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養(yǎng)了一條流浪狗。在這條狗的叫聲中，我卻聽到了我丈夫的聲音，辱罵、背叛和算計。
我嚇壞了。01下著大雨，忘記帶傘，我懷里死死護著塑料袋，
里頭的排骨還帶著菜市場的腥氣，貼著皮膚冷冷的。
林深總說我做的糖醋排骨有他媽媽的味道。可他哪知道，這味道不過是我蹲在廚房，
守著油鍋被濺出的油星子燙了很多回才慢慢學(xué)會的廚藝。鑰匙插進鎖孔時，
我特意把鞋子在門口蹭掉點雨水污泥，玄關(guān)處的那塊地毯是林深去年出差帶回來的，
說是挑了好久的款式，我平時都小心呵護著。門剛推開半扇，小寶突然從陰影里竄出來，
喉嚨里發(fā)出低低的嗚咽，犬牙在暖黃的燈光下泛著冷光?！靶?？是我啊！” 我蹲下身，
想親近它。它卻往后退了兩步，尾巴夾得死死的，耳朵也耷拉著，
這哪里像我養(yǎng)了一年的小狗啊？“沈念姐，你回來了，沒被雨淋到吧”，林曉雯看到我回來，
朝我打招呼，明明看到我渾身都濕了一大片，“哎呀，是我最愛吃的排骨是深哥讓你買的吧？
深哥知道我從小就愛吃這個，沈念姐，真麻煩你了?！闭Z氣中帶著些矯情。
我冷冷地回了一句：“不是?！毙毬牭轿业穆曇?，又對著我叫了幾聲。“小寶乖哦。
” 她涂著酒紅色甲油的手指劃過狗腦袋，小寶立刻搖著尾巴趴下，
喉嚨里發(fā)出討好的呼嚕聲?！靶毧珊昧?，天天黏著我，剛才我在玩游戲，
它一直靜靜地趴在我腳邊”林曉雯扯著嗓子得意洋洋地說。我全身感到一股寒氣，
因為小寶從來沒有黏過我，要么對著我叫，要么躲得遠遠的，除非喂食時，
才愿意靠近我一點。我用心用力地養(yǎng)了它一年。而林曉雯才來我家一星期。
02我蹲在冰涼的地板上，小心翼翼地朝小寶伸出手?！靶殻?/p>
來……” 我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軟，像從前無數(shù)次哄它吃飯那樣。它卻猛地往后縮，
脊背緊貼著墻角的狗窩，喉嚨里發(fā)出不滿的嗚咽。暖黃色的燈光下，
它琥珀色的眼睛映著我的倒影，陌生得讓人心慌。我不死心地往前蹭了蹭，膝蓋硌得生疼，
“是我啊，小寶，我給你帶了火腿腸……”話沒說完，小寶突然發(fā)出一聲尖銳的犬吠，
鋒利的犬牙幾乎要擦過我的手腕。我嚇得跌坐在地，后背撞上身后的儲物柜，
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吧蚰罱?，你別嚇著小寶?！绷謺增呐P室走出來，
粉色的睡裙下擺隨著步伐輕輕晃動。她彎腰抱起小寶時，后者立刻溫順地將腦袋埋進她懷里，
尾巴歡快地掃過她纖細的手臂。我怔怔地看著這一幕，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突然，
一個聲音在我腦海中炸開：“她能不能離我遠點??！又老又丑的，煩死人了！
雯妹多討人愛啊……”那聲音低沉又熟悉，很像林深說話時特有的聲線，
又和小寶的叫聲融合。我驚恐地捂住耳朵，踉蹌著站起身。林曉雯疑惑地看著我：“沈念姐，
你怎么了？臉色這么差。”“沒…… 沒事?！?我強撐著站穩(wěn)，雙腿卻像灌了鉛般沉重。
窗外的雨還在下，打在玻璃上噼啪作響，
混著腦海里揮之不去的那句話 ——“又老又丑……”03雨水順著廚房的窗縫滲進來，
我盯著湯鍋表面翻涌的泡沫，忽然想起小寶剛來家里的那個雨夜。那天凌晨兩點，
林深滿身酒氣地撞開家門，懷里裹著團臟兮兮的東西。“路上一直跟著，怎么也甩不掉，
你養(yǎng)著它?！彬榭s在舊毛巾里的小狗瘦得皮包骨頭，右耳缺了一角，后腿還在滲血。
我蹲下身時，它渾濁的眼睛突然亮起，手掌虛弱地往我掌心蹭了蹭。多可憐的小狗啊。
多通人性的小狗啊。那時的它連叫聲都微弱得像嗚咽，哪里有現(xiàn)在齜牙咧嘴的兇狠模樣？
接下來的半個月，我?guī)缀踝≡诹藢櫸镝t(yī)院。白天在公司開策劃會時，
手機里全是寵物醫(yī)生發(fā)來的檢查報告；深夜哄著高燒的小寶打針，聽著它疼得直哼哼，
自己偷偷抹眼淚。最嚴重的那天，它癱在保溫箱里一動不動，我守在醫(yī)院走廊的塑料椅上，
