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京城,皇宮夜已三更,皇帝正在熟睡,床頭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人。身形嬌小,曲線玲瓏,
是個女人。而且是個難得一見的漂亮的女人。此刻她的手中握著一把匕首。只聽噗一聲鈍響,
皇帝的脖子血流如注,這個女人苦笑了一下,眼角淚水流下,她出門躍上房頂,揚(yáng)長而去。
次日,皇帝被刺身亡的消息傳遍全國,江湖上下無不猜測是何人所為,
就連邪道中人也摸不著頭腦,武林頓時風(fēng)雨飄搖。仙山上,最高峰一位老者負(fù)手而立,
身上衣袍無風(fēng)自動,堅若磐石。身后,兩位年青人雙膝跪地。
老者縹緲若虛的聲音悠悠響起:“懷進(jìn),明天,便是你下山歷練的日子,做好準(zhǔn)備,
世間萬象交雜,你只需秉持本心,便能素凈如初。”青年人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但欲言又止。
老者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從來你便野心勃勃闖勁十足,為師欣賞你的氣概,
你且安心準(zhǔn)備,為師會將一切安排好。”青年人嘴角上揚(yáng):“謝師傅!
徒兒定當(dāng)謹(jǐn)遵師傅教誨!”親王府夜色如墨,親王府外,士兵層層包圍。人心如刀,
刀鋒冰冷。二王爺獨坐府中,撫眉輕嘆:“唉,陛下突然被刺身亡,而今又無子嗣,
按照祖制,我當(dāng)要成為新皇,而三弟對這皇位虎視眈眈,這皇位,看似榮華富貴,
徒惹紛爭而已。”府門外,細(xì)眉師爺俯下身子,對著在角落中打盹的三王爺小聲道:“王爺,
已是兩更,這府中上下,大多早已深睡,現(xiàn)在戒備薄弱,是進(jìn)攻的最佳時刻!
”三王爺睜開眼睛,低著頭,靜默了幾秒,將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終于下定決心,
顫抖著說:“二哥,原諒我!這皇位,我是真的想要!”“進(jìn)攻!”一聲令下,
所有的士兵站起身來,拿出早已準(zhǔn)備好的兵器,破門而入,將府中為數(shù)不多的侍衛(wèi)與家奴,
通通殺害。盡管他們知道,這些并不是他們的敵人,但是他們這樣做了。因為,
他們也要生存。二王爺聽到動靜,早已起身而出,他站在門口,看著這些盲目的士兵,
還有為首的盲目的三王爺。“三弟。”他輕輕叫道。“哥知道你想要皇位,
哥甚至可以讓給你。可是,我府中的人,是無辜的。”“哥!”三王爺吼道。
“只能有一個皇帝!你王府中的人,也只能一個不留。”二王爺?shù)拖骂^,
看著歇斯底里的三王爺。他閉上了眼睛。“既然這樣,那么,我便替你贖罪吧。”“記住,
好好治理先皇和陛下苦心經(jīng)營的國家。還有我們的子民。”“他們,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
”說罷,二王爺抽出身側(cè)的匕首,自刎而亡。三王爺吩咐士兵,將二王爺?shù)氖w抬回。
眼淚流過嘴角,是咸的,更是苦的,但過了今夜,連眼淚,都會變成甜的。臨走前,
他讓手下點了一把火,二王爺府深夜失火,全府上下,無一生還,這是他登基前,
最后的手段。“師爺。”“到。”“有件事要你去辦。去查清楚在二王爺府中的所有下人,
每戶發(fā)給他們五十兩銀子。”“可是,這樣做,容易落下口實,
有此地?zé)o銀三百兩之嫌…”“你照做便是了。”師爺走出屋子,身后傳來一聲嘆息。
他抬起頭,望著深邃無言的夜空,微不可聞地,也嘆了口氣。三王爺走到二王爺?shù)墓撞那埃?/p>
看著二王爺安詳?shù)哪槪樕系臏I,再度緩緩流下。“二哥,如果,我們出身平常百姓家,
該有多么幸福。”“來人!蓋棺。擇吉日,為我皇兄風(fēng)光大葬。”“且慢。
”三王爺詫異地轉(zhuǎn)過身,想看看這句話的主人。他不明白有誰敢如此冒犯即將登基的新皇。
他看到了三個身影。為首的是一個老者,須發(fā)皆白,身形佝僂,弱不禁風(fēng)。而老者身后,
是兩個面目和善的年輕人,剛剛的話,該是那位長發(fā)的年輕人說的。“這是怎么回事?
你們怎么讓他們進(jìn)來的?”三王爺厲聲質(zhì)問身邊的人。可是時間仿佛凝固,
身邊的下屬眼神呆滯,一動不動。他難以置信地拍了拍身邊侍衛(wèi)的臉。臉是溫?zé)岬模墒侨耍?/p>
卻毫無反應(yīng)。“不用再試了,這里,只有我們四個人。”長發(fā)青年再度發(fā)聲。“你們,
是什么人?”“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一是我們給你一次后悔的機(jī)會,
讓你二哥重回皇位。這二嘛,便是你繼續(xù)當(dāng)你的新皇,你的皇兄尸骨未寒,
你便安心地享受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吧。”“你們到底是誰?有什么居心!”“這些都不重要,
做出選擇吧。”三王爺像只困獸,想做最后的爭斗,可是任憑他怎么努力,他的雙腳,
都紋絲不動。他感覺到有大風(fēng)吹過,但是連院里的竹葉,此刻都安安分分,
仿佛周遭全都凝固。“沒有用的,做出選擇吧。”“二哥醒來之后,會原諒我嗎?
