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名畫家，筆觸暗藏玄機。她是他最得意的學生，腕間卻印著朝鮮地圖樣的胎記。
軍官俱樂部的秘密任務，保險箱密碼恰好是她的生日。“為什么要告訴我？”槍響后，
他問道。“因為...”她撲向他，“我不想做棋子！”逃亡路上，
娘用生命在泥土上留下藍色痕跡：“順著河流...下游...雷區...”三八線界碑下，
他刻下“無忠誠，唯有抉擇”。探照燈光掃過，畫紙翻飛：那幅偽裝的藝術，
竟是真正的軍事藍圖。金俊勇在冰冷的地板上醒來。沒有床，
只有單薄的墊子直接鋪在老舊朽壞的地板上。公寓很小，四壁是剝落的灰泥，
一條細細裂縫如同垂死的藤蔓，從接近天花板的位置一路蜿蜒而下，幾乎垂到了地面。
潮濕的水汽從這條裂縫和糊著舊報紙的木板窗縫隙里無聲地滲進來，
帶著清津港特有、如同腐爛海草般的咸腥味。
他身上廉價粗糙的毯子似乎永遠沾著一層難以干透的潮氣，
每一次翻身都帶來皮膚摩擦劣質纖維的細微不適。他坐起身，赤裸的脊梁抵著墻壁的裂縫，
寒意透過皮膚刺入骨髓。窗外，清津港的晨霧緩緩流淌，仿佛一片浸透了沉重鉛粉的薄紗。
黏稠、緩慢地貼在窗外能看到的一切上：那銹跡斑斑、似乎被海風咬噬了多年的鋼鐵圍墻上，
那些低矮建筑破敗的屋頂上，還有遠處灰色海面上死寂的波浪里。黏膩得讓人窒息，
是這鋼鐵叢林與無盡大海之間無聲的對抗所滋生出的沉重濕氣。他幾乎是無意識地伸手，
探向床墊下靠近頭部的位置。
指關節劃過隱藏其下冰冷、堅實的金屬槍身——他的格洛克17，
如同情人般熟悉卻又時刻提醒危險的伴侶。
手指沿著握把上方那幾道精心設計、為穩定握持而存在的細微紋路輕輕撫過，
每一道紋路在指尖下都是清晰而冰冷的現實棱角。這觸摸瞬間驅散了殘存的睡意，
所有的感官在黎明前的晦暗中驟然繃緊。
窗外的載重卡車碾過港口區坑洼碎石路的轟鳴聲清晰無比地撞進耳膜，單調而刺耳。
他掀開早已褪色發黃、邊緣帶著油污和不明污漬的窗簾一角，
視野穿過覆蓋著厚厚塵土和雨痕的玻璃。灰藍色的工裝人影，
在彌漫的濕冷霧氣中排成僵硬的線條，
魚貫進入遠處如龐大鋼鐵巨獸般匍匐的清津造船廠大門。他們腳上沾滿泥濘的膠鞋，
單調地踩踏著路面上渾濁的積水坑，每一次落下都濺起深灰色的、帶著油花的水珠，
散開又落下，形成短暫、渾濁的漣漪，旋即被后面更沉重的腳步踩碎。
潮濕冰冷、帶著濃重鐵銹和機油腥氣的海風，
無孔不入地從窗戶的縫隙、從墻壁那道深深的裂縫里鉆進來，充滿了狹窄的空間，
鉆入鼻腔深處。這是他在清津的第27天。狹小的畫室彌漫著極為濃烈的氣息，
松節油的辛辣直沖鼻腔，與廉價劣質煙草燃燒后的苦澀焦糊味糾纏不清，
形成一種難以言喻、能堵塞呼吸道的沉悶空氣。金俊勇站在支起的畫架前，
積微小、表面做了啞光黑色處理的鏡頭深深嵌入一個老舊的木質調色盤夾層內狹長的暗槽中。
這調色盤本身油垢厚重、顏料層疊堆積，如同一塊厚重歷史的化石。
他將邊緣一塊略微凸起的赭石色顏料小心地復位，指尖沾上一點熟褐顏料，
仔細地抹在接縫處，讓它與調色盤表面斑駁的舊色融為一體。就在這時，
一串異常清晰的腳步聲如同冰冷的鐵釘，自下而上敲擊著木質樓梯的臺階，
以軍靴特有的、毫不掩飾的堅硬節奏，一級一級迫近。
金俊勇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繩索驟然抽緊。
