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十七歲。再睜開眼時，暴雨如注。我站在一條陌生的街道中央，
雨水穿透我的身體砸在地上，奇怪的是，我感受不到冷。
記憶最后的畫面是刺目的車燈和尖銳的剎車聲。我低頭看自己的手，蒼白得近乎透明，
卻沒有被雨水打濕的痕跡。1“這是哪里…”我喃喃自語，聲音被雨聲吞沒。街道盡頭，
一輛黑色邁巴赫緩緩停下。車門打開，一個高挑的男人撐傘走出。
他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像是剛從什么嚴肅場合離開。雨幕中，他的輪廓鋒利而冷峻。
男人朝我走來，黑色傘面下，他的目光死死鎖在我身上。那眼神太過復雜，
像是壓抑了千百種情緒，讓我不自覺地后退一步?！澳闶钦l？”我警惕地問，
為什么這樣看著我？他沒有回答，只是更近一步，近到我能在雨水中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這味道莫名熟悉，卻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聞過。我歪頭打量他：“你是…陸沉？
”這個名字突然跳進我的腦海，“不對，陸沉沒有這么老。”男人的表情瞬間破碎，
像是被什么刺痛。他薄唇緊抿，雨水順著傘骨滑落，在我們之間形成一道透明水簾。
“神經病?！蔽冶凰⒌冒l(fā)毛，轉身就走。擦肩而過時，我似乎聽到一聲極輕的“晚晚”。
但回頭時，男人依然沉默地站在原地，仿佛剛才只是我的錯覺。我本該離開的，
可鬼使神差地，我跟著他上了車。車停在市中心一棟高樓前，
玻璃幕墻上“陸氏集團”四個大字在雨中模糊不清。電梯直達頂層，
男人——現在我知道他確實是陸沉——的辦公室?！瓣懣??！泵貢鹕碛?，
目光掃過我時沒有任何異樣，“兩點半的會議已經準備好了?！标懗咙c頭，
脫下被雨水打濕的外套遞給她：“推遲半小時?！泵貢冻鲶@訝的表情，
但很快掩飾過去：“好的，需要給這位…小姐準備什么嗎？”我愣住了。她能看見我？
“熱牛奶，加蜂蜜?！标懗琳f完，轉向我，“你在這里等我?！彼哌M里間辦公室，
我站在門口不知所措。秘書很快端來牛奶，好奇地打量我：“你是陸總的…？
”“我也不知道。”我老實回答，接過杯子。令我震驚的是，我居然能碰到它！
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讓我乎落淚——這是醒來后第一次感受到溫度。
秘書似乎被我的反應逗笑了：“陸總從來沒帶人來過辦公室，你是第一個。
”“他平時什么樣？”我忍不住問?！袄淇釤o情的工作狂。”她壓低聲音，
“上周直接開除了一個讓公司損失兩百萬的高管，那人跪下來求情都沒用。
”我望向玻璃門內，陸沉正在翻閱文件，側臉線條如刀刻般鋒利。這樣的男人，
為什么會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孩如此特別？“林小姐，”秘書看了眼記事本，“陸總交代，
如果您無聊，可以玩這個?！彼f給我一個平板電腦，解鎖的屏幕上是一幅星空拼圖游戲，
進度顯示已完成97%。我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這個游戲…我好像曾經玩過。玻璃門內，
陸沉抬起頭，隔著雨霧蒙蒙的窗戶與我對視。那一瞬間，他的眼神柔軟得不可思議。
我忽然意識到，他看我的樣子，像是在看一個失而復得的夢。
2我站在陸沉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著雨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
手指無意識地觸碰著平板電腦，那幅星空拼圖還差最后幾塊?！盀槭裁次視肋@個游戲？
”我喃喃自語。身后傳來門開的聲音，陸沉走了進來。他脫下了西裝外套，只穿著襯衫，
袖口挽起，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伴_完會了？”我沒回頭，手指劃過屏幕，
將一顆星星拖到正確的位置?！班拧！彼穆曇艉芙驮谖疑砗笠徊街b，
“你還記得怎么拼?！边@不是疑問句。我猛地轉身，差點撞上他的胸膛?！蹦阏J識我？
”陸沉的眼睛在燈光下呈現出一種深邃的暗色，像是壓抑著什么。“林晚?！彼钗业拿?，
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澳阍趺粗牢业拿?？”我明明沒告訴過你。”我后退一步，
