不解：“老大，這小白臉一看就不是好東西，留著干嘛？一刀砍了省心！
”我望著那消失的背影，摩挲著下巴，剛才指尖觸碰到的細膩涼意仿佛還在。
一種從未有過的、帶著強烈惡作劇意味的沖動在心底翻騰。這枯燥的山寨生活，
似乎終于來了點有意思的玩意兒。“急什么？”我勾起嘴角，“長得這么俊，砍了多可惜。
留著慢慢玩。”3.“楚晴！楚晴！醒醒！快遲到了！
”尖銳的鬧鈴和室友的呼喚聲像一把錐子，撕扯開我混沌的夢境。我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
心臟還在為夢里那驚鴻一瞥而狂跳不止，臉頰滾燙，
仿佛還殘留著指尖抬起那人下巴時的觸感。窗外是灰蒙蒙的清晨，沒有燥熱的山風，
沒有刀光劍影，只有冷冰冰的現實。打開郵箱，又多了一封措辭客套的拒信。四十次了。
我煩躁地抓了把亂糟糟的頭發，夢里的肆意張揚像退潮的海水，
只留下滿心空落落的疲憊和焦慮。擠在地鐵里，周圍是沉悶的呼吸和手機的熒光。鈴聲響起，
是一個陌生座機號碼。我猶豫了一下，點了接通。“請問是楚晴同學嗎？這里是銳鋒科技。
”一個公式化的女聲傳來。心瞬間沉到谷底。又是拒絕通知吧？我麻木地“嗯”了一聲。
“恭喜你！我們市場部助理崗位原定人選因個人原因放棄入職，根據面試綜合排序，
現正式邀請您加入銳鋒科技，
請于明天上午九點攜帶相關材料……”后面的話我聽得斷斷續續，
血液似乎一下子全涌上了頭頂，嗡嗡作響。地鐵恰好駛入隧道，窗外一片漆黑，
映出我那張錯愕、難以置信、最終化為狂喜的臉。峰回路轉？天上掉餡餅？
我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倒抽冷氣。不是夢！
銳鋒科技占據著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寫字樓高層。巨大的玻璃幕墻反射著刺眼的陽光。
我穿著咬牙買下的一套像樣點的職業套裝，像個誤入成人國的孩童，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新員工入職培訓冗長而枯燥，主管語速飛快地講著公司架構、規章制度、KPI考核，
那些術語像雨點一樣砸下來，砸得我頭暈眼花。培訓結束，主管拍拍手，
臉上擠出點程式化的笑容：“好了，大家辛苦了！晚上公司安排新員工聯誼，
在‘藍調’餐廳，六點半，都準時到啊，互相熟悉熟悉，增進感情！”藍調餐廳燈光曖昧，
音樂舒緩，長條餐桌上擺著精致的西點和酒水。我端著一杯氣泡水，縮在角落的陰影里，
努力降低存在感。“楚晴？怎么一個人躲這兒？”一個溫和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我抬頭，
是部門里一個叫王薇的女生，笑起來眼睛彎彎的，看著挺和氣。
她旁邊還站著另一個女生李璐。我勉強扯出個笑：“有點……不太習慣。”“正常啦！
第一次都這樣。”王薇拉著我和李璐，“走，去那邊拿點吃的，聽說他們家的提拉米蘇超贊！
”我被她們半推半就地拉到取餐區。人有點多，我小心翼翼地避讓著，
生怕碰到別人或打翻東西。就在我伸手去夠一塊小蛋糕時，旁邊也有人同時伸手。
指尖在冰涼的銀質夾子上輕輕一碰。我下意識地縮回手，
抬頭道歉：“對不……”聲音戛然而止。餐廳迷離的燈光落在那人身上。
他穿著熨帖的深灰色襯衫，袖口隨意挽起一截，露出一截線條流暢的小臂和腕上的簡約手表。
側臉的輪廓在光影下清晰得如同雕塑，下頜線干凈利落，鼻梁高挺。他正微微側身，
似乎也正要道歉。然后，他轉過了臉。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一股強烈的電流瞬間竄過我的脊椎，頭皮陣陣發麻。那張臉！
那張在夢里被我用刀尖抬起下巴、清冷如謫仙、帶著屈辱和憤怒的臉！一模一樣！劍眉星目，
眼尾那抹天然上挑的弧度，連緊抿的唇線都毫無二致！他也明顯愣了一下，
深邃的目光在我臉上停頓了幾秒，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和困惑。那雙眼睛，
