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女們，你們的奶奶不太好了，都趕回來見她最后一面吧。”我爸在群里發了個信息。
我覺得很奇怪，怎么好好的突然就這樣了呢，之前也沒聽說有什么問題。
我直接給我爸打電話，問他怎么回事，之前奶奶也沒聽說身體怎么樣啊，怎么突然就這樣了，
我爸支支吾吾的，說不明白，只說人老了就這樣了。我就感覺不對勁，
肯定是家里又有人搞東搞西了。我連夜收拾東西，讓老公陪我回去一趟，
我們一家三口帶著娃，就往娘家趕。第二天中午到的，我問我爸，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爸說：“你奶奶之前流感，年紀又大，一直沒好，也沒人照顧，
你那個嬸嬸動不動就罵罵咧咧，說影響她做事了，她要去賺錢，
就帶你奶奶去衛生所打點滴去了，打完點滴回來，也不管你奶奶了，她連夜趕去干活了。
第二天，你奶奶做早飯的時候，摔了一跤，沒人知道，別的阿嬸來竄門，發現她不在家，
到廚房一看，人躺在地上呢，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后面喊她，她醒了，說摔了一跤，
人沒什么事，回房間休息了一會，還繼續起床做午飯吃，吃完午飯，到下午的時候，
就開始昏迷不醒了。你嬸嬸就鬧起來了，說把她移出去，不能死在她家里。
”“那你也不管管嗎？就讓他們移到祠堂等死了？移到我們家不行嗎？”我聽了覺得很氣。
“我怎么管，我在外面做事，晚上才回來，他們也沒人跟我說，直接移出去了。我晚上回家，
上去看你奶奶，才知道的。”我爸也很生氣。“為什么不送去醫院呢？
摔跤了不是應該第一時間送醫院嗎？”我不理解。“她都這個歲數了，沒必要送醫院了，
折騰。”我爸還在那懵懵懂懂。“老爸，你說這個話，是你自己想的，還是別人說的。
”“他們都那樣說，我一個人也處理不了，就算我想送她去醫院，其他人都不想管啊。
”看我老爸這不在狀況的樣子，別人明顯不想擔責任，還想給他甩鍋，
他還傻乎乎的到處跟人說，他覺得沒必要治了。我也是服了，永遠撐不住場子，這大哥當得，
也是挺窩囊的。我讓老公帶著孩子在家里休息，我跟著我爸一起去祠堂了，
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一到祠堂，叔叔伯伯嬸嬸們基本都在，然后跟我聊了一會，
跟我爸說的差不多。我就想找我親嬸嬸問一下具體的情況。然而我的親嬸嬸，看到我回來了，
就故意跑去我奶奶那里假裝忙來忙去，跟她說話，說她的兒女怎么怎么樣，愛奶奶，
已經跟學校請假了，在回來的路上了，大的女兒，要坐飛機，今天沒票了，要明天才能到。
等他們回來了，你一定要醒來看看啊。那個樣子，就，怎么說呢，也不用如此明顯，
這功勞邀得。關鍵是我奶奶還昏迷不醒，您這大聲嗷嗷的，她也聽不見啊。
您的兒女要真愛奶奶，怎么沒管住你呢？讓你連夜把人移到祠堂等死，
現在在這做表面功夫了。以前我很欣賞我嬸嬸，嘴皮子厲害，能說會道，也會邀功，
反正這樣的兒媳婦，在婆家是不可能吃虧的，我一直覺得，要是我媽有這樣的本事，
也不至于老被欺負。因為我媽講道理，識大體，整個家族都對她道德綁架，可惜她命苦，
沒等到孩子畢業工作，沒享到一點福，早早就走了。我經常安慰自己，或許，
早走也是一種解脫吧。話說回來，看到我奶奶被他們安置在祠堂，一張破床，一頂破蚊帳，
臉上盡是灰白，喉嚨喘氣像風箱呼呼響，整個人昏迷不醒，我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這個老太太，七八十的時候跟著我們多作啊，就一個老太后，啥也不用干，
只需要負責作威作福就行了，我媽帶著我們幾個小的，把她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一有什么不舒服，整個家族都跳出來指指點點，說我媽沒把老太太照顧好。后面，
我媽生病了，去世了，老太太搬到小叔家，開始自立自強，身體也沒毛病了，對著我嬸嬸，
也不敢亂發脾氣了，甚至低聲下氣，任勞任怨，每次我回去探親，看到她那樣，
都又氣又好笑。我們家好欺負，在我們家當太后，嬸嬸不好欺負，在嬸嬸家當嬤嬤。在我家，
我會給她洗頭，吹頭發，剪頭發，剪指甲，把她收拾得干干凈凈的，去了嬸嬸家，
指甲總是忘記剪，她自己又白內障，看不清，頭發也沒人幫洗，總歸沒有那么利索了。
不過老太太也挺要強，硬是一個人撐著，自己生活，雖然是沒那么好過了，
總歸比別人家的老太太要好很多，一生要強的女人，老了也是要強的，
能不麻煩別人就不麻煩別人，以前也是我愿意陪著她，照顧她。她也很少開口，
都是叔叔伯伯對我家提各種要求，怎么怎么照顧，實際上，他們既不出錢，也不出力，
也沒分家，在農村，老人就是跟大兒子過，也就是我爸。看到老太太那樣，我眼睛就酸了，
本來我還挺恨她的，我覺得她欺負我媽，我媽身體不好，后面走了，她還到處跟別人說，
