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色未明，一種比往日更加深沉的黑暗籠罩著死囚營。

“哐當(dāng)——！”

沉重而破舊的牢門被粗暴地踹開，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劃破了死寂的凌晨。

幾名手持粗長鞭子，面目猙獰的獄卒如同兇神惡煞般闖了進(jìn)來，他們身上的戾氣幾乎凝為實(shí)質(zhì)，讓本就冰冷的空氣更添幾分寒意。

“都給老子滾起來！快點(diǎn)！”

“磨磨蹭蹭的，想死嗎？！”

鞭子在空中甩出尖銳的破空聲，毫不留情地抽打在那些反應(yīng)稍慢的囚犯身上。

皮開肉綻的聲音和痛苦的悶哼聲此起彼伏，囚犯們在劇痛和恐懼的驅(qū)使下，連滾帶爬地涌出牢房。

寧修早已在第一次異動時便睜開了雙眼，他迅速起身，混在人群中，避免成為獄卒泄憤的目標(biāo)。

一夜的【養(yǎng)氣訣】修煉，雖然只是引氣入體，凝聚了一絲微不足道的元?dú)猓木駞s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明，身體的疲憊也消減了許多。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獄卒身上散發(fā)出的濃郁血腥味和暴虐氣息，這些氣息讓他本能地感到警惕。

所有死囚都被驅(qū)趕到了營外那片泥濘不堪的校場上。

連日的陰雨讓地面變得泥濘濕滑，混合著各種污穢，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惡臭。

囚犯們衣衫襤褸，面黃肌瘦，許多人身上還帶著未愈的傷口，此刻瑟瑟發(fā)抖地?cái)D在一起，眼中充滿了迷茫和恐懼。

校場前方，搭建了一個簡陋的高臺。

高臺之上，一名身披玄黑色重甲，面容冷峻如冰的將軍端坐在一匹神駿的黑色戰(zhàn)馬之上。

戰(zhàn)馬不安地刨著蹄子，噴出的鼻息在微冷的晨曦中化作白霧。

將軍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緩緩掃過下方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死囚隊(duì)伍，那目光中不帶絲毫情感，仿佛在審視一群沒有生命的物件。

他腰間懸掛著一柄古樸的長刀，刀鞘上刻滿了繁復(fù)的兇獸紋路，即使隔著一段距離，寧修也能感受到那柄刀上傳來的隱隱煞氣。

“肅靜！”

將軍身旁的一名親兵厲聲喝道，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瞬間壓下了囚犯們的竊竊私語。

校場上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囚犯們粗重的呼吸聲和雨水滴落的聲響。

將軍這才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如同洪鐘大呂般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爾等死囚，本應(yīng)驗(yàn)明正身，押赴刑場，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他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柄重錘，狠狠砸在死囚們的心頭。

絕望的氣氛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開來。

“然，天恩浩蕩，陛下仁慈！”將軍話鋒一轉(zhuǎn)，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如今大商與西岐反賊鏖戰(zhàn)于邊境，戰(zhàn)事吃緊，正是爾等戴罪立功，洗刷罪孽的良機(jī)！”

“陛下有旨，特赦爾等死罪，編入敢死之營，充為先鋒！”

“三日之后，爾等將隨大軍開赴前線，為我大商勇士沖擊敵陣，撕開西岐賊寇的防線！”

將軍的聲音冰冷而殘酷，不帶絲毫感情色彩。

“此戰(zhàn)，若能奮勇殺敵，斬獲首級者，不僅可免除死罪，更有機(jī)會獲得賞賜，重獲自由之身，甚至加官進(jìn)爵，光宗耀祖！”

“但——”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目光陡然變得凌厲起來，如同出鞘的利刃，掃視著下方一張張?bào)@恐或麻木的臉龐，“若有臨陣退縮，畏縮不前者，動搖軍心者……”

“殺！無！赦！”

最后三個字，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帶著濃烈的殺伐之氣，讓整個校場的溫度都仿佛驟降了幾分。

死囚們聞言，先是一陣死一般的寂靜。

緊接著，人群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冷水，瞬間炸開了鍋。

“不！這不是給我們活路，這是讓我們?nèi)ニ退腊。　?/p>

“先鋒？炮灰還差不多！讓我們?nèi)_陣，跟直接砍了我們有什么區(qū)別？”

“我不去！我寧愿現(xiàn)在就死，也不要去當(dāng)炮灰！”

絕望的哀嚎聲、憤怒的咒罵聲、以及恐懼的哭泣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片嘈雜的混亂。

