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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選章節

    發表時間: 2025-06-01 20:55:35

    她是敵國送來和親的郡主,我是不得不接納她的年輕帝王。

    新婚夜她手握匕首抵住我喉間:「終有一日我會親手了結你。」

    后來我在尸山血海中拼殺登基,只為給她一個安然的天下。

    她看我的眼神漸漸褪去冰霜:「我以為你會是明君。」直到叛軍圍城那夜,

    我親手將毒酒喂進她唇間。「喝吧。」我擦去她嘴角血痕,「用你的命換他們退兵。」

    她含笑飲下:「李玄燼,我恨你到死。」火光中我抱著她走向皇城之巔。

    老太醫顫抖著遞來染血婚書:「娘娘當年入宮,是為替您擋那盞弒父毒酒。」

    血色火焰照亮扉頁上她的小字:【玄燼,這天下終是為你傾覆】五更的梆子撞碎皇城死寂時,

    濃重的夜還膠著在每一寸琉璃瓦和朱漆門柱上,透不進半點天光。寒意,

    凝在清露殿御書房的青磚地上,滲進骨髓。獸形燭臺里的火焰像凍僵了,一跳一跳,

    落下污濁黏膩的蠟淚,微光艱難地暈開方寸之明,堪堪描摹出御案后那抹僵硬的身影輪廓。

    年輕的帝王,李玄燼,端坐在那張象征九五至尊的寬大龍椅里。

    玄黑龍袍的織金暗紋吞噬著所有暖意,襯得他面孔像一尊冰玉雕成的神像——冷峻,精美,

    毫無人息。只有那雙擱在紫檀木案上的手,骨節用力之處隱隱泛著白,

    指尖無意識地、一下下地、叩擊著冰冷光滑的桌面,細碎又空洞的篤篤聲,

    在死一般寂靜里撕開令人心慌的裂口。幾案正中,孤零零地置著一個細頸敞口的小瓷瓶。

    素胎,青花勾勒著精細的花鳥,瓶口一圈細膩的釉質,在搖曳燭火下泛著幽幽的冷光。

    更冷的是旁邊那只鎏金托盤上擺著的雙耳白玉酒杯,純凈得沒有一絲雜色,

    卻盛滿了濃稠得化不開的夜色般的鴆酒,猩紅近黑。殿門的方向傳來急促而壓抑的腳步聲,

    在靜夜里刺耳地逼近,靴底碾過殿前冰冷的白石階。

    “吱呀——”沉重的殿門被小心推開一道窄縫,夜風裹著硝煙嗆人的氣息猛地灌了進來,

    帶著城外叛軍如悶雷般綿延不絕的震天喊殺,洶涌地撲入殿內,

    瞬間將搖曳的燭光擠壓得更低、更暗。總管太監王德的臉出現在門縫里,

    本就枯槁的面色在燭影里顯得慘青。他臂彎里抱著一卷邊緣磨損、染著暗褐色污跡的卷宗,

    如同抱著一個隨時能噬人的活物,佝僂著背脊蹚過滿室死寂,碎步挪到御案階下。

    他根本不敢抬頭去看御座上的那片令人窒息的陰影,只將卷宗高舉過頭頂,垂首奉上,

    加急……北……北城樓快……快守不住了……叛軍前鋒……已登……” 最后一個“城”字,

    卡在他干涸的喉嚨里,硬是擠不出,只剩喉頭上下滾動,發出咯咯的雜音。

    案上那規律的敲擊聲,倏地停了。李玄燼擱在案上的手,緩緩抬起一點,卻未去接那卷宗。

    他的目光,甚至都沒有離開案上那瓶幽藍的小瓷瓶,聲音平平地從牙縫里擠出,

    沒有任何起伏,比御書房里的青磚更冰冷,更沉滯:“知道了。下去。”每一個字,

    都像是用盡了力氣從冰冷的石隙里摳挖出來的,帶著血淋淋的沉重。

