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來人事部一趟。"他盯著HR遞來的信封，手指發顫。"公司結構調整，
很遺憾..."走出大樓，手機響了。"老公，晚上吃魚好嗎？"王麗的聲音輕快。
"好..."他咽下哽咽，"我加班，別等我。"公交站臺，
他翻著招聘軟件——"35歲以上勿擾"。夕陽刺眼，公文包沉得像塊石頭。
一個失業的男人，連呼吸都是錯的。……張偉站在公司大樓門口，
手里捏著那張薄薄的裁員通知書，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三十五歲，房貸車貸，老婆孩子，
現在全完了。"張偉啊，公司也是沒辦法。"人事部的小李遞給他一張紙巾，"經濟不景氣，
你們這些老員工工資高..."他機械地點點頭，把紙巾塞進口袋。
三十五歲的男人不能在大街上哭，這是底線。手機響了，是王麗。張偉深吸一口氣，
按下接聽鍵。"老公，晚上想吃什么？我買了排骨。"妻子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
輕快得像什么都沒發生。"都行，你做的我都愛吃。"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出奇地平靜。
掛斷電話，張偉在公交站臺坐了很久。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個佝僂的老人。
到家門口，他整了整領帶，對著手機屏幕練習微笑。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驚動了屋里的王麗。
"今天怎么這么晚？"王麗從廚房探出頭，手上還沾著面粉。"加班，項目趕進度。
"張偉把公文包放在鞋柜上，動作比平時慢了一拍。晚飯時，
五歲的兒子小虎嘰嘰喳喳說著幼兒園的事。張偉機械地往嘴里塞飯，味同嚼蠟。"對了，
小虎班主任說下學期要換教材，得多交八百塊錢。"王麗夾了塊排骨放在他碗里。
張偉的手抖了一下。"嗯，明天我給你。"洗完澡，王麗已經睡了。張偉輕手輕腳打開電腦，
開始投簡歷。三十五歲，項目經理，十年經驗。這些曾經引以為傲的資本，
現在成了求職路上的絆腳石。"年齡太大。""薪資要求過高。""經驗與崗位不符。
"拒絕郵件像雪花一樣飄進郵箱。凌晨兩點，張偉關上電腦，感覺胸口壓著一塊巨石。
第二天，他照例穿上西裝出門。在小區門口和王麗揮手告別后，他拐進了附近的公園。
長椅上坐滿了和他一樣西裝革履的"上班族"，每個人面前都攤著筆記本電腦。
張偉找了個角落坐下，繼續投簡歷。中午吃最便宜的盒飯，下午去圖書館蹭網。
晚上六點準時"下班"，路過菜市場買點打折的菜。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周。
積蓄像漏水的桶，一點點見底。周五晚上，王麗突然說："老公，我看中一套學區房，
首付八十萬，咱們...""現在房價太高，再等等。"張偉打斷她，聲音有點尖。
王麗皺眉："等等等，小虎都五歲了！你工資不是漲了嗎？"張偉的筷子掉在地上。
他彎腰去撿，趁機擦了擦額頭的汗。"公司...最近效益不好，獎金可能要推遲。
"王麗盯著他看了很久，最后嘆了口氣："算了，吃飯吧。"那天夜里，
張偉夢見自己被埋在沙子里，越掙扎陷得越深。醒來時枕頭濕了一片。周一早晨，
王麗突然說："我今天調休，送小虎去幼兒園吧。"張偉的心跳漏了一拍。"不用，
我順路...""你公司不是在西邊嗎？幼兒園在東邊。"王麗的眼神變得銳利。
張偉的喉嚨發緊。"我...我約了客戶在那邊。"王麗沒再說話，
但眼神里的懷疑像刀子一樣扎在他背上。送完小虎，張偉在公園長椅上如坐針氈。
手機突然響了，是個陌生號碼。"張先生，
您投遞的銷售經理崗位..."希望剛冒頭就被掐滅。"底薪兩千加提成？這連房貸都不夠！
"掛斷電話，張偉發現手機上有五個未接來電，全是王麗。他回撥過去，沒人接。下午三點，
他決定回家坦白。推開門的瞬間，空氣凝固了。王麗坐在沙發上，
面前攤著他的銀行流水和裁員通知。她的眼睛紅得像兔子。"三個月了，張偉。
"她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像錘子砸在他心上，"三個月你都在騙我。""麗麗，
