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清晨六點十五分,我轉動著鑰匙,推開"暖陽咖啡"的玻璃門。
熟悉的鈴鐺聲伴隨著咖啡的香氣迎面撲來,這是我一天中最喜歡的時刻。"早安,媽媽。
"我輕聲說,習慣性地抬頭看向墻上那張照片——媽媽站在剛裝修好的吧臺后面,
眼睛笑得彎成了月牙兒狀。照片旁邊掛著的是咖啡豆樣式的掛鐘——她最愛的咖啡豆,
指針就那樣安靜地走著,就像她從未離開一般。我放下背包,系上那條米色的圍裙。
圍裙右下角繡著一顆小小的咖啡豆,針腳有些歪歪扭扭的,那是媽媽在生病期間親手縫的。
我用指尖輕輕摩挲著那個已經有些褪色的圖案,但依舊能感受到她手指的溫暖。
"今天也要加油哦,蘇暖。"我對著空蕩蕩的店鋪說,
這道聲音在晨光的咖啡店中顯得格外清脆又響亮。咖啡機預熱的聲音像是老朋友的低語,
在訴說著日常生活。我踮起腳尖,去夠儲物柜最上層那包埃塞俄比亞耶加雪菲。
今天我穿著媽媽去年生日送我的那件淡黃色連衣裙,即使已經洗得有些發白了,
但每次穿上它,都覺得媽媽就在我身邊,用那一雙溫柔的眼睛,和恬淡的微笑看著我。
"小暖,三號桌的美式好了嗎?"小雨揉著眼睛從后廚走出來,從她那蓬松的卷發來看,
就知道又是匆匆忙忙起床趕來的。"馬上!"我終于拿到了那包咖啡豆,
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裝。一股帶著藍莓和柑橘香氣的味道立刻彌漫開來,
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仿佛能看見非洲陽光照耀下的咖啡園,
看見那些紅彤彤的咖啡果實在枝頭輕輕搖晃。正當我轉身準備研磨時,店門被猛地推開,
撞在門后的銅制風鈴上,發出一陣急促刺耳的響聲。我抬起頭來,
看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快步走進來。
他就像是從財經雜志里直接走出來的精英人士一般——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
一絲不茍的深藍色領帶,锃亮的牛津鞋。一步一步踏在我擦了一早上的木地板上,
發出沉悶的聲響。他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冰冷的氣場,讓店里溫暖的氣氛瞬間降了幾度。
男人徑直走向吧臺,修長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快速滑動,眉頭皺成一個深深的"川"字。
我能聽見他那不耐煩的呼吸聲,
還有手腕上那塊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手表發出來的細微滴答聲。"一杯黑咖啡,不加糖。
"他的聲音低沉冷硬,說話時甚至沒有抬頭。我放下手中的咖啡豆,
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先生,我們今天的單品咖啡有優惠活動,
要不要試試埃塞俄比亞的耶加雪菲?它有很特別的水果香氣...""普通的就行,
越快越好。"男人終于抬起頭,露出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
那眼神銳利得像是能直接看穿人心。"我趕時間。"我抿了抿嘴,
把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咽了回去。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客人,把咖啡當成提神藥水一樣吞下,
就像是把它當成了一種工具。但媽媽教導過我,
開店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顆包容的心——不是每個人都懂得慢下來品味生活。"好的,請稍等。
"我保持著職業微笑,轉身去準備普通的濃縮咖啡。身后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
男人對著手機說:"這個方案不行,數據支撐不夠,不,我不接受任何借口,
下午三點前我要看到修改版。"我偷偷翻了個白眼,又是一個自以為是的商業精英,
把咖啡店當成他的私人辦公室。我故意放慢了動作,
將咖啡粉壓得比平時更緊實一些——讓他嘗嘗什么叫真正的"濃縮"咖啡,
省得他以為全世界都該圍著他轉。咖啡機發出嗡嗡聲響,深褐色的液體緩緩流入杯中。
我正準備轉身時,突然聽見身后傳來一聲巨響——不好,有人撞到了我身后的椅子。"小心!
"我本能地轉身,卻正好與沖過來的小雨撞個滿懷。托盤上的咖啡杯失去平衡,
它朝著天上飛去,深色的液體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然后——"啪!
"整杯滾燙的咖啡準確無誤地潑在了那個西裝男人的胸前。此時此刻,時間仿佛靜止了。
我瞪大眼睛,看著那昂貴的西裝上迅速蔓延開的咖啡漬,像一朵丑陋的褐色花朵一樣,
從胸口一直延伸到腹部。有幾滴甚至濺到了他的領帶上,
那枚精致的領帶在一瞬間失去了光彩。男人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額角的青筋隱約可見。
我能感覺到他周身散發的低氣壓,像極了暴風雨前的寧靜。"對不起!真的很抱歉!