像極了夢里寒潭深水，此刻卻映著餐廳暖黃的光，少了些冰冷，多了些讓人心慌的專注。
周圍嘈雜的人聲、舒緩的音樂，瞬間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我的心臟在胸腔里擂鼓，咚咚咚，
震得耳膜生疼。是他？夢里那個被我一見驚艷、強擄上山的官家公子？怎么可能？！
“我們……”他開口，聲音低沉悅耳，帶著一種奇特的磁性，和夢里那憤怒的低吼截然不同，
卻又詭異地重疊，“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見過？”這句話像一根針，
精準地刺到了我緊繃的神經。我的臉“轟”地一下燒著了，從臉頰一直紅到耳根。
慌亂地搖頭：“沒有！肯定沒有！”旁邊端著酒杯路過的李璐恰好聽到這句，
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打趣道：“喲，周景珩，你這搭訕的套路也太老土了吧？
‘我們是不是見過’？都什么年代了！”周景珩？
他就是市場部那個傳說中能力超強、顏值逆天的新銳？我腦子更亂了。
周景珩沒理會李璐的打趣，目光依舊停留在我臉上，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回憶著什么。
那專注的眼神讓我幾乎窒息。“抱歉，”他最終收回目光，語氣恢復了慣常的疏離，
卻對我點了點頭，“可能是我認錯人了。”他端起酒杯，朝我示意了一下，
轉身融入了另一群談笑的人中。留下我一個人站在原地，心臟像被投入沸水，劇烈地翻滾著。
回到狹窄的出租屋，白天的社交的疲累和那張揮之不去的臉帶來的混亂感，幾乎將我吞噬。
我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戴上耳機，讓那首熟悉的白噪音催眠曲灌滿耳朵。意識像一艘疲憊的船，
再次被潮汐卷向彼岸。4.意識沉落，再睜開眼，是熟悉的山寨。“老大，那小子還關著呢，
水米不進，犟得很！”石頭推門進來，粗聲粗氣地匯報，臉上帶著點無奈和煩躁。
我正擦拭著心愛的砍刀，聞言動作一頓。
一股莫名的煩躁和一種更隱秘的、近乎挑釁的沖動涌了上來。“呵，”我冷笑一聲，
隨手把擦刀的粗布扔在桌上，“骨頭還挺硬？走，瞧瞧去！”東頭那間空屋子，
原本是堆放雜物的，此刻成了臨時的牢房。門被推開，光線涌入。他依舊被粗繩綁著雙手，
坐在角落一堆干草上。月白的錦袍早已污損不堪，臉上也沾著灰，
但那份清貴和傲氣卻絲毫未減。聽到動靜，他抬起眼，目光像淬了冰的箭，冷冷地射過來。
我踱步過去，在他面前蹲下，視線與他齊平。距離近得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和眼底深處那抹極力壓抑的怒火。“小郎君，”我故意拖長了調子，帶著土匪特有的痞氣，
伸出手指，想去抬他的下巴，“都一天一夜了，還跟爺這兒硬氣呢？餓著肚子裝清高，
給誰看吶？”這一次，他反應極快。頭猛地一偏，避開了我的手指。薄唇緊抿，一言不發。
那無聲的抗拒，像在嘲笑我的輕佻。手指落空，停在半空。
一絲尷尬和更強烈的征服欲涌上來。我收回手，卻不怒反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眼神故意在他臉上、身上逡巡，帶著赤裸裸的玩味：“不說話？行啊。
爺就喜歡你這種帶刺兒的。”我繞著圈踱步，靴子踩在干草上發出窸窣的聲響。
“瞧你這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跑我們這窮山惡水來干什么？
刺探軍情？還是……”我停下腳步，再次俯身湊近他耳邊，
溫熱的氣息故意拂過他敏感的耳廓，壓低了聲音，帶著惡劣的調笑，“迷路了，
等著爺把你撿回家，當個壓寨夫人？”他身體瞬間繃緊，
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一層薄紅。那雙寒潭般的眸子猛地瞪向我，
