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子：香爐灰里的血字我叫陳景安，龍虎山正一教弟子，入道至今十六年。
這行飯吃的是陰陽眼，走的是奈何橋，見過的怪事比山路上的石階還多，
但真正讓我夜里合不上眼的，是三年前在安徽黃山腳下遇到的那件事。那是農歷七月十四，
鬼門大開的前一天。我跟著師父去給山下的吳家村做超度法事。吳家村靠山，
村口有棵五百年的老槐樹，樹干中間空了，村里老人說那是“聚陰穴”，每逢七月半，
都要在樹洞里點三炷香，不然“東西”會爬出來。我們到的時候，村里正忙著搭法壇。
我去廚房幫廚，剛拿起菜刀切冬瓜，手突然一抖，菜刀“哐當”掉在地上，
刀刃正好砍在一塊劈柴上，劈柴里滾出個東西——是枚用黑布包著的銅錢，
上面刻著“開元通寶”，但錢眼里塞著撮白發，像是人臨死前攥進去的。“這東西哪來的？
”我問燒火的王婆婆。老人眼神一慌，把柴禾往灶膛里一塞：“去年砍的老槐樹杈，別瞎問！
”她說話時，我看見她領口露出塊淤青，形狀像五個指印，指甲印深可見骨。
法壇搭在老槐樹下。師父讓我去取香爐灰，我剛走到樹下，
就聽見樹洞里傳來“咚咚”的聲響，像是有人在里面敲鼓。我壯著膽子往洞里看，借著月光，
看見洞壁上用血寫著三個字：“救命啊”。血字周圍爬滿了黑色的小蟲子，不是螞蟻，
倒像是放大版的虱子，每個蟲子背上都有個模糊的人臉。“師父！”我嚇得后退兩步，
撞到了身后的法壇桌。桌上的香爐晃了晃，香灰撒了一地，灰里竟然也浮現出那三個字，
只是這次字跡是白色的，像冬天的霜。師父走過來，用桃木劍挑了點香灰，
放在鼻尖聞了聞：“怨氣入灰，血字顯靈。這樹洞里……埋著不干凈的東西。”他說話時，
老槐樹的葉子突然全掉了，每片葉子上都印著一個驚恐的人臉，眼睛是兩個黑洞。
二、槐樹下的女尸法事做到一半，突然刮起陰風。我看見老槐樹的樹洞在擴大，
里面慢慢伸出一只手，手上纏著腐爛的布條，指甲是黑的，像涂了墨。“開壇！
”師父大喊一聲，我趕緊點燃符紙。符紙剛著，就聽見村里傳來女人的哭聲，哭聲響徹山谷，
卻聽不清在哭什么，只覺得心里發慌，像是有根針在扎心臟。王婆婆突然跪在法壇前，
磕頭如搗蒜：“道長救命！是我錯了，是我錯了啊！”她一邊哭一邊說，去年七月半，
村里來了個要飯的女人，懷了孕，在老槐樹下避雨。王婆婆看她可憐，給了她一個窩頭，
沒想到女人吃完就死了，肚子還在動，像是里面的孩子沒死。“我怕惹麻煩，
就和村里的吳老五把她埋在樹洞里了……”王婆婆的聲音抖得厲害，
“后來每天夜里都聽見樹洞里有小孩哭，村里開始死人，先是吳老五，然后是他媳婦，
都是心口一個黑手印……”她話沒說完，老槐樹突然劇烈搖晃，樹洞“砰”地炸開，
飛出無數黑蟲子，蟲子中間，站著個渾身是血的女人，肚子高高隆起，臉上沒有眼睛，
只有兩個血窟窿。她的懷里抱著個東西，仔細一看，竟然是個用蟲子堆成的嬰兒，
蟲子在她懷里爬來爬去，發出“沙沙”的聲響。
“還我孩子……”女人的聲音像是從井里傳來的，空洞而冰冷。她一抬手，
王婆婆就飛了起來，懸在半空中，胸口慢慢出現一個黑手印，和她領口的淤青一模一樣。
師父拿出八卦鏡，鏡光打在女人身上，她發出一聲尖叫，懷里的蟲子嬰兒掉在地上，
立刻散成一堆黑蟲，鉆進王婆婆的嘴里。“不好！她要奪舍！”師父把桃木劍扔給我，
“用香灰畫鎮邪符，貼在她眉心！”我抓起一把香灰，正要畫符，突然看見女人的肚子裂開，
里面爬出一只手，手上戴著枚銅錢，正是我在劈柴里找到的那枚“開元通寶”。
三、銅錢里的冤魂香灰符剛貼上，女人就化作一陣黑煙消失了，地上只留下那枚銅錢。
王婆婆從半空掉下來，昏迷不醒，胸口的黑手印變成了紅色，像是被燙傷的痕跡。
師父撿起銅錢，用符水擦了擦，錢眼里的白發突然動了起來，變成一條小蛇，
鉆進了師父的袖口。“這銅錢是個怨器，”師父皺著眉，“里面封著兩個冤魂，
一個是那個孕婦，還有一個……是個更厲害的東西。”我們把王婆婆抬回她家，剛進門，
就看見屋里的鏡子全碎了，碎片上都印著那個沒眼女人的臉。師父讓我去廚房燒符水，
我剛點著灶臺，就聽見水缸里有聲音，低頭一看，水面上漂著張人臉，正是那個孕婦，
她的眼睛處伸出兩根蟲須，在水面上晃來晃去。“道長，救我……”水面上的人臉開口說話，
