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女孩比安娜貝拉高出半個頭，銀白色的長發間夾雜著冰晶，在月光下閃閃發光。她伸出手，指尖微微泛著藍光："我是瑟琳娜，B-07。我們一直在等你，B-09。"
安娜貝拉沒有立即握住那只手。B-09這個編號像一把刀刺入她的胸口，童年記憶的碎片在腦海中翻騰——基因診所白色的走廊，冰冷的金屬床，還有莉莎博士俯身時垂落的金發。
"我叫安娜貝拉。"她最終開口，聲音比自己預想的更堅定，"不是什么B-09。"
瑟琳娜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冰藍色的眼睛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最后一個覺醒的姐妹。"她看向安娜貝拉身后警惕的同伴們，"帶他們回村子吧，暴風雪要加劇了。"
另外兩個女孩無聲地分開，像雪中的幽靈般在前方引路。她們走過的地方，積雪自動形成一條平坦的小徑。
唐朝湊到安娜貝拉耳邊，黑色風衣擋住了部分寒風："你確定要跟她們走？"
"她們和我們一樣，"安娜貝拉低聲回答，"而且...我能感覺到她們沒有惡意。"
菲奧多拉走在最后，機械臂保持著半激活狀態，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維多利亞則好奇地觀察著引路的女孩們，機械眼不斷調整焦距記錄數據。
隨著深入雪原，安娜貝拉體內的寒流變得異?；钴S。結晶化的部分開始微微發光，皮膚下的藍色血管網絡更加明顯。她能感覺到瑟琳娜時不時投來的目光，那眼神中混合著好奇和某種...期待。
"你們是怎么逃出來的？"安娜貝拉加快腳步與瑟琳娜并肩，呼出的白氣在兩人之間形成細小的冰晶。
瑟琳娜的側臉在月光下如同冰雕："不是逃。第一批姐妹是被艾莎直接送到這里的，那時'大凍結'剛剛開始。"她指向遠處隱約可見的山脈輪廓，"最初的冰堡就在那里，是我們的搖籃。"
"艾莎...還活著嗎？"安娜貝拉屏住呼吸。
瑟琳娜搖搖頭，銀發上的冰晶相互碰撞發出風鈴般的聲響："她在啟動全球防御系統后就消失了。但我們相信她的一部分意識保存在極光系統中。"
路突然向下傾斜，一個隱藏在山谷中的村落出現在眼前。與其說是村落，不如說是由冰和金屬構成的奇特建筑群。中央最大的圓頂建筑表面覆蓋著不斷變化的冰晶圖案，在雪地中幾乎隱形。
"歡迎來到新冰堡。"瑟琳娜的聲音中帶著驕傲，"我們二十三個姐妹的家。"
"二十三個？"維多利亞驚訝地插話，"但根據冰堡的記錄，應該至少有四十個培養艙——"
"其他的沒能活下來。"瑟琳娜打斷她，語氣突然變冷，"要么是純度不足，要么是診所的獵殺者找到了他們。"
村落入口處站著更多女孩，年齡各異，但都有著相似的蒼白膚色和冰藍色眼睛。她們沉默地注視著安娜貝拉一行人，目光中既有好奇也有警惕。
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的小女孩突然沖上前，大膽地抓住安娜貝拉結晶化的手："你的冰核好漂亮！比瑟琳娜的還要亮！"
"米拉！"瑟琳娜呵斥道，但安娜貝拉已經蹲下身與小女孩平視。
"你叫米拉？"她輕聲問，驚訝地發現小女孩的右手已經完全結晶化，卻似乎不影響活動，"你的手...疼嗎？"
米拉搖搖頭，興奮地舉起那只透明的手："不疼！瑟琳娜說這是禮物，不是詛咒。"她壓低聲音，"但有時候會做噩夢，夢見白色的房間和穿白衣服的人..."