后背抵上冰冷的玻璃窗。他沒有回答，而是走向辦公桌，從抽屜里取出一個相框，遞給我。
照片上是一個穿著校服的女孩，扎著馬尾辮，站在陽光下笑得燦爛。那是我。絕對是我，
雖然我記不清什么時候拍過這張照片。“這是…我？”我的手開始發(fā)抖，相框差點滑落，
“為什么你會有我的照片？”陸沉伸手穩(wěn)住了我顫抖的手，他的掌心溫暖干燥。就在這一刻，
我意識到一個更可怕的事實——我能感受到他的溫度?！拔夷芘龅侥恪蔽姨ь^看他，
聲音發(fā)顫，“為什么我能碰到你？”正常人不是應該…”“穿過你？”陸沉苦笑了一下，
“我也想知道為什么?！鞭k公室門被敲響，一個戴眼鏡的男人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疊文件。
”陸總，這是急需您簽字的——”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話戛然而止?！瓣惷?，這是林晚。
”陸沉平靜地介紹，手依然握著我的。陳明的表情變得古怪，他推了推眼鏡，
目光在我和陸沉之間游移。“林…小姐?！彼驳攸c頭，然后迅速把文件放在桌上，
“簽好后叫我。”他幾乎是逃出了辦公室?！澳愕闹砗孟窈芘挛?。”我試圖開玩笑，
卻笑不出來。陸沉松開我的手，拿起鋼筆開始翻閱文件?！彼皇桥履恪！薄澳鞘鞘裁矗?/p>
”筆尖在紙上停頓了一下?！彼詾槲爷偭?。”我皺眉：“什么意思？”“過去幾年，
我偶爾會…對著空氣說話。”陸沉簽完最后一份文件，抬頭看我，“在他們看來，
我是在自言自語?！蔽业男某亮讼氯?。 “你以前就見過我？”在我…在我變成這樣之前？
”陸沉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像是被刺痛。”不是這樣的?！薄澳鞘窃鯓?？”我追問，
突然感到一陣窒息，“陸沉，我到底怎么了？”為什么我記不清很多事情？
”為什么我能穿墻而過卻又能碰到你？”為什么——”我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我的手無意中穿過了辦公桌的一角。“看！”我驚恐地看著自己的手，
“剛才還能碰到東西，現在又不行了！”陸沉的表情變得痛苦，他繞過桌子走到我面前，
猶豫了一下，然后伸手觸碰我的臉頰。令我震驚的是，他的手指實實在在地碰到了我。
“有時候可以，有時候不行?！彼哪粗篙p輕擦過我的顴骨，“我不知道規(guī)律是什么。
”我閉上眼，感受著這久違的人類觸碰。不知為何，眼淚流了下來。“陸沉，
我是不是…已經死了？”他的手指僵住了。辦公室門再次被推開，
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的女人走了進來，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沉，
晚上有個——”她停住了，瞪大眼睛看著我們。準確地說，是看著陸沉的手懸在半空，
撫摸著一團空氣?！爸墁??！标懗潦栈厥郑砬榛謴土死淠?，“有事？
”周瑩的目光落在我站的位置，雖然她顯然看不見我?！澳阌珠_始了是不是？
”她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憤怒，“對著空氣摸來摸去，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幾年在干什么？
”我后退幾步，感到一陣莫名的刺痛。這個漂亮的女人是誰？陸沉的女朋友？妻子？“出去。
”陸沉的聲音冷得像冰?！搬t(yī)生說過你這是創(chuàng)傷后遺癥！”周瑩提高了聲音，“她死了，
陸沉！死了十年了！你以為裝瘋賣傻就能——”“我說，出去?！标懗烈蛔忠活D地說。
周瑩的臉色變得蒼白。她最后看了一眼陸沉對著空氣說話的樣子，轉身摔門而去。
辦公室里一片死寂?！八床灰娢??！蔽逸p聲說，突然明白了什么，“但你能看見。
”陸沉沒有否認。“我死了?！边@次是陳述句，“我真的死了。
”陸沉的眼睛里有什么東西破碎了。他伸手想碰我，但這次，他的手穿過了我的身體。
“晚晚?！彼曇羲粏?，“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他在為什么道歉，但我的心痛得厲害。
我轉身沖向玻璃窗，在陸沉的驚呼聲中，我穿了過去，墜入雨中。奇怪的是，我沒有掉下去。