聲音和之前那個女人不一樣，帶著哭腔，“我叫秀蓮，是被人害死的……”秀蓮說，
她本來是城里的繡娘，懷了孩子后被丈夫趕了出來，一路要飯到吳家村。
那天她在老槐樹下避雨，遇到了吳老五，吳老五見她長得漂亮，就想占便宜，
她反抗時被吳老五打死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沒能保住。吳老五怕事情敗露，
就和王婆婆把她埋在樹洞里，還把她隨身帶的銅錢塞進了她手里。
“那銅錢是我爹給我的嫁妝，”秀蓮的臉在水面上扭曲，“里面封著我家祖傳的‘養魂蟲’，
本來是保平安的，沒想到被吳老五的怨氣污染了，成了怨器……”她話沒說完，
水缸里的水突然變成黑色，無數黑蟲從水里鉆出來，爬滿了整個廚房。
我趕緊拿出師父給的護身符，蟲子碰到護身符就化成了水，但數量太多，
眼看就要爬到我身上了。“景安！快出來！”師父在堂屋大喊。我沖出廚房，
看見師父正在用桃木劍畫符，符紙貼在王婆婆的眉心，她的身體在不停地抽搐，
嘴里發出男人的聲音，正是吳老五的聲音。“我不好過，你們也別想好過！
”吳老五的聲音從王婆婆嘴里傳出，“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是城里一個富商的，
我就是要讓他們母子不得超生！”師父猛地一拍桌子：“你胡說！
秀蓮肚子里的孩子是無辜的！”“無辜？”吳老五的聲音冷笑起來，“那富商害死了我爹，
我殺他的孩子，天經地義！”四、槐樹洞里的真相就在這時，老槐樹的方向傳來一聲巨響，
像是打雷。師父臉色一變：“不好，怨器被激活了！”我們趕到老槐樹下，
只見樹洞已經變成了一個大洞，里面黑氣沖天，隱約能看見一個嬰兒的輪廓，
嬰兒的身體是由無數黑蟲組成的，眼睛是兩枚銅錢，正是那枚“開元通寶”。
“這是‘蟲嬰’，”師父拿出八卦鏡，“用怨魂和養魂蟲煉成的邪物，專門吸食生人陽氣。
”蟲嬰看見我們，張開嘴一吸，我感覺身上的力氣瞬間被抽走，差點摔倒。師父趕緊扶住我，
拿出一張金光符，符紙剛靠近蟲嬰，就被它身上的黑氣腐蝕了。“普通符沒用，
”師父咬了咬牙，“景安，把你的中指咬破，用血畫符！”我咬著牙咬破中指，
用血在桃木劍上畫了個鎮邪符。劍剛畫完，蟲嬰就撲了過來，它身上的黑蟲像潮水一樣涌來，
我舉起桃木劍一劈，血符發出金光，黑蟲碰到金光就化成了水，但蟲嬰卻沒事，反而張開嘴，
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蟲牙。“它的弱點在心臟！”秀蓮的聲音突然從蟲嬰體內傳來，
“在它肚子里，有一塊我繡的紅布！”我仔細一看，蟲嬰的肚子里果然有塊紅色的東西，
像是一塊破布。我握緊桃木劍，看準機會，猛地刺向蟲嬰的肚子。“啊——！
”蟲嬰發出一聲尖叫，身上的黑蟲開始四散奔逃。破布被挑了出來，上面繡著一朵蓮花，
正是秀蓮的嫁妝。蟲嬰的身體開始崩潰，變成一堆黑蟲，中間露出一枚銅錢，
正是那枚“開元通寶”。銅錢滾到我腳邊，錢眼里的白發又動了起來，這次變成了一只蝴蝶，
飛走了。老槐樹的黑氣漸漸散去，樹洞恢復了原樣。秀蓮的臉出現在樹洞口，對我笑了笑，
然后慢慢消失了。五、尾聲：香爐灰里的秘密法事結束后，王婆婆醒了過來，
對之前的事一無所知，只是胸口留下了一個紅色的印記，像是一朵蓮花。師父說，
秀蓮的怨氣散了，蟲嬰也被消滅了，吳家村總算太平了。但我總覺得不對勁，
那枚銅錢里的白發蝴蝶，還有秀蓮說的那個富商，總在我腦子里打轉。回到龍虎山后，
我查了很多資料，終于在一本古籍里找到了記載。
原來那枚“開元通寶”是唐代一個高僧用來鎮壓邪物的法器，錢眼里的白發是高僧的頭發，
用來鎮住邪物的怨氣。秀蓮的祖先得到了這枚銅錢，用它來養魂，
沒想到被吳老五的怨氣污染，反而成了怨器。而秀蓮肚子里的孩子，確實是那個富商的。
那個富商當年為了謀奪家產，害死了吳老五的父親，吳老五一直懷恨在心，
得知富商有了私生子，就想報復，沒想到害死了秀蓮，也害了自己。這件事過去了三年，
我再也沒去過吳家村。但每年七月半，我都會在香爐里插上三炷香，
香灰里總會浮現出一些模糊的字跡，像是秀蓮在跟我說話。師父說，這是我的道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