一些情緒激動的囚犯甚至開始試圖沖擊看守的士兵，想要逃離這個絕望之地。

寧修深深吸了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保持冷靜。

他混在人群之中，盡量讓自己不那么顯眼，同時目光卻緊緊鎖定在高臺上的那位將軍身上。

【掃描啟動……】

【目標(biāo)：大商蕩寇將軍麾下千夫長‘熊奎’】

【可提取詞條：】

【軍旅煞氣（濃郁）：長期統(tǒng)兵征戰(zhàn)，身染濃厚軍煞，對敵有震懾效果，可少量提升對煞氣的抵抗力。價值：良好。】

【統(tǒng)率力（普通）：具備一定的指揮和統(tǒng)御士卒的能力。價值：普通。】

【熊虎之力（良好）：天生神力，力能搏熊擒虎，大幅度提升力量。價值：良好。】

【煉體功法·熊魔鍛身訣（中階殘篇）：一部頗為霸道的軍中煉體功法，修煉有成可大幅增強(qiáng)肉身力量與防御。提取條件：需與目標(biāo)進(jìn)行長時間近距離肢體接觸，并輔以特定引煞之法。價值：稀有。】

【嗜血（微弱）：戰(zhàn)斗中易陷入狂暴，提升攻擊性，降低理智。價值：負(fù)面。】

【剛愎自用（劣質(zhì)）：性格缺陷，不易聽取他人意見。價值：負(fù)面。】

寧修的瞳孔微微一縮。

【熊虎之力（良好）】和【煉體功法·熊魔鍛身訣（中階殘篇）】這兩個詞條，對他而言簡直是雪中送炭！

尤其是那部煉體功法，雖然是殘篇，且提取條件苛刻，但其“稀有”的價值評估，足以說明其珍貴程度。

若是能得到，他的生存幾率無疑會大大增加。

然而，他也清楚，想要從這位千夫長身上提取詞條，無異于癡人說夢。

對方實(shí)力強(qiáng)大，身邊又有親兵護(hù)衛(wèi)，自己這點(diǎn)微末道行，連靠近都難。

“噗嗤！”

“啊——！”

就在寧修思索之際，幾聲利刃入肉的悶響和凄厲的慘叫聲將他驚醒。

卻是那幾個試圖沖擊陣型、妄圖逃跑的死囚，被早已嚴(yán)陣以待的監(jiān)斬士兵毫不留情地當(dāng)場砍下了頭顱。

殷紅的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泥濘的地面，幾顆圓睜雙目、死不瞑目的頭顱滾落在囚犯們的腳邊。

濃郁的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也如同一盆冰水，澆滅了其他囚犯心中最后一絲反抗的念頭。

校場上的混亂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深沉的恐懼和絕望。

熊奎冷漠地看著這一切，仿佛只是碾死了幾只礙眼的螞蟻，嘴角甚至還噙著一絲不屑的冷笑。

“哼，一群不知死活的螻蟻！還妄想逃跑？”

他身旁的親兵也跟著發(fā)出一陣哄笑，看向死囚們的眼神充滿了鄙夷。

寧修目光微閃，趁著眾人注意力都被那幾具尸體吸引的瞬間，悄然向離自己最近的一具剛被斬殺的囚犯尸體挪動了幾步。

【掃描目標(biāo)：新死囚犯尸體。】

【可提取詞條：】

【殘存力量（微弱）：死者生前殘余的少許力量。價值：微弱。】

【恐懼執(zhí)念（普通）：臨死前強(qiáng)烈的恐懼情緒凝聚。價值：負(fù)面。】

【新鮮死氣（濃郁）：剛剛死亡，死氣尚未消散。價值：劣質(zhì)（對生者有害）。】

【體質(zhì)（微弱）：死者生前殘余的少許體質(zhì)。價值：微弱。】

雖然都是些微弱的詞條，但聊勝于無。

寧修沒有絲毫猶豫，心中默念：“提取【殘存力量（微弱）】、【體質(zhì)（微弱）】！”

兩道微不可察的暖流從尸體中涌出，融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和體質(zhì)又有了極其細(xì)微的提升，雖然不明顯，但積少成多，總好過沒有。

“現(xiàn)在，開始給他們分發(fā)兵器！”熊奎不耐煩地?fù)]了揮手。

很快，幾輛裝滿了破舊兵器的板車被推了過來。

士兵們粗暴地將兵器扔給下方的死囚，仿佛在施舍一般。

所謂的兵器，大多是矛頭銹跡斑斑、矛桿甚至出現(xiàn)裂紋的長矛，還有一些邊緣滿是豁口、盾面破了洞的木盾。

更有甚者，一些排在后面的死囚，只分到了一根手臂粗細(xì)的木棍，連最基本的鐵器都沒有。

這哪里是兵器，分明就是一群送死的炮灰最后的“體面”。

寧修也分到了一桿長矛。

矛頭歪歪斜斜，上面布滿了暗紅色的銹跡，矛桿也有些彎曲，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卻感受不到絲毫鋒銳之氣。

【掃描目標(biāo)：劣質(zhì)鐵矛。】

【可提取詞條：】

【劣質(zhì)鐵（普通）：由劣質(zhì)鐵料打造。價值：劣質(zhì)。】

【歪曲（負(fù)面）：矛頭和矛桿存在明顯歪曲。價值：負(fù)面。】

【微弱鋒銳（可忽略）：幾乎可以忽略不計(jì)的鋒利度。價值：微弱。】

【易折（負(fù)面）：材質(zhì)低劣，容易折斷。價值：負(fù)面。】

寧修眉頭微皺，這矛的屬性簡直慘不忍睹。

他抱著聊勝于無的心態(tài)，提取了那唯一的正面詞條【微弱鋒銳（可忽略）】。

一道幾乎難以察覺的微光在矛尖一閃而逝，寧修晃了晃長矛，感覺那歪斜的矛頭似乎……比剛才好上那么一絲絲？

或許是心理作用，但有總比沒有強(qiáng)。

至少，這矛頭看起來不至于一碰就斷了。

“下一個！”