"我慌忙抓起一疊紙巾沖過去,卻被男人抬手制止。他手腕上戴著一塊簡約的百達翡麗手表,
表盤在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不必了。"他的聲音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風。
"這套西裝是Armani定制,三萬多。"我的手僵在半空中。一瞬間,
我能感覺到店里所有顧客的目光都集中在這里,就像聚光燈一樣,我臉頰燒得發燙,
耳尖熱得像是要燃燒起來。"我...我可以付干洗費。"男人冷笑一聲,
從錢包里抽出一張燙金名片丟在吧臺上,名片與木質臺面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干洗費恐怕抵得上你一周的營業額。這是我的聯系方式,讓你的老板聯系我。"說完,
他便轉身離開,皮鞋在地板上敲出憤怒的聲響,門框上的風鈴被他摔門的力道震得瘋狂搖晃,
發出陣陣刺耳的聲音。我顫抖著撿起那張名片——程墨,墨遠資本CEO。
燙金的字體在我指尖下微微凸起,像是提醒著我們之間不可逾越的社會差距。
我盯著那個名字,突然覺得無比委屈。我不就是這家店的老板嗎?
而且明明是那個服務生不小心..."小暖"小雨怯生生地走過來,手指絞在一起。
"那個...三號桌的客人走了。"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沒事,
繼續工作吧。"我彎腰撿起地上的咖啡杯碎片,碎片的瓷片邊緣鋒利如刀,
我不小心被劃了一道小口子。鮮紅的血珠立刻冒出來,在指尖凝成一顆小小的紅寶石。
我忽然覺得鼻子一酸,眼前浮現出媽媽的身影。如果是媽媽在這里,
一定會溫柔地幫我包扎傷口,然后笑著說:"暖暖,意外就像咖啡里的苦味,
能讓甜味更明顯。"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意外了。
自從對面那家連鎖咖啡店"星岸咖啡"的開業,我的生意就每況愈下,
現在又得罪了這樣一位看起來就不好惹的客人...我把那張燙金名片塞進圍裙口袋最深處,
仿佛這樣就能暫時逃避現實。第二章兩周后的下午,我正在調試新到的危地馬拉豆子。
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在木質吧臺上投下了斑駁的光影。我戴上了媽媽留下的復古眼鏡,
鏡片后的眼睛專注地盯著磨豆機的刻度。但這副眼鏡總是時不時滑到鼻尖,
讓我不得不隨時推一下。門鈴清脆地響起,我頭也不抬地喊道:"歡迎光臨暖陽咖啡!
"抬起頭時,我的笑容瞬間凝固——是那個西裝男!但他今天沒穿西裝,
而是一身休閑裝扮——深藍色針織衫搭配米色長褲,腳上是舒適的麂皮樂福鞋。
這樣的打扮讓他看起來年輕了許多,少了幾分商業精英的冷峻,多了幾分親和力。
他假裝沒認出我,
徑直走向角落的那個位置——那個可以觀察整個店鋪又能看到吧臺的絕佳位置。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起來,手心冒出細密的汗珠。
那個位置最近被小雨她們戲稱為"總裁專座",雖然她們并不知道程墨的真實身份。
小雨去招呼他了,不一會兒就跑回來,眼睛瞪得圓圓的:"小暖,
那位客人說要店主親自推薦。"我深吸一口氣,解下圍裙,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咖啡粉。
走近時,我發現他的五官比記憶中更加立體,下頜線像刀刻般鋒利,睫毛長得不像話,
在燈光下投下細小的陰影。"先生,聽說您想了解我們的咖啡?"我努力保持聲音平穩,
但尾音還是微微發抖。他抬頭,漆黑的眼睛直視我:"我對咖啡很有研究,
希望你能推薦真正的好咖啡,而不是像上次那樣..."我的臉瞬間燒了起來,
從臉頰一直紅到耳根:"上次是個意外!而且...等等,你認出我了?"他嘴角微微上揚,
露出一個幾乎不可察覺的笑容:"從你進門時的表情看,你也認出我了。"我咬了咬下唇,
這是我一緊張就會有的小動作:"程先生,關于您的西裝,我已經聯系了專門的干洗店,
他們保證能完全去除咖啡漬,費用我會...""不必了。"他擺擺手。
"我今天來是為了品嘗你最好的咖啡。"我狐疑地看著他,
淺褐色的眼睛閃爍著不確定的光芒。最終,我點了點頭,轉身去準備咖啡。
我的手指微微發抖,差點打翻了磨豆機。十分鐘后,我端著一個精致的胡桃木托盤回來,
上面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和一個小碟子,碟子里是今早剛烤的杏仁餅干。
"埃塞俄比亞耶加雪菲,水洗處理法,中度烘焙。"我將杯子輕輕放在他面前,
動作小心翼翼,像是在進行某種神圣的儀式。"建議先聞香氣,然后小口品嘗。
搭配這個餅干會帶出更豐富的風味。"他照做了。咖啡的香氣首先涌入鼻腔,
是明亮的柑橘和花香。他喝了一口,我緊張地觀察他的表情——他挑了挑眉,
這是一個好兆頭。"怎么樣?"我忍不住問,手指無意識地卷著圍裙邊緣。他放下杯子,
故意停頓了幾秒才開口:"很好。"看到我失望地垂下眼睛,他又補充道。
"比我喝過的任何咖啡都好,包括意大利那些百年老店。"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像是有人在我眼中點亮了星星:"真的?大多數商業人士都只喜歡重烘焙的苦咖啡,
說那樣才夠'男人味'。"我做了個鬼臉,隨即意識到失言,趕緊捂住嘴。
他嘴角的弧度更明顯了,眼角的紋路讓他整個人柔和了許多:"我不是'大多數商業人士',
我父親是咖啡愛好者,小時候經常帶我去各種咖啡館。"他的聲音罕見地帶上了一絲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