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襯衫上的口紅印洗衣機發出結束的提示音時,林小雨正在廚房,
切著晚上要做的涼拌黃瓜。案板上的黃瓜片厚薄不均——她的心思根本不在這里。
自從上周三那個可疑的夜晚后,她就像個蹩腳的偵探,
不斷在丈夫的衣物、手機和日程表中尋找蛛絲馬跡。她擦了擦手,
習慣性地檢查周明遠襯衫口袋里的遺留物品。二十年來,這個動作已經成了肌肉記憶。
周明遠總是忘記清空口袋,而她則像個盡職的保管員,
替他收好那些零散的鋼筆、名片和收據。今天從西裝內袋摸出的不是尋常物件。
一張鉑金酒店的房卡滑入掌心,邊緣已經有些磨損,顯然被使用過多次。
與之相伴的是一張餐廳消費單,上面的日期像刀片般刺入眼簾——上周三,
周明遠聲稱在公司通宵加班的那天。林小雨的手指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她機械地把襯衫扔進洗衣機,卻在領口內側發現一抹暗紅。湊近聞,
是那種高級口紅的茉莉香氣,絕不是她用的廉價護唇膏。這個味道她很熟悉,
是陳總那個年輕女秘書最愛的品牌,上次公司年會上她就注意到了。
水果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蘋果片像散落的拼圖碎片般四處滾落。林小雨扶著料理臺,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突然清晰地回憶起上周三深夜,
周明遠回家時身上那股不尋常的沐浴露香氣,混合著淡淡的酒精味。
當時他說是因為工地視察后在公司洗的澡,她還心疼地給他熱了杯牛奶。
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是醫院護理部的群消息:"明天乳腺科集體體檢,
請45歲以上女職工務必參加,攜帶醫保卡和既往檢查報告"。林小雨苦笑著關掉屏幕,
比起可怕的乳腺癌,丈夫的背叛似乎更讓她呼吸困難,仿佛有人正用鈍器反復擊打她的胸腔。
晚上十點十五分,鑰匙轉動的聲音終于響起。周明遠帶著一身酒氣推開門,
領帶松散地掛在脖子上,昂貴的西裝外套隨意搭在臂彎。
他松領帶的動作在看到茶幾上整齊擺開的證據時突然僵住了——房卡、消費單,
還有那件領口沾著口紅的襯衫,像罪證般攤在燈光下。"解釋一下?
"林小雨的聲音出奇地平靜,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平靜下醞釀著怎樣的風暴。
周明遠的目光游移不定:"普通的商務應酬而已。陳總的項目需要跟進,他們住在鉑金酒店,
我們只是...""在酒店客房里'談生意'?"林小雨抓起襯衫抖開,
布料發出刺耳的撕裂聲,"還是說現在談生意需要往領口里蹭口紅了?
我記得陳總的秘書就很喜歡這個色號?"周明遠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額角的青筋清晰可見:"你翻我東西?監視我?""是你背叛了我們的婚姻!
"林小雨終于爆發,抓起玻璃杯狠狠砸向墻壁,碎片像煙花般四散飛濺,"二十年!
我陪你白手起家,照顧你生病的老媽直到最后一刻,放棄護理部主任的晉升機會支持你創業,
就換來這個?"她的聲音在顫抖,那些被歲月磨平的委屈突然全部翻涌上來。
她想起流產那次,周明遠正在國外考察,是她一個人躺在手術臺上;想起創業初期,
她白天在醫院上班,晚上還要幫周明遠整理標書到凌晨;想起婆婆臨終前,
是她連續半個月守在病床前擦身喂飯,而周明遠因為項目投標只趕上了最后一面。
"你根本不明白我承受的壓力!"周明遠也提高了聲音,拳頭重重砸在餐桌上,
震得花瓶里的百合花簌簌發抖,"公司快完了!劉志強那個畜生卷走了所有流動資金,
銀行在催債,我每天睜開眼就欠員工幾十萬工資!而你只會抱怨我沒時間陪你!
""所以這就是你的解決方案?找個年輕女人減壓?"林小雨冷笑,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滾落,
"真諷刺,當年在305病房信誓旦旦說愛我的那個人去哪了?
那個說要用一輩子報答我照顧的人,現在覺得我人老珠黃了是嗎?
"周明遠抓起外套摔門而出,巨大的聲響震得樓道感應燈全部亮起。林小雨癱坐在地上,
手指被玻璃碎片劃出血痕都渾然不覺。她望著墻上他們的結婚照,
年輕的笑容被相框永遠定格,而現實已經千瘡百孔。
第二章 體檢報告上的陰影醫院的走廊比記憶中更長。林小雨機械地跟著隊伍前進,
乳腺科的指示牌在眼前晃動,像某種不祥的預兆。昨晚的爭吵像鈍器擊打的淤青,表面不顯,
一碰就痛。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機,沒有未接來電,沒有短信。周明遠一夜未歸。"林護士?