    王德高舉著卷宗的手臂劇烈一抖,身體佝僂得更深,如同風中的枯草。片刻的死寂后,

    他才猛地驚醒,如同被滾水燙到一般,踉蹌后退幾步,倉皇地倒退出殿門。

    厚重的殿門在身后重新合攏,那隔絕了外界喧囂和戰火的撞擊聲,

    沉悶得像是釘上了一具棺蓋。御書房內重新被窒息的死寂籠罩,

    只有燭火不安跳動時偶爾的噼啪聲,和城外愈發震耳的喊殺聲透過厚重的宮墻隱隱傳來,

    如同巨獸瀕死的嘶吼。殿內唯一的生息,

    似乎只剩下他自己那被強行壓抑在胸腔深處、沉重得如同擂鼓的心跳。那一聲聲,

    在死寂里空洞地回蕩,擂打著早已疲憊不堪的神經。李玄燼疲憊不堪地將臉埋進冰冷的掌心,

    指尖深深地掐入自己的太陽穴,像是要將那里的鼓脹感硬生生擠碎。呼吸之間,

    灼熱的氣息噴在掌心里,滾燙燙的,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鐵銹腥甜味。

    “玄燼……”一聲極輕微、極沙啞的低喚,幾乎揉碎在空氣里,

    帶著一絲被長久無言揉搓過的破碎感,卻像一根無形的針,猛地刺穿了厚重的死寂。

    李玄燼霍然抬頭。隔著紫檀御案另一端,立著一抹纖細身影。是皇后,蘇凰兒。

    殿內昏暗不明,燭光吝嗇地勾勒著她一襲正紅宮裝的窈窕輪廓,

    金線繡成的展翅鳳凰在她裙袂間若隱若現。那本該濃烈到灼眼的紅色,

    此刻卻在昏暗中沉淀下去,如同淤積干涸的陳舊血塊,帶著不祥的沉重。

    她的臉龐在背光的陰影里,辨不清神色,只余下唇色褪盡了血色,顯出某種不自然的蒼白。

    那雙曾映過初雪又結過寒冰的眼睛,此刻幽幽地望向他,

    里面仿佛有千鈞重的疲憊與某種空茫的平靜在無聲地沉浮。她的目光,

    徑直穿過了偌大的空寂殿宇,越過那尊貴華麗的龍椅,

    定格在他面前御案的中心——那個青花小瓶和旁邊猩紅的毒酒上。“原來……你為我選的,

    是它。”她的聲音極輕,像一陣風就能吹散的羽毛,平平無奇的語調,卻一字一字,

    清晰地敲在李玄燼的耳膜上。李玄燼的心口被那話語中平靜的死寂狠狠撞了一下。

    他猛地站起身,寬大的玄黑衣袖帶倒了桌角的紫檀筆架,幾支上好狼毫滾落案頭,

    發出亂糟糟的聲響。動作僵硬得像一具牽線木偶,他抓起案上那只白玉酒杯。那無瑕的玉,

    觸手一片刺骨的涼意,幾乎將他手指凍僵。杯中猩紅的液體晃動著,

    在慘淡的燭光下泛出妖異的、令人心悸的反光。他走下御階,停在她面前。

    兩人的距離被拉到極致,他高大的身影幾乎將她完全籠罩。夜風似乎找到了縫隙,

    從未曾關嚴的高窗涌入幾縷,吹動她額前幾縷未被金鳳冠壓住的碎發,

    拂過他執杯手背上微微隆起的青筋。他看著她褪盡血色的唇,那曾印過他熾熱親吻的地方,

    如今只有一片灰敗的冷白。他艱難地吸了一口氣,

    試圖壓下喉嚨里翻涌的、帶著血腥氣的阻塞感,將那冰冷的玉杯遞到她近前。“喝了吧。

    ”聲音低沉沙啞,如同被砂石重重磨礪過,每一個字都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

    裹挾著鐵銹的腥氣,“城外……有十萬亂軍,屠城在即……領兵的蕭珩說……用你的命,

