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閣的銅鈴隨檐角風動輕響,楚清歡垂眸盯著案上的九環魯班鎖,指尖在鎖環上游走如蝶,翡翠護甲輕叩間發出清越的金屬鳴響。十三歲的楚星河趴在桌沿,目不轉睛地看著二姐修長的手指在九個青銅環間翻飛,鎖環上刻著的二十八宿紋路隨動作明滅,如微型星圖在掌心流轉。
“九環鎖,通北斗?!鼻鍤g的聲音如春日溪水,清冽中帶著笑意,“阿弟看好了,第一環破‘天樞’,需借開陽星火之意?!彼讣膺\力,第一環應聲而開,火星濺在鎖身刻紋上,竟勾勒出開陽星的軌跡。星河驚呼,只見剩余八環同時發出嗡鳴,如呼應天星運轉。
“這鎖是稷下學宮的考題?”星河伸手欲觸,卻被清歡輕拍手背?!按糇?,這是天工閣初代鉅子的機關鎖,內藏《天機百解》殘頁。”她玉指扣住第二環,“第二環破‘天璇’,需逆水流之勢。”說著,指尖竟逆時針轉動鎖環,青銅表面忽然滲出細密水珠,在燈光下凝成冰棱——正是天工閣控水機關的縮影。
星河瞪大雙眼,他曾聽長兄說過,二姐在稷下學宮以機關術冠絕同輩,卻從未親眼見過她出手。此刻只見清歡指尖翻飛,第三環“天璣”破時,鎖身竟彈出袖珍版的機械鳶,振翅間撒出金粉,在地上繪出北斗陣圖。
“第四環‘天權’,破陣眼?!鼻鍤g話音未落,機械鳶突然轉向,尖喙點向陣圖中央。星河只覺眼前一花,陣圖竟化作迷宮,而鎖環上的紋路已變成迷宮路徑。清歡輕笑,指尖如穿花拂柳,在第四環上連點七下,迷宮轟然崩塌,露出第五環“玉衡”的真容。
“五為中樞,需以心傳意。”清歡的聲音忽然放柔,星河這才注意到她耳后泛起的細汗。她閉眼片刻,再睜眼時,瞳孔中竟映出鎖內環的結構,如明鏡照物。第五環應聲而開,鎖身發出龍吟,竟從內部彈出柄微型巨神兵模型,弩箭對準窗外——那里正有只寒鴉掠過。
“好險!”星河驚呼,伸手欲擋。清歡卻不慌不忙扣動第六環“開陽”,模型弩箭瞬間轉向,射向案頭銅壺。水花飛濺間,銅壺里滾出卷羊皮紙,正是他們苦苦尋找的星核防御圖。
“七環‘搖光’,破虛妄?!鼻鍤g的指尖在第七環停頓片刻,星河這才發現她指尖已被鎖環割破,鮮血滴在鎖上,竟化作鑰匙形狀。第七環開時,整座天工閣突然震動,墻上的星圖投影紛紛扭曲,露出夾層中的密道入口——那里藏著更多機關傀儡,顯然是為抵御不速之客所設。
“八環‘洞明’,查表里。”清歡喘著氣,額發已濕,卻仍不減從容。第八環開啟時,密道內的傀儡同時睜眼,卻在看清她衣飾后紛紛單膝跪地。星河這才注意到,清歡腰間掛著的天工閣腰牌,竟比尋常弟子多了顆星芒紋路——那是鉅子親傳的標志。
“最后一環‘隱元’,藏玄機?!鼻鍤g玉指扣住第九環,忽然望向窗外。夜色中,三盞孔明燈正朝天工閣飛來,燈上繪著天樞城的鬼面圖騰。她嘴角微揚,第九環應聲而開,整座樓閣的機關驟然啟動:屋頂張開鐵網,地板翻轉成弩陣,就連案上的茶具也化作暗器發射器。
“阿弟,帶圖紙先走。”清歡甩袖射出機關針,將逼近的孔明燈擊落。星河這才驚覺,二姐看似柔弱的衣袖里,竟藏著七十二種不同的機關暗器。他握緊圖紙后退,卻見清歡已旋身站在鎖旁,九環在她身后重組,化作遁甲護罩,將整座天工閣護住。