”“他的原諒,對你來說,重要嗎?還是,你根本就無法原諒你自己?”“那么,今后,
我該何去何從?”一直沉默的老者,此時緩緩開口:“你執(zhí)念太深,如若還是執(zhí)迷不悟,
那你此生便不得善終。但念及你仍有善種,雖回頭無路,但你只需隨我走,我自有安排。
”老者的聲音如同天地間一縷風(fēng),縹緲虛無,卻擲地有聲。“那我跟你走,也罷,
也是到了最后時刻,我才發(fā)覺自己,有多么荒謬。”“你二哥即將醒來,你想見他一面嗎?
”“我還是走吧。”三王爺?shù)椭^,跟著長發(fā)青年,向院外走去。院內(nèi),
老者拿出一張精致無比的人皮面具,將之套在懷進(jìn)臉上。從此之后,世上再無懷進(jìn),
只有劫后復(fù)生的二王爺。世上也再無三王爺,只有一個游覽世間,懸壺濟(jì)世的瞎子,
正值壯年,卻無欲無求,仿如不食人間煙火。貳“忘憂。”“師傅。
”“你師弟已經(jīng)正式開始?xì)v練。劫難自有定數(shù),你不可擅自幫他化解,否則將前功盡棄。
”皇宮登基大典上,群臣伏地,恭迎新主。二王爺望著虔誠的臣民,朗聲道:“今日,
便是朕登基之期,從今日起,定將國泰民安,人人安居樂業(yè)!另外,今年便為懷進(jìn)元年!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御書房,一個太監(jiān)面對著案臺,對皇帝說:“陛下,
這是先皇留下的奏折,還請陛下一一批閱。”皇帝鄭重地坐下,饒有興趣地看起奏折來。
“啟奏陛下,黃河近期泛濫成災(zāi),河?xùn)|蝗災(zāi)嚴(yán)重。“宣戶部尚書與河?xùn)|巡撫。
”戶部尚書與河?xùn)|巡撫至。“戶部尚書,你負(fù)責(zé)此次黃河泛濫事件。”“河?xùn)|巡撫,
你負(fù)責(zé)此次河?xùn)|蝗災(zāi)事件。”這一天,新皇便將堆積已久的問題,解決了大半。
他心滿意足地入睡,和平盛世,指日可待。第二天,晚膳時間。皇帝皺了皺眉,
忽然放下了筷子:“吩咐御膳房,今后伙食從簡,菜肴縮減至半。”“是。
”“黃河與河?xùn)|還在鬧災(zāi),我身為一國之君,怎能如此奢侈?”身旁的太監(jiān),微微抬頭,
偷偷地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著皇帝。他當(dāng)了十幾年太監(jiān),從沒想過,這些話,
會出自皇帝之口。御書房中,燈火獨明。太監(jiān)扯著陰柔的嗓門:“陛下,天色已晚,
要不奴才吩咐下去,給您侍寢?”“且慢,朕還在批閱今日的奏折,拖延一日,
百姓之苦便多一日。”直至夜半,孤獨的燈火,終于悄然熄滅。仙山頂峰,
一個青年傲然佇立,衣袂飄飄,他卻巋然不動。望著遠(yuǎn)處皇宮中的燈火熄滅,
他的臉上笑意粲然。早朝戶部尚書上前,朗聲道:“啟奏陛下,黃河泛濫基本治理完畢,
百姓情況穩(wěn)定,正在恢復(fù)生產(chǎn)。”河?xùn)|巡撫:“啟奏陛下,河?xùn)|蝗災(zāi)已消散,
各地衙門正在積極解決剩余事宜。”皇帝:“好!”禮部尚書趁機(jī)進(jìn)言:“陛下,
正值國泰民安,宜擇吉日進(jìn)行選妃大典。”“準(zhǔn)奏。”選妃之日選妃大典上,
她像一朵煙花一般出眾絢麗。沒有男人能夠在她的一顰一笑中保持清醒。皇帝也是男人。
所以一切順利成章。她成了妃子,他有了妃子。當(dāng)晚,皇帝緊抱著她,
像一個小孩緊緊抓住最喜歡的玩具,舍不得有一絲一毫放松。歡愉過后,
皇帝興奮地問她:“你叫什么名字?”她作為一個妃子,卻不卑不亢:“臣妾素瑩。”素瑩,
素瑩。罌粟花開,風(fēng)華絕代。于是,花開得更盛,人笑得更甜,這一夜好似永遠(yuǎn)不會過去。
凌晨五點,他無聲無息地醒來,親自穿上衣裳,好似害怕吵醒她,他準(zhǔn)備悄悄地離開。
她本就一夜未眠,此時見皇帝醒來,更是詫異。她難以置信地問:“陛下?
”“朕要準(zhǔn)備上早朝了。”這個皇帝,跟別的皇帝不一樣。至少跟她設(shè)想的皇帝不一樣。
萬人之上的一國之君,不是就該昏天暗地,隨心所欲的么?她的心底泛起微微波瀾。
夜他摩挲著他的手,她的掌中有繭。他皺了皺眉。“陛下,臣妾自幼家境貧寒,日夜勞作,
這才使掌中生出硬繭。”“百姓太苦,像你這樣的家庭太多,所以,日后朕更要立天子之威,
徹查貪官污吏。”說完,他抱住她,在她的額頭烙下一吻,便安然地睡去。
她開始重新審視面前這個男人,是一個難得的賢君,有威嚴(yán),并且不乏溫柔。
她心里微微一動。能擁有這樣的男人,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她是否應(yīng)該感到滿足?
