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黏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沉壓在我的眼皮上。車輪碾過路面坑洼的悶響,一下又一下,
單調得催人入睡。我靠在冰冷堅硬的車窗上,意識像是被泡在溫水里,一點點下沉。目的地?
那模糊的念頭像是沉入深海的石子,連個漣漪都沒激起,就被無邊的倦意吞沒。車窗外,
只有一片混沌未開的虛無,路燈的光暈在遠處暈染開,又迅速被甩在身后,什么也看不真切。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突如其來的顛簸,猛地將我拋離了那片混沌的睡意。
身體重重砸在車門上,肩膀傳來一陣鈍痛。我瞬間驚醒,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幾乎要撞碎肋骨。“喂!終點站了!下車了!”司機沙啞的聲音像生銹的刀片刮過鐵皮,
帶著濃重的不耐煩。我茫然地睜開眼,車頂昏黃的燈光刺得眼睛生疼。
車窗外不再是流動的黑暗,而是一片死寂的、無邊無際的荒蕪。“這…這是哪?
”我下意識地問出口,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喉嚨里火燒火燎,渴得厲害。“機場啊!
還能是哪?快下去!”司機頭也不回,語氣斬釘截鐵,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古怪急促。
機場?我用力甩了甩昏沉的頭,試圖驅散那頑固的睡意,視線重新聚焦。窗外,
巨大的、空曠得令人心悸的停機坪向黑暗深處延伸。
幾架輪廓模糊的飛機如同被遺棄的鋼鐵巨獸,沉默地蟄伏在夜色里,巨大的陰影投在地面上,
邊緣模糊不清。遠處,航站樓的輪廓在夜色里影影綽綽,
只有零星幾扇窗戶透出微弱得如同螢火蟲般的光,非但沒能帶來暖意,
反而襯得四周更加死寂和荒涼。沒有指示牌閃爍,沒有廣播提示音,沒有地勤人員走動,
只有無孔不入的風,在空曠的金屬結構間穿梭,發出低沉的、嗚咽般的呼嘯。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冰冷干燥的塵土味,混雜著若有似無的鐵銹氣息。
這絕不是我所知的任何一座機場。一股寒氣順著脊椎猛地竄上來,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
不對!絕對不對!我猛地扭頭想質問司機,可動作只做了一半,就僵在了那里。
駕駛座上空空如也。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單薄的衣衫。剛才那沙啞的、不耐煩的催促聲,
仿佛還在耳邊回蕩,帶著某種詭異的真實感。可眼前,
駕駛座的位置只有一片突兀的、毫無生氣的空洞,儀表盤在昏黃頂燈下泛著冰冷的光。
方向盤,座椅,甚至連一絲人存在過的溫度都沒有留下。只有那扇沉重的車門,
在我驚駭欲絕的注視下,伴隨著一聲刺耳干澀的“吱呀——”,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推動著,
在我面前緩緩地、不容抗拒地關上了。死寂。絕對的死寂瞬間吞沒了我。
車外那嗚咽的風聲似乎也被隔絕了,車內只剩下我粗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聲,
在狹小的空間里被無限放大。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我的心臟,勒得幾乎無法呼吸。
我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那點尖銳的刺痛是此刻唯一的真實感。
不能待在這里!這個念頭如同驚雷在混沌的腦海里炸開。我幾乎是撲過去,
用盡全身力氣扳動那冰冷的車門把手。“咔嗒。”把手紋絲不動,鎖死了。
絕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漫過頭頂。我發瘋似的捶打著車窗玻璃,
拳頭砸在冰冷的玻璃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開門!開門啊!
”嘶啞的喊叫在死寂的車廂里回蕩,顯得異常微弱和可笑。外面是無邊無際的荒蕪,
里面是冰冷的牢籠。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幾乎讓我窒息。就在瀕臨崩潰的邊緣,
眼角余光猛地捕捉到一絲極其微弱的光亮。不是來自車頂燈,
而是來自車窗外——航站樓方向。那光亮極其微弱,像風中殘燭,卻帶著一種詭異的吸引力,
穿透了厚重的黑暗和恐懼。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我猛地扭頭,死死盯住那片微光。
它在遠處搖曳著,似乎指引著某個方向。是出口?還是別的什么?不知道。但此刻,
那微光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停止了徒勞的捶打,目光在車廂內焦急地搜索。沒有安全錘,沒有破窗器。最后,
視線定格在腳下——一個沉重的、金屬質地的便攜充電寶。來不及多想,我彎腰抓起它,
冰冷的金屬觸感讓我打了個寒顫。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側面的車窗!“砰!
”一聲令人心悸的悶響。玻璃劇烈地震動了一下,
蛛網般的裂痕瞬間以落點為中心瘋狂蔓延開,發出細微的“喀啦”聲。成了!
希望的火苗猛地竄起。我再次掄起充電寶,用盡吃奶的力氣,狠狠砸在裂紋的中心!
