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在山溝里撿到只受傷的狐貍,它竟變成個漂亮姑娘說要報恩。
>她幫我變出錢來蓋新房,引來全村羨慕嫉妒恨。>我得意忘形,逼她下廚顯擺,
結果她碰了火現出原形。>村民們舉著火把圍住我家,要把她燒死。
>她最后看了我一眼:“恩情還完,該走了。”>我跪在灰燼里哭嚎,
只撿到一枚燒焦的銅錢。>從此我成了村里首富,卻夜夜被狐火灼燒。---那年冬天,
風硬得跟后媽的臉似的,刮在臉上生疼。我縮著脖子,抄著袖筒,
在村后頭那光禿禿的山溝里瞎轉悠。柴火?屁!早就被手腳麻利的撿光了,
連根像樣的枯枝都輪不上我王大柱。我嘛,村里有名的懶漢加窮光蛋,二十啷當歲,
媳婦的影子都沒見著,家里那破茅草屋,風大點都怕它散了架。“媽的,賊老天!
”我對著凍得梆硬的黃土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沒落地就凍成了冰碴子。這日子,
真他娘沒盼頭。正罵罵咧咧,腳底下踢到個軟乎乎的東西,差點摔個狗吃屎。低頭一瞧,
我眼珠子差點掉出來。雪窩子里,趴著一團火紅火紅的東西,是只狐貍!個頭不小,
可瞧著慘兮兮的。它后腿上一道大口子,皮肉翻卷,血把周圍的白雪都染成了暗紅色,
凍得發紫。它趴在那兒,身子微微發抖,只有那雙濕漉漉的黑眼睛,吃力地抬起來,瞅著我。
那眼神兒,說不出的可憐,還有點別的什么東西,怪得很,像是一下子能看進人心里去。
我第一反應是——肉!老天爺開眼,餓得前胸貼后背,居然白撿這么大塊肉!
口水差點沒流下來。我搓了搓凍僵的手,彎腰就去抓它脖子。那狐貍像是知道我要干啥,
喉嚨里擠出幾聲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的嗚咽,那雙黑眼睛死死盯著我,里面全是求饒,
還有……一種我說不上來的傷心。那眼神像根小針,在我心口上不輕不重地扎了一下。
我伸出去的手就僵在半空了。媽的,王大柱,你啥時候心腸這么軟了?連只畜生都下不去手?
我罵了自己一句。可看著它那身漂亮得晃眼的紅毛,還有那對眼睛,我鬼使神差地改了主意。
“算你命大!”我嘟囔著,把自己那件破得四處漏風的舊棉襖脫了下來。
冷風“呼”一下灌進來,凍得我直打哆嗦。我咬著牙,用棉襖把這團火紅小心翼翼地裹好,
抱在懷里。嘿,還挺沉!抱著它,感覺那點微弱的暖氣兒透過來,我一邊罵自己傻逼,
一邊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我那四處漏風的破家挪。家里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
我把它輕輕放在炕頭那堆還算干爽的爛稻草上。翻箱倒柜,
總算找出半瓶不知道猴年馬月剩下的燒酒,還有一塊臟得看不出本色的破布。
我笨手笨腳地給它擦傷口,那燒酒一沾上去,它疼得渾身猛一抽,喉嚨里擠出更尖細的嗚咽,
聽得我心里也跟著一抽一抽的。我嘴里胡亂念叨著:“忍著點啊,忍著點,消消毒,
死不了……” 又翻出點雜糧面,熬了碗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糊糊,放在它嘴邊。這小東西,
警惕地嗅了半天,才伸出小舌頭,一點一點地舔起來。那雙黑眼睛,時不時瞟我一眼,
里面的戒備好像少了那么一絲絲。就這么著,它在我的破炕頭安了家。我每天出去瞎晃蕩,
回來總能看見它老老實實趴著,傷口看著一天比一天收口。那身紅毛也重新有了光澤,
油亮油亮的,瞅著就稀罕人。偶爾我湊近了看它,它也不躲,就安靜地回望著我。
家里多了個活物,好像那刺骨的寒風也沒那么難熬了。有時候我對著它叨叨村里的破事,
誰家又吵架了,誰家雞被黃鼠狼叼了,它就像能聽懂似的,黑眼睛一眨一眨。
差不多過了十來天吧,它后腿的傷好利索了。那天我晃蕩回來,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破門,
炕頭上空空如也。“跑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說不清是松了口氣還是有點空落落的。也好,
省我一口吃的。我罵罵咧咧地往炕上一倒,打算挺尸。剛閉上眼,
就聽見一陣極其細微的、像是布料摩擦的窸窸窣窣聲。我猛地睜開眼,
差點嚇得從炕上滾下去。炕沿邊上,站著個姑娘!她穿著一身紅襖子,紅得像血,
又像山里頭開得最艷的杜鵑花。臉蛋小小的,皮膚白得跟剛剝殼的雞蛋一樣,眉毛細細彎彎,
嘴唇像點了胭脂。最要命的是那雙眼睛,水汪汪、烏溜溜的,跟那只狐貍一模一樣!