攥著繳費單的手都在發(fā)抖 —— 那張昂貴的進口藥賬單，比我三個月的獎金還多。
“沈念姐，需要幫忙嗎？” 林曉雯不知何時倚在廚房門口，小寶蹲坐在她腳邊，
吐著舌頭搖尾巴。她拿起湯勺舀了口湯，皺著眉吐掉：“味道太淡了，深哥喜歡濃一點的。
”我看著她涂著紅色的指甲敲在瓷碗邊緣，突然想起自己照顧小寶的那些日夜。
手指因為給它清洗傷口泡得發(fā)白，掌心被輸液管勒出的紅痕好幾天都消不下去。可現(xiàn)在，
這只被我從死神手里搶回來的狗，卻把最溫柔的模樣都給了別人?！斑@狗命真好。
” 林曉雯突然輕笑出聲，指尖劃過小寶的脊背，“要是沒遇到深哥，
現(xiàn)在指不定爛在哪條陰溝里呢。” 她語氣輕飄飄的，卻像根刺扎進心里。
門鎖轉(zhuǎn)動的聲音傳來，林深的皮鞋聲在玄關(guān)響起。“飯做好了沒？
” 他的聲音帶著不加掩飾的煩躁，“累死了，餓死了。
”我手忙腳亂地把最后一道糖醋排骨裝盤，湯汁濺在手腕上，燙得生疼。
等我端著菜走進餐廳時，林深已經(jīng)自顧自坐在餐桌前，
面前的碗里堆滿了他愛吃的紅燒肉和清蒸魚。小寶蹲在他腳邊，搖著尾巴眼巴巴地望著。
“這個太咸了?！?林深夾了口青菜，皺著眉吐在骨碟里，“這次糖醋排骨燒的時間太長，
肉都老了，怎么手藝變差了?！彼^也不抬地評價著，筷子不停地在菜盤里翻找，
“說了多少次，我不愛吃這個牌子的醬油，怎么就記不?。俊蔽疫鴩沟氖种戈P(guān)節(jié)發(fā)白，
喉嚨發(fā)緊。這些年，我像個最盡職的廚師，把林深愛吃的每道菜的做法、用料都爛熟于心。
可我自己呢？我突然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喜歡吃什么。是酸甜的楊梅，還是粉蒸排骨？
這些記憶好像都被油煙和家務(wù)淹沒了。林曉雯坐在林深身邊，小鳥依人地給他夾菜：“深哥，
嘗嘗這個，我覺得味道剛剛好呢。”她說話時，發(fā)梢掃過林深的肩膀，
而林深居然破天荒地露出了笑，“還是小雯懂我?！贝巴獾挠暝较略酱?，雨水拍打著玻璃，
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我站在餐桌旁，看著眼前這一幕，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多余的外人。
那些精心準(zhǔn)備的飯菜，那些熬夜照顧小寶的日子，在這一刻，都顯得那么諷刺。
04我蹲在小寶的狗窩旁，把剝好的雞胸肉放在食盆里。這是它最愛的零食，
以前就算再躲著我，聞到香味也會偷偷探出腦袋。可今天，它只是懶洋洋地瞥了一眼，
尾巴都沒抬一下，繼續(xù)窩在林曉雯的粉色拖鞋旁假寐。還記得上個月暴雨夜，
小寶發(fā)著高燒抽搐，我冒雨抱著它狂奔三公里去寵物醫(yī)院。懷里的小狗渾身滾燙，
爪子卻冰涼得可怕，我哭著求醫(yī)生一定要救它。用棉簽蘸水喂它，給它擦身子降溫?？涩F(xiàn)在，
它連看我一眼都嫌多余?！靶殹?林曉雯拖著長音，小寶瞬間來了精神，箭一般竄過去，
在她腳邊轉(zhuǎn)著圈又蹦又跳。它仰著腦袋，水汪汪的眼睛里滿是討好，喉嚨里發(fā)出撒嬌的嗚咽，
和對著我時的兇狠判若兩 “狗”。之前我一直說服自己，小寶在外流浪的日子，
肯定受了不少苦，人類對它的傷害使得它對我也有戒備心，只要我真心對它，
時間長了就好了。現(xiàn)在才明白，原來不是它不會親近人，只是不愿意親近我。
那些我以為的 “流浪后遺癥”，不過是它對我的厭惡。我望著在林曉雯懷里撒嬌的小寶，
第一次意識到，有些感情，無論你付出多少，都暖不了一顆不愿靠近的心。
05林曉雯就這么毫無預(yù)兆地撞進了我的生活。她是林深老家遠房表舅家的女兒，
據(jù)說表舅在村里整日酗酒，舅媽又常年臥病在床，家里一貧如洗。高考結(jié)束后，
林曉雯考上了大學(xué)，大學(xué)畢業(yè)后，林曉雯不愿留在那巴掌大的小鎮(zhèn)，
一心想在大城市闖出一片天。她給林深發(fā)了消息，哭訴著自己的迷茫和無助，
話里話外都透露著想來投奔的意思。林深在電話里一口答應(yīng)下來，還說：“都是親戚，