里面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牙關緊咬，從齒縫里擠出兩個字：“無恥！”“喲，
還會罵人了？”我直起身，拍了拍手，哈哈大笑起來。這張冰山臉染上怒意的樣子，
實在是有意思極了。“行，有脾氣！爺就喜歡馴服烈馬！石頭！”“在！老大！
”“給他松綁。”我揮揮手，目光依舊黏在他那張因憤怒而顯得更加生動的臉上，
“好生伺候著，別餓瘦了，爺看著心疼。”我轉身大步離開，腳步輕快。門外陽光刺眼，
心里卻有種扳回一局的幼稚快感。日子一天天過去，陸之遙依舊被關在東頭的小屋里。
他不再像最初那樣激烈反抗，卻用一種更令人惱火的沉默來對抗——對送去的飯食淺嘗輒止，
對我刻意的挑釁視若無睹，大部分時間只是坐在窗邊，望著遠處的山巒，
眼神空寂得像一潭死水。那副油鹽不進、清冷孤高的模樣，越發撩撥著我的心。這天，
我帶人劫了一個為富不仁的米商，回寨時天色已晚，還淋了場透雨。卸下沉甸甸的戰利品，
只覺得渾身骨頭都散了架，肩胛骨處被那米商家丁慌亂中劃破的口子，被雨水一泡，
火辣辣地疼。“老大，你肩頭……”石頭眼尖，指著我滲血的粗布衣裳。“小傷，不礙事。
”我擺擺手，只想趕緊回屋換下這身濕透的衣裳。推開自己屋門，一股濃郁的藥味撲面而來。
我愣了一下。只見屋子中央的木桌上，放著一盆溫熱的清水，
旁邊擺著干凈的布巾和一個打開的小瓷瓶，里面是氣味清苦的褐色藥膏。
這絕不是山寨里那些粗手粗腳的兄弟能備下的東西。“誰放的？”我皺眉問門口守衛的兄弟。
“是……是那位陸公子。”兄弟撓撓頭，一臉困惑，“他晌午就找我要了這些，
說是老大您淋了雨，或許用得著。我尋思著……就給他了。”陸之遙？我心頭猛地一跳，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了上來。白天在溪邊清洗傷口時，他似乎遠遠瞥了一眼，
難道他看見了？壓下心頭的異樣，我關上門，褪下濕透的上衣。冰冷的布巾擦拭過肩頭傷處，
帶來一陣刺痛，隨即又小心翼翼地抹上那清清涼涼的藥膏，火辣辣的感覺果然緩解不少。
看著那精致的白瓷藥瓶，指尖仿佛還殘留著藥膏細膩的觸感。這個陸之遙，他到底在想什么？
隔天清晨，山寨里吵吵嚷嚷。幾個兄弟扭送著一個哭哭啼啼、衣衫破爛的年輕女子進來，
嚷嚷著在山下官道旁發現這女子想尋短見。“怎么回事？”我走過去，眉頭緊鎖。
女子跪倒在地，泣不成聲，“小女是山下柳溪村的，家中老父病重，
欠了鎮上周扒皮的印子錢。那周扒皮他、他逼我賣身抵債！
我實在走投無路……”又是周扒皮！那老東西盤剝鄉里、欺男霸女，惡名遠揚。
一股怒火直沖頭頂。“哭什么！”我喝道，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勢，“石頭，帶幾個人，
去庫房取二十兩銀子，送她回去！告訴她爹，這錢是黑風寨借的，讓他安心養病！
至于周扒皮……”我冷笑一聲，捏了捏拳頭，“告訴那老東西，他再敢打柳溪村的主意，
我秦箏親自去‘拜訪’他！”“是！大當家！”石頭響亮應聲，
立刻帶那千恩萬謝的女子下去了。我轉過身，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東頭小屋的窗戶。
陸之遙不知何時站在那里。他靜靜地看著這一幕，那雙總是冰冷疏離的寒潭深眸里，
此刻翻涌著極其復雜的情緒——有震驚，有困惑，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動容？
那目光不再是審視和厭惡，更像是在重新評估眼前這個“女土匪”。他發覺我在看他，
眼神微微一閃，迅速恢復了平日的淡漠，轉身離開了窗邊。山寨的日子粗糲而熱鬧。
兄弟們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笑罵聲能掀翻屋頂。陸之遙依舊沉默，但那股拒人千里的冰冷，
似乎悄然融化了些許。
默替受傷的兄弟清洗換下的、沾血的布條；會在傍晚寨子里的孩童追逐打鬧差點撞上火堆時，
