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走廊永遠那么長。周筱筱站在重癥監護室外,透過玻璃窗看著里面插滿管子的許沉。
他的臉蒼白得幾乎透明,
只有心電監護儀上起伏的綠線證明他還活著——如果這能被稱為活著的話。
"筱筱..."父親周明遠走過來,輕輕搭上她的肩膀,"醫生說要和你談談。
"她機械地點點頭,跟著父親走進醫生辦公室。主治醫生摘下眼鏡,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周小姐,我很遺憾..."醫生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許沉的情況...是腦死亡。雖然生命體征靠機器維持,但已經沒有任何恢復的可能。
"筱筱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三天前,許沉還笑著對她說"明天見",
然后騎著那輛二手自行車去打工。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一輛闖紅燈的貨車,
就這樣帶走了她最愛的人。"器官捐獻..."父親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許沉之前簽過器官捐獻協議。""不!"筱筱猛地站起來,"不可以!他還在呼吸!
他的心臟還在跳!""筱筱..."父親按住她顫抖的肩膀,"這是許沉自己的意愿。
你知道他一直是個善良的孩子。"最終,在父親和醫生的勸說下,筱筱勉強同意了器官捐獻。
但她偷偷記下了接受心臟移植的患者信息——顧陽,20歲,先天性心臟病,
手術在仁和醫院進行。三個月后,筱筱站在仁和醫院心臟外科的走廊上,
手里攥著一張偷拍的照片。照片上的男孩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卻掩不住俊朗的輪廓。
最讓她震驚的是,他與許沉竟有幾分相似。"顧陽..."她輕聲念出這個名字,
感覺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筱筱,你真的決定要這么做?"父親擔憂地看著她,
"轉學不是小事,而且...""爸,我只是想看看..."她打斷父親,
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看看那顆心...現在怎么樣了。"父親嘆了口氣,沒再阻攔。
作為醫院高層,他本不該透露患者信息,但面對失去摯愛的女兒,他選擇了妥協。
新學期開始的第一天,筱筱站在明德大學禮堂的最后一排。作為轉學生,她本可以坐在前排,
但她選擇了這個能俯瞰全場的位置。"下面有請學生會副主席顧陽同學發言。"掌聲中,
一個高挑的身影走上講臺。筱筱的呼吸瞬間停滯——是他。比照片上更加鮮活,
更加...像許沉。陽光從禮堂的彩窗灑落,為他鍍上一層金邊。他微笑著,聲音清朗有力,
完全看不出曾經是個重病患者。"感謝大家..."顧陽的聲音突然頓住,
他的目光不知為何鎖定了禮堂最后一排的筱筱。一瞬間,他的表情變得困惑,
右手無意識地按上胸口。筱筱感到一陣眩暈。那個動作——許沉緊張或思考時,
總會不自覺地摸左胸。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筱筱?你還好嗎?
"身旁的同學關切地問。"我沒事。"她勉強笑了笑,再抬頭時,顧陽已經恢復如常,
繼續他的演講。但他的目光仍不時掃向她的方向。開學典禮結束后,筱筱故意放慢腳步。
果然,在人群散去時,顧陽追了上來。"嗨,你是新來的轉學生吧?"他微笑著伸出手,
"我是顧陽。"筱筱盯著那只手,恍惚間看到許沉向她伸出手的樣子。"周筱筱。
"她簡短地回答,沒有與他握手。顧陽似乎有些尷尬,
但很快又露出陽光般的笑容:"歡迎來到明德。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可以隨時找我。
""謝謝。"她轉身要走,卻聽到顧陽突然說:"奇怪...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筱筱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強迫自己冷靜:"應該沒有。""是嗎..."顧陽皺眉,
又一次按住胸口,"可是看到你的時候,這里...感覺很奇怪。"就在這時,
一個嬌小的女生快步走來,自然地挽住顧陽的手臂:"陽陽,教授找你呢!
