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高,黃地厚;
月寒日暖煎人壽。
…………
地星,九州,鹿城,琴島。
星元1999年12月31日。
地面不時傳來微微的震動,分不清是即將過節、人們所帶來的喜悅,還是在這地處板塊地震帶附近的哪個地方又發生輕微地震了。
時沉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自由落體仰躺在單人床上,看著這二十平的小空間,再望望窗外那湛藍如洗的天空,時而有那么幾只不知名的小鳥飛過…
奔波幾天,剛處理好姥爺的喪事。
從小不知父母為何方人士的時沉,是姥爺養大的。
姥爺膝下子女時沉并未見過半個,每逢時沉和姥爺談起他的子女,姥爺也只是笑笑并不作答。
記憶里,姥爺一直都是那么平易近人,跟村鎮里近鄰親朋的關系都處得很好,算是棠心村小有名氣的老人。
時沉從未見姥爺做過什么工作,只知道姥爺沒事就喜歡鼓搗他的樂器,琵琶、洞簫、二弦什么的,反正時沉是聽不懂。
童年總是短暫的。
很快,時沉就去上了中學,上了大學,和姥爺的交流也隨著相處的時間一樣越來越短,時沉學業中等偏上,還行的中學,尚可的大學。
大二的他本想畢業后在家附近的城市找個工作,不想去太遠的地方。
他想時不時能回村里,看著姥爺氣沖沖的等在那個二層小樓門口,煩躁的說:“又這么晚到家,不餓嗎?”
姥爺是12月21號去世的,仿佛時沉的世界末日。
鄰居說是看到姥爺躺在門外的躺椅上曬太陽,曬了幾個小時沒動,才察覺到不對勁。
時沉行尸走肉一樣的處理完姥爺的后事,整理打掃整個小樓的物什,看著住了快二十年的二層小樓,時沉覺得自己應該樂觀起來。
畢竟姥爺走得算是安詳。
畢竟姥爺把他養得很樂觀。
只是以后走的路,沒有目光在后面看著而已……
他帶著僅有的幾件姥爺遺物留作念想離開小村鎮,一本書、一支洞簫、一把造型奇怪的鑰匙。
鑰匙是從姥爺的整串鑰匙串里面拆下來的,看著造型奇特,時沉就把它拆下來裝到自己的鑰匙串里帶走了。
他回到鹿城,倒在自己的床上,胡思亂想。
即將迎來千禧年,依稀能聽到遠處人們過節的熱鬧,聽著嘈雜的人聲,時沉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他醒來的時候,已經夜里十一點多了,外面依舊熱鬧,披件外套,準備出門找點吃的。
恰逢其會,很多人聚到鹿城的琴島這里來,準備舉行一場盛大的跨年。
時沉步行了十幾分鐘,擠著人群走到廣場邊的小賣部,買了點吃食,坐在靠海邊的石欄上,邊吃邊看著這熱鬧的景象,仿佛一切與他無關。
“嘿,哥們,你自己一個人嗎?哪個學校的?”
有個看上去很像高中生的少年,看著外表依然很年輕的時沉問道,邊上還跟著一個穿著高中校服的少女,他們以為時沉也是高中生。
時沉:“是啊一個人,準備0點跳海玩玩。”
然后那名少女就驚恐拉著目瞪口呆的少年跑遠了。
……
時間很快過去。
不知不覺馬上就十二點了,人群很興奮,開始倒數計時。
甚至地面也微微的震動著,仿佛在配合人群的興奮起伏。
“十!九!八!七……”
人們看著戶外大熒幕興奮吶喊。
每過一秒,熒幕上就有煙花絢爛迸發,顯示著倒計時的數字,戶外音響里傳出的聲音震耳欲聾。
時沉看到剛才那兩個少年少女帶著一名警護員打扮的年輕人朝他跑過來。
“四———!”
時沉還依稀聽到那警護員喊不要沖動、珍惜生命之類的,喊聲淹沒在人群的吶喊里,聽不真切。
“三———!”
時沉看到戶外大熒幕右上角的時間顯示還有10秒才到0點。
看來舉辦方為了調動大家情緒,最后的倒計時不是嚴格按照一秒一個數字的報,而是幾秒一個數字的報。
他還在胡思亂想著。
突然一股強烈震動,讓他險些從石欄上跌進大海,而廣場上的人們,呼聲卻陡然拔高,大家以為馬上有什么特別節目要來了。
“二————!”
那個少女跌在不遠處,少年和警護員穩住身形趕緊去扶她。
這時候地面又震動一下,時沉心中狐疑,這邊的活動場地一覽無遺,沒有什么大型機械能夠引起這樣的震動,連他離廣場有上百米距離的石質護欄都震出一點裂縫。
“一————!”
更大的震動,難道真的地震了?