我懸浮在高空中，雨水穿過我的身體，城市燈火在腳下閃爍。我死了。我真的是個鬼魂。
而陸沉，是唯一能看見我的人。3我在陸沉辦公室的沙發(fā)上醒來，
晨光透過落地窗照在我身上，沒有溫度。昨晚從高空墜落時，我以為自己會消散在雨夜里。
但當我看到陸沉沖進雨中，西裝被淋透也不在乎，只是仰著頭瘋狂呼喚我的名字時，
某種力量又把我拉回了他的身邊?，F在他坐在辦公桌前，眼下有明顯的青黑，
手指不停敲擊鍵盤。他換了衣服，但頭發(fā)還有些濕，顯然一夜未眠。“你醒了?！彼蝗徽f，
目光沒有離開屏幕。我坐起身，
發(fā)現身上蓋著一件西裝外套——雖然它實際上只是懸空浮在沙發(fā)上?！澳阍趺粗牢以谶@里？
”“我能感覺到?！彼K于看向我，眼睛里布滿血絲，“就像知道下雨前空氣會變重。
”我低頭看著自己半透明的手掌，想起昨晚穿過辦公桌的觸感。“陸沉，我到底死了多久？
”他的手指在鍵盤上頓了一下?！笆炅闼膫€月?！边@個精確的數字像刀一樣插進我的胸口。
”那場車禍？”“嗯?！彼仙瞎P記本電腦，聲音沙啞，“放學路上。”我閉上眼，
試圖回憶那天的情景。只有零碎的畫面：刺耳的剎車聲，刺目的車燈，
還有…還有一個人在后面喊我的名字。是陸沉嗎？“我記不清了。”我痛苦地抱住頭，
“只記得我死了，卻不記得我怎么死的，也不記得…我們是什么關系。”陸沉站起身，
走到我面前蹲下。他伸出手，猶豫了一下，然后輕輕碰觸我的臉頰。這一次，
他的手指沒有穿過我?！皼]關系。”他說，聲音輕得像怕驚醒什么，“不記得也好。
”“什么叫不記得也好？”我猛地抬頭，“那是我的人生！我的記憶！”陸沉收回手。
“每次我試圖告訴你過去的事，你就會消失?！彼曇舻统粒笆陙?，每次夢到你，
只要我說出真相，你就會在我眼前消散?！薄澳俏易约赫掖鸢?。”我的手指劃過書脊，
卻無法真正觸碰它們。直到我碰到一臺平板電腦——我的手指居然能感覺到它的實體。
“為什么我能碰到這個？”“有些東西你能碰，有些不能。我還在找規(guī)律?！蔽医怄i平板，
開始搜索“林晚 車禍”。幾秒后，
屏幕上出現了十年前的新聞：“某高中女生林晚放學途中遭遇車禍，
當場死亡…司機逃逸…年僅十七歲…”我的手開始發(fā)抖。新聞配圖是我學生證上的照片，
笑容燦爛得刺眼。下面還有一條相關新聞：“車禍目擊者陸某稱，受害人為其女友，
兩人剛發(fā)生爭執(zhí)…”我抬頭看向陸沉，他臉色蒼白?！八?，我們是戀人？
”我的聲音在顫抖，“那天我們吵架了，然后我跑出去被車撞了？”陸沉的下頜線繃緊，
他伸手想拿回平板，但我后退一步躲開了?！案嬖V我真相！”我?guī)缀跏呛俺鰜淼模?/p>
“我有權利知道！”“不是那樣的?！彼穆曇舻统炼纯?，“我們確實吵架了，
但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那是什么樣？”我追問，突然感到一陣眩暈。
我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平板電腦從手中滑落，穿過我的身體砸在地上?！巴硗恚?/p>
”陸沉沖過來，但他的手臂穿過了我的身體，“別想了，停下！”我努力平靜下來，
身體重新變得清晰。陸沉松了口氣，但眼中的恐懼還未散去。“看到了嗎？”他聲音嘶啞，
“每次你接近真相，就會這樣?！蔽覠o力地跌坐在地上，雖然并不會真的摔疼。
“這太殘忍了?！蔽亦溃白屛抑雷约核懒?，卻不讓我知道是怎么死的。
”陸沉沉默地蹲在我面前，保持著一段距離，仿佛害怕驚擾一只易受驚的鳥。“餓嗎？
”他突然問?！肮砘暝趺磿I？”我苦笑。“但你昨天喝了牛奶?！彼酒鹕恚闷鹜馓?，
“我知道一家店?！辈蛷d燈光昏暗，我們被安排在角落的位置。陸沉點了一桌子菜，
全是我不認識的菜名。“生前你最愛吃這些?！彼忉尩?，
把一盤看起來像甜點的東西推到我面前，“尤其是這個，杏仁豆腐。
”我盯著那盤乳白色的食物，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熟悉感。我伸手去拿勺子，
但手指穿過了餐具?！霸僭囈淮??！标懗凛p聲鼓勵，“慢慢來，想著你要碰到它。
”我集中注意力，再次嘗試。這一次，我的手指碰到了金屬勺柄。我驚喜地看向陸沉，
他嘴角微微上揚，眼中是我醒來后見過的第一絲笑意。“我做到了！
”我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杏仁豆腐送入口中。甜而不膩的口感在舌尖化開，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強烈的既視感?！拔乙郧啊洺：湍銇磉@里？”我問道。陸沉點點頭，
