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門開,仙路寒九霄之上,罡風如刀。李玄懸浮于一片混沌虛無之中,
周身被狂暴的劫雷撕扯得幾乎支離破碎。他緊閉雙目,牙關緊咬,
每一寸筋骨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每一縷神魂都在雷火的灼燒下劇烈震顫。千年苦修,
萬般磨難,皆系于此一搏。他心中唯有一個信念,如同不滅的星辰,
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意志——**破繭成蝶,飛升天闕!**“給我……開!
”一聲源自靈魂深處的怒吼炸響,李玄體內積攢千載的浩瀚法力終于沖破了最后一道玄關。
剎那間,一股沛然莫御的清靈之氣自他天靈噴薄而出,直貫蒼穹!那足以湮滅星辰的劫云,
竟被這道純粹而堅韌的飛升之光硬生生撕裂開一道巨大的口子。劫雷驟歇,罡風止息。
萬道霞光自那裂口處傾瀉而下,將混沌染成一片輝煌的金紅。
悠揚宏大的仙樂不知從何處響起,滌蕩神魂,洗滌塵垢。縷縷氤氳的紫氣憑空而生,
纏繞在李玄殘破的軀體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復著焦黑的傷痕,
重塑著更加強韌、蘊含不朽道韻的仙軀。破碎的舊衣化作飛灰,
一件由純粹仙靈之氣凝聚而成的素白道袍覆蓋其身,雖簡樸,卻自有一股超凡脫俗的清氣。
裂口深處,一座巍峨到難以想象的巨門緩緩顯現。門扉由不知名的白玉雕琢,
其上流淌著日月星辰、山川河岳的虛影,散發出亙古蒼茫的威嚴。門楣正中,
三個仿佛蘊含宇宙至理的古篆神文熠熠生輝——**南天門**!成了!終于成了!
李玄睜開雙眼,眸中神光湛然,之前的痛苦與疲憊一掃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喻的激動與近乎虔誠的敬畏。這就是他舍棄紅塵,枯坐深山,
歷經無數生死劫難所追求的終點——**天庭**!永恒逍遙,大道同行,
再無凡塵俗世的傾軋紛爭,只有至高的真理與無垠的逍遙!他深吸一口氣,
濃郁到化不開的仙靈之氣涌入肺腑,每一個毛孔都在歡呼雀躍。這氣息純凈無比,
遠非下界渾濁的靈氣可比。他一步踏出,腳下虛空生蓮,
托著他緩緩飄向那洞開的、象征著無上榮耀與永恒起點的南天門。穿過門扉的瞬間,
仿佛跨越了一個宇宙的界限。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仙云鋪就的道路在腳下延伸,
遠處瓊樓玉宇連綿起伏,琉璃瓦頂反射著柔和卻永不熄滅的仙光,
奇花異草在云靄間搖曳生姿,散發出沁人心脾的異香。仙鶴清唳,瑞獸徜徉。
空氣中流淌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寧靜與祥和,大道倫音若隱若現,
仿佛置身于一切美好與永恒的源頭。李玄心潮澎湃,幾乎落下淚來。千年孤寂,萬般磨礪,
在這一刻都得到了最完美的報償。他朝著這片神圣的天地,深深一揖,
心中默念:“弟子李玄,得道飛升,自此當潛心修行,不負天道恩澤。”“新來的?
發什么愣!”一個冰冷生硬的聲音打破了李玄的沉醉。他循聲望去,只見南天門內側,
兩名身披金甲、手持方天畫戟的天將如同雕塑般矗立。開口的是左邊那位,面如金鐵,
眼神銳利如刀鋒,毫無感情地上下掃視著李玄,那目光不像在看一位新晉的仙人,
倒像是在審視一件剛剛入庫的物件。李玄心中一凜,連忙收斂心神,恭敬行禮:“在下李玄,
下界散修,今日方得飛升,初臨寶地,不識規矩,還請仙將指點。”“散修?