“嘩啦——!”刺耳的碎裂聲撕破了死寂。玻璃終于不堪重擊,爆裂開來,
無數細小的碎片如同冰晶般四散飛濺,在昏黃的光線下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一股冰冷刺骨、帶著濃重塵土和鐵銹味的夜風,猛地灌了進來,
瞬間沖散了車廂內凝滯的空氣,也沖得我一陣劇烈咳嗽。
來不及管臉上手上被碎玻璃劃破的細小刺痛,
我手腳并用地從那個破開的、犬牙交錯的洞口鉆了出去。
身體重重地摔在冰冷堅硬的水泥地上,膝蓋和手肘傳來一陣鈍痛。但我顧不上這些,
幾乎是連滾爬爬地遠離了那輛如同棺材般的巴士。冰冷的夜風瞬間包裹了我,
帶著一種空曠到令人心慌的自由。我撐起身,大口喘息著,貪婪地呼吸著這冷冽的空氣,
盡管它帶著腐朽的氣息。回頭望去,那輛撞開我的巴士像一頭沉默的黑色怪獸,
安靜地趴伏在無邊的黑暗中,破開的車窗如同一個猙獰的傷口。它不再移動,
也沒有任何聲息,仿佛剛才的一切驚魂都只是幻覺。心有余悸地收回目光,我望向航站樓。
那點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滅的光亮,還在遠處固執地閃爍著。
它是我現在唯一能抓住的坐標。咬了咬牙,我邁開腳步,
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那片微弱的光源走去。腳下的地面布滿細小的碎石和不知名的金屬碎片,
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在絕對的寂靜中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在驚擾沉睡的亡靈。
越靠近航站樓,那股彌漫在空氣中的鐵銹和塵土混合的冰冷氣味就越發濃重,鉆進鼻腔,
帶著一種陳腐的金屬腥氣。巨大的玻璃幕墻在夜色里如同巨大的、失明的眼睛,
大部分區域漆黑一片,反射著慘淡的月光。只有零星幾扇窗戶透出微弱的、不知來源的光暈,
像垂死者黯淡的瞳孔。終于走到一扇巨大的旋轉門前。厚重的玻璃上蒙著厚厚的灰塵,
幾乎看不清里面。我試探著伸手去推,觸手冰涼。
門軸發出沉重滯澀、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在死寂的夜里傳出去很遠。
門扇緩緩地、艱難地轉動,打開了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一股更加濃重、混合著塵埃和消毒水殘余氣味的冷風撲面而來,吹得我瞇起了眼睛。
我側身擠了進去。門內的景象,讓我瞬間僵在原地。航站樓內部的空間極其空曠高大,
穹頂隱沒在深沉的黑暗里,如同倒扣的深淵。
一排排冰冷的金屬座椅在空曠的大廳里整齊排列,卻空無一人。
巨大的電子顯示屏懸掛在高處,一片死寂的漆黑,沒有航班信息,沒有時間顯示。
遠處值機柜臺一排排延伸開去,同樣籠罩在陰影之中。頭頂幾盞慘白的應急燈管,
間隔很遠才亮著一兩盞,發出滋滋的電流聲,光線虛弱地投下一個個慘白的光圈,
非但不能驅散黑暗,反而讓周圍巨大的陰影顯得更加濃重和蠢蠢欲動。死寂。
絕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我自己的腳步聲,在空曠得可怕的大廳里激起空洞的回響,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巨大的鼓面上,聲音被無限放大,然后又迅速被四周的黑暗吞噬。
我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血液沖刷耳膜的轟鳴聲,還有那越來越快、越來越重的心跳,
咚咚咚,擂鼓一般撞擊著胸腔。巨大的孤獨感和被窺視感瞬間攫住了我。仿佛有無數雙眼睛,
正從那些深邃的陰影里、從冰冷的座椅縫隙中、從高不可及的穹頂黑暗中,
無聲地注視著我這個闖入者。皮膚上激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就在這時,
一陣極其微弱、如同蚊蚋般的聲音,毫無征兆地鉆進了我的耳朵。聲音很輕,很雜,
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嗡嗡嗡…嗡嗡嗡…斷斷續續,夾雜著模糊不清的只言片語,
像是許多人同時壓低聲音說話,卻又聽不清任何一個完整的詞句。我猛地停下腳步,
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我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試圖捕捉聲音的來源。那聲音…似乎…是從登機口的方向傳來的?非常遙遠,又非常縹緲,
像是從另一個空間滲透過來。恐懼和一種詭異的好奇心在體內激烈交戰。
這死寂之地唯一的聲音,哪怕再詭異,也像磁石一樣吸引著我。或許…或許那里有人?