不動聲色地伸手擋一下；甚至有一次，我無意中撞見他站在溪邊，
耐心地教寨子里一個笨手笨腳的小伙子如何把磨鈍的柴刀磨得更鋒利些，
夕陽的余輝落在他專注的側臉上，柔和了他冷硬的輪廓。我依舊會故意在他面前晃悠，
用輕佻的言語逗弄他，看他強作鎮定的冰山臉下偶爾泄露的一絲窘迫或無奈。
但心底那份最初的戲謔和征服欲，不知何時，已悄然變了味道。這天傍晚，我處理完寨務，
心煩意亂地踱到后山僻靜的溫泉邊。
連日來的疲憊和肩上隱隱作痛的傷口讓我只想泡個熱水澡。確認四下無人，我褪下衣物，
滑入溫熱的水中。氤氳的水汽包裹上來，舒服得讓我喟嘆出聲，閉上眼睛，
緊繃的神經終于松懈下來。就在我放松警惕，靠在光滑的石壁上昏昏欲睡時，
一陣極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我猛地睜開眼，渾身瞬間繃緊！
陸之遙的身影出現在溫泉邊的竹林小徑入口！他顯然也沒料到會撞見這一幕，腳步猛地頓住，
整個人僵在原地。隔著朦朧的水汽，我清晰地看到他臉上那萬年不變的冰封表情瞬間碎裂！
震驚、慌亂、無措……最后是迅速蔓延開的、無法掩飾的窘迫紅暈，一直燒到了耳根！“誰？
！”我又驚又怒，下意識地沉下身子，只露出肩膀以上，厲聲喝道。
“我……我……”他罕見地結巴了，眼神慌亂地避開，竟有些手足無措，
“我來這邊找一種止血的草藥……”他語速極快，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緊繃，“無意冒犯！
這就走！”說完，幾乎是落荒而逃，背影倉促得差點被腳下的藤蔓絆倒。
看著他狼狽逃竄的背影，我驚怒交加的心緒反而平復下來，
甚至涌上一絲惡作劇得逞般的快意，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那抹紅暈，
比他任何憤怒或冰冷的眼神都更生動，也更真實。自溫泉事件后，
陸之遙似乎更刻意地避著我。但山寨就那么大，抬頭不見低頭見。這天午后，陽光正好。
我坐在溪邊一塊大青石上曬太陽。趙青風風火火地跑過來，手里拿著兩個還沾著泥巴的紅薯，
興沖沖地嚷著：“箏妹！箏妹！剛烤好的，香著呢！快嘗嘗！”他不由分說，
就把一個烤得焦香、熱乎乎的紅薯塞到我手里，挨著我身邊坐下，自己也剝開一個，
大口啃起來。我正有些餓了，也就沒推辭，掰開烤紅薯，香甜的熱氣撲面而來。剛咬了一口，
眼角余光瞥見陸之遙的身影出現在溪流對岸。他似乎要去后山，
腳步在看到我和趙青挨坐在一起的瞬間，明顯頓了一下。心里那股惡作劇的念頭又冒了出來。
我故意側過身，對著趙青揚起一個燦爛得晃眼的笑容，聲音也拔高了幾分，
帶著刻意的親昵：“嗯！青子哥烤的就是香！手藝見長啊！”一邊說，
一邊把自己手里的紅薯掰了一大塊，不由分說地塞到趙青嘴里，“嘗嘗我這個，更甜！
”趙青被我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弄得一愣，嘴里塞滿了紅薯，含糊地應著，
憨厚的臉上有些茫然。我眼角余光緊緊鎖著對岸的陸之遙。只見他原本平靜無波的臉色，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去，那雙寒潭般的眸子冷冷地掃過我和趙青緊挨著的肩膀，
薄唇抿成了一條冷硬的直線。一股無形的低氣壓瞬間籠罩了他周身。他什么也沒說，
甚至沒有停留，只是面無表情地轉身，步履比來時更快、也更沉地走向后山，
那挺直的背影透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寒意。看著他消失在竹林深處，
我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來。心里那點惡作劇的快意，
很快被一種更深的、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取代。趙青還在旁邊絮叨著什么，