安娜貝拉的心臟猛地收縮——同樣的噩夢困擾了她整個童年。她抬頭看向瑟琳娜："你們都有這些記憶？"
瑟琳娜的表情復雜："程度不同。純度越高的，記憶越完整。"她示意其他人跟上，"來吧，長老想見你。"
圓頂建筑內部比外觀更加驚人。墻壁由某種會自發光的冰晶構成，投射出柔和的藍光。中央大廳里，數十個全息屏幕懸浮在空中，顯示著各種數據和圖像。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個巨大的世界地圖，上面標記著紅點和不斷移動的白點。
"獵殺者的位置。"瑟琳娜簡短地解釋，"我們有自己的情報網絡。"
大廳盡頭的高背椅上坐著一個年長的女性，她的頭發已經全白，皮膚幾乎透明，能清晰地看到下面藍色的血管網絡。最令人震驚的是，她的整個右半身已經完全結晶化，在燈光下如同精美的冰雕。
"終于見到你了，安娜貝拉。"老人的聲音出奇地溫暖，"我是艾達，第一批覺醒者中唯一的幸存者。"
安娜貝拉不由自主地向前幾步："你...認識我？"
艾達的冰晶手指輕觸面前的控制臺，一段全息錄像被投影到空中。畫面中，莉莎博士抱著一個嬰兒站在培養艙前："B-09表現出驚人的適應性，冰核融合率達到97%，遠超其他樣本。我建議將她轉移到特別監護區。"
"那是...我？"安娜貝拉的聲音顫抖。
艾達點點頭："你是最后一個被帶離冰堡的嬰兒。莉莎親自撫養你，希望培養出完全可控的冰核攜帶者。"她苦笑著搖頭，"但她低估了自然覺醒的力量。"
唐朝突然上前一步："等等，如果安娜是你們的一員，為什么現在才找她？"
"因為我們不知道她還活著。"瑟琳娜冷冷地說，"診所宣布B-09項目失敗，樣本已銷毀。直到三個月前，我們的偵察員在南方發現了寒冰能力的異常波動。"
菲奧多拉抱著雙臂："所以你們一直在監視她？"
"保護。"艾達糾正道，"我們派出了姐妹暗中干擾診所的追蹤。但最近獵殺者升級了，特別是霜噬出現后..."她的目光落在安娜貝拉頸部蔓延的結晶化，"你使用能力太頻繁了。"
安娜貝拉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脖子，那里的皮膚已經開始變得透明："每次使用都會加速結晶化，但我別無選擇。"
"不，你有。"艾達艱難地站起身，結晶化的身體發出細微的咔嚓聲，"極光系統留下的資料中有控制方法。只是..."她猶豫了一下，"過程很危險。"
"什么方法？"安娜貝拉直視老人的眼睛。
"完全覺醒。"艾達輕聲說，"釋放冰核的全部潛力，而不是抵抗它。但代價是...人性的一部分。"
大廳陷入沉默。外面的風雪聲突然變得清晰可聞。
"不行！"唐朝突然爆發，"這等于讓她變成怪物！"
"比起變成診所的武器，哪個更糟？"瑟琳娜尖銳地反問，"至少我們還能保持自我意識。而那些被捕獲的姐妹..."她調出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面——一個完全結晶化的女孩被固定在金屬架上，導管插入她的脊椎抽取藍色液體。
安娜貝拉感到一陣惡心。畫面中的女孩面容扭曲，卻依然能辨認出與她相似的輪廓。更可怕的是，她感到體內的寒流對那畫面產生了反應——既像是恐懼，又像是...渴望。
"我需要時間考慮。"她最終說道。
艾達點點頭："當然。你們可以在這里休息，村子有防御系統，獵殺者暫時找不到這里。"她示意米拉，"帶客人們去休息區吧。"
小女孩高興地蹦跳著領路。當他們穿過一條冰晶走廊時，安娜貝拉注意到墻上刻滿了奇怪的符號，有些像是雪花的結構，有些則像是DNA雙螺旋的變體。
"這是冰核語言。"米拉驕傲地解釋，"艾達說這是我們的祖先用來記錄事情的方法。"