    換他們退兵。”后面的話仿佛耗盡了他肺里所有的氣,停頓了一下,才用更微弱的氣音續上,

    像在耳語,“換……宮里宮外……所有人的命。”他停頓下來,目光鎖住她的眼睛,

    試圖從那片死水般的平靜之下挖掘出什么。驚懼?憤怒?怨恨?哪怕只有一絲一毫的痛苦,

    也比這全然空洞的靜默更能刺穿他的心臟。他甚至……有一瞬隱秘而殘忍的渴望,

    渴望著她的唾罵,她的撕打,如同三年前那個血染紅燭的初婚之夜,

    她眸子里那足以凍結骨髓的恨意。可是,沒有。蘇凰兒靜靜地聽著,

    蒼白的唇角似乎幾不可察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絕不是一個微笑,

    而是一種近乎嘲諷的了然弧度,轉瞬即逝。她緩緩抬起眼眸,

    再次望向他手中那杯濃稠如血的鴆酒。她的視線平靜地掃過那只昂貴的玉杯,

    掃過他執杯的、指節因過度用力而透出青白的手,最后,停駐在他的臉上。那張臉,

    曾令她恨意滔天,也曾讓她心湖微瀾,此刻俊美依舊,卻瘦削得厲害,

    眼底沉淀著兩團濃得化不開的墨影,眉宇間刻著無法掩飾的、被碾碎后的疲憊與死寂。“好。

    ”她說。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斬碎了殿內最后一點搖搖欲墜的寂靜,如一片冰刃落地。

    她竟未再看他。那空洞的平靜突然被什么鋒利的東西徹底撕裂,她唇角的弧度猛地扯開,

    漾出一抹極其秾麗,卻也極其慘厲的笑靨。笑聲從她喉嚨里逸出,不再是少女的清越,

    而是帶著某種金屬摩擦般的沙啞和一種癲狂的邊緣感。她一邊笑著,一邊向他更近一步。

    那冰涼的紅唇幾乎要貼上他因驚愕而微微顫抖的嘴角。“李玄燼,

    ”那帶著血腥氣和癲狂笑意的氣息,冰冷冷地噴在他的下頜上,

    她的聲音卻輕得像情人最后的詛咒,“我…………”聲音戛然而止。

    她沒有說出“恨你到死”四字。那雙眼睛里,瞬間燃起的滔天火焰般的憎惡,

    熾烈得幾乎要將他焚燒殆盡。那目光如淬毒的鉤子,帶著徹骨的冰寒與毀滅的氣息,

    狠狠地釘穿了他!是她!是那個洞房花燭夜,手握寒刃,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的敵國郡主!

    是這三年里,無論他如何努力去捂、去暖,那份恨意雖被短暫壓制,卻從未真正消弭的深寒!

    三載光陰,他拼卻性命,登臨這至尊之位,踏著尸山血海走到此處,最終親手傾覆的,

    竟然只是這一杯鴆酒換來的……她的死。那股積壓在胸膛深處不知多久的腥甜,

    猛地沖破了喉嚨的桎梏。李玄燼猝不及防地彎下腰,劇烈地嗆咳起來,滾燙的熱流直沖喉頭,

    他下意識地用另一只手捂住嘴。猩紅的液體灼熱地從指縫間滲出,滴落在冰冷的青石地磚上,

    砸開一朵小小的、怵目驚心的紅梅。溫熱的血,與杯中冰冷的鴆酒,同樣刺眼。

    身體的劇痛拉扯著他的神經,他強撐著直起身,執杯的手竟紋絲不動。就在這劇咳的間隙,

    那只盛滿毒液的白玉酒杯,已牢牢地扣在了她的手中。那只纖細素手,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