我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5.現實世界的光線透過薄薄的窗簾縫隙，照在我的臉上。
鬧鐘無情地嘶鳴著，提醒我新一天的社畜生活即將開始。揉著發脹的太陽穴擠進辦公室，
空氣里彌漫著速溶咖啡和打印紙墨混合的味道。工位在靠窗的角落，我剛把包放下，
還沒喘勻氣，一杯冒著熱氣的紙杯就輕輕放在了桌角。濃郁的咖啡香氣瞬間鉆入鼻腔。
我愕然抬頭。周景珩站在我工位旁。他今天穿了件淺藍色的襯衫，襯得膚色愈發冷白，
袖口依舊隨意挽著，露出一截勁瘦的手腕。“給你。”他的聲音低沉平穩，
“看你早上好像沒精神。”“啊？謝謝周哥。”我受寵若驚。慌亂地伸手去接，
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節。那觸感像一道微弱的電流，
瞬間讓我想起了夢里觸碰到陸之遙時的感覺。“不客氣。”他自然地收回手，
目光在我臉上停頓了兩秒，忽然微微傾身，壓低了聲音：“總覺得……好像認識你很久了。
”我的呼吸猛地一窒，端著咖啡杯的手一抖。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
我的臉“轟”地一下燒著了，我低下了頭。
“咳咳咳……”一口咖啡嗆進了氣管...一只溫熱的手掌輕輕拍在我的后背上。“昨晚，
”他的聲音依舊在我頭頂響起，帶著一絲困惑，“似乎夢到很特別的事，
關于你……”最后幾個字，尾音帶著不確定，卻像羽毛輕輕搔刮著耳膜。拍在我背上的手，
力道不輕不重。白天在周景珩那里吃癟的憋悶感，像一根刺，扎在心上，
隨著每一次心跳隱隱作痛。晚上戴上耳機，沉入夢鄉時，
這股憋悶便化作了黑風寨大當家秦箏心頭一股邪火。6.寨子里的篝火噼啪作響，
映照著兄弟們喝酒劃拳、粗聲談笑的臉。我盤腿坐在鋪著虎皮的大石座上，
有一口沒一口地灌著劣質的燒刀子，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卻澆不滅心頭的煩躁。
目光忍不住一次次飄向東頭那間緊閉的屋子。山風帶著涼意吹過，我煩躁地扯了扯衣領。
眼角余光瞥見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趙青端著酒碗，笑嘻嘻地湊過來敬酒。趙青性子爽朗，
待我如親妹，是寨子里為數不多能讓我徹底放松的人。一個念頭，
帶著十足的惡意和幼稚的報復心，突然毫無征兆地竄了上來。“青子！”我放下酒碗，
聲音刻意拔高了幾分，帶著一種刻意的親昵，在篝火喧囂中格外清晰。我伸手，
一把攬過趙青的肩膀，半個身子幾乎靠在他身上。趙青明顯愣了一下，
端著酒碗的手都僵住了，茫然無措地看著我。我無視他的錯愕，
臉上堆起夸張到近乎甜膩的笑容，聲音也掐得又軟又媚：“青子哥！今兒這酒釀得真好！
咱倆好久沒這么痛快喝一場了吧？”我一邊說，一邊故意用肩膀輕輕撞了撞他，
眼神卻像鉤子，精準地投向那扇緊閉的木門縫隙。篝火的光影在門縫里晃動了一下。
雖然看不清里面人的表情，但我能感覺到，一道刺骨的目光，如同冰錐，瞬間穿透了門板，
狠狠釘在我身上！我心里那股邪火“噌”地一下，被這無聲的注視點燃成了報復的快意。
讓你裝清高！“是啊，箏妹！”趙青雖然不明所以，但看我“興致”這么高，也憨笑著配合，
撓了撓頭，“你高興就好！”接下來的時間，我簡直把“欲擒故縱”四個字演繹到了極致。
我拉著趙青，在篝火邊劃拳、大笑，聲音清脆響亮。我把自己碗里的肉撥給他，
說他最近巡山辛苦了。我甚至“不小心”被酒嗆到，趙青笨拙地給我拍背時，我也沒躲開，
反而故意靠得更近些，對著那扇門的方向笑得花枝亂顫。我清晰地感覺到，
那道門縫后的目光，越來越冷，越來越沉。“箏妹，你……你今兒有點不一樣啊？
”連遲鈍的趙青都察覺到了不對勁，小聲嘟囔著。“有嗎？”我端起酒碗，仰頭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也燒掉最后一絲理智。我挑釁般地再次望向那扇緊閉的門。夜里，