她很幸運(yùn)。同時她也很不幸。他熟睡的臉充滿疲憊,卻仍然俊朗穩(wěn)重。
她卻要拿出那把隱藏已久的匕首。刀鋒泛綠,劇毒無比,沾者必死。三刺殺她狠下心往下刺。
匕首的刀尖就快要觸及他柔軟的皮膚與活躍的血管。匕首突然掉落在地,
插入地面生起縷縷細(xì)煙。她柔軟的身軀也突然被一道勁力掀倒。電光火石間,
眼前已出現(xiàn)一個長發(fā)青年。背著手,悠然地站著。白衣勝雪,氣定神閑。“僅此一次。
你好自為之。”她還在反應(yīng)這瞬息間發(fā)生的一切,話音未落,長發(fā)青年的身影卻已經(jīng)消失。
一切就像未曾發(fā)生過。但是匕首確實插在地上,她的身軀也確實已被掀倒在地。
饒是她身手不弱,卻也沒有一點反應(yīng)的機(jī)會。長發(fā)青年的動作極快,快到在她面前宛若神靈。
她匆忙地從地上拔出匕首,將之重新藏好,之后靜靜地躺在皇帝身旁,抱緊了他。
仙山頂峰老者的聲音飄來:“忘憂。”“弟子在。”“好好反省,下不為例。”“是。
”四早朝“陛下,兵部急書,河?xùn)|數(shù)千人起兵造反!”這一夜,寂靜被打破,
宮中重新燃起燭燈,大臣連夜被召進(jìn)宮。連夜罷免舊將并任命新的將領(lǐng)去鎮(zhèn)壓叛軍,
將涉事官員羈押回京,皇帝處理起來雷厲風(fēng)行,絕無拖泥帶水。龍床上,素瑩柔軟的手,
撫著皇帝的背。“陛下,消消氣,莫要傷身。”“這些官吏,平日里玩忽職守,
一出事便急于推卸責(zé)任,毫無擔(dān)當(dāng)!。”說完他雙手伸入素瑩的衣衫,抱緊,
似乎要將一腔怒氣都發(fā)泄出來。情迷意亂中,他左手觸到一道粗糙細(xì)長的疤痕,疤痕的主人,
此刻也正在緊緊地抱著他。“這是?”“陛下,臣妾家里被山中盜匪所劫,
雙親皆死在盜匪手上,這個疤痕,也是盜匪所留,危急關(guān)頭,一個好心人出手相救,
而后臣妾被他收留在家。”皇帝深情地看著她,沉默了許久,
卻只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你可莫要騙我。”“臣妾若敢欺騙陛下,甘愿赴死。
”仙山頂峰長發(fā)青年左右張望,自言自語道:“懷進(jìn)啊懷進(jìn),
師兄到底還是放心不下你啊!”“這次,絕不能讓師傅知道!”再刺!一番宣泄后,
皇帝滿足地進(jìn)入夢鄉(xiāng),但今日的夢鄉(xiāng)卻不太平。河?xùn)|造反,官吏腐敗,
這個國家還有太多需要他操心的地方,他睡得不甚安穩(wěn)。素瑩察覺到了他的懷疑與信任,
他愛她,所以現(xiàn)在他信她,但是她不敢篤定這份愛能持續(xù)多久,若不及早動手,
難免夜長夢多。可是這次她剛掏出匕首,甚至還未將匕首握好,長發(fā)青年就已悄然而至,
往常平靜的臉上也充滿怒火。手中長劍一閃,伸至她脖頸,如果再進(jìn)一寸,她便不再存在。
“這次絕不能再留你。”素瑩閉上了眼睛,她知道這個看似豁達(dá)的長發(fā)青年,
比任何人都冷酷無情,而自己,在他面前,絕無一絲掙扎的可能。在這令人絕望的寂靜中,
突然出現(xiàn)了幾聲低語,皇帝慌張的聲音傳來,他在喊素瑩!這就是希望!
素瑩能感覺到前方的劍尖頓了頓,她趁著這空當(dāng)急忙翻身,躺到了皇帝身邊。
皇帝睜開了眼睛,不停地喘氣,素瑩溫柔地?fù)嶂男乜冢瑤退槡猓骸氨菹拢鲐瑝袅耍?/p>
”素瑩知道長發(fā)青年已經(jīng)離開,自己已經(jīng)安全。她隱約能察覺到一絲微妙,
長發(fā)青年似乎在暗中保護(hù)著皇帝,但卻絕不會讓皇帝知道他的存在。只憑這一點,
她就已經(jīng)學(xué)會如何保護(hù)自己。“素瑩,朕做噩夢了,給朕端杯蜜水過來。”“是。
”既然皇帝睡著的時候有長發(fā)青年的保護(hù),那么她只能在皇帝清醒的時候動手!已是半夜,
又被噩夢驚醒,這便是一個人最脆弱的時刻!皇帝也是人!“陛下,來。
”他在面前的銅鏡里看到素瑩從身后走來,左手拿著杯子,右手放在身后,身姿動人,
笑靨如花。他剛想轉(zhuǎn)過身去握住她柔軟的手,卻見銅鏡中她的右手伸出,握著把匕首,
猝不及防地朝他的脖頸刺來!這招來勢洶洶,一個毫無防備的普通人不可能躲開!
可是皇帝不是普通人!所以他躲開了!若連這一刺都躲不開,那他絕不可能活到現(xiàn)在。
他本就是天資聰慧的人,又隨世上武功最高的人習(xí)武多年,世上能危及他性命的人少之又少。
就算他毫無防備,素瑩也不是輕易能殺得了他的。只有他睡著的時候才是最脆弱的時候。
只要他醒著,他便不會死在素瑩手中。他身子陡然往后一翻,匕首幾乎貼著他的喉結(jié)劃過,
同時右腳踢出,腳尖集全身之勢點在匕首柄上,將素瑩手中的匕首點飛,匕首刺穿了屋頂,
落在了屋外。他還是留了情,不然這一踢,足以將素瑩整只右手費掉,然而他沒有傷害她。
是占據(jù)心底的那份愛?他不知道。他只覺得在那性命悠關(guān)的時刻仍有一種執(zhí)念阻止他傷害她!