或許能找到離開這里的線索?我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帶著鐵銹味涌入肺腑,
稍微壓下了心頭的悸動。我小心翼翼地邁開腳步,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個登機口指示牌的方向,一步一步挪了過去。空曠大廳里,
我的腳步聲顯得格外響亮和突兀,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緊繃的神經上。
繞過一排排冰冷無人的座椅,穿過一片被巨大陰影籠罩的區域。
那嗡嗡的低語聲似乎清晰了一點點,但依然像是隔著一層水幕,聽不真切具體內容。
空氣里的鐵銹味,似乎也濃重了一分。終于,前方出現了一個登機口區域的指示牌。
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墻外面,本該是停機坪和廊橋的地方,
此刻被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籠罩著,什么也看不見。而聲音,
似乎就源自玻璃幕墻之外那片純粹的黑暗。我放慢腳步,幾乎是踮著腳尖,
一點點靠近那巨大的落地窗,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不止,撞擊著肋骨,發出沉悶的聲響。
越是靠近,那嗡嗡的低語聲就越發清晰,如同無數只蜜蜂在耳邊飛舞,
匯成一片模糊而持續的噪音背景。我甚至能分辨出其中似乎夾雜著壓抑的喘息和短促的驚呼,
但那聲音始終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磨砂玻璃,失真而遙遠。
當我終于站定在冰涼的玻璃幕墻前,鼻尖幾乎要貼上布滿灰塵的玻璃時,我屏住呼吸,
瞪大了眼睛向外望去。視線穿透玻璃上厚厚的積塵,投入那片濃稠的黑暗。下一秒,
我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了。外面,不是空無一物的停機坪。就在巨大的落地窗外,
那片本該空曠的地方,密密麻麻,站滿了人!無數的身影,層層疊疊,
無聲地佇立在濃得如同實質的黑暗里。他們背對著我,面朝著同一個方向——遠處的跑道。
每個人都穿著日常的衣物,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形態各異,
像是一瞬間被抽走了靈魂的蠟像群。沒有交談,沒有動作,甚至連最細微的肢體晃動都沒有。
只有一片死寂的、凝固的站立。然而,那持續不斷的、模糊的嗡鳴聲,
那如同隔著一層毛玻璃的喧鬧低語,卻無比清晰地、源源不斷地從這片凝固的人群方向傳來!
聲音和畫面形成了撕裂般的、令人頭皮發麻的沖突!
仿佛那些聲音并不屬于眼前這些如同墳塋前石俑般的人影,而是來自另一個扭曲的空間,
強行疊加在了這片死寂之上。極度的詭異感像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我的心臟。
我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后腳跟撞在冰冷的金屬座椅腿上,發出一聲輕微的脆響。
這微小的聲音,在這片死寂的喧鬧背景中,卻像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就在我后退的瞬間,
離我最近的那一排人影中,靠邊緣的一個身影,極其緩慢、極其僵硬地,將頭轉了過來。
那動作像是生銹的齒輪在艱難地嚙合,發出無聲的滯澀感。一張模糊不清的側臉,
在濃重的黑暗里轉向我。我看不清五官,只感覺兩道冰冷空洞的視線,如同實質的探針,
穿透布滿灰塵的玻璃幕墻,牢牢地釘在了我的臉上!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頭皮陣陣發麻。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
身體的本能在大聲尖叫著逃離!我猛地轉過身,再也顧不上什么聲音來源,什么詭異人群,
只想立刻、馬上逃離這個該死的地方!就在我轉身欲逃的剎那,
眼角余光猛地捕捉到落地窗外的景象發生了變化。那片濃稠的黑暗深處,毫無征兆地,
亮起了一點刺目的紅光。那紅光起初只是一個微小的點,
如同黑暗中一顆突然睜開的、充滿惡意的眼睛。但它的亮度以一種違反常理的速度急劇攀升!
轉瞬間,就膨脹成一個巨大、猙獰、散發著不祥紅光的輪廓!一架飛機!一架巨大的客機,
正以近乎垂直的、自殺般的角度,撕裂濃重的黑暗,朝著下方那片凝固的人群,
朝著我眼前的巨大落地窗,瘋狂地俯沖下來!
巨大的視覺沖擊和死亡的壓迫感瞬間扼住了我的喉嚨,讓我連尖叫都發不出來。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被無限拉長、扭曲。
我能清晰地“看”到機翼撕裂空氣產生的、肉眼可見的白色激波,
能“看”到機頭下方閃爍的刺目紅光在視野中急速放大,像一顆墜落的、燃燒的星辰,
帶著毀滅一切的威勢。那引擎的尖嘯,起初像是隔著一個世界,遙遠而沉悶。
但僅僅零點幾秒的時間,它就膨脹成撕裂耳膜、震碎靈魂的恐怖聲浪!
仿佛無數頭鋼鐵巨獸在耳邊同時發出瀕死的咆哮,瘋狂地撕扯著我的耳膜和神經!轟——!!
!無法形容的巨響。不是從外面傳來,而是直接在顱腔深處爆炸!
整個航站樓如同遭遇了十級地震,腳下的地面瘋狂地跳動、扭曲!