她就那么怯生生地站著,手指絞著紅襖的衣角,微微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垂下來,
像兩把小扇子。我喉嚨發干,舌頭像是打了結,一個字都蹦不出來。活見鬼了?
還是餓出幻覺了?“恩…恩公…” 她開口了,聲音細細軟軟的,
帶著點山里泉水的清冽味兒,還有點不易察覺的顫音,聽得人心里發癢。
“俺…俺是您救下的那只狐貍…”轟!我腦子里像是炸了個響雷!狐貍?報恩?
那些小時候聽老人講的古舊故事,一下子全涌到我眼前。我張大嘴,眼珠子瞪得溜圓,
死死盯著她,想從她臉上找出哪怕一絲狐貍的影子。可她站在那兒,
活脫脫就是個頂頂好看的大姑娘,比村長家那個在縣里念書的閨女還水靈一百倍!
“你…你真是…?”我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干巴巴的像砂紙在磨。她輕輕點了點頭,
臉頰飛起兩抹紅暈,更顯得嬌俏:“嗯。俺修行…修行有了點道行。恩公救了俺的命,
俺…俺是來報恩的。” 她抬起那雙勾魂攝魄的黑眼睛,飛快地瞟了我一眼,
又害羞似的垂下,“俺…俺叫小翠。”小翠…這名字跟她真配。
我看著她那身紅襖子襯得小臉愈發白凈,那怯生生的模樣,
心里頭那股邪火“噌”地一下就冒起來了。報恩?這他娘的不就是天上掉餡餅,
正好砸我王大柱頭上了嗎?還是個又香又軟的肉餡餅!我咽了口唾沫,使勁壓下心頭的狂喜,
故意板起臉,清了清嗓子:“咳!報恩?那…那你打算咋報?
” 我故意把“咋報”兩個字咬得重了些,眼神在她身上溜了一圈。小翠的頭垂得更低了,
得像蚊子哼哼:“恩公…恩公想俺咋報…俺…俺都聽恩公的…” 那副任人宰割的順從模樣,
看得我心頭那把火燒得更旺了。老天爺啊!我王大柱這是走了什么狗屎運!我搓著手,
嘿嘿干笑了兩聲,湊近一步。她身上有股說不出的好聞味兒,淡淡的,像是山里的草木清氣。
“那…那你就…留下吧!” 我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心砰砰直跳。
小翠又飛快地抬眼看了我一下,長長的睫毛顫了顫,輕輕“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我那間四處漏風、耗子都不樂意光顧的破茅草屋,自打小翠來了,簡直像換了人間。
她是真勤快,手腳麻利得不像話。那些積了八輩子灰的角落,
她三下五除二就擦得锃亮;我那件油光锃亮、硬得能立起來的破棉襖,被她洗得蓬松柔軟,
還帶著一股子好聞的皂角味兒。更神的是,我那個永遠空空如也的破米缸,
第二天我睡眼惺忪地爬起來一看,嘿!竟然裝了半缸黃澄澄的小米!那米粒飽滿,
散發著糧食特有的醇香。我眼睛都直了,沖過去抓起一把米,又驚又喜:“小翠!
這…這哪來的?” 這年頭,糧食比命金貴!小翠正蹲在灶膛前生火,
火光映著她紅撲撲的臉蛋。她回過頭,對我抿嘴一笑,那笑容干凈得晃眼:“恩公,
俺…俺有點小本事。您缺啥,跟俺說。”我看著她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
心里頭那點驚疑瞬間被狂喜淹沒。狐仙!這他娘的是真狐仙啊!我王大柱要發達了!
我興奮地搓著手,在屋里轉了兩圈,試探著開口:“小翠啊…你看咱這房子,冬天漏風,
夏天漏雨,實在不是人住的地兒…”我沒把話說完,只是眼巴巴地看著她。
小翠那雙黑亮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
她臉上掠過一絲極淡的、不易察覺的疲憊,但很快又露出溫順的笑容:“嗯,恩公,
俺知道了。蓋新房子,要錢,要木頭,要磚瓦。”接下來的日子,簡直像做夢。
我只需要動動嘴皮子:“小翠,磚瓦錢不太夠啊…” 或者“唉,
請人打地基工錢還差不少…” 第二天一早,我那破枕頭底下,
準能摸出厚厚一沓子“大團結”!那嶄新的票子,散發著油墨的香味,
捏在手里厚實得讓人心醉。錢像長了腿似的往我家里跑。
嶄新的紅磚、上好的木料、亮閃閃的玻璃窗…源源不斷地運進我們村。我那破茅屋的地基上,
一天一個樣兒,一座氣派的青磚大瓦房,像變戲法一樣拔地而起。青磚墻,紅瓦頂,
亮堂堂的大玻璃窗,在村里那一溜低矮破舊的土坯房里,簡直就是鶴立雞群!扎眼得很!
村里徹底炸了鍋。“王大柱?就那個二流子?他哪來的錢蓋這么好的房?”“邪門兒了!
前幾天還看他餓得啃樹皮呢!”“該不會是…挖到金元寶了吧?”“呸!
