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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位置 : 靜閱文字網 > 懸疑腦洞 > 職業囚徒的救贖_第1章

    第1章

    發表時間: 2025-06-01 20:26:38

    第一章:罪人檔案1993

    聽說過 “老犯兒” 吧?它指的是在監獄服刑超十年的人。可對我趙一臣而言,這 “老” 字,是時間與犯罪次數的雙重疊加。累計二十多年的刑期,都夠判死緩了。

    我已經是第八次出獄,至于第九次,怕是沒機會。如今的我,連拿自己的東西都費勁,更別說拿別人的。

    2022 年 12 月 11 日,我第八次走出監獄大門。管教遞給我釋放證明,那紙張散發的油墨香,油墨味混著八四消毒液,和1993年管教用的英雄牌墨水一個味兒——那年頭派出所做筆錄還得蘸鋼筆水,現在連手銬都換成高分子材料了。

    “趙一臣,記住,這是最后一次。”

    管教的聲音穿過 N95 口罩,裹挾著八四消毒液的刺鼻氣息。八四消毒液的味道突然讓我想起重刑犯監區的拖把

    我捏著證明,指尖摩挲著紙張的紋理,恍惚間,三十年前老婆留下的離婚證如幻影般浮現眼前,同樣冰冷的觸感,同樣宣告著一段生活的終結。

    你問我老婆孩子?她們早都離去,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我甚至都記不清她們的模樣。如今,酒成了我唯一的慰藉。喝醉的時候,我渾渾噩噩,六親不認;沒酒的時候,這世間仿佛也六親不認我。

    你叫我賊?小偷?這稱呼真刺耳。政府稱此為 “盜竊”,我是慣犯、累犯,偷了別人的東西,卻毀了自己的人生。

    每至深夜,那些被我傷害過的人就會浮現在腦海,愧疚感如同一座巍峨的巨石。特別是那個被我偷了救命錢的李老太,她癱坐在醫院門口的樣子,這些年總在深夜準時來我夢里報到,沉沉地壓在心頭,令我喘不過氣來。每次想起那些受害者,我的心就像被千萬把小刀狠狠割著。也許,這次出獄,是我重新開始的契機。

    病毒正在啃噬我的骨髓。每一次屈膝,髖關節都發出凍瘡破裂般的脆響;腰椎間盤突出的骨刺精準抵住坐骨神經——這感覺我太熟悉了,和當年審訊椅上那根凸出的鋼條如出一轍。疼得我幾近崩潰。我蜷縮的指關節,發出如同軸承卡死般干澀的呻吟。這具曾經偷過年豬肉的軀體,如今連呼吸,都像是在盜竊自己所剩無幾的生命。

    咳嗽聲不斷,鼻腔嚴重堵塞,每次呼吸,都像是在用力撕扯喉嚨。二十多年的刑期,在骨髓里腌漬出一種特殊的氣味。而現在,呼吸道感染奪走了我最后的嗅覺特權,我連自己那早已潰爛的道德,都聞不見。

    額頭的溫度計顯示體溫極高,水銀柱頂端微微顫動。恍惚間,那抹銀色變成了1993年冬夜的手銬,正死死咬住我腕部突起的橈骨。不同的是,那時冷汗浸透后背。

    如今,血氧儀在枕邊閃爍,突然發出尖銳警報——和1993年審訊室的警鈴同一個頻率。

    這二十多年里,我偷過豬肉、偷過女人的心、最后偷光了自己的人生。但最致命的,是1993年那個雪夜,我偷走了女兒最后的尊嚴——當時我不知道,那半扇豬肉上沾著的不是雪,是我們父女倆分離的骨灰。

    第二章:雪落河清鎮

    拘留所里的冷水澡,在記憶里早已結出冰棱,此刻卻化作額頭滾燙的熱度。透明皂的茉莉香與鞋底的霉味,仍在皮膚下游走,如同病毒,正在瘋狂吞噬我的細胞。當年警察戒尺敲擊的節奏,此刻正重現在血氧儀跳動的綠光里。

    藥在昨天就吃完了,我連泡碗面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去買藥。只能無力地躺在床上,望著斑駁的天花板,滿心都是懊悔:要是能重來,我絕對不會踏上這條歧途。

    肚子餓了,可連泡方便面的熱水都沒有。點外賣?賬戶里的余額,要么能買三頓大餐,要么能買三盒退燒藥。前者能讓我死得舒服些,后者卻只能讓我繼續承受病痛的折磨。剛出獄領取的 2000 塊臨時救助金,眼看就要花光。