他一把扯下掛在椅背上那件沾滿各色干涸油彩、幾乎看不出原色的粗布圍裙套上，
動作迅猛如豹。同時，右手閃電般探向畫架，
將那幅尚未干透的《清津造船廠》寫生稿猛地撕了下來！畫紙上看似狂放隨意的風景筆觸，
那些扭曲的廠房輪廓、隨意勾勒的吊車線條，
暗線卻精確標注出了港口幾個關鍵雷達探測的視野真空區，
以及一處隱蔽軍械庫那如同巨獸呼吸孔般、極其細微、幾乎不可察的通風口結構線。
畫紙邊緣處，一點微小的半凝固銀白色膠狀物，像一顆無意間滴落的淚珠，
牢牢地附著在粗糙的畫紙邊緣——那是昨晚調試那部香煙盒大小的微型發報機時，
熾熱的熔錫濺落留下的痕跡。腳步聲在門外極近處停住，他心跳如擂鼓。幾乎是同一時間，
門外傳來了聲音：“金老師，早啊。”李貞恩抱著一個沉甸甸的木制畫具箱，
正從狹窄走廊的另一端走來。清晨的光線從走廊盡頭唯一的窗戶斜射進來，
勾勒出她清瘦的身影。她穿著一件漿洗得發硬的白襯衫，下擺利落地束在淺藍色工作長褲里。
她的頭發束成一絲不茍的馬尾，幾縷散下的碎發被晨光鍍上一層淺金。衣領上，
一枚普普通通的黃銅鋼筆帽在光線下反射出冷硬的金屬光澤。她走過門口時，腳步未停，
只是朝門內點了一下頭，臉上帶著一種學生特有的、略顯拘謹的微笑。
金俊勇喉嚨里含混地回應了一聲“早”。但他全部的注意力，
都被李貞恩左腕內側那一片小小的皮膚攫住了——當她抬手整理了一下鬢發時，
襯衫袖口無意間向上滑開了一瞬。在她白皙的腕骨偏上方，
一道形狀奇特的淡青色胎記清晰可見。那輪廓蜿蜒曲折，邊緣模糊卻特征鮮明，
像極了地理課上精確描繪過的朝鮮半島地圖！他的目光如同被釘在上面。
這個毫無征兆的發現，讓金俊勇握著畫筆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了，指節捏得發白。
筆尖蘸著的那一團深邃、如同濃縮了海洋深度的群青顏料，
在調色盤的一角上悄然暈開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美術系教室位于一棟老建筑的二樓，
朝東的巨大窗戶上積滿了經年累月的油垢和灰塵，仿佛從未被徹底擦拭過。
上午的陽光只能艱難地穿透這層頑固的屏障，在室內投下一片片傾斜、晃動的暗淡光斑。
教室充斥著木屑、陳舊帆布和大量廉價橡皮屑混合的獨特氣味。空氣中漂浮著鉛灰的粉末。
今天上午是素描指導課。金俊勇背著手，在木地板被磨得發亮的教室里緩緩踱步。
學生們大都伏在各自的畫板上，鉛筆在粗糲的素描紙上摩擦出連綿不斷的沙沙聲，
如同某種秘而不宣的私語。他的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一張張畫板，
最后在李貞恩身后停了下來。她在畫一艘軍艦，筆法精確得近乎冷酷。硬朗的直線結構，
甲板與艦橋的分割異常清晰，炮塔的輪廓嚴謹如幾何圖形。
畫面上沒有標識任何清晰可辨的舷號，但金俊勇的心臟卻猛地往下一沉——他認得這布局！
這種主炮塔前置、艦體中后部密集布置密集陣防空炮的構型，
以及那極其獨特的艦橋桅桿布局，
情報照片中的主角：一艘剛剛從元山軍港滑下船塢、正處于高度保密測試階段的新型護衛艦！
他喉嚨有些發緊，一瞬間，
靈般在他腦中回蕩：“任何……任何試圖接近軍事設施、結構描繪異常的所謂‘藝術作品’，
都極可能是精心設置的致命陷阱！”聲音干澀而充滿寒意。