頭頂巨大的金屬橫梁和鋼化玻璃穹頂發出令人心膽俱裂的呻吟和碎裂聲!
無數細小的灰塵和碎屑如同暴雨般從高空簌簌落下!我站立不穩,
被一股無形的、狂暴的沖擊波狠狠掀飛出去!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
重重地砸在冰冷的金屬座椅上,劇痛瞬間傳遍全身,眼前金星亂冒。
耳朵里只剩下尖銳的、持續的嗡鳴,淹沒了外界一切聲音。意識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中,
瞬間變得模糊而遙遠。視野天旋地轉,破碎的畫面在眼前瘋狂閃爍:窗外那片凝固的人群,
毀滅的巨輪下無聲地崩解、飛濺…刺目的紅光吞噬了一切…巨大的玻璃幕墻如同脆弱的冰面,
在沖擊波下轟然破碎,無數尖銳的碎片如同死亡的冰雹,裹挾著狂暴的氣流和毀滅的火焰,
咆哮著席卷而來,要將這大廳內的一切徹底撕碎、湮滅…黑暗如同沉重的潮水,
溫柔而不可抗拒地涌了上來,徹底淹沒了我的意識。……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鉛。
意識像沉在深海的碎片,一點點艱難地向上漂浮。
耳邊那撕裂靈魂的轟鳴聲和尖銳的耳鳴似乎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熟悉的、單調的、令人煩躁的顛簸感。身體隨著某種節奏輕微地晃動。
我猛地睜開眼。昏黃的車頂燈。布滿劃痕的塑料座椅靠背。
車窗外快速倒退的、模糊不清的黑暗。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間停止了跳動。
我僵硬地、一寸一寸地扭動脖子,看向駕駛座。司機模糊的背影。
那頂熟悉的、沾著油污的鴨舌帽。冷汗瞬間浸透了我的后背。“喂!終點站了!下車了!
”沙啞的、不耐煩的催促聲,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我的脖頸,
與記憶深處那個噩夢般的聲音完全重合!終點站?機場?又是這里!不!不可能!
明已經…那毀滅的沖擊波…那刺目的火光…那冰冷的黑暗…巨大的恐懼和混亂瞬間吞噬了我。
我猛地從座位上彈起來,動作之大帶倒了旁邊一個空飲料瓶,哐當一聲滾落在地。
我顧不上這些,眼睛死死盯著司機那模糊的背影,聲音因為極度的驚恐而變了調:“等等!
司機!別開過去!停車!快停車!那里不是機場!那里是…!”我的嘶吼卡在喉嚨里。窗外,
那片巨大、空曠、死寂的廢棄機場輪廓,已經清晰地出現在視野里。巨大的停機坪,
如同怪獸的巢穴,在慘淡的月光下無聲地蟄伏著。巴士沒有絲毫減速,
平穩地、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宿命感,滑向那片荒蕪之地。絕望像冰水澆頭。
“不…不…”我失神地喃喃著,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嘎吱——”刺耳的剎車聲響起。
沉重的車門在我面前緩緩打開,如同墓穴開啟。
冰冷的、帶著塵土和鐵銹味的夜風猛地灌了進來。這一次,我沒有絲毫猶豫。
在司機那沙啞的“下車了!”再次響起之前,我如同被火燒了屁股的兔子,
猛地從座位上彈起,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沖下了巴士。雙腳重重地踩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
身體因為慣性踉蹌了一下才站穩。我頭也不回,用盡全身力氣朝著航站樓的方向狂奔!身后,
那扇沉重的車門“哐當”一聲關上,然后,是引擎啟動的聲音。
我猛地回頭——那輛黑色的巴士,像一個沉默的幽靈,正緩緩啟動,調轉車頭,
朝著來時的、那片無邊無際的黑暗駛去。沒有尾燈亮起,它龐大的車身迅速融入濃稠的夜色,
只留下輪胎摩擦地面的輕微沙沙聲,很快也消失了。它走了。
再一次把我孤零零地丟在了這片死寂的墳場。寒意從腳底板直竄上來。我劇烈地喘息著,
冰冷的空氣灼燒著喉嚨。我強迫自己冷靜,
目光死死鎖定航站樓方向那點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滅的光亮。循環…真的是循環!
墜落的飛機…凝固的人群…破碎的玻璃…那撕心裂肺的恐懼和劇痛…難道我還要再經歷一次?
不!絕不!恐懼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心臟,但一股更強烈的、不甘被碾碎的憤怒猛地沖了上來。
我必須做點什么!必須打破這個該死的循環!那個登機口!那些詭異的人群!
還有那架該死的飛機!它們之間一定有什么聯系!我要去看清楚!我一定要找出原因!