目光柔和了些?！爸芪宸艑W后。你總說這是辛苦一周的獎勵?！蔽彝蝗环畔律鬃?，
金屬碰撞瓷盤的聲音引來附近幾桌的目光。“為什么？”我壓低聲音質問，
“為什么你記得這么清楚，而我卻什么都想不起來？”陸沉的表情又恢復了那種壓抑的痛苦。
“因為這是我的懲罰?！彼p聲說，“記得一切，卻無能為力。”離開餐廳時，
他突然說：“別跟著我回家?！蔽毅蹲×恕！笔裁?？”“今晚別跟著我?！彼貜偷?，
聲音異常堅決，“去找個你喜歡的地方，明天公司見?！薄盀槭裁矗?/p>
”我感到一陣莫名的刺痛，“你家里有什么不能讓我看的？”陸沉沒有回答，
只是攔了輛出租車離開了。我站在路邊，看著車尾燈消失在夜色中。當然，我決定跟上去。
陸沉的家是市中心一棟高級公寓的頂層。我輕松穿過大門和電梯，停在他家門口。
猶豫了一下，我直接穿門而入。公寓寬敞而整潔，幾乎沒有任何個人物品。
我飄過客廳和廚房，沒有發(fā)現什么異常。直到我來到臥室門前——不知為何，
我居然需要伸手去擰門把手。這扇門，我無法穿透。我握住門把手，
集中全部注意力想著“打開”。隨著一聲輕響，門開了。臥室比我想象中凌亂。
床頭柜上散落著藥瓶和半杯威士忌。
但真正讓我停住呼吸的是墻上和床頭——那里貼滿了照片，全是我的。不同年齡的我，
不同場合的我，大部分看起來是偷拍的。學校操場上的我，放學路上的我，
還有…車禍現場的我。身后傳來開門聲，我轉身看到陸沉站在門口，臉色慘白。
“我說了別來。”他的聲音沙啞得可怕?！斑@些都是什么？”我指著滿墻的照片質問，
“你為什么有這些？”為什么跟蹤我？”陸沉走進來，重重坐在床邊，雙手抱頭。
“不是跟蹤?！彼曇魫瀽灥?，“這些都是…我們的照片。”“什么？”“我們在一起兩年。
”他抬起頭，眼睛通紅，“從你十五歲開始。這些照片，大部分是我拍的，
有些是我們一起拍的?！蔽抑钢嚨湰F場的照片：“那這個呢？”這也是你拍的？
”陸沉的表情扭曲了一下。”那天是我們兩周年紀念日?！彼D難地說，
“我買了戒指…準備向你求婚?！蔽业男呐K位置傳來一陣劇痛，
雖然我知道那里早已不再跳動?！比缓竽?？”“然后我們吵架了?！彼穆曇粼絹碓降?，
“你跑過馬路…那輛車開得太快…”我看著他痛苦的樣子，突然不忍心再問下去。
我轉向那個戒指盒，輕輕觸碰里面的戒指?！拔夷芘龅剿??！蔽逸p聲說。陸沉抬起頭，
眼中閃過一絲希望。”因為…它屬于你?！蔽夷闷鸾渲?，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
無數記憶碎片涌入腦海：陸沉在操場邊等我下課，陸沉偷偷牽我的手，
陸沉在雨天為我撐傘…還有最后那個畫面：雨中，我對他大喊著什么，
轉身沖向馬路…刺眼的車燈…刺耳的剎車聲…還有陸沉撕心裂肺的呼喊…戒指從我手中滑落，
我跪倒在地，感到自己正在消散?！巴硗恚 标懗翐溥^來，但他的手再次穿過了我的身體，
“停下！別想了！”我集中全部意志力對抗著那股要將我撕裂的力量。慢慢地，
我又重新凝聚成形。陸沉癱坐在地上，臉色比我還像鬼魂?！笨吹搅藛幔俊彼曇纛澏?，
“這就是為什么我不能告訴你…每次你接近真相，
就會…”我虛弱地飄到床邊坐下——這次我居然能碰到床墊?！暗倚枰??！蔽逸p聲說，
“即使會消失。”陸沉搖頭，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脆弱?！拔也荒苊斑@個險。
”他伸手想碰我，卻又縮回去，“我已經失去你一次了?！蔽覀兂聊貙σ曋?，
空氣中彌漫著十年的痛苦與思念。最后，我輕聲問：“這十年來，你一直能看到我嗎？
”陸沉搖頭?！爸皇桥紶?。在夢里，或者…當我快要崩潰的時候?！彼嘈α艘幌拢?/p>
“醫(yī)生說這是創(chuàng)傷后遺癥，是幻覺。但我寧愿相信是你真的回來了。”“那現在呢？
”為什么我能一直在這里？”“我不知道。”他抬頭看我，眼中閃爍著微光，
“但這一次…感覺不一樣。你更真實，停留的時間更長…也許…”“也許什么？
”“也許這次，你真的回來了?！彼穆曇糨p得幾乎聽不見。我看著他疲憊的面容，
突然很想觸碰他。我伸出手，集中全部注意力。奇跡般地，我的手指碰到了他的臉頰。
陸沉屏住呼吸，仿佛害怕驚擾這一刻。他的皮膚溫暖而真實，我能感覺到他輕微的顫抖。
“教我?！蔽逸p聲說，“教我如何控制這個…如何更像一個活人?！标懗谅c頭，
一滴淚水滑落，恰好落在我正在實體化的指尖上?！拔視棠?。”他承諾道，
聲音因壓抑的情感而嘶啞，“即使這需要另一個十年。”4清晨的陽光穿過窗簾縫隙，