    穩穩地攥住了玉杯冰涼的杯身。她的目光并未在那刺目的血跡上停留,甚至不再落在他臉上。

    濃密蜷曲的睫羽低垂著,像瀕死的蝶翼,在眼下投下兩片深重的陰影,

    遮蔽了所有翻涌的情緒。她深吸了一口氣,

    那空氣里彌漫著沉水香膩人的甜味、陳舊墨汁的冷冽氣息,還有……若有若無的藥渣苦澀,

    以及自他掌心彌漫開來的、新鮮的鐵銹般的甜腥。她不再猶豫。

    甚至沒有看一眼杯中毒液的色澤,只是猛地一仰脖頸——猩紅冰冷的液體,傾瀉而下。

    “唔……”一聲痛苦壓抑的悶哼瞬間從她緊抿的唇縫間擠出。玉杯從她驟然失力的指間滑脫,

    摔落在地,發出一聲清脆的裂響。白玉碎片濺開,混著杯底殘余的點點猩紅污漬,

    在冰冷的青石地上綻開一朵詭異而短暫的殘花。蘇凰兒身體猛地向前一傾,

    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她本能地用手捂住嘴,可殷紅粘稠的血,

    還是洶涌地從她纖細的指縫間滲溢出來,淋漓不盡地滴落在她胸前那正紅的鳳凰圖紋上。

    那象征至高尊榮的鳳凰羽毛,被迅速染污、淹沒,暗紅的血漬瘋狂地蔓延、擴張。

    李玄燼只覺得一股冰冷的寒氣從尾椎骨猛地躥升上來,瞬間凍僵了四肢百骸。

    他甚至沒有看清自己是如何動作的,身體的本能早已快過所有思想。

    在那破碎的玉杯砸落聲尚未散盡的剎那,他已一個箭步上前,猛地伸出雙臂,

    將那個瞬間軟倒、迅速失溫下去的身體死死地箍進自己懷里。僵硬,冰冷。

    這是他抱住她的第一感受。那觸感,像抱住了一段剛從深埋的雪地里刨出來的枯木。

    沒有一絲活氣。方才那股直沖喉頭的腥甜再次翻涌上來,他死死咬住牙關,

    嘗到自己牙齒碾碎唇肉的細微血腥味,才強行將那口熱血壓了下去。

    “呵……咳咳……”她蜷縮在他懷中,劇烈的咳嗆讓那纖細的身體如同風中落葉般抖動,

    每一次痙攣都帶來更多溫熱的、甜膩的液體噴涌在他玄色的龍袍前襟。

    她試圖掙脫他那幾乎將她骨骼勒碎的、帶著絕望狂熱的懷抱。她越掙扎,他抱得越緊。

    他屈起一邊膝蓋,單腿跪在冰冷的地上,像要將自己的骨骼烙印進她的身體,

    用盡全身力氣鉗制著她。他空出一只手,不是去阻止那不斷涌出的鮮血,

    也不是去擦自己唇邊的血痕,

    而是固執地、發狠地用拇指的指腹去擦拭她下頜、唇角不斷涌出的血污。

    “別動……”他的聲音啞得如同裂帛,破碎不堪,“凰兒……別動了!