我看是走了歪門邪道!你沒見他家那個…那個穿紅襖的俊俏小媳婦?邪性得很!
”羨慕、嫉妒、猜疑…各種目光像針一樣扎在我新房子上,也扎在我身上。我王大柱,
一下子從人人瞧不起的懶漢,成了村里的焦點人物。這感覺,太他娘的爽了!我背著手,
挺著腰板,故意在新房子跟前晃悠,享受著那些混雜著酸味兒的目光,心里頭那份得意勁兒,
像喝了半斤燒刀子,暈乎乎、熱辣辣的。媒婆王嬸,那個能把死人說活的胖老太太,
是第一個忍不住登門的。她扭著肥碩的腰身,跨進我那寬敞明亮的新堂屋,
小眼睛滴溜溜地轉,貪婪地打量著刷得雪白的墻壁和嶄新的八仙桌,
嘴里嘖嘖有聲:“哎喲喂!大柱啊!了不得!了不得!你這可是發了大財了!瞧瞧這屋子,
比村長家都氣派!”她那雙精明的眼睛,最后像鉤子一樣,
牢牢地鉤在正在低頭擦拭桌面的小翠身上。“嘖嘖嘖,還有這么俊俏的小媳婦!大柱啊,
你小子真是祖墳冒青煙了!啥時候辦喜事啊?嬸子我可等著喝喜酒呢!
” 王嬸那涂得血紅的厚嘴唇咧著,聲音又尖又亮,生怕別人聽不見。辦喜事?
我臉上的得意笑容僵了一下。這事兒…我壓根沒想過!小翠是狐仙,是來報恩的,
我王大柱心里門兒清。她就是我的搖錢樹,是我在這窮山溝里挺直腰桿的底氣!
至于娶她…跟她拜天地入洞房?我心里頭那點隱秘的虛榮和得意,
被王嬸這一嗓子喊得有點發虛。我下意識地看向小翠。小翠擦桌子的手明顯頓住了。
她低著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見她小巧的耳朵尖,一點點變得通紅,
一直紅到了脖子根。她捏著抹布的手指,用力得指節都泛白了。她沒抬頭,也沒說話,
就那么僵立在那里,像個犯了錯的孩子。王嬸那胖臉上的笑容,在那一刻變得有點古怪。
她那雙閱人無數的眼睛,在我和小翠之間來回掃視,像探照燈似的。
她嘴角咧開的弧度似乎更深了,可那笑容里,先前那點夸張的熱絡勁兒淡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毫不掩飾的審視和探究,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和了然。“喲嗬,
”王嬸拖長了調子,那聲音尖利得能刮鍋底,“敢情…還沒辦事兒哪?
”她把“辦事兒”兩個字咬得又重又曖昧,目光像錐子一樣釘在小翠通紅的側臉上,
又瞟向我,“我說大柱,這可就是你不對了。人家姑娘都跟你住一個屋檐下了,
名不正言不順的,算咋回事?傳出去,可不好聽喲!咱村雖然窮,
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規矩禮數,不能丟哇!”她的話像一盆滾燙的油,
嘩啦一下澆在我心頭那點發虛的得意上,瞬間點燃了熊熊大火!不好聽?丟人?
我王大柱現在可是村里頭一份!住著最好的房子!誰敢嚼我的舌根?可王嬸那眼神,那語氣,
明明白白地在說:王大柱,你就算有了錢,骨子里還是個上不了臺面的東西!
連個正經婆娘的名分都給不了!一股邪火直沖腦門!我辛辛苦苦蓋起這房子,
不就是為了讓這幫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瞧瞧我王大柱的本事嗎?現在房子有了,錢有了,
難道還要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說我是個窩囊廢,連個女人都搞不定?
說我家這個“媳婦”來路不明?不行!絕對不行!我猛地扭頭,眼睛死死盯住小翠,
那眼神我自己都覺得兇狠:“小翠!”小翠被我吼得渾身一顫,終于抬起了頭。
她那雙漂亮的黑眼睛里,盛滿了驚慌、恐懼,還有一絲…深深的哀求。她嘴唇哆嗦著,
想說什么,卻發不出聲音。我根本不管她什么表情,我的面子,我的威風,
此刻比什么都重要!我指著她,聲音又高又急,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聽見王嬸說的沒?
明天!就明天晌午!你給老子好好做頓飯!請王嬸來吃!讓村里人都瞧瞧,我王大柱的媳婦,
不光長得俊,灶臺上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聽見沒?” 我像頭被激怒的野豬,
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王嬸在一旁,抱著胳膊,
胖臉上掛著一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混合著得意和幸災樂禍的笑容,連連點頭:“對!對!
大柱說得在理!是得露一手!嬸子我明天一準兒來!”小翠看著我,又看看王嬸,
臉色一點點褪盡,變得慘白如紙。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里,水光迅速積聚,
終于承受不住那重量,大顆大顆的淚珠無聲地滾落下來,砸在她緊緊攥著抹布的手背上。
她死死咬著下唇,都咬出了血印子,才極其輕微、極其艱難地點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