念頭一旦升起,就再也無法遏制。求生的本能和探究的欲望激烈地搏斗著,最終,
后者在極致的恐懼壓力下,暫時占據了上風。我深吸一口氣,
冰冷的空氣帶著鐵銹味灌入肺腑,稍微壓下了狂跳的心臟。不再猶豫,
我拔腿就朝著航站樓的方向沖去。這一次,我的腳步更快,也更堅定,
目標明確——登機口A7!空曠的停機坪上只有我奔跑的腳步聲在回蕩,
每一次踏地都像是敲在我緊繃的神經上。巨大的航站樓輪廓在視野中迅速放大,
那扇沉重的旋轉門如同怪獸的巨口,無聲地敞開著。我像一陣風般沖了進去。
航站樓內部依舊是那副空曠死寂的模樣。慘白的應急燈,冰冷的金屬座椅,
死氣沉沉的巨大空間。但這一次,我沒有絲毫停留,甚至沒有去關注大廳內令人窒息的死寂,
目標只有一個——A7登機口!我憑著模糊的記憶,在空曠的大廳里急速穿行。
繞過一排排冰冷的座椅,穿過被巨大陰影吞沒的區域。空氣里的鐵銹味似乎更濃了,
帶著一種若有似無的…腥甜?那模糊的嗡嗡低語聲,又來了。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
從登機口的方向隱隱傳來。依舊是那么遙遠、失真、充滿了雜音,
卻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人氣”。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腳步不由自主地放慢、放輕,
幾乎是踮著腳尖,像一只潛入黑暗的貓,悄無聲息地靠近那片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墻。
靠近…再靠近…終于,我再次站在了那扇巨大的、布滿灰塵的玻璃幕墻前。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沖破肋骨。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頭,
目光穿透污濁的玻璃,投向外面那片濃稠的黑暗。瞬間,血液再次凝固。凝固的人群。
密密麻麻。無聲地矗立著,面朝跑道方向。背對著我。而那持續不斷的、模糊的嗡鳴低語,
正是從這片死寂的人群方向傳來!聲音與畫面的割裂感比上一次更加尖銳、更加令人作嘔!
這一次,我沒有后退。恐懼依舊在啃噬我的神經,
但一種近乎自虐的探究欲死死地釘住了我的雙腳。我要看!我必須看到!
那架飛機是怎么來的?它為什么會墜落?這些人…到底是什么?我的目光如同探照燈,
在窗外那片凝固的、無聲的人群背影中急切地掃視著。試圖尋找任何一絲異樣,
任何一點線索。突然,我的視線猛地定格在人群靠后的一個位置上!
那個背影…那個穿著深灰色連帽衫、微微佝僂著背的身影…為什么…為什么感覺那么熟悉?
那身形…那姿態…像是在哪里見過無數次…我的呼吸驟然停止。大腦一片空白,
只剩下一個荒謬絕倫、卻又無比清晰的念頭瘋狂尖叫——那是我!那是我自己!不!不可能!
我明明站在這里!站在玻璃里面!巨大的認知沖突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太陽穴上。
眩暈感瞬間襲來。我下意識地抬手,想要揉一揉眼睛,
確認自己是不是因為恐懼而產生了幻覺。就在我的手臂抬起的瞬間,窗外,
那個穿著深灰色連帽衫、酷似我的背影,也極其緩慢、極其僵硬地抬起了手臂!
動作的幅度、角度,與我抬起的手臂完全同步!分毫不差!一股冰冷的電流瞬間竄遍全身!
頭皮徹底炸開!他不是像我!他…他就是我!玻璃幕墻上的灰塵,此刻像一面模糊的鏡子,
映照出我驚恐扭曲的臉,和窗外那個緩緩抬臂的、酷似我的背影,
形成了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呼應!“呃…呃…”極度的恐懼扼住了我的喉嚨,
讓我只能發出無意義的、窒息的嗬嗬聲。我猛地后退一步,腳跟絆倒,身體失去平衡,
重重地摔倒在地!后腦勺磕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眼前一黑。眩暈中,
那刺耳的、撕裂一切的引擎尖嘯聲,再次如同地獄的號角,毫無征兆地、狂暴地炸響!
由遠及近,瞬間充斥了整個天地!轟——!!!熟悉的、毀滅性的巨響。
熟悉的、天崩地裂的震動。熟悉的、撲面而來的死亡氣息!
視野瞬間被刺目的紅光和席卷而來的烈焰風暴吞沒!
巨大的玻璃幕墻在沖擊波下發出不堪重負的、令人牙酸的呻吟和碎裂聲!
灼熱的氣浪和尖銳的碎片如同死神的鐮刀,撲面而來!意識再次沉入冰冷的黑暗深淵。
……昏黃的車頂燈。顛簸。司機模糊的背影。“喂!終點站了!下車了!