能幫一把是一把。”就這樣，一月前林曉雯拖著粉色行李箱出現(xiàn)在我家家門口。
當(dāng)晚我收拾客房時，聽見客廳傳來嬉鬧聲。林曉雯穿著我去年買的草莓睡裙，
小寶不知何時跳上沙發(fā)，腦袋枕在她腿間。“深哥你看，小寶好粘人哦！
” 她嬌笑著撫摸小寶的耳朵。林曉雯披著濕漉漉的頭發(fā)晃進來，“念姐，吹風(fēng)機是哪個呀？
” 她倚在門框上，水珠順著鎖骨滑進睡衣領(lǐng)口。我還沒開口，林深已經(jīng)從身后探過身，
“用主臥那個戴森，小雯你頭發(fā)長，普通吹風(fēng)機傷發(fā)?！彼f話時溫?zé)岬暮粑鼟哌^我耳后，
卻像一陣冷風(fēng)。從那以后，這樣的場景越來越多。林曉雯的快遞堆滿玄關(guān)，
林深總會第一時間拆開，笑著說 “小雯眼光真好”；她抱怨飯菜吃不慣，
林深就帶她去吃人均上千的日料，轉(zhuǎn)頭卻沖我吼 “點個外賣湊合吃不行？”。
上周我發(fā)燒到 38.5 度，渾身酸痛地躺在沙發(fā)上，林曉雯撒嬌說想喝楊枝甘露，
林深立刻套上外套出門，連句 “多喝熱水” 都沒留給我。“念姐，
你不覺得深哥對我特別好嗎？” 林曉雯突然湊到我面前，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
我望著林曉雯得意挑釁的笑臉，想起林深上個月沖我發(fā)火的樣子。
那天我不過提了句想一起逛街，
他卻把公文包重重摔在茶幾上：“都老夫老妻了還這么不懂事！公司一堆破事，
你就不能體諒體諒？曉雯剛畢業(yè)，人生地不熟的，得多照顧著點！
”第二天他就陪著曉雯上街購物，大包小包的拎回來。我摸了摸口袋里的胃藥，
才發(fā)現(xiàn)自己忙得連早餐都沒吃 —— 而林深今早，仔細給林曉雯煎了愛心形狀的雞蛋。
06“真不知道沈念有什么好，又老又沒用?！币粋€聲音突然在寂靜中炸開，
我握著玻璃杯的手瞬間痙攣。那聲音既帶著犬類胸腔震動的嗚咽，
又分明是林深說話時特有的拖腔。水杯在茶幾邊緣磕出清脆聲響，我踉蹌著后退半步，
后腰重重撞上餐桌棱角。小寶慢悠悠地站起身，
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地板：“還是小雯好，年輕漂亮又會撒嬌。每次看到她，
心里就暖暖的。”它歪著頭看向我，眼神里的輕蔑刺得我眼眶發(fā)燙。這不可能！
一定是我太累出現(xiàn)了幻聽！我狠狠掐了下大腿，生疼的觸感卻沒能驅(qū)散那魔音貫耳的話語。
“吵什么吵，還讓不讓人安靜待會兒？” 小寶突然沖我低吼。那熟悉的嫌棄語氣，
和林深平日里沖我發(fā)火時如出一轍。此后這種折磨都在重復(fù)上演。當(dāng)我在廚房切菜，
它會趴在料理臺下面冷笑：“連刀工都這么差，真是笨”；我加班到凌晨，
它就蹲在電腦旁嘲諷：“這么拼命也不過是個廉價勞動力”。當(dāng)我想靠近它，
它發(fā)出嗚嗚聲：“真惡心?！蔽议_始瘋狂照鏡子，
反復(fù)確認自己有沒有精神分裂的征兆；在公司開會時突然掏出手機錄音，嚇得同事紛紛側(cè)目。
整理舊物，翻到寵物醫(yī)院的繳費單，密密麻麻的日期和數(shù)字刺痛雙眼。
我救回來的明明只是一條狗，為什么它的聲音會和林深重合？為什么連厭惡我的表情，
都與林深看我時一模一樣？“念姐臉色好差，是不是生病了？”林曉雯的假惺惺問候傳來時，
小寶突然轉(zhuǎn)頭沖我齜牙，喉嚨里滾動著熟悉的嗤笑：“裝什么可憐，真讓人作嘔。
”07碘伏涂在掌心傷口，急診室慘白的燈光下，剛才護士那句 “被自己養(yǎng)的狗咬成這樣，
您可真夠倒霉的” 還在耳邊打轉(zhuǎn)。倒霉嗎？或許從撿到那只狗，同情它的那一刻的起，
我就該知道這結(jié)局。“念姐，你別生小寶的氣，它肯定不是故意的。
” 林曉雯的聲音裹著蜜糖，指尖卻故意劃過小寶的耳朵，后者立刻發(fā)出滿足的嗚咽。
本站所有內(nèi)容都已取得正版授權(quán)。版權(quán)聲明 - 投稿聲明 - 自審制度 - 免責(zé)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