他強迫自己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線條太硬了。”金俊勇微微俯身，
幾乎貼著她筆直的肩膀，低沉的聲音響在她耳邊。他伸手指尖，隔著一段距離，
虛點著畫面上海天一色的背景區域，“霧氣的質感需要更朦朧的過渡。
可以試著……”他頓了頓，拿起自己調色盤上的一把刮刀，
挑起一小點剛剛被她用過的群青顏料，又刮了一刀柔和的鈷藍，“用鈷藍去調和群青的冷銳，
讓層次過渡變得更柔和，更虛幻一些。霧，它不是邊界，而是包裹。”說話的瞬間，
他緊挨著李貞恩伸出的左臂劃過，微側著身，似乎在仔細端詳遠處某個并不存在的參照物。
與此同時，他垂在身側的右手，
食指和中指之間如同魔術般出現了一片輕薄微小、邊緣幾乎融于空氣的金屬圓片。
指尖極快、微不可察地一彈。那枚微型竊聽器悄無聲息地滑落，
精準地吸附在李貞恩放在畫板旁、那個半舊鋁制鉛筆盒金屬搭扣的內側死角。
李貞恩似乎有所感應，抬起頭看向他。就在這一剎那，
一股極其清幽、如同初綻小花般的茉莉香氣，似有若無地掠過他的鼻端，
猛烈、更熟悉的海風裹挾而入——混合著濃烈的咸腥、鐵銹和某種海港底部爛泥的沉悶氣味。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在剎那間沖撞、交織，形成一種詭異、近乎感官錯亂般的強烈對沖。
暮色開始吞噬清津港狹窄的天空。金俊勇背著磨損嚴重的舊畫箱和便攜畫架，
行走在通往清津海軍軍官俱樂部后方矮山的上坡小徑上。路徑狹窄泥濘，
踩踏的落葉在腳下發出腐敗的氣息。海軍俱樂部在暮色中顯露出它龐大、粗糲的輪廓，
如同一只鋼鐵與水泥澆筑的怪獸。它背靠著灰暗的大海，
只有朝向城市的方向亮著幾盞昏黃的燈光。
哨兵的灰色人影在入口和圍墻上如同緩慢移動的標靶。幾道巨大的探照燈燈柱早已亮起，
慘白得毫無生氣，劃破鉛灰色的黃昏空氣，如同怪獸搜尋獵物的冰冷眼睛。金俊勇支好畫架，
撐開那把破舊的折疊椅。面朝北方——這樣俱樂部龐大的后墻輪廓恰好能進入他的畫框邊緣。
風開始增強，帶著咸腥和初降夜露氣息，狠狠地吹拂在臉上，令他微微瞇起了眼睛。
調色盤在膝上固定好，畫筆蘸取了調開的鈷藍顏料。
他的目光在俱樂部后部的圍墻區域仔細游走——那道堅固、刷著灰色水泥的圍墻，
角落處的一個小門此刻緊閉著。他需要記錄下門口哨兵第一次換崗的時間，
以及從那道門進入圍墻內那個封閉小院所需時間窗。落筆并不迅速，
每一筆看似都在涂抹天空厚重的云層，都在捕捉海面那變幻不定、難以捉摸的反光。
地變化著：點、短線、一個微妙的折角……時間差、安全間隙被以抽象的點畫記號編碼其中。
當第三道、也是最為靠近那道小門的探照燈柱如同長鞭橫掃過灰色的圍墻頂端時，
它的光束短暫地、幾乎只是偶然地刺中了俱樂部主體建筑二樓某個緊閉窗口的玻璃。
金俊勇的眼角如同被燒灼般微微一跳。他的目光捕捉到在光束擦過玻璃的剎那，
玻璃窗后一個模糊但熟悉的人影輪廓一閃而過。那身影站立著，姿態僵直。緊接著，
一點微弱卻異常刺目的反光點出現在窗口中心！那是望遠鏡鏡片！姜尚勛！
這個念頭猶如冰針扎入腦海。強烈的本能讓他幾乎立刻移開視線，
手指卻穩如磐石地繼續涂抹著畫布上那片陰沉的鈷藍海面。在剛才那個電光火石的瞬間，
他仿佛清晰地看見了另一個自己：倒映在那片冰冷的望遠鏡玻璃上，
一個穿著沾滿顏料舊衣服、神情專注卻又顯得落魄的畫師身影。在這層偽裝的皮囊之下，
在那雙倒映著俱樂部和冰冷大海的眼底深處，