”沙啞的、如同詛咒般的聲音。這一次,我沒有尖叫,沒有質問。冰冷的絕望像毒液,
瞬間流遍了四肢百骸。我癱軟在冰冷的塑料座椅上,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又是這里。
又是這個結局。逃不掉…根本逃不掉…巴士停下,車門打開。我像一具被抽走了骨頭的木偶,
動作僵硬、遲緩地下了車。沒有奔跑,沒有憤怒,只有一種被徹底碾碎后的麻木。
那輛巴士再次無聲地消失在濃稠的黑暗里。航站樓依舊矗立在那里,
那點微弱的光亮如同魔鬼引誘飛蛾的燭火。我站在原地,沒有動。刺骨的夜風吹拂著,
帶來濃重的鐵銹味和一絲若有似無的…腥甜。每一次循環,這味道似乎都更濃烈一分。
恐懼的深處,一種冰冷的、近乎瘋狂的念頭開始滋生。既然逃不掉,
既然注定要經歷毀滅…那就讓我看看,這毀滅的盡頭,到底是什么!
讓我看清楚那架該死的飛機!看清楚那個“我”!麻木的雙腿被一股偏執的力量驅動著,
再次朝著航站樓走去。步伐沉重,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般的決絕。旋轉門沉重的“嘎吱”聲,
大廳里空曠死寂的回聲,頭頂應急燈滋滋的電流聲…一切如故。我像一具行尸走肉,
徑直穿過冰冷的大廳,目標明確地走向A7登機口。這一次,我沒有再躲躲藏藏,
沒有刻意放輕腳步。我直接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墻前,距離玻璃只有一步之遙。
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穿透污濁的玻璃,投向那片濃稠的黑暗。凝固的人群。無聲的背影。
模糊的嗡鳴低語。我的目光沒有在人群中過多停留,而是死死地、死死地投向黑暗的深處,
那片飛機每次俯沖而出的地方。心臟在麻木的表層下,依舊在瘋狂地跳動,
每一次搏動都帶著瀕死的沉重。來了!那一點刺目的紅光,再次如同黑暗中睜開的惡眼,
毫無征兆地在濃稠的黑暗深處亮起!然后,以一種違反物理規律的速度,急劇放大!
猙獰的機體輪廓瞬間撕裂黑暗,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垂直俯沖而下!
引擎的尖嘯如同億萬厲鬼的哭嚎,瞬間撕裂耳膜!但這一次,我沒有閉眼,沒有后退。
我死死地瞪大雙眼,眼球因為極度的專注和恐懼而布滿血絲,幾乎要凸出眼眶!我要看!
我要看清那駕駛艙!看清那機翼!看清它墜落的每一個細節!
視野在極致的速度下開始扭曲、拉長。那急速放大的機頭,
猙獰的金屬蒙皮在刺目的紅光下反射著冷硬的光澤。
就在它即將撞入那片凝固人群的千鈞一發之際——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劇痛猛地攫住了我的頭顱!仿佛有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穿了我的太陽穴!
眼前的一切景象瞬間如同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面,瘋狂地閃爍、扭曲!
俯沖的飛機、凝固的人群、布滿灰塵的玻璃幕墻…所有的一切都在劇烈地抖動、重疊、撕裂!
無數破碎的、完全陌生的畫面,如同狂暴的洪流,毫無征兆地、蠻橫地沖進了我的腦海!
刺眼的陽光透過小小的舷窗照射進來,有些晃眼。眼前是一個小小的折疊桌板,
上面放著一個白色的紙杯,里面是半杯褐色的液體,還在微微晃動,散發著廉價的咖啡香。
一只屬于女性的、涂著淡粉色指甲油的手,正伸向那個紙杯。鄰座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
側著臉望著窗外,嘴角似乎帶著一絲疲憊的微笑。機艙里很安靜,只有引擎低沉平穩的嗡鳴,
像一首單調的催眠曲。一切都那么平常,那么…安寧。突然!毫無征兆地,
整個機艙猛地向下一沉!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巨手,狠狠地將這架鋼鐵巨鳥從云端拽向地獄!
“啊——!”短促而凄厲的尖叫瞬間劃破了平靜!我(或者說,
畫面中的“我”)的身體被巨大的慣性狠狠甩向前方,安全帶瞬間繃緊,勒得胸口劇痛!
眼前的咖啡杯猛地跳起,深褐色的液體潑灑出來,
濺滿了白色的桌板和鄰座那只涂著粉色指甲油的手臂。那只手的主人發出驚恐的尖叫。混亂!
絕對的混亂瞬間降臨!尖叫聲!哭喊聲!重物撞擊聲!警報刺耳的蜂鳴!
各種各樣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恐怖的聲浪,瘋狂沖擊著耳膜!
整個機艙如同狂風暴雨中的小船,劇烈地、瘋狂地顛簸、搖晃、傾斜!
頭頂的行李艙門被震開,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如同冰雹般砸落下來,砸在座椅上、過道上,
甚至砸在來不及躲避的乘客身上,引發一片更加凄慘的哭嚎!氧氣面罩如同斷線的木偶,
噼里啪啦地從頭頂掉落下來,在瘋狂的顛簸中無助地搖擺。“女士們先生們!保持冷靜!
