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時節的圖書館總飄著潮濕的油墨味,沈南枝翻到《霍亂時期的愛情》某頁,
夾在書里的銀杏書簽突然滑落。俯身去撿時,發尾掃過一雙黑色皮鞋,
抬頭撞進顧沉舟垂落的目光。這是他們自高三畢業七年后第一次重逢。"借過。
"她攥著書簽起身,卻被對方伸手攔住。顧沉舟的白襯衫袖口沾著咖啡漬,
像是剛結束會議匆匆趕來,喉結滾動著吐出她再熟悉不過的語氣:"沈同學,
躲我躲得很辛苦?"記憶突然回溯到十八歲那個暴雨夜。沈南枝縮在便利店屋檐下,
手機屏幕亮了又暗。顧沉舟撐著傘出現在雨幕里,校服褲腳沾滿泥濘,
"我跑遍三條街才找到這把傘。"他說著要把傘塞進她手里,卻在她伸手時突然收回,
"叫聲好聽的就給你。"那時他們總在互相試探。課桌下偷偷交握又迅速分開的手,
模擬考故意錯填成對方學號的答題卡,還有畢業典禮上,他把告白藏在玩笑里:"沈南枝,
要不要考慮和校霸談個戀愛?"她紅著臉罵他不正經,
卻在轉身時聽見他輕得像嘆息的話:"我是認真的。"后來顧沉舟突然出國留學,
只留下一通未接來電。沈南枝在凌晨三點的操場跑了一圈又一圈,
最終把寫滿心事的筆記本鎖進抽屜。"當年為什么不接電話?
"顧沉舟的聲音帶著克制的沙啞,圖書館頂燈在他睫毛投下陰影。
沈南枝注意到他無名指上沒有戒指,心跳卻依舊不受控地加速。
"因為..."她垂眸避開他的視線,卻被溫熱的指尖輕輕抬起下巴。
顧沉舟的呼吸掃過她發燙的臉頰:"沈南枝,這次換我問你,
要不要和前任校霸重新談個戀愛?"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又下起來,打在玻璃上暈開朦朧的光。
沈南枝望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突然想起《霍亂時期的愛情》里的句子:“心靈的愛情在腰部以上,肉體的愛情在腰部往下。
”而他們的愛情,或許從一開始就扎根在靈魂深處,無論歲月如何拉扯,始終破土生長。
沈南枝的指甲掐進掌心,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顧沉舟,
你覺得我們之間還能回到過去嗎?"他忽然笑了,
帶著幾分年少時的不羈:"我要的從來不是回去,是重新開始。"話音未落,
他的手機在口袋里震動起來。看到屏幕上跳動的名字,
沈南枝瞬間僵住——那是他們高中時互存的專屬昵稱"小霸王"和"膽小鬼"。
七年前未接來電的號碼,此刻正安靜地躺在他的收藏夾里。"其實那天我打給你,
是想說..."顧沉舟頓了頓,喉結滾動,"我要走了,但等我回來,我們就在一起。
"他自嘲地笑了笑,"結果航班臨時改簽,連當面告別的機會都沒有。
"沈南枝的眼眶突然發酸。那些被時光掩埋的委屈與不甘,在這一刻突然有了答案。
她想起畢業那天,他塞給她的信封里,除了那張被揉皺的模擬考成績單,
還有一行被水暈開的小字:等我。"所以這七年...""所以這七年我一直在后悔。
"顧沉舟握住她發涼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后悔為什么要用開玩笑掩飾真心,
后悔為什么不不顧一切留下來。"他掏出錢包,
夾層里還留著一張泛黃的電影票根——那是他們高二時偷偷溜出去看的那場電影。
圖書館的燈光突然暗了一瞬,應急燈亮起的紅光里,
顧沉舟的吻輕輕落在她額頭:"現在換我追你,好不好?"走出圖書館時,雨已經停了。
沈南枝望著積水里交疊的倒影,突然問:"你剛說重新開始,打算怎么追?