她怔在原地,未曾想到看似平凡的皇帝也身懷絕技,身手甚至不在那長發(fā)青年之下!
懷進(jìn)沒有說話,他在回憶這段時間他們之間的一切。想到最后,他的手微微發(fā)抖!初見之日,
他便對她一見鐘情,極為迷戀。她的身上,有一種特殊的銳氣,一種難得的堅絕與篤定。
這是其它只知對皇帝卑躬屈膝地妃子,萬萬不能及的。所以幾日來他都只讓她侍寢,
他了解了她的身世,也知道了她的銳氣從何而來,這也使他更憐惜她,
他甚至暗自發(fā)誓要為了她,剿滅世上所有盜匪!他愛她,他迷戀她,
他剛剛做噩夢時甚至還在喊她的名字!但是一覺醒來,她竟是來殺他的刺客。
這一切變得太快。快到讓他覺得這一切原本都是場夢,自己一直都是懷進(jìn),
從沒有過什么歷練,從沒當(dāng)過什么皇帝。事實上他也寧愿這一切都是場夢。
多少人遇到了殘酷的現(xiàn)實,多少人失去了擁有的東西,都寧愿那是一場夢。可是夢境與現(xiàn)實,
從來便不可相容。他最終還是轉(zhuǎn)向了這個他深愛的女子:“誰派你來的?”她不能說!
這個人救了她的命,甚至還養(yǎng)育了她七年!身世七年前的一個夜晚。“小瑩,天色不早了,
該上床睡覺了。”父親嚴(yán)厲的聲音傳來。“快睡吧,小瑩。”母親織著手中的衣服,
溫柔地催促道。玩耍后的孩子特別容易覺得累,睡得也特別快。直到半夜,
她被一陣喧鬧聲吵醒,剛睜開眼睛,便看到母親倒在一片血泊中,
父親赤手空拳地抵擋著土匪的刀子,隨后他的血濺了小瑩一臉,小瑩的眼睛瞬間變模糊。
但模糊前最后清晰的一刻,她記住了那個土匪的臉。有些面孔,一輩子都忘不掉。
如若不是因為愛,那便是因為恨。她大叫著想翻身下床,一個土匪的刀子落下來,
雖然在半空中停住了,但是長刀的前端還是嵌入了她的背,留下一道細(xì)長的傷口。
慌亂中她只聽到土匪的哀嚎還有拳頭撞擊肉體的鈍響。她害怕得昏死過去。待她睜開雙眼,
面前卻是一個年輕陌生的面孔正在等著她醒來。她背上的傷口不斷地發(fā)疼,
卻已經(jīng)上好了藥包扎完畢。“大哥哥。”“別害怕,先睡覺,現(xiàn)在這里安全了。
”待到熟悉時,她才知道他叫孫玉歌,她也只是叫他大哥。一個月后的一個早晨,
孫玉歌醒來,聽見院子里有摩擦的響聲,他走過去,看見小瑩正拿著一把廚房里的小刀,
一下一下地切割著院內(nèi)的大樹。“小瑩,你這是?”“大哥,以后我不叫小瑩了,我叫素瑩,
我要做一朵罌粟花,殺盡世上所有的惡人!”她還未說到一半,眼角的淚早已緩緩垂下。
“好!小瑩!不要忘記為你父母報仇!記住,有仇就一定要報!來,大哥教你用匕首!
”她練習(xí)得比任何人都賣力,手掌也因為長期握著匕首而生出了硬繭,這是她蛻變的象征。
大仇一日不報,她便一日不得安寧。有一日,練習(xí)之余,她問孫玉歌:“大哥,
為什么這個院子這么大,只有我們兩個人住?”孫玉歌突然沉默,抓過她手里的匕首,
往樹干上一刺。碗口粗的樹干,此時已被匕首貫穿。“這里原本是我的家,
現(xiàn)在變成了我的傷口!我住在這里一天,心里的恨意便加大一分,那所謂的高人!
那可惡的所謂的正義!”素瑩拔出匕首,也用盡全力刺向樹干,這次匕首僅沒入不到半根。
“還不夠。”孫玉歌顫抖的聲音傳來,正義那兩個字氣得他渾身發(fā)抖。報仇三年后,
一個明媚的早晨,素瑩拿起匕首,連刺七下,每一刺,都將樹干貫穿。她最后一次拔出匕首,
在樹干上一劃,碗口粗的樹,便斷成兩截,上半截掉下,樹上棲息的鳥兒都哀嚎著飛走,
告別自己的家園。“大哥,時機(jī)到了。”“去吧,大哥在這等你凱旋。記住,
三年前闖進(jìn)你家的土匪,總共有七個。”“放心,不僅我記得,連這棵樹都記得。
”是什么樣的仇,能夠在腦海里頑固停留,久久不散?如果某一天誰鐘愛的一切都被奪去,
誰就能嘗到這種味道。她走上了那道山崗,鎮(zhèn)上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七殺崗。七殺,
不過是七個刀尖舔血的莽漢。打家劫舍,殺人越貨,從來不懂得低調(diào)行事,
他們自恃武功高強(qiáng),卻在三年前的一個晚上,被一個青年逼退。
他們不再敏感的心早已將這件小事忘記,今天是七殺老大的誕辰,
此時他們正在大口吃肉喝酒,歡天喜地地慶祝。今日七殺,將變成七死!