一絲被精確磨礪過的冷酷殺意如同深淵涌出的寒光，正無聲地流轉、凝聚。他不是畫家。
他是匕首。他的畫筆，就是即將出鞘的利刃。
午夜的清津市被一種裹挾著死亡意味的死寂籠罩，像是沉入了渾濁的油底。
只有海軍俱樂部后方幾道粗壯的霓虹燈管，倔強地在不斷加劇的雨幕中明滅閃爍，
把濕漉漉的水泥地和圍墻染上一塊塊病態的紅綠光斑，又旋即被更大的雨簾沖淡。
勇緊貼著俱樂部后方那道高大的、常年被潮濕浸潤、爬滿了干枯苔蘚和鐵銹藤蔓的圍墻移動。
冰冷的雨水順著帆布雨衣帽檐流下來，又從脖頸漏進里面早已半濕的粗布衣服里，
帶來持續的冰冷觸感。握在左手的微型電磁干擾器，外殼是粗糙的磨砂黑塑料，
此刻在掌心持續散發出細微、滾燙的熱度，如同一只危險的活物。
機器內部超載運行的線圈高頻震蕩，發出一種只有緊貼皮膚才能感知的、低沉的嗡鳴，
透過掌骨直震到他的腕骨。
內傳來一陣穩定的、頻率固定的背景電流聲突然被更猛烈的、如同野獸蘇醒般的嗡鳴聲覆蓋！
備用供電系統啟動了。這是信號！他像一尾深諳墻垣肌理的巨大壁虎，
雙手戴上黑色特制手套，身體緊緊吸附著冰冷的墻面向上無聲攀升。
靴底的特制高摩擦力橡膠與布滿濕滑苔蘚、又嵌著細微金屬銹釘顆粒的墻面持續摩擦，
發出細密、微不可聞，令人牙酸的“沙沙”聲。冰冷刺骨的雨水無孔不入，
順著頸部的皮膚流進衣領內層，迅速吸走體溫。然而，
就在這濕冷、腐敗、金屬銹蝕混合的圍墻氣息里，
一股極其細微、宛如幻覺般的清淡花香突兀地掠過鼻端！茉莉！李貞恩白天噴過的那種氣味！
這念頭如同毒蛇噬咬，瞬間帶來刺骨的驚疑和冰寒。動作沒有絲毫停滯。
二樓側面的一扇狹窄氣窗是老舊的推拉設計，鎖舌結構早已失效。
他利用細長的金屬薄片卡住滑槽內側的機械凹陷點，發力一撬——“咔噠”。
細小的機括脫離聲被淹沒在滂沱大雨中。窗子向內滑開一道剛夠肩膀擠過的縫隙。
檔案室內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空氣里是紙張長期悶滯堆積后混合著霉爛、消毒劑和金屬防銹油脂的濃重氣息。
厚重的窗簾完全隔絕了窗外任何可能的微光。房間中央矗立著一個幾乎與他齊高的保險柜，
像一塊澆筑成的鐵砧。它通體覆蓋著一層吸光的啞光黑特殊涂層，
只有密碼鎖面板鑲嵌著一小塊方形的電子顯示屏，此刻在絕對的黑暗中，
像一顆懸浮的赤紅獨眼，間歇性地閃爍著三個刺目的紅色阿拉伯數字密碼位：X X X。
金俊勇呼出一口灼熱的氣。這灼熱感來源于腎上腺素的極度飆升。
他迅速取出一支偽裝得極好、握在手里分量感與普通速寫筆全無二致的筆桿，
輕輕扭開筆桿尾部不到五度角，露出一個比小指指甲蓋還小的窺孔。
筆桿的尖端則立刻發出極其微弱、只夠照亮面前一小塊平面的定向紅光。
他將這支特制的熱成像儀對準冰冷的密碼鎖面板。近距離觀察下，
面板金屬表層布滿了無數細密的指紋油脂紋路，如同某種詭異的微型地圖。
他的右手覆蓋上密碼輸入區旁邊那塊冰冷金屬區，
食指和中指極度敏感地感受著面板下方極其細微的溫度殘余。
高溫點通常在輸入后保持略長時間。
特定的頻率緩慢點觸著面板下方金屬板——這是嘗試“誘引”上次輸碼殘留的微末溫差顯現。
熱像儀發出的那道細小的、肉眼難以察覺的紅外光束始終鎖定著他指尖下方的狹窄區域。
滴……滴……滴…… 按鍵落下的聲音細微清脆。屏幕上紅色的數字位依次跳動。
他的指關節因為用力而顯得更加分明，每一滴落下的汗都砸在大腿外側冰冷的褲子上。