我睜開眼睛，發(fā)現自己飄在陸沉臥室的天花板下。這一個月來，
我已經習慣了這種奇怪的“睡眠”方式——不需要床，不需要被子，只要懸浮在某個角落，
就能陷入一種類似睡眠的混沌狀態(tài)。陸沉已經起床了，我聽到浴室傳來水聲。
自從那晚我發(fā)現他的秘密后，我們之間達成了一種微妙的默契：白天我陪他去公司，
晚上他教我控制實體化的能力。“今天有個重要會議?！标懗料抵I帶說，“可能會很晚。
”“我跟你去?！蔽易匀坏鼗卮?，已經習慣了他的日常節(jié)奏。陸沉點點頭，
突然想起什么：“對了，昨晚你碰到鋼筆了嗎？”“嗯，維持了大概五分鐘?！蔽矣行┑靡?，
“還寫了你的名字?！标懗磷旖俏⑽⑸蠐P，這是我醒來后見過他最接近笑容的表情。
“進步很快?！薄耙驗橛泻美蠋煛！蔽绎h向門口，突然想起什么，“對了，今天幾號？
”“五月二十日。”他回答，表情突然變得復雜?！霸趺戳耍俊薄皼]什么。”他搖頭，
但眼神閃爍，“走吧，要遲到了。”陸氏的會議室里氣氛凝重。陳明猶豫了一下，
目光掃過空蕩蕩的會議室——我知道他看不見我。“您最近…還好嗎？”“很好。
”陸沉聲音冷了下來?！搬t(yī)生說您需要休息，而且藥…”“我說了，出去。
”陳明嘆了口氣離開，輕輕帶上門。我飄到陸沉面前，
伸手碰了碰他的眉心——這次很輕松就做到了?！澳愣嗑脹]睡了？”“不記得了。
”他抓住我的手腕，驚訝地發(fā)現我能維持實體接觸這么久，“晚晚，你…”“我能幫上忙嗎？
”我認真地問，“雖然我不懂商業(yè)，但作為鬼魂，我有些…特殊能力。
”陸沉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北热纾俊薄氨热纭蔽业靡獾匦α?，
“穿墻去李國強的辦公室看看？”“不行?！彼⒖叹芙^，“太危險。”“陸沉，
我已經死了。”我苦笑，“還能有什么危險？”他下頜繃緊，眼中是我熟悉的固執(zhí)?！安恍?。
我不想你…”“你不想我什么？”我追問，“再死一次？”陸沉猛地站起來，
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音?！眲e這樣說?！蔽覐奈匆娺^他如此激動的樣子，一時語塞。
我們沉默地對峙著，直到他的手機響起。他看了一眼屏幕，表情更加陰沉?！崩顕鴱姟?/p>
”“接啊?！蔽覒Z恿道，“開免提?！标懗涟聪陆勇犳I，
一個油膩的男聲立刻響起：“陸總啊，聽說你們今天緊急會議？別白費力氣了，
不如我們談談收購的事？”“免談?！标懗谅曇舯?。“別急著拒絕嘛?！崩顕鴱娦Φ?，
“我知道你們投入了多少，這樣吧，
明天我讓秘書送份報價過去…”“留著你的錢給自己買棺材吧?！标懗翏鞌嚯娫?，
手指因用力而發(fā)白。我吹了聲口哨：“哇哦，陸總也會說狠話?！彼钗豢跉?，
松開握緊的拳頭。”抱歉，讓你看到這樣…”“我喜歡?！蔽掖驍嗨?/p>
“比那個冷冰冰的陸沉真實多了?！标懗量粗?，眼中的堅冰微微融化?！蹦阏娴南霂兔Γ?/p>
”“當然?！薄澳恰瓗臀冶O(jiān)聽一下公司內部的談話。”他斟酌著說，“可能有內鬼。
”“沒問題！”我興奮地飄向門口，又折返回來，“對了，我最多能離開你多遠？
”“理論上…不超過這個城市?！彼櫭?，“但具體多遠，我也不確定。
”“那我們做個實驗。”我提議，“我去轉轉，看看最遠能去哪里。如果感覺不對勁，
立刻回來?！标懗撩黠@不放心，但還是點了頭。“小心。”接下來的幾天，
我成了陸沉的“幽靈間諜”。
我發(fā)現自己的活動范圍確實受限于陸沉所在位置——最遠不能超過五公里，而且離他越遠，
實體化的能力就越弱。但在這個范圍內，我可以輕松穿過任何墻壁，聽到任何對話。很快，
我在財務部發(fā)現了一個可疑的會計，正是他把陸氏的技術機密賣給了李國強。
“他電腦里有證據?！蔽蚁蜿懗羺R報，“還有和李國強秘書的郵件往來。
”陸沉立刻叫來了網絡安全團隊。當晚，那個會計在試圖銷毀證據時被保安當場抓住。
“太棒了！”我歡呼著在陸沉辦公室轉圈，“這下能起訴李國強了嗎？”“還不夠。
”陸沉搖頭，但眼中帶著贊許，“但已經幫了大忙?！彼焓窒肱鑫?，
卻穿過了我的身體——我的能力在過度使用后會變得不穩(wěn)定。陸沉收回手，掩飾不住失望。
“沒關系。”我安慰他，“明天就會恢復。”陸沉點點頭，
突然說：“今晚有個地方想帶你去。”“哪里？”“秘密?！彼y得地賣了個關子，
“晚上八點，公司樓下見?！标懗灵_車帶我來到城郊的一棟小別墅。房子不大，
但花園打理得很精致?！斑@是…？”我疑惑地看著他。“我們的家?！彼p聲說，