"顧沉舟從口袋里摸出一顆草莓味硬糖,塞進她手里:"就從每天給我的膽小鬼送糖開始。
"熟悉的甜味在舌尖散開,恍若回到十七歲那年的午后,他也是這樣,用一顆糖敲開她心房。
夜風卷起沈南枝的發梢,顧沉舟伸手替她別到耳后,動作自然得仿佛這七年從未存在。
遠處傳來晚歸學生的嬉鬧聲,沈南枝看著他眼中重新燃起的熾熱,終于輕輕"嗯"了一聲。
有些愛情,或許注定要經歷漫長的拉扯與等待,才能在重逢的瞬間,綻放出最璀璨的光芒。
而他們的故事,終于在這個遲來的雨季,迎來了新的開始。暮色漫進咖啡廳時,
沈南枝正對著手機里的九宮格聊天框發呆。顧沉舟的消息框里躺著未讀的早安晚安,
偶爾夾雜幾張偷拍——可能是他在她公司樓下等紅綠燈時拍的晚霞,
也可能是便利店新出的草莓牛奶。玻璃門被推開的聲響打斷思緒,顧沉舟帶著寒氣落座,
發梢還沾著零星雪粒。"試吃。"他把牛皮紙袋推過來,里面裝著六個不同口味的可頌,
"排了四十分鐘隊,每個都嘗了,這家杏仁味最像你高中總買的那家。
"沈南枝捏著可頌的手頓住。記憶突然翻涌,高二那年她胃出血住院,
顧沉舟翹課跑遍半個城區,就為了給她買一口溫熱的可頌。
此刻男人正用紙巾擦去她指尖的糖霜,動作熟稔得仿佛他們從未分開過。手機在桌面震動,
是母親發來的消息:"樓下那個天天來送花的小伙子,要不要帶回家吃頓飯?"配圖里,
香檳玫瑰在花瓶里開得正好,卡片上寫著"致我的膽小鬼"。"下周同學會,去嗎?
"顧沉舟攪動著咖啡,目光卻始終落在她身上。沈南枝想起前幾天班長發來的邀請函,
附言是"老地方見"——那個承載著他們無數回憶的廢棄天臺。同學會當晚,
天臺的銹鐵門被推開時揚起細塵。月光裹著風涌進來,照亮墻上斑駁的涂鴉。
有人起哄:"當年沈南枝和顧沉舟的粉筆字比賽,到現在墻上還留著他們的名字!
"沈南枝抬頭,"沈南枝+顧沉舟=永遠"的字跡早已褪色,卻仍頑強地在墻皮剝落處顯形。
背后突然貼上溫熱的胸膛,顧沉舟的呼吸掃過耳畔:"那時寫這句話的人,
現在還想和你證明它。"人群突然爆發出驚呼,顧沉舟變魔術般從身后拿出一串星星燈。
暖黃色的光瞬間點亮天臺,照亮他從口袋里掏出的戒指盒。"沈南枝,
我知道遲到的告白很沒誠意。"他單膝跪地,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但未來所有的清晨和黃昏,我都想和你一起度過。"樓下的長街燈火通明,
遠處跨年的鐘聲隱約傳來。沈南枝看著眼前這個曾讓她哭紅眼睛的少年,
此刻卻緊張得連戒指都差點戴錯手指。當金屬圈終于妥帖套上無名指時,她主動俯身吻住他,
在人群的歡呼聲里,聽見自己和他重疊的心跳聲?;槎Y前夜,
沈南枝在閣樓翻出高中畢業時的日記本。泛黃紙頁間飄落的銀杏葉書簽,突然被一陣風卷起,
正巧落在推門而入的顧沉舟肩頭。"偷看什么秘密?"他彎腰拾起書簽,
指尖拂過她當年未寫完的句子:"如果顧沉舟..."尾音被水漬暈染,像是匆忙間停筆。
男人輕笑,將她圈在書架與胸膛之間,"現在補全這句話?"話音未落,樓下突然傳來喧嘩。
推開窗,只見賓客們正圍著庭院草坪的煙花。顧沉舟牽起她的手跑下樓,
煙火在頭頂炸開的瞬間,他突然停住腳步。"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看煙花?
"他的聲音混著火藥香,"高三元旦晚會,你說要是能和喜歡的人看煙花就好了。
"沈南枝愣住——那晚她確實許了愿,卻不知人群中假裝打鬧的少年,早已將這話刻進心底。
月光下,顧沉舟從西裝內袋掏出個絨布小包。展開時,
沈南枝呼吸一滯——那是她高中時總戴的銀色蝴蝶發夾,邊緣已經有些氧化,
卻被擦拭得發亮。"畢業典禮那天,你轉身時發夾掉了。"他將發夾別在她鬢邊,
"我偷偷撿起來,想著等你愿意收下這份心意時再還你。"沈南枝望著他眼底的溫柔,
突然想起七年前那個未接來電,原來所有錯過都在為重逢伏筆。賓客的歡呼聲中,
顧沉舟俯身吻住她。遠處的煙花接連綻放,照亮他們無名指上的對戒。
那些曾在時光里拉扯的遺憾,此刻都化作璀璨星火,見證著他們的愛情終于沖破風雨,
在煙火長明的夜色里,走向永恒。婚后某個清晨,沈南枝在書房發現顧沉舟的工作筆記。
扉頁上用鋼筆工整寫著:"所有等待,都是為了與你共賞余生煙火。
"晨光透過百葉窗灑在字跡上,她輕輕合上本子,轉身投入身后擁來的溫暖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