    ”他從未對她用過如此刻骨的稱呼。那帶著滾燙血腥氣的兩個字沖口而出的剎那,

    他感到懷中的人猛地一震,所有的掙扎在那一刻詭異地、徹底地停滯了。

    她的身體在他臂彎里,那團因痛苦和掙扎而緊緊繃著的張力,如同離弦之箭最后的嗡鳴,

    倏然松弛。綿軟得再無一絲支撐的力量,幾乎全部壓向了他攬在她背后的臂膀。

    捂住嘴的手無力地垂落下來,沾滿了血污的五指軟軟地搭在了他冰冷的龍袍之上。

    她不再掙扎,不再嗆咳,甚至連最細微的痙攣都停止了。李玄燼心底深處某個地方,

    隨著她身體的松懈,也跟著轟然塌陷了下去,沉入一片無底的黑水深淵。

    他更加用力地摟緊那具冰冷下去的身體,另一只手急切地抹去她唇邊的污血,

    指尖在她溫熱的血污里顫抖,固執地、徒勞地想抹開那片刺目的紅,

    露出那早已褪盡顏色的雙唇。可那血,怎么都擦不完。蘇凰兒被他強行抬起來一點的下頜,

    微微仰著。濃密的睫毛下,那雙曾凝結過最深寒冰也倒映過微瀾春水的眼睛,

    費力地睜開一線縫隙。目光空洞、散亂,仿佛靈魂已經抽離了大半,只留下一點殘影,

    穿過殿宇深重的陰影,沒有焦點地投向遠方無盡的黑暗虛空。她的唇微微動了一下,

    像是在呼吸,又像是想說什么,但只有更多粘稠的、發暗的血液順著嘴角無聲地淌出。終于,

    一點微弱的氣息噴在了他染血的拇指上,伴隨著極其細微的氣音,

    混合著血沫的破碎:“疼……玄燼……好疼啊……”這句虛弱無力,

    甚至帶著一絲孩童般軟弱的抱怨的呢喃,如同一把燒紅的匕首,

    精準無比地捅進了李玄燼心窩深處最軟最無防備的地方。那地方早已被刺穿了千百遍,

    早已麻木空蕩,此刻卻被這軟弱的話語狠狠撕開,血淋淋地重新暴露在殘酷的冷風里。

    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沖上了頭頂,又瞬間被抽得干干凈凈,

    只剩下指尖那粘膩濕滑的血污溫度和巨大的耳鳴聲。他用盡力氣才勉強維持著手臂的支撐,

    將那張沾滿血跡、因痛苦而微微扭曲的臉龐小心翼翼地轉向自己。

    他死死地盯住那雙開始失去焦距的眸子,身體因巨大的沖擊和劇烈的咳嗽而劇烈地起伏。

    他幾乎是吼了出來,聲音嘶啞破碎如同受傷野獸的哀鳴,

    每一個字都像在噴涌的血沫中掙扎:“為什么?!蘇凰兒!你為什么……為什么不恨我?!

    ”那雙瞳孔微微動了一下,似乎要聚焦在他扭曲的臉上。她的視線極其緩慢地移動著,

    像是在辨認一張被墨污嚴重暈染的古畫。她的嘴唇努力地翕動著,試圖再次發出聲音,

    一個微弱的形狀:“……子……民……”僅僅吐出這兩個模糊的音節,

    她似乎就耗盡了最后一絲生機。眼中的光徹底散了。那雙曾倒映過他身影的眸子,

    一點點、一絲絲地沉入永恒的沉寂。最后一點微弱的氣息拂過他的指尖,溫熱驟然轉為冰冷。

    一只無力垂落的手,重重地砸落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噗——”李玄燼再壓抑不住,

    猛地偏過頭,一口灼熱的鮮血噴了出來,濺在地磚上尚存的碎玉旁,猩紅刺眼。

    身體里的每一寸骨肉筋絡都在這一刻發出無聲的哀嚎,徹底斷裂、碾碎、焚燒。

    他下意識地更緊地摟住懷中徹底失去重量的身軀,

    頭顱深深地埋進她頸窩那片被鮮血濡濕的冰涼發絲里,肩膀劇烈地聳動著,

    喉嚨里壓抑著無聲的、絕望的咆哮,像是瀕死困獸最后徒勞的掙扎。那一刻,

    天地間仿佛只剩御書房外傳來的、越來越清晰刺耳的喊殺聲,

    如同無數魔鬼在耳畔敲打著喪鐘。金鐵交鳴,箭矢破空,

    還有重物撞擊宮門時發出的、令人牙酸的巨大震響。濃煙的味道透過高窗的縫隙,

    絲絲縷縷地飄了進來。沉重的殿門又一次被狠狠撞開!巨大的聲響在死寂的殿內激起回響。

    執事太監王德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了進來,這一次,他連基本的規矩都顧不上了,

    一張臉因為極度的恐懼而扭曲變形,聲音尖利得變了調,扯著破鑼嗓子嘶喊:“陛下!

    叛軍撞開了承天門!已……已沖殺進來了!御林軍……擋不住了……快!