掏出鑰匙開門，“本來打算…畢業(yè)后住的。”我的心揪了一下。這個“畢業(yè)后”，
指的是我高中畢業(yè)后。屋內裝修簡約溫馨，明顯有人定期打掃。陸沉徑直走向廚房，
從冰箱里取出一個蛋糕盒?！拔逶露蝗铡！彼p聲解釋，“你的生日?！蔽毅蹲×?。
雖然我記不清自己的生日，但這個日期莫名熟悉。陸沉把蛋糕放在餐桌上，小心地打開盒子。
里面是一個精致的奶油蛋糕，上面用草莓醬寫著“晚晚18歲生日快樂”。
“但…我已經…”我不知該說什么?！岸吡恕！标懗撂嫖艺f完，插上蠟燭，
“但在我心里，你永遠停在十七歲。”他點燃蠟燭，暖黃的光映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
我注意到蠟燭是數字“18”——他原本準備慶祝我成年的蠟燭?！霸S個愿吧。”他說，
聲音溫柔得不像話。我看著他認真的樣子，眼眶發(fā)熱——雖然鬼魂不會真的流淚。
我假裝對著蠟燭許愿，然后“吹”了一口氣。當然，蠟燭紋絲不動。
陸沉微笑著替我吹滅了蠟燭。在燭光消失的瞬間，我看到他眼中閃爍的淚光?！澳阒绬?，
”他切下一小塊蛋糕放在盤子里，“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你生日那天?！薄罢娴?？
”我好奇地飄近，“怎么認識的？”“你坐在學校后門吃蛋糕，奶油沾到鼻尖上。
”他回憶道，嘴角微微上揚，“我路過，鬼使神差地告訴你。”“然后呢？
”“然后你邀請我一起吃蛋糕。”他的目光變得柔軟，“你說，
'一個人吃生日蛋糕太寂寞了'?！蔽遗叵耄?/p>
卻只能捕捉到零碎的畫面：陽光下少年陸沉羞澀的笑容，奶油甜膩的味道，
還有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我記得…你當時不愛吃甜食?！蔽彝蝗徽f。
陸沉驚訝地看著我：“你想起來了？”“只是一點點。”我搖頭，“像…夢境碎片。
”“沒關系。”他輕聲說，“慢慢來?！蔽覀兂聊爻灾案狻鋵嵵挥兴诔?，
我只是假裝品嘗。奇怪的是，當我集中注意力時，居然能嘗到一絲甜味?！瓣懗?，
”我放下叉子，“那天…我們到底為什么吵架？”他的手頓了一下，沒有立即回答。
“是因為這枚戒指嗎？”我指向他胸前——那枚刻著我們名字的戒指，他一直掛在項鏈上，
藏在襯衫里。陸沉下意識地摸向胸口?！辈蝗恰！薄澳鞘鞘裁?？”他抬頭看我，
眼中是我讀不懂的復雜情緒?！澳愦_定想知道？”“我…”我突然猶豫了。每次接近真相，
我都會變得不穩(wěn)定，甚至差點消失。但另一方面，這種記憶的空缺讓我感到無比孤獨。
“算了?！蔽易罱K說，“改天吧。”陸沉明顯松了口氣，轉而說起其他話題。
他告訴我我們高中時的趣事，我們第一次約會，第一次吵架和好…聽著這些，
我感到一種奇怪的溫暖，仿佛那些記憶正在慢慢回流。夜深了，我們坐在客廳地毯上，
背靠沙發(fā)。陸沉喝了點酒，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澳阒绬?，”他聲音有些含糊，
“這十年來，我每年今天都會買一個蛋糕。”“一個人吃？”“嗯?！彼c頭，
“然后對著空氣說'生日快樂'。”我心頭一緊?！瓣懗痢薄坝袝r候我覺得你就在身邊。
”他繼續(xù)道，目光迷離，“特別是喝醉的時候。你會坐在我旁邊，嘲笑我酒量差，
然后…”他突然伸手想碰我的臉，但這次，他的手穿過了我。陸沉的表情瞬間清醒，
眼中的痛苦讓我不忍直視。“對不起?！彼吐曊f，“我又忘了…”“沒關系。
”我強作歡笑，“明天就會好。”他搖搖頭，站起身走向書房。”我還有些工作。
”我知道這是借口，但沒拆穿。等他關上門，我飄向二樓臥室。拉開抽屜，想看看還有什么，
卻發(fā)現一個上鎖的文件夾。出于好奇，我嘗試觸碰鎖扣——作為鬼魂的好處之一，
我能從內部打開大多數鎖。文件夾里是一疊調查報告，最上面寫著“林晚車禍案件調查”。
我正想翻開看，突然聽到樓下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我迅速飄下樓，發(fā)現陸沉站在書房門口，
腳邊是摔碎的酒杯。他臉色蒼白，目光直直地盯著我手中的文件?！澳阍诳词裁?？
”他聲音嘶啞。“我…”我不知如何解釋，“只是好奇?！标懗链蟛阶邅恚瑠Z過文件。
他的動作太急，手再次穿過了我的身體。“這些不重要?！彼盐募爻閷?，鎖好，
“只是…一些舊資料?！蔽铱粗闯５呐e動，突然感到一陣不安。“陸沉，
那場車禍…真的只是意外嗎？”他的表情凝固了。“為什么這么問？