”右邊那位天將鼻子里哼了一聲,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跟我來,去登仙閣錄籍。
”金甲天將不再多言,轉身便走,步伐沉穩有力,
每一步踏在云路上都發出金石交擊般的悶響。李玄不敢怠慢,連忙跟上,
心中卻掠過一絲異樣。這仙庭守將的威儀自不必說,但那態度……似乎過于冰冷了些,
與這周遭的仙家氣象格格不入。穿過幾重繚繞著濃郁仙氣的宏偉殿宇,
來到一座相對古樸、甚至顯得有些冷清的閣樓前。匾額上書“登仙閣”三字,筆力遒勁,
卻透著一股公事公辦的刻板。閣內光線略暗,
只有一位身著青灰色仙官袍服的中年人伏在案后,正提著一支閃爍著微光的玉筆,
在一本厚重的玉冊上慢悠悠地寫著什么。案頭堆積著不少卷宗,顯得有些雜亂。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香和一種……陳腐的氣息。“孫錄事,新飛升的散修一個。
”領路天將丟下一句話,看也不看李玄,轉身便走,金甲鏗鏘聲很快消失在門外。
被稱作孫錄事的中年仙官這才抬起頭,露出一張平平無奇、帶著明顯倦怠的臉。他眼皮微抬,
懶洋洋地瞥了李玄一眼,伸出枯瘦的手指敲了敲案上另一本攤開的玉冊。“姓名,出身,
師承,飛升之地。”聲音平淡無波,毫無情緒起伏。“在下李玄,出身東勝神洲大荒山,
無門無派,乃一介散修,于黑風崖渡劫飛升。”李玄恭敬回答。
“散修……無師承……”孫錄事一邊用那支玉筆在玉冊上劃拉著,一邊低聲嘟囔,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傳入李玄耳中,“嘖,又一個白身。”玉筆落下,
在“師承背景”一欄留下一個大大的空白。接著,孫錄事拉開旁邊一個抽屜,摸索片刻,
取出一枚巴掌大小、材質似玉非玉的牌子。牌子入手冰涼,正面刻著一個復雜的符文,
背面則是一個刺眼的“丁”字。“拿著,這是你的仙箓。”孫錄事隨手將牌子丟在案上,
發出“啪”的一聲脆響,“滴一滴精血上去,綁定身份。”李玄依言照做。精血融入牌中,
“丁”字微微亮了一下,旋即恢復黯淡。他拿起這塊所謂的“仙箓”,觸手冰涼堅硬,
感覺不到絲毫仙家寶物的靈性,更像一塊冰冷的身份令牌。“仙官大人,
敢問這‘丁’字仙箓,是何意?”李玄忍不住問道。孫錄事撩起眼皮,又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懵懂無知的新丁:“天庭仙箓,分甲、乙、丙、丁四等。甲等最高,
享上品洞府、定額仙俸、高階功法、優先資源配給。至于你這丁等……”他頓了頓,
語氣帶著一絲不加掩飾的漠然,“無背景,無根基,無貢獻,自然是最末等。憑此仙箓,
每月可領三枚下品仙晶,可入‘散仙坊’居住,可至‘庶務司’接取任務換取額外資源。
好了,下一個。”三枚下品仙晶?散仙坊?庶務司任務?李玄握著手中冰冷的“丁”字仙箓,
一股寒意從指尖迅速蔓延至全身。他飛升前在下界也算一方巨擘,積蓄頗豐。此刻,
他下意識地從隨身的儲物戒(一個最低階的芥子空間,
在仙界幾乎不值一提)中取出幾樣自認珍貴的材料:一塊萬年溫玉,一株九葉紫靈芝,
還有幾塊品質極佳的上品靈石。“仙官大人,這是在下的些許積蓄,
不知可否……”孫錄事只隨意掃了一眼,嘴角便勾起一絲極淡的、近乎嘲弄的弧度:“溫玉?
下界凡物,靈氣駁雜,毫無用處。紫靈芝?年份尚可,
但仙庭藥圃里最次的仙草也比它強百倍。至于這靈石……”他搖搖頭,像是看到了什么垃圾,
“天庭流通的是仙晶,內含精純仙靈之氣。你這東西,拿去墊桌腳都嫌占地方。收起來吧,
別丟人現眼了。”李玄的手僵在半空,臉頰微微發燙。下界視若珍寶的東西,
在這里竟被貶低得一文不值。一股巨大的失落和隱隱的不安攫住了他。“那……請問仙官,
僅憑這三枚仙晶,如何修行?如何延壽?”李玄的聲音有些干澀。
孫錄事似乎對這種問題早已司空見慣,不耐煩地揮揮手:“不是說了嗎?去庶務司接任務!
種仙草、挖仙礦、疏通靈脈、修繕殿宇……有的是活兒干!干得多,賺的仙晶就多,
自然能換丹藥,換功法,甚至攢錢買‘庇護符詔’扛天劫。不然呢?天庭不養閑仙!
以為飛升上來就萬事大吉,躺著就能長生不老、得證大道了?哼,天真!”最后兩個字,
像冰錐一樣刺入李玄的心。飛升時的萬丈豪情,初入天門的無限憧憬,
此刻在孫錄事冰冷的現實話語面前,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出現了第一道清晰的裂痕。
“散仙坊在哪兒?”李玄的聲音低沉下來。“出門左轉,沿著這條云路一直走,
看到最破、仙氣最稀薄的那片云區就是了。”孫錄事頭也不抬,重新拿起玉筆,“下一個!