到你了。"年輕的技師探頭叫她的名字,打斷了她的思緒。
檢查床冰冷的觸感讓林小雨打了個寒顫。作為資深護士,她熟悉這個科室的每一個角落,
卻從未想過有一天會以患者身份躺在這里。當超聲波探頭滑過右乳時,
醫生的表情突然變得專注,鼠標在某個區域反復點擊放大。"這里有個不規則結節,
"醫生指著屏幕上灰白的陰影,形狀像一團不祥的星云,"邊緣模糊,有微小鈣化點,
需要進一步活檢確認性質。"林小雨的專業知識讓她比普通人更清楚這些術語意味著什么。
她張嘴想詢問更多細節,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
走出檢查室,手機震動起來。她急切地掏出來,
卻是醫院的自動提醒:"您的活檢預約已確認,明天上午9:30,請空腹"。
鎖屏上顯示有十幾個未接來電,全是周明遠的。還有一條短信:"小雨,對不起,我們談談。
公司出事了,我可能需要住院。""需要住院"四個字讓她心跳加快。
二十年前周明遠車禍住院的場景突然閃回腦?!菚r他躺在病床上,
固執地只肯吃她喂的飯,像個任性的孩子。即使吵架冷戰,
二十年的羈絆也不是說斷就能斷的。猶豫再三,她撥通了周明遠助理小王的電話。"林姐!
"小王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周總在工地摔傷了,現在正送往人民醫院!他不讓告訴你,
說你們吵架了...但醫生說可能是脾臟破裂,要立即手術..."計程車上,
林小雨死死攥著那張體檢報告單。紙上"BI-RADS 4類"的結論像把刀懸在頭頂,
醫生的話在耳邊回響:"惡性可能性約50%-80%"。
而此刻她滿腦子卻是周明遠上次腰椎手術后的痛苦模樣,他咬著毛巾不讓自己喊出聲,
卻在她轉身時偷偷抹眼淚的樣子。急診室門口,小王正焦急地來回踱步??吹搅中∮?,
她像抓到救命稻草般沖過來:"林姐!醫生說必須馬上手術,但周總一直喊你的名字,
不肯簽字..."手術同意書遞到面前時,林小雨的手抖得幾乎握不住筆。
護士奇怪地看她:"家屬別緊張,這只是常規手術。"她多想告訴這個年輕姑娘,
二十年前她曾以護士身份站在手術室另一端,冷靜地協助過上百臺比這更復雜的手術。
可現在,她只是個害怕失去丈夫的普通妻子,那些專業素養在情感面前潰不成軍。
第三章 病房里的陌生人手術很成功,但周明遠需要住進ICU觀察。
林小雨在等候區整理他的隨身物品時,
行貸款協議、房產抵押合同、員工聯名信...最上面是周明遠手寫的便簽:"再撐一個月,
工資一定發",字跡潦草得像是匆忙中寫下的。她的眼淚砸在紙上,暈開了墨跡。
原來公司危機比他透露的嚴重十倍,而他們的房子早在三個月前就被抵押了。
那些他所謂的"加班夜",很可能是在四處奔走借錢。這個認知讓她胸口發緊,
既心疼又憤怒——為什么不肯告訴她?難道二十年的夫妻還不能共同面對困難?
ICU探視時間只有下午三點到三點半。隔著玻璃,林小雨看見丈夫身上插滿管子,
臉色灰白得像老了二十歲。護士說手術中失血較多,需要輸血。"用我的血。
"她立刻卷起袖子,"我們是同型血。"抽血時,林小雨的體檢報告從包里滑了出來。
護士好奇地撿起:"林姐,這是你的報告?BI-RADS 4類需要盡快復查??!
""我知道。"她勉強笑笑,"等明遠穩定些再說。"當晚,
林小雨蜷縮在ICU外的長椅上過夜。醫院的長椅硬得像石板,她卻累得很快入睡。
半夢半醒間,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林小雨?真是你!"睜開眼,
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是她剛入職時的護士長張梅,現在已經白發蒼蒼,
但那雙眼睛依然明亮如初。"聽說你嫁給了當年的305病人?"張梅笑著在她身邊坐下,
身上帶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這么多年過去,你們還在一起真不容易。
"林小雨突然鼻子一酸。張梅敏銳地察覺異常:"怎么了孩子?你眼睛里的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