”“你好像在…調查什么?！标懗辽钗豢跉?，像是在控制情緒。“例行公事。
”他生硬地說，“別多想。”我知道他在撒謊，但不確定為什么。
我們之間的氣氛突然變得緊張起來?！拔依哿??！蔽易罱K說，“想休息了?！标懗咙c點頭，
表情復雜。“晚安，晚晚?！蔽绎h向二樓，回頭看他時，他仍站在原地，
燈光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孤獨得令人心碎。5我站在擁擠的商場中央，
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從我身體中穿過。一個小女孩跑過來，直接穿過了我的腹部，
追著前面的母親咯咯笑。我低頭看著自己半透明的身體，苦笑了一下。這是第三十七次嘗試。
過去一周，我試遍了各種方法想與陸沉以外的人接觸——在咖啡店故意撞上顧客，
在公園試圖撫摸小狗，甚至站在電梯中央等著被踩——全都失敗了。
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就像一場全息投影，而我是唯一的實體。唯一的例外是陸沉。“放棄吧。
”陸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手里拿著兩杯咖啡，“只有我能看見你，也只有你能碰到我。
”我轉身接過咖啡，這次很輕松就碰到了紙杯?！斑@不科學。”“你作為一個鬼魂，
在講科學？”陸沉挑眉，嘴角微微上揚。這一個月來，他的表情比初見時豐富多了。
我假裝生氣地瞪他，卻忍不住也笑了。陽光透過玻璃穹頂灑在他臉上，
勾勒出他完美的側臉線條。十年前那個少年陸沉的影子依然清晰可見，
只是眼角多了幾道細紋?！敖裉烊ツ模俊蔽覇?，小啜了一口咖啡——居然能嘗到一絲苦澀。
“游樂園。”他回答，眼睛亮了起來，“我們以前常去的地方?！闭驹谟螛穲@門口，
熟悉感撲面而來。彩色氣球、歡快的音樂、棉花糖的甜膩氣味…這一切都像一把鑰匙，
輕輕撬動我記憶深處鎖著的門?！坝浀脝?？”陸沉指著遠處的旋轉木馬，
“你總說那是小孩子玩的，但每次都要坐三次以上?！蔽覔u搖頭，
但某個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少年陸沉在木馬旁等我，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我們去坐吧?！蔽依鹚氖郑@訝于自己如此自然地做出這個動作。
陸沉的手溫暖而堅實，他輕輕回握，像是怕我會消失一樣小心翼翼。
我們穿過人群——對他來說是在人群中穿梭，對我來說則是直接穿過人群。
旋轉木馬前排隊的人不少，大多是父母帶著孩子。陸沉買了兩張票，
工作人員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顯然不明白為什么一個西裝革履的成年男子會獨自來坐旋轉木馬?！澳愦_定要玩這個？
”我指著其中一匹裝飾華麗的白馬，“看起來有點…”話沒說完，
記憶突然擊中我：十七歲的我騎在這匹白馬上，回頭對陸沉喊：“快給我拍照！
”而他舉著相機，笑得比陽光還燦爛。“晚晚？”陸沉擔憂地看著我，“你還好嗎？
”“我…記得這個?！蔽逸p聲說，手指撫過馬鬃，“你當時用的是一臺藍色相機。
”陸沉的呼吸明顯停滯了一瞬。“你想起來了？”“只是一瞬間?！蔽疫z憾地搖頭，
“像閃電一樣，來了又走?！彼壑虚W過一絲失落，但很快掩飾住了?！睕]關系，慢慢來。
”音樂響起，木馬開始旋轉。陸沉站在我旁邊，手扶著我的腰——雖然我并不真的需要支撐。
上下起伏中，周圍的景物開始模糊，唯有他的臉清晰如初?！瓣懗??！蔽彝蝗徽f，
“吻過我嗎？”他的手指微微收緊?！焙芏啻?。”“初吻呢？”“在你十六歲生日那天。
”他毫不猶豫地回答，“你躲在教學樓后面哭，因為父母忘了你的生日。
”記憶的閘門再次打開：空蕩蕩的操場角落，我蹲在墻角抽泣，突然有人遞來一塊草莓蛋糕。
抬頭看到陸沉站在那里，臉上帶著罕見的靦腆。“生日快樂?！彼f，
然后在我接過蛋糕的瞬間，俯身輕吻了我的額頭?！安皇亲齑絾?？”我疑惑地問。陸沉笑了。
”那是第三次。第一次是額頭，第二次是臉頰，第三次才是…”木馬停止了旋轉，
他的聲音也戛然而止。我們沉默地走下平臺，陽光突然變得刺眼?！斑€想玩什么？”他問，
聲音有些沙啞?！澳μ燧??！蔽颐摽诙觯白罡吣莻€?！蹦μ燧喌呐擉w緩緩上升，
城市的輪廓在腳下展開。陸沉坐在我對面，陽光透過玻璃在他身上鍍了一層金邊。
我們獨處在這個小小的空間里，仿佛與世隔絕?！拔覀兊谝淮谓游蔷褪窃谶@里?！彼蝗徽f，