五報仇素瑩一步一步走向他們的營寨,
雖然三年前的那個晚上她因為害怕只記住了一個仇人的臉,
但是她能聞到那令人厭惡的血腥味。經(jīng)常殺人的人,身上總會有血腥味,
但精通殺人的人身上就沒有。高手不會讓死人的血濺到自己身上。越來越近,
血腥味甚至變成了尸體腐爛的臭味。她今日定要他們償命!門被踢開,
屋子里喝酒的人動作停頓了一秒。他們都想不到有人敢光天化日之下闖上七殺崗。
月黑風(fēng)高之夜更是沒人敢。但是一秒過后,他們便繼續(xù)他們的歡慶,來的是個女人,
那更沒什么好擔(dān)憂的。“老七,去看看,正好今晚有個人給我暖床!”“好!老大!嘿嘿嘿,
這娘們長得真俊俏,水靈水靈的。”他甚至連手中的酒壇子都沒放下便走了過去。
于是屋內(nèi)的人同時聽到了兩個聲響,一聲鈍重,一聲清脆。頭顱落地與酒壇子摔碎的聲音。
血氣彌漫,酒香四溢。一死。所有人停下了動作望向門口,下一個瞬間他們都抽出了刀。
老大將手中的酒壇子砸向素瑩,她將匕首舉起,向前一抵,酒壇子便裂開,
里面的瓊漿盡數(shù)灑到素瑩臉上,她第一次感受到這濃烈的味道,這酒讓她周身發(fā)熱,
帶著不可抵抗的力量與復(fù)仇的快感繼續(xù)向前。“兄弟們,一起上!她殺了老七,
不能讓她死得太痛快!”五把刀同時砍向她,剩下一把直直刺向腹部,六人攻勢凌厲,
將她上半身的退路盡數(shù)鎖死。她向后倒下,右手匕首往下一插,插入老六的腳板,
老六吃痛想撤走,左腳早已被牢牢地釘在地上,匕首沒入地面三分之一。她左手往腰后一摸,
掏出另一把匕首,翻轉(zhuǎn)身子往上一劃。老六的腹部整齊地裂開,腸子掉下,血水流了一地。
腳被釘住的他無法動作,跪了下來。二死。上一輪落空的刀勢再度襲來,她側(cè)身閃過一刀,
右手再度摸出一把匕首,雙手前刺,刀尖沒入皮肉的聲音,
她握著鐵柄的手甚至能感覺到刀尖那端傳來的心臟跳動的震動,但是它們就要停息。
頸部感受到一絲涼意,她憑本能感受到一把刀正在她背后自頭頂砍下,她身子向前壓下,
躲開了這致命的一刀,同時將老四老五的身軀壓倒在地,匕首穿過他們的心臟,
讓他們的心跳達(dá)成一致。四死。她放開雙手轉(zhuǎn)身看著老三那落空了的一刀,
他的右手因為用力急速下落,早已無法停住,她右腳迎上了他的手腕,只聽見一聲脆響,
老三手中的刀脫手而出,落在老五冰冷的尸身旁。而老三的右拳脫臼,無力地耷拉下來,
他捂著手后退,尋求老大與老二的庇護(hù)。老大與老二見狀,紛紛后退,轉(zhuǎn)身欲走。
此時老三單薄的身影暴露在素瑩的視線中。她甚至不用去瞄準(zhǔn),摸出第四把匕首,
就連匕首也尋仇般快速地飛向老三的脊背。老大與老二聽見利物破空的聲音,
剛一側(cè)頭就看見老三的尸體撲倒在他們腳下,左手還前伸向他們,尋求保護(hù)。五死。
喝過酒的男人總是格外勇敢。他們兩個也不例外,因為他們此時選擇了回頭。回頭也是對的,
至少此時此刻戰(zhàn)死比日后被人跟蹤活在死亡的陰影下要光彩得多,更痛快得多。
勇敢與悲壯的人,生前最后一個愿望便該是死得痛快。他們舉起了刀。
素瑩只是站在原地看著他們,
尖銳如匕首的眼神與冰冷如死人的戾氣一寸一寸地消耗他們最后的勇氣。死得明白沉默間,
素瑩開始解開衣裳,露出她完美的香肩與光滑的胴體,直至上身只剩一件肚兜。
她白嫩的手臂與完美的曲線吸引著老大與老二的眼球,剛剛的烈酒雖早已化成冷汗流出,
但眼前這一幕卻再度使他們身體燥熱,仿佛忘記了剛剛的事情。
在這一刻他們本可以趁機(jī)出手,脫離險境,但剛剛的危險卻讓他們失去了鋌而走險的決絕。
更何況,他們現(xiàn)在得以大飽眼福,雖死無憾,這是他們最后的幸福?