    不說了,我心煩意亂。想哭,可哭又有什么用呢?就算哭死,也不會有人在意。在別人眼里,我就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比瘟神還招人嫌。

    想著想著,體溫升高導致我意識模糊,漸漸陷入了混沌,意識飄向了一個奇異的世界。昏暗的房間仿若敞開的棺材,六十平米的空間里,彌漫著腐朽的氣息。鐵架床上的棉絮泛黃,如同歲月陳舊的痕跡。衣柜門吱呀作響,似在低聲訴說著未完成的刑期。

    我做了個夢,夢境里,布洛芬藥盒長出的手銬齒尖扎進血管,每一粒白色藥片都在靜脈里變成微型牢房。

    夢里,我在監獄走廊瘋狂地狂奔,每扇鐵門都刻著他的刑期。突然,鐵門全開,涌出的不是犯人,而是成箱的布洛芬、抗原試劑和 N95 口罩。

    就在這時,夢里的暴雪聲似乎變得有些異樣,好似摻雜進了一些尖銳的聲響。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就像一把利刃,要將夢境劃破。我的意識在混沌中開始掙扎,隱隱約約感覺到這可能不再是夢境的一部分。

    在這混沌的意識中,我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遠,恍惚間,回到了多年前那個熟悉的家……

    “這日子怎么過?馬上過年了,一點年貨都沒有,難道讓我們娘倆喝西北風?你就知道睡,要錢沒錢,要吃沒吃,怎么不睡死你!今天你睡死了,明天我就帶姑娘改嫁!”

    老婆在廚房的叫罵聲,終于將我徹底驚醒。我從炕上緩緩坐起,揉了揉滿是眼屎的眼睛,陽光從窗戶透進來,照在炕上熟睡的三歲女兒臉上。我盯著女兒稚嫩的臉龐,心中涌起一股陌生又溫暖的感覺,趕忙穿好衣服,戴上棉猴,一聲不吭地出門。

    “別回來了,死在外面算了!” 老婆半真半假地咒罵著。

    1993年冬河清鎮。

    東北小鎮河清鎮,也是河清林業局所在地,有三千多戶人家,近萬人口,此時正值冬天砍伐季,壯勞力都上山伐木去了,又臨近黃昏,天空飄著雪花,街上冷冷清清,行人寥寥無幾。

    我抬頭望天,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唯有密密麻麻的雪花如棉絮般紛紛揚揚地飄落。雪地上的腳印剛落下就被新雪掩埋,林業局大喇叭里沙沙的電流聲,恍惚間變成了監獄點名時的應答。

    此時正是家家戶戶做晚飯的時間,炊煙裊裊升起,偶爾能聞到蔥花爆鍋的香味。我咽了咽口水,肚子 “咕嚕” 叫了一聲,便開始在雪地里漫無目的地閑逛。

    我埋怨父親,當初為啥給我娶了這么個厲害老婆。說她身體好能干活,是正經人家姑娘,可如今,她那高大體格正好用來欺負我這瘦弱身板。動不動就拳腳相加、大聲吼叫,我打不過她,罵也罵不過,真怕把她惹急了,她能把我拆成碎片。回想起剛結婚那會兒,有次過年,家里窮得叮當響,老婆偷偷把娘家給的一點凍肉藏起來,等我干活回來,才拿出來炒了一小盤,還笑著說:“咱也嘗嘗肉味,過年啦!” 那時她眼里的光,和現在的惡語相向,簡直判若兩人。

    生活,怎么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第三章:偷肉之念

    老婆壯實的身板像堵夯土墻,投下的陰影能完整罩住我和女兒。此刻她揮動的鍋鏟在墻上敲出鼓點,這節奏我后來在監獄里常聽到——是犯人用飯勺敲鐵欄桿的動靜。

    方才她又暴跳如雷,我哪敢正面交鋒,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心里這般想著,便暗自嘀咕,你就在家盡情撒氣吧,我出去躲躲風頭。

    雖說她平日里言語犀利、脾氣火爆,但我心里明鏡似的,若是我遲遲不歸,她必定會心急如焚,保不準又會像上次那樣,滿大街地四處尋我,而后軟磨硬泡地求我回家。要不是女兒還在鄰居家,我可沒這么輕易就想著回去。

    正當我在街頭失魂落魄地晃悠時,一股勾人魂魄的香味,仿若一只無形卻有力的大手,冷不丁地將我死死拽住 —— 沒錯,是殺豬菜那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氣!