“不過是在晚上。”“晚上？”“嗯?！彼聪虼巴?，回憶道，“游樂園夜場，
剛好趕上煙花表演。當第一朵煙花在空中綻放時，我吻了你?！蔽遗叵?，
卻只能捕捉到零碎的畫面：夜空中的絢爛光芒，艙體內昏暗的燈光，還有…心跳如雷的聲音。
“你說什么了嗎？”我問，“吻我之前?！标懗赁D過頭，目光深邃。”我問你，
能不能做我女朋友?！薄叭缓竽兀俊薄叭缓竽阏f…”他停頓了一下，嘴角上揚，“'陸沉，
你再不吻我，我就跳下去了'?！蔽掖笮ζ饋恚β曉讵M小的艙體內回蕩?！蔽艺娴哪敲凑f？
”“一字不差?！彼χ鴵u頭，“你總是這樣，直白得讓人措手不及?！标柟馔高^他的睫毛，
在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我突然很想觸碰他，于是伸出手，撫上他的臉頰。這一次，
我的手掌完全實體化，能清晰感受到他皮膚的溫熱和微微的胡茬。陸沉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仿佛害怕驚擾這一刻。“陸沉，”我輕聲問，“這十年來，你有沒有…愛上過別人？
”他的眼神瞬間變得復雜。”沒有?！薄盀槭裁?？”“因為…”他抬手覆上我的手，
聲音低沉，“每天早上醒來，第一個想到的是你；每天晚上入睡前，最后一個想到的還是你。
這樣的我，怎么去愛別人？”摩天輪到達最高點，陽光突然變得刺眼。我透過窗戶看向遠方，
城市的輪廓在淚水中模糊成一片?！安恢档?。”我低聲說，“為一個死人守寡十年。
”“不是守寡?！彼m正道，“是等你回來?！迸擉w開始下降，陰影重新籠罩我們。
陸沉的手依然緊握著我的，仿佛一松開我就會消失。“如果我永遠記不起來呢？”我問，
“如果我一直這樣…半死不活地存在呢？”“那我也認了?！彼敛华q豫地回答，
“只要你還在?！蔽铱粗麍远ǖ难凵瘢蝗桓械揭魂囍舷?。這份愛太過沉重，太過純粹，
幾乎讓我承受不起。那天晚上，陸沉發(fā)燒了。我從游樂園回來就發(fā)現他臉色不對，
但他堅持說沒事。直到半夜，我被一陣痛苦的呻吟聲驚醒，發(fā)現他在床上蜷縮成一團，
冷汗浸透了睡衣。“陸沉！”我飄到他身邊，伸手觸碰他的額頭——燙得嚇人。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我時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晚晚…”“你燒得很厲害。
”我焦急地說，“藥在哪里？”“廚房…柜子…”我沖向廚房，
但很快意識到一個問題：我能碰到藥盒嗎？”嘗試了幾次后，我終于成功拉開了抽屜，
但藥盒卻怎么也拿不起來。“該死！”我憤怒地捶打柜臺，手卻穿了過去。回到臥室，
陸沉已經掙扎著坐起來了?！皼]關系…”他氣若游絲，“我自己去拿。”“別動！
”我命令道，突然靈機一動，“我?guī)湍阄锢斫禍亍！痹∈依?，我集中全部注意力?/p>
試圖擰濕毛巾。前三次失敗了，第四次終于成功。我小心翼翼地捧著濕毛巾回到床邊，
敷在陸沉滾燙的額頭上。他舒服地嘆了口氣，又陷入半昏迷狀態(tài)。一整夜，我守在他身邊，
不斷更換毛巾。隨著時間推移，我控制物體的能力似乎越來越穩(wěn)定——到天亮時，
我已經能輕松拿起水杯喂他喝水了。“晚晚…”清晨，陸沉的高燒終于退了，
他虛弱地睜開眼，“你一直沒睡？”“鬼魂不需要睡眠?！蔽业靡獾卣故臼种械乃翱?，
我能拿東西了！”他微笑著握住我的手。”謝謝你?！标柟馔高^窗簾縫隙灑在床上，
我們十指相扣，一時無言。他的手指修長而溫暖，輕輕摩挲著我的指節(jié)，
仿佛在確認我的存在?！瓣懗?，”我突然說，“給我看看你的手機?！薄盀槭裁?？
”“就是想看?！蔽夜虉?zhí)地說，“現在科技變成什么樣了，我很好奇。”他猶豫了一下，
從床頭柜上拿起手機遞給我。我接過來——這次很輕松就碰到了——開始假裝隨意地翻看。
其實我有明確的目標。那晚在他書房看到的調查報告一直縈繞在我心頭，
我想知道更多關于那場車禍的事。相冊里滿是我們的舊照片，有些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有些則能觸發(fā)零星的記憶。接著我點開錄音文件，
心跳驟然加速——里面有一個標注為“重要”的音頻，日期正是我死亡那天。
陸沉突然意識到我在找什么，猛地坐起來。“晚晚，別——”太遲了。我已經點開了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