他們這樣想著這樣陶醉著,直至素瑩完全轉(zhuǎn)過身來,
于是一道疤痕便清晰無余地展現(xiàn)在他們面前。粗糙細(xì)長,出現(xiàn)在她羊脂白玉般的脊背上,
簡直是破壞了世界上最完美的藝術(shù)品。老二的手微微顫抖,他看到了這道疤,
他想起了那一刀,他也明白最后的這一切是要讓他死個明白。將死之人難得格外地清醒。
但是晚了,素瑩合上了衣裳,拾起了腳邊老三的刀,一步步向他們走來。她來的時候,
帶了七把匕首,但大哥最后告訴他,最好的報仇是將你遭受的一切原原本本地還與仇家,
讓他感受與你一樣的痛苦。她來的時候還覺得,結(jié)束他們的性命便是最好的報復(fù),直至剛才,
她露出傷疤的時候,她才想到,她要把這道傷疤,還給賜給她的人。她用不用匕首已經(jīng)無異,
這樣的仇,這樣的恨早已將她自己都打磨成一把利刃。有仇即斬。老二恍過神,
拿刀平直刺來,勢不可擋。素瑩右手握刀,往右一抹。老二的刀路便變了方向,往右刺去,
素瑩同時飛起一腳踹向老二手肘,老二便完全轉(zhuǎn)過身去,老大舉刀救援的同時,
一只匕首貼著臉飛過。他的左耳如枯葉般落下,帶著艷紅的血。
在那一瞬間素瑩做出了三個動作!一氣呵成,毫無阻礙。因為任何阻礙都會被她殺死。
她的刀抬起,直直地刺入老二的脊背,她仿佛看見了自己的背,她仿佛又看到了老二的刀。
不同的是,這次握刀的是她。刀尖浸著熱血,從前胸穿出。老二用盡最后一股力氣低頭,
看見鮮紅的刀尖如同破土的春筍穿刺而出。而仇恨早已沖破云霄。他死在自己的手上,
死在他刀下的一塊疤下。不冤。六死。老大站在原地,捂著消失的左耳,握著顫抖的刀。
“你是何人?報上名來!”“罌粟。”她本可以電光火石間一匕首結(jié)果了他,
但她沒有那樣做。她要回到三年前那個晚上,用重復(fù)過去的方式,洗清她的仇怨,她的恐懼。
她忘不了父親赤手空拳抵擋老大的刀的樣子。于是她便要讓老大赤手空拳擋她的刀。
所以老大剛欲舉起刀,拳頭與刀便一同掉落在地。平整的腕口不斷噴出血流,
如同源源不斷的仇恨與罪惡。她舉起刀,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yán)凝視著他。
她又想起了她的父親,她的父親若是知道此時此刻她拿刀對著老大,不知道是欣慰還是辛酸。
她又?jǐn)財嗔怂恢皇帧K鋈晦D(zhuǎn)身離去,留下他在原地自顧自地哀嚎。她丟掉了所有的匕首,
直至此刻她的手才開始顫抖,復(fù)仇的烈火燃燒過后,她才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殺人。
如同一把天生的利刃,干凈利索。匕首上有毒。七死。
大仇已報她又聞到了上山時聞到的那股血腥味。不同的是,這次她在下山。她回到家中,
大哥贊許地對她點了點頭。“大哥,大仇已報,
我…”話音未落她便抓起桌上的匕首往自己脖頸上抹去!她的手抓了個空,早在瞬息之前,
匕首便已被孫玉歌拿在手中。“大哥…”“聽話,素瑩。大哥大仇未報,大哥……需要你。
”報恩于是四年后,她在皇帝的逼問下,低下了頭,沉默不語。縱使眼前是深愛她的男人,
她也不敢篤定說出真相后她能保住孫玉歌。所以她不能說!懷進(jìn)轉(zhuǎn)身離開,即使危及性命,
即使遺患無窮。他愛這個女人。若還愛,便無以生恨。仙山頂峰“忘憂。”“在。”“跪下。
”“你師弟回來之前,不準(zhǔn)起來。”六冷落皇帝已經(jīng)連續(xù)一個星期沒有過來了。
她本以為他會囚禁她,拷問她,但他沒有。他甚至除了冷落之外,什么都沒做。
有誰甘愿懲罰所愛之人?懷進(jìn)不甘愿,所以他甚至什么都沒有做,只是一直在等。
等她主動聯(lián)絡(luò)幕后黑手,等線索自動浮出水面。他必須將幕后黑手抓到,帶回去請示師傅。
他已經(jīng)連續(xù)等了一個星期,她還沉得住氣,所以他也必須沉住氣。連續(xù)一個星期,
她暗中觀察皇帝的寢宮,她現(xiàn)在可以知道皇帝寢宮的燈什么時候熄滅,
那便代表著皇帝已經(jīng)就寢。報信第九天了。她知道自己不能輕舉妄動,但是她必須動!
她若不動,不出數(shù)日皇帝便能將整個皇城翻遍,以皇帝的身份和權(quán)力去尋找一個人不會太難。
她必須讓他知道此次刺殺失敗,提醒他趕快離開!還有一刻鐘便是早朝,
她可以避開任何人的視線,但只有高深莫測的皇帝是最大的威脅。
早朝之時皇帝絕不可能暗中監(jiān)視她!只需再等一刻鐘。早朝開始了。群臣伏拜,
開始進(jìn)奏各地的情況。群臣都看出這九天來皇帝每天早朝都心不在焉,
仿佛內(nèi)心記掛著別的事情,跟之前那個勵精圖治的皇帝仿若兩人。懷進(jìn)一直凝神細(xì)聽,
盡力濾去朝中大臣的說話聲。他在等翅膀撲扇的聲音。他等到了。就是它!
朝中眾大臣只覺一陣勁風(fēng)掃過,皇帝卻已經(jīng)掠出門外消失了身影!只留下他們面面相覷。
懷進(jìn)輕易便跟上了在空中扇動翅膀的那只白鴿,飛出宮墻前他向下望了一眼,
看到了臉色蒼白的素瑩。這場博弈,終究是他勝了。細(xì)眉師爺鴿子飛到了一個大院子里,
院子雖大,卻格外冷清。一個人正負(fù)著手在其中緩緩踱步。
赫然是昔日三王爺府中的細(xì)眉師爺,孫玉歌!看到懷進(jìn)來了,他也絲毫不驚訝。
“我早該猜到,高人的親傳弟子,怎是我這等凡人能刺殺得手?”他背后的手握著匕首,
匕首上系著心跳,正微微跳動。懷進(jìn)早已察覺:“我不會殺你,跟我回去見我?guī)煾蛋伞?/p>
”“不巧,正合我意。”七仙山頂峰,兩道身影降臨,跪著的青年站起身來。
老者緩緩飄至:“懷進(jìn),回來了?”“師傅,此人主使刺客進(jìn)宮,暗謀將徒兒刺殺,
徒兒不敢擅作主張,便將此人帶到。”“年輕人,說說,你來歷為何?有何居心?