我...""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嗎？"王麗突然站起來，"不是你沒工作，
是你像個懦夫一樣躲著！"張偉的拳頭攥得發白。"我在找工作！但三十五歲沒人要！
""沒人要？"王麗冷笑，"送外賣的，開滴滴的，哪個不是男人？
你就是放不下你那點可憐的自尊！""在你眼里，我就這么不堪？"張偉的聲音發抖。
王麗抓起抱枕砸過來。"對！沒有錢，你什么都不是！連兒子都看不起你！
"這句話像閃電劈中張偉。他轉身摔門而出，聽見王麗在身后喊："有本事別回來！
"街上車水馬龍，張偉漫無目的地走著。手機震動，是房貸還款提醒。他關掉屏幕，
走進一家小飯館，點了最便宜的面。"張偉？"抬頭看見一張熟悉的臉。大學同學李強，
穿著美團制服，手里還拎著頭盔。"你這是..."張偉指了指他的衣服。
李強咧嘴一笑："下崗再就業啊！去年公司倒閉，現在送外賣，月入過萬不是夢。
"張偉的筷子停在半空。"怎么，看不起？"李強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
"剛開始我也拉不下臉，但看著老婆孩子，什么尊嚴都是屁。""王麗說...我沒價值。
"張偉盯著面湯。李強拍拍他肩膀："女人都這樣。但真正的男人，不是看賺多少錢，
是看能不能為了家放下身段。"那晚，張偉在網吧通宵注冊了外賣騎手。第二天一早，
他去站點租了輛電動車。頭盔戴上的瞬間，他感覺自己在扮演另一個人。
第一單是送到寫字樓的咖啡。張偉緊張得手心冒汗，結果還是遲到了五分鐘。"差評！
"白領小姐翻著白眼關上門。第二單更糟。小區不讓進，他跑著送進去，湯灑了一半。
客戶直接投訴，平臺扣了他五十。中午，張偉蹲在路邊啃饅頭。手機響了，是王麗。
"你在哪？"她的聲音很奇怪。"上班。"張偉下意識撒謊，隨即苦笑，"送外賣。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晚上回家吃飯吧。"張偉愣住。"什么？""小虎想你了。
"王麗說完就掛了。下午的單子順了些。張偉漸漸掌握了路線，甚至開始和商家攀談。
五點半，他猶豫著要不要回家，手機又響了。"爸爸！"小虎的聲音充滿興奮，
"媽媽說你變成外賣超人啦？能給我看你的戰車嗎？"張偉的眼眶突然發熱。"好，
爸爸馬上回來。"推開家門，香味撲面而來。王麗在廚房忙碌，餐桌上擺著他愛吃的紅燒魚。
"洗手吃飯。"王麗頭也不回地說。飯桌上，小虎纏著他講送外賣的故事。張偉偷偷看王麗，
發現她眼角有淚光。晚上，王麗主動開口："今天...我去了你們公司。"張偉渾身僵硬。
"前臺說你們部門三個月前就解散了。"王麗的聲音很輕，"張偉，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怕..."張偉的喉嚨發緊，"怕你看不起我。"王麗突然哭了。"傻子！
我是氣你瞞著我！這三個月你一個人扛著..."張偉抱住她，感覺胸口的巨石終于碎了。
第二天一早，張偉穿上騎手服準備出門。王麗遞給他一個保溫杯："注意安全。"陽光下，
電動車后視鏡里，張偉看見自己笑了。也許李強說得對，真正的價值不在于你做什么，
而在于你為誰而做。送完第五單，張偉收到系統提示：新評價——"騎手大叔很溫柔，
湯一點沒灑，五星好評！"他抹了把汗，突然發現手機屏保換成了全家福。
是王麗昨晚偷偷換的。張偉盯著那條五星好評看了很久，手指在手機屏幕上輕輕摩挲。
三個月來第一次，他感覺自己還算是個有用的人。電動車在烈日下曬得發燙，
他灌了口王麗給他準備的涼茶，甜中帶苦，就像他現在的生活。手機又響了，
新訂單——"城南小館"到科技園，備注寫著："麻煩快一點，孕婦餓不得。
"張偉跨上電動車，突然想起王麗懷小虎時，他也曾大半夜跑三條街去買酸辣粉。那時候窮，
但快樂。城南小館的老板娘認識他了。"張哥，又是你！"她麻利地打包著餐盒，
"今天第五單了吧？""第六單。"張偉擦了擦汗，"劉姐，
這單備注是孕婦...""知道啦！"劉姐往袋子里多塞了份小菜，"送完這單歇會兒，
這天熱得能煎蛋。"科技園門口，保安攔住了他。"外賣不能進，放門口架子上。""大哥，
這是孕婦訂的..."張偉指著備注。保安擺擺手："這招我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