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蘇醫(yī)生離開時，我倆肩并肩送她出去，我把家里的桂花糕拿來送給她。

她的話在我心里起起落落，像是下了一場雨。

門一關(guān)，家里就剩我和穆淮。

順其自然？

怎么順其自然？

我該怎么面對他？

我倆相處那么多年，他穿開襠褲的樣子我都不知道見了多少回，唯獨今天，擱在十年前，我們一見面就能插科打諢，唯獨今天，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沉默半晌，竟然冒出點不知所云的尷尬。

最后還是他先開了口，他湊過來，頭埋在我的肩頸，輕輕蹭我：“對不起，我那會兒不應該對你發(fā)火的。”

我把頭扭到一邊：“不想跟你說那事兒。”

他把頭埋在我的肩窩里，呼吸急促：“我是不是又讓你失望了。”

我緘默不言。

可退避是答案，沉默也是答案。

“哥，我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干的事，覺得自己太不是東西了，我今天去給你買了個禮物，求你原諒我。”

他從兜里掏出一個小小的盒子，遞給我。

我打開一看，是一個腕表，表盤上面淺淺地印著銀色英文字母。“這表做得好精致，得不少錢吧？”

“沒多少錢，就二十......”

我有點暖心，像是荒草中突然開出一朵小花。

這小子挺會買，二十買質(zhì)量這么好的表。

直到他最后說了個萬字。

二十萬，我一點概念都沒有，覺得是個天文數(shù)字，我最近想換個手機但舍不得，價格是一千三。

我頭腦空白了三秒，霍然站起身：“還不快退了去！”

他抬眼看我，表情空白：“你不喜歡嗎？”

我被他氣得胸口悶：“你根本就是亂花錢，我需要這東西嗎？我?guī)С鋈ナ鞘裁匆馑迹瑒e人會怎么想？生怕別人不知道我被有錢人包養(yǎng)了嗎？”

這話說得譏諷又刻薄，說完我就后悔了。

穆淮太聰明，立刻就反應過來，他抓住我的手，急忙說：“對不起，是我太獨斷，忽略了你的感受，你想要什么？我都買給你。”

這么一折騰，我心累得不行，脫力地坐在沙發(fā)上，深深嘆了口氣，喃喃道：“你怎么變成這樣，你之前不是這樣的啊。”

他湊上來，紅著眼睛說：“我怎么變了？”

“‘把人告得翻不了身’這種話，我不敢相信是從你口中說出來的。”

我怔怔地看著冷白的墻面，心里像是煮開了的沸水。

“還有昨晚，又是強吻又是強上，折騰完我以后又拿二十萬來哄我。你以為我在乎你那點錢嗎？穆淮，是因為我是你哥！我不跟你計較。要是別人呢？你也想進去嗎！”

我咽喉發(fā)緊，心臟疼得發(fā)顫。“是，你現(xiàn)在有能耐，你有的是錢，但是有錢就可以隨便凌辱一個人嗎？有錢就可以把人整得翻不了身嗎？有錢就可以目無王法，為所欲為嗎？我是這么教你的？媽是這么教你的？”

他的眼睛紅透了，尾音顫抖：“是我做得不好，我又做錯了。”他輕輕地捧起我的手，像是捧起什么價值連城的瓷器，小心翼翼地說：“你在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

我抽出手，咬咬牙，把狠話說了出來：“穆淮，我不會跟你在一起的，你死了這條心。”

他深深地低下頭。

我知道我說狠了，他難受我心疼，于是加了一句：“反正我也配不上你。”

他猛一抬頭，竟然淚流滿面，眼里盡是破碎的悲哀：“哥，沒有你我早餓死了。”

我冷冷地說：“穆淮，我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甚至連戶口都不在一起，我本沒有義務管你，我把你養(yǎng)到十八歲，算是對你有恩。”我緩緩站起，走到門口的陰影里：“現(xiàn)在你救我一命，醫(yī)藥費我問了，我后半輩子賺的錢加起來都還不上，不如這樣，你就當報恩了，從此以后，我們兩清了。”

我打開門，丟下最后一句話：“以后別再叫我哥。”

我走進陰影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