”孫玉歌當(dāng)著他們?nèi)齻€人的面,拔出了匕首,指向老者。沒有人動。因為無需動。
世界上還沒有人能危及他們?nèi)诵悦V挥欣险叩难壑橹虚W過一絲光芒,
他向來行事謹(jǐn)慎甚至滴水不漏,只有那一次,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一次,
導(dǎo)致孫玉歌今日找上門來,如若是,那么他只能認(rèn)。
八正義正義原本就一直存在在這個世界上。即使有時它會遲到,但它從來不會缺席。
十八年前,江湖上出現(xiàn)了一個殘暴至極的江洋大盜虎王,殺人越貨肆無忌憚,
只因他武功高強(qiáng),不少傳世的貴族世家都深受其害,家破人亡。他手中那把虎頭刀,
更是令人談之色變。可是有一個黃昏,鎮(zhèn)上居民仿佛看見街上劍光閃過,亮過夕陽。
再接著便看到一具尸體倒在大街上。人們紛紛過去圍觀猜測,
卻看到死去的人手中還握著虎頭刀。十五年前,境外向來與中原和平相處的蠻荒大舉進(jìn)攻,
邊城接連失陷,先皇下令收縮防線,將外圍數(shù)十城鎮(zhèn)和千里土地拱手讓人,
并將千萬百姓暴露在蠻荒軍隊的長刀之下。當(dāng)晚,鎮(zhèn)內(nèi)人民瑟縮絕望之時,
蠻荒軍營內(nèi)劍光沖天,一片血海。是日清晨,蠻荒士兵混沌地醒來,
卻發(fā)現(xiàn)他們的領(lǐng)導(dǎo)者都已死去。群龍無首的數(shù)十萬大軍紛紛打道回府。
只有鎮(zhèn)內(nèi)自發(fā)組織防衛(wèi)的民兵看到了那天晚上地方軍營里的劍光。十二年前,
十個武功高強(qiáng)的惡人聚在一起號稱十大星罡,共同出手搶奪各大門派的傳世秘籍,
多個門派都被搶,掌門被殺。個別強(qiáng)烈抵抗的門派甚至整派被屠,每得手一次,
他們的實力便又增強(qiáng)一分。可是有一段時間,他們銷聲匿跡,不見蹤跡。
各派也說被搶的秘籍莫名其妙回到了原處。直到有一天,
一個上山砍柴的樵夫在山上看見了十具尸體,尸體周圍的樹木紛紛被劍截斷,劍痕整齊劃一。
世外高人諸如此類的傳說,數(shù)不勝數(shù),同樣的劍光,同樣的速度,同樣的致命一擊。
并且每一個現(xiàn)場都會有用劍刻的三個字:惡即斬。
人們開始猜測這一切都是一位世外高人所為,于是他們便將傳說的締造者稱為高人,
將他隱居的地方稱為仙山,盡管沒有人見到過高人也沒有人登上過仙山。高人的出現(xiàn),
讓正義真正地在人們心中存在,即使不是所有人,但也是大多數(shù)人。久而久之,
高人便變成了正義的化身。人們漸漸習(xí)慣聽到這類傳說,高人懲治了多少惡人,
除去了多少禍害。高人成了信仰,成了他們心目中的神,他總會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出現(xiàn),
給予敵人最重一擊。世上除了高人,再也沒有人會自始至終地維護(hù)和執(zhí)行著正義。
所以世人也不曾懷疑過高人。他們不相信,如此純粹的一個人,也會犯錯,而且犯下大錯。
只有一個人相信。孫玉歌。孫家玉俠十年前,黑狼山下的鎮(zhèn)中,唯有孫家稱得上唯一的大家。
孫家世傳武功高強(qiáng),其家主孫玉俠更是不負(fù)家訓(xùn)。武功霸道高深,為人豪情仗義。
一直為鎮(zhèn)上人稱道。直至某天開始,鎮(zhèn)上居民家的幼童總會莫名奇妙地消失。
一連幾天這種情況頻頻出現(xiàn),鎮(zhèn)上居民開始聯(lián)名向?qū)O家尋求幫助。
此事關(guān)乎孫家的名譽(yù)與小鎮(zhèn)的安危,孫家自然不敢怠慢。派出去的探子都說,
沒有見到陌生人進(jìn)入小鎮(zhèn),但是去黑狼山的路上莫名多出了幾行腳印,
還發(fā)現(xiàn)一只散落在草叢中的幼童的鞋子。“黑狼山必有蹊蹺!玉歌!”“爹。
”“我此次上山查看一番,你好好代爹管理家中事務(wù)。如若…爹有不測,
你便北上尋找金環(huán)派,金環(huán)派掌門與我是過命之交,他會妥善安排好一切的。”“爹!
孩兒愿意代你上山查看。”“聽話,放心吧,爹也只是說說而已,爹能應(yīng)付。
”“那…爹你小心。”上山孫玉俠走入家?guī)欤贸鲆桓比似っ婢撸兹莩闪肆硪环印?/p>
他的易容術(shù)一流,一般人看不出破綻。他登上黑狼山,赫然發(fā)現(xiàn)山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座營寨,
里面隱隱傳來幼童的哭聲。對方實力不明,他也不會貿(mào)然硬闖,只能智取。
他走進(jìn)了那座營寨,守衛(wèi)大聲呵斥:“住腳!你是何人?