系好安全帶!戴好氧氣面罩!我們遭遇強烈氣流!重復,遭遇強烈氣流!請保持坐姿!
系好安全帶!”廣播里傳來機長急促而竭力保持鎮定的聲音,但尾音里無法掩飾的顫抖,
如同冰錐刺穿了每個人最后的僥幸。但這不是氣流!
我(畫面中的“我”)的目光透過劇烈晃動的舷窗,死死地投向機翼的方向。
巨大的機翼如同狂風中脆弱的紙片,正在瘋狂地上下抖動、扭曲!
右翼的引擎位置…沒有引擎!只剩下一個巨大的、撕裂的、不斷噴濺著火星和濃煙的破口!
斷裂的管線如同怪物的觸手,在狂暴的氣流中狂舞!引擎…掉了?!
極致的恐懼瞬間凍結了血液!身體如同墜入冰窟!完了!一切都完了!
視野開始瘋狂旋轉、傾斜!舷窗外,不再是潔白的云層,
而是翻滾的、越來越近的、冰冷堅硬的地面!巨大的過載將身體死死壓在座椅上,
連呼吸都變得無比困難!
鄰座老太太那張布滿驚恐和絕望的臉在視野中急速放大、扭曲…“呃啊——!
”一聲非人的、充滿極致痛苦的嘶吼從我喉嚨深處爆發出來!
現實與記憶碎片帶來的雙重劇痛,如同兩柄燒紅的烙鐵,狠狠烙印在我的靈魂之上!
我抱著幾乎要炸裂的頭顱,踉蹌著連連后退,身體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屬椅背上,
劇痛讓我眼前發黑。而窗外,那架失去引擎、如同斷翅巨鳥般的客機,
正帶著刺耳的死亡尖嘯和熊熊烈焰,狠狠地撞入那片凝固無聲的人群!轟——!!!
毀滅的巨響如期而至。地動山搖。刺目的紅光吞噬一切。
灼熱的氣浪裹挾著死亡的碎片席卷而來。巨大的玻璃幕墻發出最后的、絕望的呻吟,
轟然破碎!冰冷和黑暗,再次溫柔而徹底地擁抱了我。……意識在冰冷的混沌中沉浮。
每一次醒來,都如同從溺斃的深海中掙扎著冒頭,迎接我的卻依舊是那輛顛簸的巴士,
司機沙啞的詛咒,和那片如同巨大墳塋般的廢棄機場。循環。無休無止的循環。
麻木感如同厚厚的苔蘚,覆蓋了最初的恐懼和憤怒,
卻無法隔絕每一次毀滅降臨時的窒息與劇痛。每一次在登機口目睹那架飛機的墜落,
每一次被那毀滅的沖擊撕碎意識,都像是靈魂被硬生生剜掉一塊。
那個在人群中抬手的“我”,如同一個刻在骨頭上的詛咒,
每一次都帶來更深重的認知混亂和自我懷疑。
記憶碎片中那失速下墜的機艙、潑灑的咖啡、鄰座絕望的臉孔…這些畫面越來越清晰,
每一次閃回都帶來更加真實的、瀕死的窒息感,
與眼前這片廢棄機場的毀滅場景瘋狂地交織、重疊,幾乎要將我的意識徹底撕裂。我是誰?
那個在機艙里等死的人?還是這個在廢棄機場里一次次目睹毀滅的幽靈?
哪一個才是真實的“宋廉”?絕望像冰冷的潮水,一點點淹沒到脖頸。這一次,當巴士停下,
車門打開時,我甚至失去了下車的力氣。只是癱軟在冰冷的塑料座椅上,
目光空洞地望著車門外那片無邊的荒蕪。司機沙啞的“下車了”如同背景噪音,失去了意義。
“下去吧,年輕人。”司機的聲音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或者別的什么。
他微微側過頭,鴨舌帽的陰影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個線條冷硬的下巴。
“總得…往前走。”總得往前走?走向哪里?走向又一次毀滅嗎?
一股無名的邪火猛地竄了上來。我猛地從座位上彈起,幾乎是撲下了車。
車門在身后沉重地關上,巴士再次無聲地消失在黑暗中。我沒有立刻奔向航站樓。
冰冷的夜風吹在臉上,帶著濃得化不開的鐵銹腥氣。我站在原地,
環顧著這片巨大的、死寂的墳場。巨大的航站樓像一頭蟄伏的鋼鐵巨獸,
那點微弱的光亮是它冰冷的眼睛。遠處模糊的飛機輪廓如同巨大的墓碑。逃不掉…那就探索!
既然每一次都要被拖回這里,那就把這片該死的地方翻個底朝天!