維多利亞的機械眼快速掃描著那些符號："不可思議...這確實是一種編碼系統，包含了大量生物學信息。"
休息區是一系列開鑿在冰壁中的小洞穴，內部卻出奇地溫暖舒適。安娜貝拉坐在冰床上，發現表面會自動調節溫度，既不會融化也不會過于寒冷。
米拉離開前神秘地湊到她耳邊："如果你想看星星，頂層觀景臺是最好的地方。今晚極光會很強哦！"
當所有人都離開后，唐朝在安娜貝拉身邊坐下，黑色風衣垂落在冰面上："你真的在考慮那個'完全覺醒'？"
安娜貝拉看著自己半透明的手指："我不知道。但結晶化不會停止，而且...我能感覺到體內的冰核越來越難以控制。"她抬頭看向唐朝，"今天面對莉莎時，有一瞬間我差點...失控。"
"什么意思？"
"我想殺了她。"安娜貝拉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不是出于憤怒或恐懼，而是像...清除障礙那樣簡單。那種冷靜才最可怕。"
唐朝想握住她的手，卻在接觸前猶豫了——她的皮膚現在冷得能瞬間凍傷普通人："我們會找到其他方法的。維多利亞可以分析那些冰核語言，也許——"
"沒有時間了。"安娜貝拉打斷他，"莉莎已經知道這個地方的存在。她不會放棄的，尤其是現在她有了新的武器。"
她站起身，結晶化的赤腳在冰面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我要去觀景臺看看。一個人。"
觀景臺位于圓頂建筑的頂部，是一個由透明冰晶構成的半球體。安娜貝拉推開通往平臺的小門，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夜空中，極光如同活物般舞動，綠色和紫色的光帶交織成絢麗的帷幕。更奇妙的是，這些光芒透過冰晶穹頂時，會在內部投射出復雜的光影圖案，有些像是巨大的雪花，有些則像是某種分子結構。
"很美，不是嗎？"
安娜貝拉轉身，發現瑟琳娜站在平臺另一側，銀發在極光中閃爍著奇異的光彩。
"艾莎設計的。"瑟琳娜走近幾步，手指輕觸冰壁，"這些圖案其實是冰核的能量結構。她相信理解自身是控制力量的第一步。"
安娜貝拉注視著那些變幻的光影："艾達說的'完全覺醒'...到底是什么感覺？"
瑟琳娜沉默了一會兒："就像回家。"她抬起手，極光在指尖纏繞，"寒冷不再是你需要抵抗的東西，而成為你的一部分。思維變得更清晰，但也更...抽離。"
"你后悔嗎？"
"有時候。"瑟琳娜放下手，"當我看到米拉還能為一片雪花的形狀而興奮時。完全覺醒后，那種純粹的情感會減弱。"她直視安娜貝拉，"但你不一樣。你的純度比我們都高，覺醒可能會更...徹底。"
安娜貝拉轉向夜空："莉莎為什么這么執著于捕捉我們？"
"因為冰核是改變世界的關鍵。"瑟琳娜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診所想要控制氣候變化，制造生物武器，甚至改造人類以適應外星殖民。而我們...是完美的能量源。"
極光突然變得更加明亮，光影在冰墻上組成一個熟悉的雙螺旋結構，但比標準DNA更加復雜，有額外的核苷酸對和奇怪的環形結構。
"那是冰核基因的完整圖譜。"瑟琳娜輕聲說，"艾莎認為這是遠古文明留給我們的禮物，或者是某種...測試。"
安娜貝拉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眼前的基因圖譜開始旋轉、放大，直到她仿佛置身于微觀世界，看到那些奇特的堿基對在眼前舞動。更奇怪的是，她發現自己能"理解"它們的排列邏輯——就像閱讀母語一樣自然。