”孫玉俠提高了嗓門:“我來找你們老大!讓你們老大出來見我!
”一個壯漢緩步出來:“我就是這里的老大,你是何人?來此有何事?”“我沒飯吃了,
來這討碗飯吃。”“我們這沒飯給你吃。”“我若是想要吃,便一定會有。”壯漢沉默不語。
孫玉俠繼續(xù)道:“叫你們老大出來吧,你不是這里管事的人。”“哈哈哈哈!
”此時屋后突然飛出一人,一身黑衣,雙眼通紅,眉目間皆是殺氣。
看得出來在修煉某種禁術(shù)。“壯士好眼力!只是,你又怎知他不是?
”“一:你的手下看見他出來后沒有立即行禮,而是略有停頓,想必是感到疑惑,
雖然他們反應(yīng)很快隨即行了禮,但那剎那間的微妙,瞞不過我。”“二:當(dāng)老大的人,
為何話里行間都微微轉(zhuǎn)頭向后側(cè)?想必是在等待你的行動。”“說得好!說得好!
不知壯士今日來此,想吃多大碗的飯?”“有多大碗就吃多大碗。”“好氣魄,
不知壯士的牙口如何?”孫玉俠沒有說話,但是突然勢起,沖向剛剛那位壯漢,
在一瞬間抽出了他佩在腰間的刀,并架在了他脖子上。孫玉俠拿刀極穩(wěn),
但此刻他卻忐忑不安,他從黑衣領(lǐng)袖出來的速度看出他的修為極高,硬拼肯定不是其對手,
并且有可能置整個小鎮(zhèn)于危險之中。只能先取得他的信賴,
并在他修煉禁術(shù)之時假裝護(hù)法將其殺掉。他在賭,賭黑衣領(lǐng)袖的性格,他只此一著險棋,
此舉不得,他便會命喪于此。此舉若成,他必親手取黑衣領(lǐng)袖性命!他不再遲疑,心一橫,
刀鋒一轉(zhuǎn),壯漢隨即倒地,一命嗚呼。所有的人都拔劍對著他!但黑衣領(lǐng)袖沒有任何動作,
也什么都沒說。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孫玉俠。孫玉俠的背部的衣裳早已被冷汗浸濕。
他甚至準(zhǔn)備若對方出手,他便拼盡全力以求同歸。終于,黑衣領(lǐng)袖笑了:“這就是你的牙口?
”孫玉俠幾乎禁不住要長出一口氣,但他也只是淡淡地說:“這只是開胃菜,
我想要的和我能要的,還要大得多。”“你有何原因讓我留你?”“至少讓我裝老大,
我會裝得比他像。”黑衣領(lǐng)袖滿眼贊許:“都把劍放下!以后都叫他二哥!
”烏魁他又轉(zhuǎn)向了孫玉俠:“不知壯士有何名諱?”“我隨大哥就好。”“這是黑狼山,
我自號黑魁,不如你便叫烏魁如何?”“謝大哥!小弟不甚榮幸!”聰明的人,
總不會很輕易地相信別人。黑魁若是不聰明,便不可能還活到今天。所以他選擇留下烏魁,
無論烏魁有何企圖,先用其力,再用其死,也不會太遲。他知道烏魁在他手中走不過五十招。
所以他敢賭。賭烏魁死的那一天,他從烏魁身上榨取的價值多于剛剛死去的那個手下。
當(dāng)天晚上,黑魁設(shè)席大宴烏魁。烏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與手下人稱兄道弟,好不痛快。
席間,黑魁特地拿出三大壇酒,聲稱與烏魁相見恨晚,今夜不醉不休。他敬的酒,
烏魁無一不一口飲盡,飲完大呼過癮。三壇酒飲盡,他已醉,口中喃喃著:“痛快!痛快!
”便公然在地上呼呼大睡。要防備一個人,首先要表示得對他毫無防備。烏魁喝了很多酒,
他不能多喝,又不能不喝。少喝令人起疑,多喝任人宰割。所以他喝得剛剛好,
既不清醒也不爛醉,足以裝醉。他甚至完全閉上了眼睛,真正地毫無防備。
因為他知道若是黑魁要殺他,他也只能任其魚肉。所以毫無防備,便能真正熬過第一輪試探。
日后必將兇險異常。不若此刻大醉一場,忘卻性命之憂。他已然混淆此刻是裝醉還是真醉。
他只覺得眼皮很重,頭很重,身子很重。肩上的負(fù)擔(dān)很重。一切都很重。只有他的命,很輕,
輕到黑魁一念之間,便可以輕易將之覆滅。可是他的家人,他的家,還有小鎮(zhèn)的安危,
全壓在他身上。一己之力何以承此重?幸好有酒。酒雖無足輕重,卻能助他將重忘記。
一個人若忘記了重,豈非不重了?于是他借著酒勁,閉上眼睛,將所有輕重都推入夢鄉(xiāng)。
試探是日,正午。陽光很暖,頭很痛,四周很吵。他站起來,看見手下押著兩個人進(jìn)來,
被押的兩人皆在破口大罵。他們進(jìn)來后,看見屋里關(guān)押的幼童,罵聲更是不絕于口。
他認(rèn)出這兩人都是小鎮(zhèn)上的人,前幾天也正是他們帶著其他人到孫家求助。
可是孫家只讓他們回去等待,他們耐不住性子,便自行闖上山來。他們可能覺得孫家靠不住,
于是便魯莽地自己闖上山來。人總是這樣,面對重要的事情,永遠(yuǎn)不愿等待。
寧愿親眼看到最壞的結(jié)果,也不肯將決定權(quán),放在別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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