或許…或許能找到一絲線索?一絲打破這詛咒的可能?一股近乎偏執的念頭支撐著我。
我沒有走向登機口,而是轉身,朝著航站樓的另一個方向——值機柜臺區走去。
空曠的大廳里只有我孤零零的腳步聲在回蕩。一排排值機柜臺像沉默的墓碑,
延伸向黑暗深處。柜臺表面覆蓋著厚厚的灰塵,電腦屏幕一片漆黑。我漫無目的地走著,
目光掃過那些蒙塵的告示牌、散落在地上的紙張碎片。在一個轉角處,
靠近一個關閉的、印著“員工專用”字樣的厚重金屬門旁邊,墻上貼著一張紙。
紙張已經泛黃發脆,邊緣卷曲破損,布滿了灰塵和可疑的污漬。
但上面打印的黑色字體依舊清晰可辨。
標題是幾個加粗的黑體字:《空港安全守則(暫行)》我的心臟猛地一跳!幾乎是撲了過去,
也顧不上那厚厚的灰塵,手指顫抖著拂去紙面上的浮灰,借著遠處一盞應急燈慘白的光線,
急切地閱讀起來。
【空港安全守則(暫行)】1. **保持冷靜與秩序**:在任何情況下,請保持冷靜,
避免喧嘩與奔跑。恐慌是最大的敵人。
2. **遵循指示**:請嚴格遵循空港廣播、電子顯示屏及工作人員的指引。
切勿擅自進入未開放區域(如:員工通道、關閉的登機口、未啟用的停機坪)。
釋的、非航站樓標準照明系統的光源(如:頻閃的藍光、異常穩定的紅光、移動的冷光源),
請勿凝視,并立即遠離該區域,向最近的工作人員報告。
源不明的廣播、傳單或電子屏幕信息(特別是涉及航班取消、改簽至未公布航班號的信息)。
一切信息以官方廣播及主顯示屏為準。
5. **夜間候機**:深夜滯留旅客請在指定休息區(A區/B區中央座椅區,
有藍色標識燈)等待,切勿在無照明或人跡罕至的角落逗留。
6. **關于人群**:如遇人群異常聚集且保持靜默狀態,無論其行為如何,請勿靠近,
更勿試圖融入或交流。保持至少十米距離,并盡快聯系安保人員。
7. **個人物品**:請保管好您的登機牌。它是您身份和行程的唯一憑證。若遺失,
請立即前往服務臺辦理(服務臺位于航站樓中央問詢處,有綠色熒光標識)。
8. **時間感知**:如您發現時間流逝感異常(如:手表/手機時間與機場時鐘不符,
或感覺時間停滯/加速),請勿驚慌。請前往問詢處核對標準時間。在此期間,
避免做出重大決定。9. **緊急情況**:如遇火災、結構損壞等物理性危險,
請遵循標準緊急疏散程序(路線圖張貼于各立柱及出口處)。如遇無法理解的異常現象,
請原地蹲下,閉眼,捂住耳朵,直至異常消失或工作人員到來。
**:身著深藍色制服、佩戴清晰工牌(工牌帶熒光編號)的安保人員是您可以信賴的對象。
遇到任何困難或異常,請向他們尋求幫助。
* **請謹記:空港的首要目標是保障您的安全與旅程順暢。遵守規則,保持理性,
我們將竭誠為您服務。**我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地釘在第六條和第十條上。
…】【信任安保…身著深藍色制服、佩戴清晰工牌…是您可以信賴的對象…】A7登機口外,
那凝固的、無聲的人群!每一次都帶來毀滅的飛機!這守則…這守則像是在警告我!
它早就存在!它知道!還有安保!對!安保人員!在這死寂的鬼地方,
我從未見過任何工作人員!如果我能找到一個安保…如果他能幫我…一股微弱的光亮,
如同溺水者看到的稻草,在絕望的深潭中亮起。我猛地抬起頭,
目光急切地在空曠、死寂的大廳里掃視。深藍色制服…熒光工牌…你們在哪里?!就在這時,
一陣極其輕微、如同鞋底摩擦地面的“沙…沙…”聲,毫無征兆地從大廳深處傳來。
聲音很輕,很慢,帶著一種刻意的、近乎拖沓的節奏感。在這絕對的死寂中,
卻如同驚雷般炸響!我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猛地循聲望去!大廳深處,
一片被濃重陰影籠罩的區域。慘白的應急燈光線在那里變得極其微弱,
只能勉強勾勒出立柱和座椅模糊的輪廓。一個身影,正從那片深邃的陰影中,
緩緩地、一步一步地走了出來。深藍色的制服。筆挺,一塵不染,
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一種過于冷硬的質感。帽檐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
只能看到一個線條冷硬、毫無血色的下巴。他的步伐很慢,很穩,
每一步都帶著一種奇異的沉重感,仿佛腳下不是光滑的地板,而是黏稠的泥沼。
那輕微的“沙…沙…”聲,正是他鞋底與地面摩擦發出的。他沒有看我,
只是徑直地、緩慢地朝著大廳中央的方向走去,仿佛在執行一項既定的巡邏任務。安保!
真的是安保!希望瞬間點燃!我幾乎要不顧一切地沖上去!守則第十條!他是可信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