分發(fā)完兵器后，一名手持名冊和烙鐵的小吏走了過來，開始逐個登記死囚的姓名，并在他們的手臂上烙印代表奴隸和炮灰身份的特殊標(biāo)記。

那是一個猙獰的“囚”字，被燒得通紅的烙鐵狠狠按在皮肉上，發(fā)出“滋啦”的焦糊聲，伴隨著囚犯們撕心裂肺的慘叫。

很快輪到了寧修。

他咬緊牙關(guān)，面無表情地伸出自己的左臂。

滾燙的烙鐵印下的瞬間，一股鉆心的劇痛傳來，皮肉燒焦的氣味撲鼻而入。

寧修悶哼一聲，額頭上滲出細(xì)密的汗珠，但他強(qiáng)忍著沒有叫出聲。

他清晰地感覺到，隨著這個屈辱的印記烙下，一股莫名的束縛感似乎也隨之而來。

【掃描目標(biāo)：奴隸印記（囚）。】

【可提取詞條：】

【屈辱（負(fù)面）：代表身份的烙印，帶來強(qiáng)烈的屈辱感。價值：負(fù)面。】

【束縛（微弱）：一種精神層面的暗示，使人潛意識服從。價值：負(fù)面。】

【軍法威懾（普通）：持有此印記者，受軍法約束，違者嚴(yán)懲。價值：中性。】

寧修看著手臂上那個焦黑猙獰的“囚”字，眼神冰冷得如同萬年玄冰。

這個印記，不僅是身份的象征，更是一種枷鎖。

他暗暗發(fā)誓，總有一天，他要親手抹去這個印記，將所有施加在他身上的屈辱，百倍千倍地奉還！

他要擺脫這種任人宰割的命運(yùn)，他要將自己的命運(yùn)，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簡單的“誓師”儀式——如果這也能稱之為誓師的話——很快就結(jié)束了。

死囚營的囚犯們，此刻已經(jīng)正式成為了大商王朝的“敢死營”成員。

在督戰(zhàn)隊(duì)士兵明晃晃的刀槍和兇狠的鞭子驅(qū)趕下，這支由數(shù)百名死囚組成的隊(duì)伍，如同被驅(qū)趕的牲畜一般，離開了他們待了數(shù)日乃至數(shù)年的死囚營，向著未知的，但幾乎可以預(yù)見的血腥戰(zhàn)場開拔。

隊(duì)伍中彌漫著絕望、恐懼和麻木的氣息。

沒有人說話，只有沉重的腳步聲和偶爾響起的鞭打聲。

寧修握緊了手中那桿歪斜的長矛，將其充當(dāng)拐杖，支撐著身體在泥濘的道路上艱難前行。

他一邊默默運(yùn)轉(zhuǎn)著剛剛?cè)腴T的【養(yǎng)氣訣】，試圖從稀薄的天地靈氣中汲取一絲力量，滋養(yǎng)己身，恢復(fù)體力。

雖然效果微乎其微，但聊勝于無。

同時，他的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觀察著那些督戰(zhàn)隊(duì)的士兵，他們的武器，他們的站位，以及他們身上散發(fā)出的氣息。

也觀察著身旁那些同樣命運(yùn)悲慘的“同袍”，他們的表情，他們的狀態(tài)。

有的人雙目無神，徹底放棄了抵抗，如同行尸走肉。

有的人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似乎打算在戰(zhàn)場上玉石俱焚。

還有的人，則像他一樣，沉默不語，但眼神深處卻隱藏著一絲不為人察覺的堅(jiān)韌和對生的渴望。

隊(duì)伍行進(jìn)的速度并不快，但對這些本就虛弱不堪的死囚而言，依舊是一種巨大的消耗。

漸漸的，前方隱約能聽到震天的喊殺聲和兵器劇烈碰撞的鏗鏘之音。

空氣中，也開始彌漫起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和硝煙味，比之前在校場上聞到的更加刺鼻，更加令人心悸。

那是真正的戰(zhàn)場！

是無數(shù)生命正在消逝的修羅之地！

寧修的心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動。

他知道，真正的考驗(yàn)，即將降臨。

他必須在接下來的血戰(zhàn)中活下去，并且，盡可能地從這場封神大劫的序幕中，攫取到足夠多的強(qiáng)大詞條，為自己殺出一條生路！

他抬頭望向遠(yuǎn)方，天空陰沉，烏云密布，仿佛預(yù)示著一場即將到來的腥風(fēng)血雨。

而他，寧修，這個來自異世的靈魂，將在這片古老而殘酷的戰(zhàn)場上，開始他逆天改命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