“記住,”她在紛飛的暗器中轉身,笑意如春風化雪,“機關術不是殺人之技,是護家之盾。這九環鎖,鎖的是人心,解的是天命?!痹捯粑绰?,護罩外傳來爆炸聲,顯然是天樞的刺客撞上了外圍機關。
星河退入密道,回頭望見清歡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隱若現,她指尖再次扣動鎖環,竟將整座天工閣的機關化作星軌,如北斗護體,萬邪不侵。那一刻,他忽然明白,為何長兄總說二姐是楚家的“天機”——她總能在絕境中辟出生路,用智慧與巧思織就最堅固的防線。
密道盡頭傳來母親蘇明鏡的聲音:“清歡,快帶阿星走!”星河這才驚覺,母親不知何時已在密道內設下丹陣,丹爐中滾著的正是能抵御攝魂術的星蘊丹。清歡擦去額頭血跡,將九環鎖收入袖中,鎖環上的血痕竟化作梅花紋樣,與她衣襟上的刺繡完美契合。
“走!”她拉住星河的手,機關鳶突然從袖口飛出,振翅間撒出迷煙。刺客的腳步聲在身后逼近,卻聽見清歡輕笑:“天工閣的路,豈是爾等能破的?”指尖連點,密道墻面翻轉,露出直通王府的傳送陣——那是她用三年時間偷偷搭建的逃生通道。
傳送陣光芒亮起的瞬間,星河瞥見清歡袖中的九環鎖碎片,每片上都刻著不同的星象。他忽然想起方才解鎖時,第八環彈出的竹簡上寫著:“星隕體現,北斗歸位,天工開物,以護蒼生?!痹瓉矶阍缫阉愠鼋袢罩?,才會在此刻讓他親眼見證機關術的真諦。
回到王府暖閣時,紅蕖正在廊下等候,手中黃泉幡凝成劍形:“可有大礙?”清歡搖頭,取出濕透的圖紙展開,星核防御圖上的水漬竟化作星芒,指明開陽星核的薄弱處。紅蕖挑眉:“看來天樞的人,比我們想的更急?!?/p>
“他們想奪星隕體,必先破星核防御?!鼻鍤g指尖撫過圖紙,“但他們忘了,天工閣的機關,從來都是假途滅虢之計?!彼蛐呛?,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阿弟,明日隨姐去稷下學宮,讓那些老學究看看,什么叫‘魯班鎖九環,清歡玉指扣’?!?/p>
星河點頭,望著二姐袖口露出的機械齒輪,忽然明白,楚家的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這個家——長兄以劍骨為盾,三姐以幽冥為刃,母親以丹術為甲,而二姐,用她的天工巧思,織就了一張密不透風的守護網。
是夜,星河夢見清歡站在天工閣頂,玉指扣動九環鎖,整座樓閣化作巨型戰船,在星空中航行。船身繪著的北斗七星光芒大盛,將所有來犯的幽冥鬼卒與天樞刺客都擋在光芒之外。而他腰間的斷劍,竟與九環鎖共鳴,發出清越的劍鳴。
魯班鎖九環,扣的是機關,解的是困局。楚清歡的玉指之下,藏著的不僅是天工閣的不傳之秘,更是楚家女兒的慧心與擔當。當晨光照亮王府飛檐時,她已坐在妝奩前,用金粉修補著昨夜破損的翡翠護甲,指尖起落間,仍是那副云淡風輕的笑意——仿佛昨夜的生死危機,不過是她機關術中的一枚小鎖,早已被她輕松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