我們不孝順，不聽話，我媽是為了供我們上學，才那么辛苦。其實我媽的辛苦，
又何嘗沒有她的份呢？我還記得我媽生小妹的時候，老太太看都不看一眼，當時我在上學，
也沒辦法一直在家里，老太太只是每頓管管飯，別說好飯好菜，連雞蛋都不舍得給我媽吃，
她嫌棄我媽生的又是女孩，丟人，送飯都是讓別人送。
我媽就一個人在破破爛爛的老房子里坐月子，天天哭，吃得不好，也沒奶，
每天還要給小妹沖奶粉喝。以前還是用的尿布，尿了拉了，就換新的，
每天都能換一盆臟尿布，要洗的，老太太也不管。我看我媽哭，我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就叫她好好休息，那些活等我放學回家再干，可是這個傻女人，自己偷偷摸摸地去洗衣服，
洗尿布，真傻啊。印象最深的，是她實在營養不良了，偷偷摸了五塊錢出來，叫我去買點肉，
讓奶奶做給她吃，她說她真的很餓，沒有油水，用著很卑微很祈求的語氣，
因為老太太真的完全不管她，就是留口飯吃，餓不死的那種，也不是特意做的，
是全家都那樣吃。后面，日子慢慢好過了，可能所有人都忘了這件事，只有我記得，
我記性太好了。總之從小學開始，我就一直跟老太太犟嘴，反正她說什么不對的，
我都立馬犟回去。我說她重男輕女，會把弟弟慣壞，重男輕女，以后弟弟也不好娶媳婦，
別人一打聽，哎喲，這家是這樣的，誰還敢把女兒嫁進來啊。
我說她每天一大早就故意在門口大聲喊我們起床，說自己孫女懶，別人聽到了，
只會笑她對孫女不好，真想教育孫女，關起門好好教育，故意在門口喊，不是讓別人笑話嗎？
而且我真的很懶嗎？家里能干的活都干，讀書也厲害，全村都找不出第二個我這樣的孫女了，
還不偷著樂，把她說得一愣一愣的。那么多年，一直是怨她的，特別是我媽去世了以后，
我不只怨她，我也怨我爸，這個沒本事的男人，連自己老婆孩子都保護不了。那幾年，
我跟家里基本斷聯了，她們找我就是為了洗腦，要賺錢給弟弟娶媳婦，要給我爸養老，
從來不管我在外面苦不苦，累不累。后面我也懶得打電話日常問候，除非有事，
她還到處說我們不孝順，連個電話都不往家里打。在我單向斷聯的那幾年，
她們還說我冷血無情，我媽死了都不哭，我只是沒有嚎啕大哭，只是心痛到發不出聲音，
眼淚大顆大顆的往地上砸，可是誰又知道我們年紀輕輕沒了媽的苦？我也不知道，
原來哭喪是要大聲喊出來的，我從來不知道，因為沒人跟我說過，
我媽也沒來得及教我那些人情世故。我就這樣神游天外，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
人已經在家里坐著了。剛坐下不久，一個堂叔就給我爸打電話了。一直在質問我爸，
為什么不送醫院，為什么要送祠堂，后續怎么安排，我爸還是那樣，說他覺得不用治了，
別的也說不出個什么章程。我真的很討厭這些遠程操控的叔叔伯伯，你又不出錢，又不出力，
又不是親生的，也沒回來看看是個什么情況，就一股腦的質問，有意思嗎？
全家就我爸學歷最差，工作也最差，你不去問那些厲害的人，就挑我爸這個軟柿子捏。
我爸就一直順著堂叔的話，把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我聽著都不對味了，咋回事啊這是？
感覺他故意誘導我爸背鍋，我當時就不行了，上頭了，以前道德綁架我媽，我媽沒了，
綁架我爸，我家為這個老太太付出得夠多的了，沒有半點功勞，一有事就往我們身上推，
如果我媽還在，我還能忍，都這樣了，我媽都死了，她付出了大半輩子，沒有半點功勞，
還要我家背鍋，是可忍孰不可忍！等我爸掛了電話，我把他說了一頓，他自己也后知后覺，
但是他還在嘴硬，說堂叔不是這樣的人。我說：“老爸，你還沒看明白嗎？每次有事，
堂叔都輕飄飄的給你打個電話，好心問你，然后你就什么都跟別人講了，他要真為你好，
為什么占著你的宅基地不還，害我們家沒地方蓋房子？
為什么堂奶奶因為宅基地跟我們家有矛盾有沖突？難道堂叔不清楚嗎？
這個事情不是我們家的問題，他怎么不說呢？跟你打個電話，哄你兩句，就啥事沒有了？
”“他們畢竟是兄弟，想著都是自家人，不用計較太多。”“是，你是不用計較，
可是你看看他們都是怎么對你的？怎么對你老婆孩子的？人家有念你半分好嗎？
人家只是覺得你好利用。”我爸只是支支吾吾的，自己也說不明白這事兒。
我說我要去找家族管事的伯公，問清楚奶奶的事怎么說，你就說行不行吧。
他說你想去就去唄。于是我又氣沖沖往祠堂去了。一進門，我就找管事的伯公。
我搬了張凳子，坐他對面，問他：“伯公，趁著我奶奶這幾個親生的兒子都在，
有句話我想問問大家，是誰說奶奶治不了了，不用治了，是誰把她移到祠堂的，
怎么現在個個都找我爸呢？都在問我爸什么安排？您也知道我爸，就是那種不擔事的人，
以前家里都是我媽管的，要是大家商量好了怎么處理，要跟他說一聲啊，不然他啥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