"你看到了，對嗎？"瑟琳娜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純度高的攜帶者能直接感知基因信息。艾莎稱之為'冰核共鳴'。"
安娜貝拉眨眨眼，幻覺消失了，但那種理解感依然存在："這太...不可思議了。"
"也很危險。"瑟琳娜嚴肅地說，"診所想要的就是這個能力。他們相信冰核攜帶者可以'編程'生命，按照他們的意愿改造任何生物。"
遠處突然傳來警報聲。瑟琳娜猛地轉身："獵殺者！他們怎么找到這里的？"
安娜貝拉已經沖向出口："莉莎在我體內植入了追蹤器！一定是那個抑制注射失效了！"
兩人飛速下樓，發現村子已經進入警戒狀態。艾達正在指揮姐妹們準備防御，唐朝和菲奧多拉則武裝起來準備戰斗。
"東側防線已被突破！"一個女孩沖進大廳報告，"是新型號，能發射冰核抑制波！"
維多利亞快速操作著控制臺："至少有二十個信號在接近！我們被包圍了！"
安娜貝拉感到體內的寒流開始沸騰，既是對威脅的反應，也是對即將到來的戰斗的渴望。結晶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頸部向臉頰蔓延。
"安娜，不要！"唐朝試圖阻止她，"過度使用能力會加速結晶化！"
"已經沒有選擇了。"安娜貝拉的聲音開始帶上奇異的回音，"帶維多利亞和菲奧多拉去安全屋。瑟琳娜，掩護他們。"
"那你呢？"瑟琳娜皺眉問道。
安娜貝拉轉向大門，冰藍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光："我要見見我的'監護人'。"
當她推開大門踏入風雪中時，第一波獵殺者已經沖到了村口。它們比之前見過的型號更加高大，全身覆蓋著白色鱗甲，頭部是透明的半球體，里面漂浮著藍色晶體。最引人注目的是它們胸口的裝置——不斷發射出淡紫色的光波，所過之處冰核能量被暫時抑制。
安娜貝拉站在獵殺者面前，孤身一人。寒風呼嘯，吹起她已經夾雜冰晶的長發。她深吸一口氣，做了決定。
"莉莎！"她的聲音在風雪中清晰地傳開，"我知道你在這里。出來面對我！"
獵殺者們突然停下，像接到無聲命令般分開一條路。一個纖細的身影從風雪中走來，金色的長發在白色背景下格外醒目。莉莎博士穿著特制的白色防護服，但面罩是打開的，露出她依然美麗卻冷酷的面容。
"B-09，"她微笑著說，"或者你更喜歡安娜貝拉？看看你，已經成長得這么...完美了。"
安娜貝拉感到一陣熟悉的寒意——不是來自能力，而是童年時對這個女人的本能恐懼："你想要什么？"
"當然是帶你回家。"莉莎的聲音溫柔得可怕，"你屬于診所，屬于人類未來?？纯催@些..."她輕蔑地掃視著村落，"原始人只會浪費你的潛力。"
"我的'潛力'就是被你們抽干能量，變成武器？"安娜貝拉冷笑，同時注意到莉莎的右手一直藏在身后。
莉莎嘆了口氣，像對任性的孩子說話："你誤解了我們。冰核能量可以治愈疾病，凈化環境，甚至實現星際旅行。"她的眼中閃過狂熱的光芒，"想象一下，一個沒有饑餓、沒有戰爭的世界！"
"通過奴役我們來實現？"瑟琳娜突然出現在安娜貝拉身旁，其他姐妹也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
莉莎的笑容消失了："看來談判破裂了。"她突然舉起一直藏在身后的手——那已經不再是人類的手，而是某種半結晶化的可怕形態，介于生物與冰雕之間，"那就看看誰更了解冰核能量吧！"
一道刺目的藍光從她手中射出，直擊安娜貝拉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