山寨慢慢沉寂。我在硬板床上輾轉反側。“憑什么！”我低咒一聲，猛地坐起身。
那股子土匪頭子的倔勁，還有一種連我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沖動，驅使我下了床，趿拉著鞋，
悄無聲息地走向東頭那間關著他的小屋。我推開門，木門發出輕微的“吱呀”。他還沒睡，
仿佛早料到我會來。空氣凝滯，帶著山夜涼意和他身上若有若無的松木冷香。我反手，
輕輕將門合上。指尖撥動了門內簡陋的木栓。“咔噠”。陸之遙的脊背瞬間繃得更直。
我一步步走過去，靴子踩在泥地上，聲音很輕，停在他身后一步之遙。“怎么？
陸大公子夜里不睡覺，對著月亮思鄉呢？”我開口，聲音刻意放得又輕又慢，
尾音像帶著小鉤子。他依舊沉默，只有垂在身側的手，指節微微蜷起。
我心頭的邪火“噌”地竄了上來。上前半步，幾乎貼上他的后背，
能感受到他身體瞬間傳遞過來的僵硬和抗拒。我踮起腳尖，
溫熱的呼吸故意拂過他敏感的耳廓，
壓低的聲音帶著惡劣的調笑和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委屈：“還是說……瞧見我和青子哥說笑，
心里不痛快了？”這句話像點燃了引信！一直沉默如冰山的陸之遙猛地轉過身！
那雙寒潭般的眸子在月光下亮得驚人，里面翻涌的再不是冰冷的厭惡，
而是灼人的怒火和我從未見過的、近乎瘋狂的占有欲！“秦箏！
”他幾乎是咬著牙低吼出我的名字。他猛地出手，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我倒抽一口冷氣，
卻倔強地仰頭迎視他，毫不退縮，甚至挑釁地勾起唇角：“怎么？陸大公子終于肯開金口了？
”話音未落，他眼底最后那點理智的弦徹底崩斷！他猛地將我往后一拽！我猝不及防，
踉蹌著撞上身后冰冷的土墻！粗糙的墻面摩擦著后背單薄的衣衫，帶來一陣刺痛。“唔！
”我悶哼出聲。然而下一秒，所有聲音都被堵了回去！陸之遙高大的身影狠狠覆壓下來！
他滾燙的唇帶著滔天的醋意，蠻橫地攫取了我的唇瓣！那不是吻，
更像是一場懲罰與宣告的戰爭！我腦中“轟”的一聲，瞬間空白！唇齒間全是他灼熱的氣息，
帶著清冽的松香和一絲酒氣？他何時喝了酒？混合成令人眩暈的霸道。他吻得毫無章法，
只有強烈的索取和發泄，牙齒磕碰著我的唇瓣，帶來細微的刺痛和一種奇異又危險的酥麻。
我想掙扎，雙手卻被他一只手輕易地反剪，死死按在頭頂的墻壁上，動彈不得。
另一只手則緊緊箍住我的腰，將我死死地釘在他與墻壁之間，不留一絲縫隙。
反抗的念頭只升起一瞬，便被這洶涌的浪潮徹底淹沒。
那壓抑了許久的、連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情愫，如同地火找到了出口，轟然爆發！我不再抗拒，
反而像一只被激怒又沉淪的小獸，笨拙而熱烈地回應著他的掠奪。齒關被撬開，
舌尖被迫與他糾纏，每一次觸碰都像帶著細小的電流，竄遍我的四肢百骸，讓我渾身戰栗。
粗重的喘息在寂靜的斗室里瘋狂交織，蓋過了窗外細微的蟲鳴。月光灑在我們交纏的身影上，
勾勒出起伏的輪廓和墻上晃動糾纏的影子。衣衫在無聲的撕扯中變得凌亂。
他滾燙的手掌帶著薄繭，粗暴地探入我腰間的衣襟，撫上細膩溫熱的肌膚，
那陌生而帶著侵略性的觸感讓我渾身猛地一顫，發出一聲模糊的嗚咽，
卻被他更深的吻盡數吞沒。墻壁的冰冷與他身體的滾燙形成極致反差。
粗糲的土墻摩擦著我裸露的肩背，帶來細微的刺痛，卻混合著他唇舌帶來的歡愉。
一切都失去了控制，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在這方寸之地激烈碰撞、燃燒，將理智焚燒殆盡。
不知過了多久，這場風暴才漸漸平息。陸之遙喘息著，額頭抵著我的，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我汗濕的頸間。禁錮著我手腕的力量松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