    剎那間,我原本混沌黯淡的眼神瞬間熠熠生輝,目光如同一束束銳利的探照燈光,急切地在周遭來回掃視。順著香味的方向望去,只見右側一戶人家燈火輝煌,屋內七八個人圍坐在桌旁,推杯換盞,歡聲笑語不斷,吃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

    我一眼便瞧出,這家人正在熱熱鬧鬧地殺年豬請客呢。一想到那肥嫩多汁、入口即化的年豬肉,還有那香氣四溢、讓人聞之欲醉的殺豬菜,我的口水瞬間不受控制,差點 “飛流直下三千尺”。

    玻璃窗上的冰花裂開一道縫,林場廠辦老秦發福的側臉在蒸汽中忽隱忽現。這個當年搶走我初戀的優等生,現在正用搪瓷缸給客人倒酒,搪瓷缸反光刺得我眼球生疼。搪瓷缸上'林業局1991年度先進工作者'的字樣已經磨花——當年全場工人都領不到工資,他們這些坐辦公室的卻照發獎金。

    他學習成績出類拔萃,當年還曾與我爭搶女朋友,為此我們大吵了一架,他仗著自己人高馬大,甚至妄圖用他那龐大的身軀將我這弱小之軀碾壓,時至今日,回想起那一幕,我心中的恨意依舊如熊熊烈火般燃燒,難以平息。

    學長的老婆是個全職家庭主婦,這頭豬想必是她精心飼養,純純的正宗笨豬肉,光是想想那醇厚濃郁的肉香,就足以讓人饞得直咽口水。我心里暗自盤算,肉會藏在何處呢?屋內人多眼雜,可能性不大,大概率是在倉房里!

    恰在此時,我的肚子不合時宜地發出一陣 “咕嚕咕嚕” 的抗議聲,這聲響仿佛是點燃火藥桶的致命導火索,剎那間,將我心底潛藏已久的欲望徹底引爆。我的腦海中,女兒那可愛稚嫩、滿含期待的小臉瞬間浮現,又憶起前幾日女兒生病,小臉蒼白如紙,醫生再三叮囑要補充營養。萬般無奈又請薩滿(當地人稱跳大神)來家里為女兒祈福。

    再瞅瞅家中,冷冷清清,除了幾包干癟的泡面,幾乎一無所有。而老婆,每日為了這個家起早貪黑、不辭辛勞,卻從未有過一句怨言。

    倘若能弄些肉回去,這個年興許就能過得有滋有味,女兒能吃上心心念念的肉,身體也能盡快好起來,老婆也能消消氣。再者,一想到當年學長搶走女朋友的屈辱過往,我的心中便好似有一團熊熊燃燒的怒火,燒得我渾身燥熱、恨意難平。

    我咬了咬牙,躡手躡腳地躲到了木柵欄(當地人稱板樟子)后頭。木柵欄上懸掛著的冰棱,在清冷的月光下閃爍著寒徹骨髓的冷光,上面原本醒目的防火標語,早已被風雪侵蝕得模糊不清,幾乎難以辨別字跡。

    我透過柵欄的縫隙,小心翼翼地向內窺探,果不其然,倉房的案子上擺放著大半只豬的肉,有前槽、腰盤、豬后腿,每一塊都足有三四十斤重,而且還是本地優良品種的黑豬肉,小時候媽媽也曾養過,那濃郁醇厚的肉香,至今仍深深烙印在我的記憶深處,讓人難以忘懷。豬頭就安靜地躺在一旁。要是我能扛走一塊肉,再順手把豬頭也帶走,過年便有肉可吃,二月二還能美滋滋地吃上香噴噴的豬頭肉。

    剛冒出這個念頭,我不禁打了個寒顫,這可是偷啊!一旦被發現,可如何是好?我的心瞬間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仿佛要沖破胸膛,呼吸也變得急促而沉重,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扼住喉嚨,幾近窒息。

    然而,一想到家中窘迫不堪的困境,女兒那滿含期待的眼神,以及對學長積壓多年的深仇大恨,我很快便說服了自己:被抓到算我倒霉,抓不到那便是我運氣好,還能順便報了當年的一箭之仇。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伸出了那只罪惡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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