    陛下快……” 他的目光驚恐掃過地上那觸目驚心的血泊、破碎的玉杯、碎裂的筆架,

    最后落在皇帝懷里那個無聲無息的紅衣身影上,剩下的話語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喉嚨,

    咔在齒間,化作無聲的驚懼和顫抖。李玄燼猛地抬起頭。他臉上血淚混雜,

    糊滿了臉頰和下頜,猙獰如同地獄爬出的惡鬼。可那雙眼睛,

    在極致的絕望和痛楚的深淵中燃起兩簇冰冷的烈焰,沒有絲毫溫度,

    只有焚盡一切的決絕和瘋狂。那血淚模糊的眼睛,像淬過火的寒鐵,

    死死釘在王德那張因驚駭而變形的臉上,穿透了他,直釘入殿外那火光沖天的煉獄。“滾。

    ”一個字,從他被鮮血浸染的牙縫里擠出,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一種令人靈魂凍結的戾氣。

    王德如遭雷擊,身體篩糠般抖起來,連滾帶爬地逃了出去,重重關上殿門。

    李玄燼慢慢低下頭,看著臂彎里那張失去所有生息、布滿血污卻平靜安然得過分的臉。

    他將臉頰緊緊貼在她的額角,感受著那皮膚下最后一點溫度在快速流失。他輕輕喟嘆一聲,

    那氣息拂動了她鬢邊沾血的碎發。他抱著那具徹底冰冷下來的身體,不再猶豫,緩緩站起身。

    動作沉穩得可怕。他邁開腳步,抱著她,

    朝著大殿后方那扇通往皇城最高處的觀星臺的側門走去。步子邁得很大,很穩,

    玄黑龍袍的下擺拖曳過御案旁地面碎裂的白玉殘片和凝固血塊,碾過冰冷的青石地面。

    推開那扇沉重鑲銅的側門,一股裹挾著濃煙、血腥和焦糊氣息的熱浪,

    夾雜著震天動地的喊殺聲、金屬碰撞聲、火焰咆哮聲,猛地撲面砸來!眼前驟然開闊!

    殿宇之外,已是人間煉獄。承天門方向騰起數丈高的黑紅色火焰,貪婪地舔舐著雕梁畫棟,

    將原本深沉的夜空映照得一片猩紅,如同倒扣的血池。火光照亮了下方宮道,

    無數廝殺的身影在涌動,火光將兵刃揮舞時帶起的冷光染上詭異的橘紅。

    無數甲胄殘片、斷裂的旗幟、乃至模糊的人體在火光中翻滾、墜落。尖銳的瀕死慘叫,

    歇斯底里的怒吼,狂熱的沖殺吶喊,混亂地交織在一起,編織成一首地獄的挽歌。

    叛軍的旗幟,在沖天的火光中,越來越近。高臺之下,那片平日用來演武的白石廣場,

    早已被蜂擁而至的叛軍擠滿。如同一片沸騰的鐵水,涌動著、翻滾著,

    無數貪婪猙獰的面孔在躍動的火光下扭曲變形。

    當觀星臺上那抹玄色的、懷抱血紅的身影終于出現在最高處欄桿邊時,

    所有的喧囂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巨掌驟然扼住!片刻詭異的死寂之后,

    海嘯般的狂吼猛地爆發出來!“皇帝!狗皇帝在那!”“抓住他!千刀萬剮!

    ”“皇——后——?”洶涌的惡意和貪婪的目光,如同無數根冰冷毒辣的箭矢,

    穿透火光和夜色,密密麻麻地釘在高處那個身影上。李玄燼將懷中的身體緊緊地擁在胸前,

    仿佛要為她隔絕世間所有喧囂和惡意。然后,他迎著那洶涌澎湃、仿佛要將他撕碎的聲浪,

    抬起了臉。下方洶涌的人潮中,叛軍頭目蕭珩那身特制的玄黑重甲在火光下格外醒目,

    頭盔上的雉翎囂張地挑動著。他騎在一匹神駿的高頭大馬上,也正抬著頭,

    目光穿透火光與距離,死死地盯在李玄燼身上,

    那眼神里交織著嗜血的亢奮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

    似乎困惑于眼前這詭異一幕——那紅衣身影,分明已無聲息。李玄燼的目光越過層層血海,

    在萬千猙獰面孔中,精準地攫住了蕭珩的位置。他驀地抬高了聲音。那聲音并未刻意嘶吼,

    卻如同冰冷鋒銳的鐵器在石頭上刮擦,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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