"她警惕地看了筱筱一眼,"這位是?""新轉學來的周筱筱同學。"顧陽介紹道,
然后對筱筱說,"這是我青梅竹馬林妍。"筱筱點點頭,迅速離開。走出很遠,
她還能感覺到背后兩道目光——一道好奇,一道警惕。接下來的日子,
筱筱開始有意識地收集關于顧陽的一切信息。她加入了他所在的美術社,
選了他常去的選修課,甚至"偶遇"了他經常光顧的咖啡館。每一次接觸,都讓她更加困惑。
顧陽與許沉截然不同。許沉內向沉穩,家境普通,靠獎學金和打工維持學業;顧陽開朗外向,
是本地知名企業家的獨子,身邊總是圍繞著朋友和愛慕者。唯一相似的,
只有那幾分相似的眉眼,和...那顆跳動的心臟。美術社的寫生活動上,
筱筱故意坐在能看見顧陽的位置。他正在專注地畫一幅風景,修長的手指握著鉛筆,
眉頭微蹙的樣子讓筱筱恍惚了一瞬。"你畫得很好。"活動結束后,
顧陽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后,看著她畫的校園一角。筱筱下意識合上素描本:"謝謝。
""你總是..."顧陽歪著頭看她,"很防備的樣子。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讓你不高興的事?
""沒有。"筱筱深吸一口氣,"我只是...不擅長社交。
"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圖書館的走廊上,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筱筱的素描本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暈,
紙頁間隱約可見鉛筆摩擦的痕跡顧陽的笑容溫暖而明亮,像是冬日里的一縷陽光:"那正好,
我話多,可以彌補你的沉默。"他的目光落在筱筱懷中的素描本上,好奇地指了指,
"能給我看看嗎?"筱筱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指節微微泛白。她猶豫了片刻,
最終還是緩緩翻開了素描本。紙頁沙沙作響,像是某種無言的嘆息。當翻到某一頁時,
顧陽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臉上。那是筱筱花了無數個失眠的夜晚,
一筆一畫勾勒出的許沉側臉——他微微低垂的睫毛,唇角若隱若現的梨渦,
還有耳后那顆小小的痣,都栩栩如生。"這是..."顧陽的聲音變得低沉而陌生,
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撫上自己的胸口,那里正傳來一陣陣異樣的悸動。
筱筱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迅速翻過這一頁,紙張發出刺啦一聲輕響。"一個朋友。
"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目光卻死死盯著素描本的邊緣,不敢抬頭。
顧陽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他緊緊按住胸口,修長的手指揪住了病號服的衣襟。
"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呼吸變得急促,"看到這幅畫,
我的心跳得好快..."就在這時,林妍從轉角處快步走來,
她一眼就看到了搖搖欲墜的顧陽。"陽陽!你沒事吧?"她急忙上前扶住顧陽,
轉頭怒視著筱筱,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你對他做了什么?"筱筱后退了一步,
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墻壁。她看著林妍小心翼翼地攙扶著顧陽離開,
看著顧陽頻頻回頭的困惑眼神,內心翻涌起復雜的情緒。素描本從她手中滑落,
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翻開的正是許沉微笑的那一頁。走廊盡頭,顧陽突然停下腳步,
他回頭望向呆立原地的筱筱,嘴唇輕輕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
他只是困惑地皺了皺眉,任由林妍扶著他消失在拐角處。筱筱緩緩蹲下身,
指尖顫抖著觸碰畫中人的臉龐,一滴淚水無聲地落在許沉微笑的唇角那天晚上,
筱筱夢見了許沉。他站在遠處對她微笑,然后轉身走入黑暗。她哭喊著追上去,
卻看到轉過身來的是顧陽的臉。驚醒時,枕邊已是一片濕涼。第二天,
筱筱在圖書館遇到了獨自看書的顧陽。他似乎已經恢復,但看到她時,
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昨天...抱歉。"筱筱主動開口。顧陽搖搖頭:"不,
是我自己的問題。手術后偶爾會這樣。"他猶豫了一下,
"那個畫里的人...對你很重要嗎?"筱筱的喉嚨發緊:"曾經是。
""他...現在在哪?""他死了。"筱筱直視顧陽的眼睛,"三個月前的一場車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