時沉起身快步朝著警護員和那兩名少年少女走去。
“零——……”
人們沒喊完,聲音消失,時沉瞬間覺得有一股巨力把自己往前一推,使他向前飛撲出去,趴在地上。
靜!
從未有過的安靜…
一種死寂冰冷的靜,一種能夠凍結聲音溫度的靜!
然后時沉看到了令他近二十年來最無法理解、震撼人心的一幕!
廣場的地面先是隆起一個四五十米直徑的半圓,所有人都趴在廣場上動彈不得,哪怕時沉看過去有人是在驚恐的大喊,但是卻沒有半點聲音傳來。
廣場的半圓地面越鼓越高,石磚縫隙越來越大,露出底下的灰暗地基,接著,迸發爆裂!
所有人和各種石磚、泥土、材料碎塊都被拋飛到空中,沒有火光,也依然沒有聲音,仿佛是一場無聲啞劇,上演血腥的定格表演。
離廣場稍微遠點的人們全都趴在地上,驚恐看著這一幕!
空中的所有人,或完整或殘缺的和那些石塊雜物定在天上,就像死神想讓觀眾們能夠看清這場方圓百米的生命煙花而按下了暫停鍵!
沒有旁白,沒有聲音…
配合著遠處大熒幕上絢麗煙花的光線,只有純粹的諷刺和視覺的震撼。
定格持續三秒,便有光從廣場中心的地底透出。
在時沉的視線里,所有空中以及廣場邊緣靠近中心的人和物事,就在半秒內,又或是一瞬間,全都拖著長長的虛影,被吸入地底!
廣場中心出現一個邊緣緩緩向內凹陷的大坑,大坑中間則是一個深不見底發著幽幽藍光的深井。
深邃的地井直徑約5米,如同魔鬼的巨口、地獄的大門,無聲地吞噬了那上千人。
那些人拖出的虛影,還在慢慢地往地井中心移動過去,就像飄飛的萬千發絲緩緩被收束,藏起。
過了幾秒,所有的虛影才全部消失進地井里。
此時,聲音終于回來了。
海浪聲、嘈雜聲、更遠處人們的吶喊聲、驚呼聲、隔岸的車流聲,對時沉來說是那么的悅耳。
廣場邊緣的人們都慢慢站起來,面面相覷,臉上是劫后余生的驚疑不定和恐慌絕望。
除了少數人往廣場中心的幽幽藍光沖去,哭喊著可能是自己親朋好友的名字,大多數人都愣愣站在原地,還沒消化剛才那震驚可怕的一幕。
大坑中心依然幽幽的發著光,整個大坑呈平滑的漏斗狀,形成一個圓形緩坡,通向那中心的地井。
坑壁如同被壓路機壓過一樣,無比平滑,不像是剛剛出現過爆炸的模樣。
哭喊著沖向中心的人們被其他人拉住,不讓他們下到這未知陷坑里,那名原本來找時沉的警護員,也快速跑向中心去查看和穩定人群情況。
時沉幾步走到兩名少年身邊,幫忙扶起那少女,她因為地面的震動摔得不輕,后來又被那莫名的巨力推動向后摔飛,此刻少年和少女都有點狼狽。
“情況有點不對,等下再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你們就跟著我吧。”
少年驚疑地看著時沉,仿佛在說你靠譜嘛你?
“剛才跟你開玩笑的…”時沉無奈地說,“你們倆叫什么?”
“我叫陸可莘,他叫趙北程,我們倆是四中高三生。”少女答。
“我叫時沉,瑚大大二,學校在這島上,等會要是……”
“嗯嗯…”
幾人寒暄了小會兒,時沉不知道的是,他口袋里那把奇怪鑰匙,鑰匙柄中間的凸起物,正微泛著幽幽藍光。
不過片刻…
隨著嘶喊聲、悲呼聲的傳來,周圍的人驚疑望向那廣場大坑。
時沉震驚的看到大坑邊緣,爬出一只半人高、蟲子一樣的生物!
那只蟲子看上去傷痕累累,血肉模糊,既有角質層,又有血肉層,往外滴著惡心的黏液。
半人高的蟲子前捕捉足狠狠的鉗住一名跪坐呆愣的人,口器朝著那人脖子咬下,那人還未做出什么動作,血液便噴濺當場,脖子被咬掉半邊,全身微微抖動,眼看是沒有半分活路了。
蟲子仰天長嘶,聲音尖銳刺耳,隨著第一只蟲子爬出來后,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眾人驚駭萬分!
這個世界,恐怕變了…!
…………
地星紀年。
星元2000年1月1日。
地星遭遇未知攻擊與蟲獸災難,分別為九州國鹿城、珈藍國海德里城、東韓國勘首爾城,共計三處!
當前時間:九州時0時12分;
當前位置:鹿城琴島;
當前失蹤與死亡人數:1130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