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陽城的霜夜冷透骨髓,楚驚鴻的玄甲披風上凝著冰棱,如同一尊移動的鐵鑄雕像。他單手握刀,斷劍劍柄上的“驚鴻”二字在月光下泛著血光,與他腕間的劍骨紋路遙相呼應。三千玄甲衛踏雪而歸,甲胄碰撞聲驚起檐角寒鴉,鴉羽掠過他面甲時,竟在斷劍刃口映出破碎的星芒。
“長兄!”楚星河的呼聲從暖閣傳來。少年推開窗,手中捧著的暖爐散著熱氣,卻在看見驚鴻肩頭血跡的瞬間凝固。驚鴻抬頭,面具下的嘴角已染血痕,斷劍上的星芒隨他呼吸明滅,如同一顆即將隕落的孤星。
“怎么還不睡?”驚鴻的聲音帶著沙啞,踏雪走向暖閣的每一步都牽動肩甲,傷口處的血滲過玄甲,在雪地上綻開暗紅的花。星河注意到他握刀的手在顫抖,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斷劍刃口竟有細小的裂紋,如同他體內的劍骨正在寸寸碎裂。
暖閣內的燭火將驚鴻的影子投在墻上,星河這才看清他面甲下的蒼白——那不是霜雪的白,而是失血過多的病態。驚鴻解下玄甲,露出內襯的中衣,心口處的劍骨紋路如蛛網蔓延,每一道都泛著紫黑光芒,與星河左眼的紫金微光形成詭異的共鳴。
“傷口……”星河伸手欲觸,卻被驚鴻輕輕擋開。“小傷。”他扯出個蒼白的笑,指尖撫過斷劍上的北斗殘圖,“倒是你,今日在天工閣學的機關術,可曾難住你?”星河盯著他指間的血珠落在劍柄上,將“驚鴻”二字染得通紅,忽然想起清歡說過的話:“長兄的劍骨,每用一次,便碎一分。”
“大哥,讓我看看傷口。”少年的聲音帶著堅持,伸手替驚鴻解開衣襟。劍骨紋路從心口延伸至鎖骨,每一道都刻著歲月的傷痕,最新的一道裂痕正滲出黑血——那是天樞城“幽冥毒”的征兆。星河握緊拳頭,指甲刺入掌心,星隕體的熱流順著血脈涌至指尖,竟將斷劍上的星芒引至傷口處,灼燒毒血。
驚鴻悶哼一聲,按住星河的手:“莫用星隕體,你的氣脈未穩。”少年抬頭,撞見他眼中的疼惜與決然,忽然想起七歲那年,自己因星隕體躁動昏迷,驚鴻跪在丹房外三天三夜,最終用劍骨血為引,替他壓制住暴動的星力。
“當年父親用劍骨鎮星核,如今你……”星河的聲音哽咽,指尖撫過驚鴻心口的裂痕,“為何不告訴我?”驚鴻沉默片刻,從袖中取出半塊糖糕,糖霜上還沾著未干的血跡:“有些路,總要有人先走。”
窗外風雪驟起,驚鴻的斷劍突然發出嗡鳴,劍身上的北斗殘圖與星河體內的星隕體共鳴,在暖閣內投射出完整的星圖。驚鴻望著星圖中開陽星位的裂痕,想起昨夜在劍冢所見的初代城主手記:“焚星劍骨,需以星火為引,以魂為祭。”
“阿星,”他忽然握住弟弟的手,將斷劍塞進他掌心,“若有一日,大哥的劍骨碎盡,你便用這斷劍,替我走完未竟的路。”星河觸到劍柄處的凹槽,那是驚鴻特意為他的星隕體留出的位置,此刻正與他掌心的星芒完美契合。
霜夜更深,星河替驚鴻敷上母親新煉的星蘊丹,藥膏觸及劍骨紋路時發出滋滋聲響,騰起的熱氣中竟混著龍皇血的腥甜。驚鴻靠在床頭,望著星河認真的模樣,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叮囑:“驚鴻,你是開陽的劍骨,更是阿星的北斗。”
“大哥可知,二姐為何總在機關術里藏星紋?”星河忽然開口,取出清歡給的星軌鎖碎玉,“她說,每道星紋都是守護的印記,就像你的劍骨,每一道裂痕都是為了讓星火更亮。”驚鴻挑眉,看著碎玉與斷劍共鳴,在墻上投出開陽星的完整影像。
“明日秋獵,我隨你去。”星河握緊斷劍,眼中的紫金微光與驚鴻劍骨的紫焰交相輝映,“我已不是需要人護在身后的孩子,我是楚家的星隕體,是你的弟弟。”驚鴻望著少年堅定的眼神,忽然輕笑,抬手揉亂他的頭發:“好,明日便讓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開陽劍骨。”
風雪漸停時,驚鴻解下腰間的劍鞘,遞給星河:“帶著它,若遇危險,便用星隕體引動劍骨共鳴。”鞘身上的修羅紋飾與星河袖中的幽都石隱隱呼應,少年接過時,聽見鞘內傳來細微的龍吟——那是驚鴻用劍骨碎片為他鑄的守護。
暖閣的燭火忽明忽暗,驚鴻靠著床頭假寐,星河卻清楚看見他睫毛上凝著的霜珠,以及劍骨紋路間不時閃過的痛楚。他悄悄取出清歡給的機關暖爐,放在驚鴻腳邊,爐中散出的熱氣里,混著二姐特調的安神藥香。
斷劍橫在兩人之間,劍刃映著窗外的北斗星,開陽星旁的小星比往日更亮了些。星河忽然明白,所謂斷劍映星芒,映的不是星辰的璀璨,而是守星人永不熄滅的心火。即便劍骨碎盡,這份守護也會如星火般,代代相傳。
霜夜將盡時,驚鴻忽然睜眼,從懷中取出枚刻著梅花的玉牌,塞進星河掌心:“若我不在,便去天工閣找二姐,她會護你。”少年攥緊玉牌,觸到牌面下刻著的“驚鴻”二字,與斷劍上的字跡一模一樣。
窗外,啟明星升起,驚鴻的劍骨紋路在晨光中漸漸隱去,只留下心口淡淡的疤痕。星河望著兄長重新披上玄甲的背影,忽然懂得——有些傷痕,是榮耀的勛章;有些沉默,是最深沉的愛。而他,終將帶著這份愛,踏上屬于自己的星途,讓開陽星火,永遠照亮北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