當最后一位數字最終定格在 7 時，屏幕上的紅色方塊短暫地閃爍了一下。“咔噠。
”鎖芯內部一聲輕巧但清晰的機械響動！金俊勇的呼吸瞬間停住，感覺肺部驟然緊縮。
0427。這個數字如同警鈴在他腦中炸響。
它的意義如同冰水澆頂——朝鮮人民軍建軍紀念日。
李貞恩素描本上那艘模糊了舷號的詭異軍艦草圖……0427。這僅僅是巧合？
還是致命的關聯？沉重的鐵門被悄無聲息地拉開了。抽屜的滑軌冰冷平滑無聲。
他看到了目標。一個用黑色特殊塑料盒密封保存、毫不起眼的膠卷匣躺在那里，冰冷而安靜。
他的手指觸碰到的瞬間，塑料殼體的冰冷質感之下，
一種詭異的、源自內部的滾燙感卻仿佛透過指尖，
順著神經迅速爬升到他的手臂——那是任務目標的灼熱重量。
膠卷匣無聲地滑入他外套內襯口袋。就在他身體剛有細微回轉意圖的瞬間——嗒。嗒。嗒。
清晰的、帶著皮革撞擊地面質感的皮鞋腳步聲，
從檔案室厚重門外那條鋪著水磨石的走廊里傳來。不急不緩，卻如同踩踏在心臟上！
腎上腺素瞬間飆到頂峰。他沒有任何停頓，身體幾乎是貼著地皮向后彈出幾步，
目光在黑暗的房間角落急速掃過。目光鎖定在辦公桌下方，
一處老舊空調系統遺留下來的、覆著一層厚厚灰塵的方形通風口格柵！他閃身進去，
身體蜷縮起來，幾乎融入了墻壁的凹陷處，屏住呼吸。
厚重的檔案室大門被輕輕推開了一條縫隙。外面走廊的應急燈灑進來一條慘白的光帶，
將房間分割開來。腳步聲在門口停住了，然后，兩個穿著軍裝的身影投射在狹長的光帶上。
門無聲地滑開了大半。
姜尚勛和一個年齡更大、肩章綴有少將軍銜標志的軍官并未完全進入房間深處，
就站在門口靠里、沐浴在月光與陰影交界的位置。
在門外透入的月光下反射著如同冰棱般冷硬的微光——那是人民軍總參謀部的專屬徽識符號。
“釜山那邊的轉移……必須……在15日之前完成。”少將的聲音壓得極低，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生滿厚厚鐵銹的齒輪縫隙里強行擠壓出來，帶著粗糲的摩擦感，
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元山這邊的誘餌……一定要足夠逼真……”他的左手似乎有些不耐地垂在身側，
手指在下意識間輕輕敲擊著他身邊的窗臺邊緣。那節奏清晰、精準，
指關節敲擊堅硬水泥發出極其細微的噠噠聲，
入了金俊勇腦中——平壤中央廣播電臺整點報時前那標準、不容錯辨的摩爾斯電碼長促組合！
“明白！”姜尚勛的回應迅速且恭敬。他站在少將側后方稍暗處，帽檐深深地壓下來，
在臉上投下濃重得如同面具的陰影，完全遮蔽了他所有的表情細節，
“已經……安排了安全部內部的人……去接近他。必要時……”嘩——！
窗外的雨聲驟然如瀑布般猛烈轟響！密集的豆大雨點瘋狂地砸向檔案室老舊的鐵框窗戶，
發出震耳欲聾的、如同戰鼓般的咆哮，瞬間淹沒了他最后幾個可能極其關鍵的字眼。
金俊勇的右手此刻已經本能地、悄無聲息地滑向腰間，緊緊握住硬塑料材質的槍柄，
那是他最后的倚仗——一把格洛克17式手槍，
冰涼的金屬套筒帶著微孔消音器特有的沉重感。血液在耳膜里鼓動如雷。
就在他食指指腹剛剛碰到扳機護圈那冰冷弧度的瞬間——嗚——！嗚——！
凄厲尖銳的警報器嘶鳴猛地炸開！聲音并非來自樓下大門，而是極其靠近，
似乎就在檔案室門外的走廊深處某個位置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