”李玄默默收起那幾件被斥為“垃圾”的下界之物,攥緊了手中冰冷的“丁”字仙箓,
轉身走出登仙閣。門外仙氣依舊濃郁,仙光依舊璀璨。但李玄的心境已然不同。
他沿著孫錄所指的方向前行,腳下的云路似乎也失去了初時的柔軟。越往前走,
道路兩旁宏偉的殿宇樓閣逐漸稀少,仙氣的濃度也肉眼可見地稀薄下來。終于,
一片巨大的、灰蒙蒙的云團出現在眼前。它像是被隨意揉捏丟棄的破棉絮,
堆砌在那些光鮮亮麗的仙宮玉宇的陰影之下。云團之上,
密密麻麻地搭建著無數低矮簡陋的棚屋,材質五花八門,有粗糙的石塊,有陳舊的仙木,
甚至還有不知名的獸皮和黯淡的金屬板。棚屋之間巷道狹窄曲折,
污水(仙靈之氣稀薄到近乎污濁的液體?)在云隙間緩慢流淌,散發出淡淡的異味。
這里的光線昏暗,與遠處仙宮的輝煌形成刺眼的對比。這就是“散仙坊”。仙界的……底層。
一股混雜著失望、茫然和刺骨寒意的情緒瞬間淹沒了李玄。他站在坊市的入口,
仿佛從一個瑰麗的夢境,一步踏入了冰冷的泥沼。手中的“丁”字仙箓,沉甸甸的,
如同一個冰冷的烙印,宣告著他在這所謂永恒仙界的真實位置。就在他心神恍惚之際,
一個蒼老、沙啞,帶著濃濃疲憊和麻木的聲音在他旁邊響起:“新來的?別杵這兒擋路,
趕緊找地方落腳吧。記住嘍,在這兒,**干活才能活**。不然,遲早跟我一樣,
等著魂飛魄散咯。”李玄猛地轉頭,只見一個佝僂著背、形容枯槁的老者,
穿著比他還破舊的灰色袍子,正拖著一個幾乎與他等高的、裝滿黯淡礦石的破舊背簍,
艱難地挪向坊市深處。老者渾濁的眼中沒有一絲光彩,只有無盡的疲憊和對宿命的認命。
老者的話,像最后一塊巨石,轟然砸在李玄心頭那搖搖欲墜的飛升幻夢之上。裂痕,
瞬間遍布。第二章:噬元草與血汗晶散仙坊的“家”,是一個勉強能稱為窩棚的所在。
它擠在一片低矮石屋的夾縫里,墻壁是粗糙的、帶著潮氣的云紋石胡亂堆砌,
屋頂蓋著幾塊早已失去光澤的灰褐色仙木殘片。門是一塊破舊的獸皮,勉強能遮擋視線。
棚內空間狹小得僅能容人盤坐,除了一張冰冷的石榻,別無他物。
空氣里彌漫著云石特有的土腥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陳腐氣息。這里的仙靈之氣稀薄得可憐,
僅能維持仙體不崩解,想要修煉?簡直是癡人說夢。李玄盤坐在冰冷的石榻上,
手中緊握著那三枚下品仙晶。晶體呈渾濁的淡白色,入手微涼,
里面蘊含的仙靈之氣稀薄駁雜,遠不及他飛升時沐浴的萬分之一。
按照那麻木老者(后來知道坊間都叫他“老張頭”)的說法,這三枚仙晶,
僅夠他在散仙坊這破地方待上一個月。一個月后,若無仙晶續“房租”,
便會被無情地驅逐出去,流落天庭角落,下場更慘。**干活才能活。
**老張頭那麻木的話語如同魔咒般在耳邊回響。李玄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苦澀與不甘。
他必須立刻行動起來。翌日,天光未明(天庭似乎也有類似晝夜的明暗交替,
但光源來自星辰與仙宮本身),李玄便循著昨日老張頭含糊指點的方向,前往“庶務司”。
庶務司的殿宇比登仙閣稍大些,但同樣透著一種刻板的忙碌氣息。巨大的玉璧懸掛在正堂,
上面密密麻麻滾動著金色的文字,皆是發布的任務。“清理天河淤沙,需精通水行法術,
一日,酬勞:下品仙晶五枚。”“修繕南斗偏殿琉璃瓦,需煉體有成,能抗九天罡風,三日,
酬勞:下品仙晶十五枚。”“采集‘赤焰石’百斤,地點:離火淵外圍,需耐高溫,
有隕落風險,酬勞:下品仙晶三十枚。”“照料‘噬元草’一畝,地點:靈植司丁字區,
需精細操控仙元力,為期一月,酬勞:劣品靈谷三十斤,下品仙晶十枚。
”李玄的目光掃過一條條任務,心一點點往下沉。要求高、危險大、耗時長,
而酬勞……卻少得可憐。那采集赤焰石的任務,隕落風險赫然在列,
酬勞不過三十枚下品仙晶。而像他這樣初來乍到、無特殊技藝傍身的丁等仙箓持有者,
能接的,只有最底層、最繁重、也最不受待見的活計。
他的目光最終停留在“照料噬元草”的任務上。一月時間,十枚仙晶,
外加三十斤所謂的“劣品靈谷”。這是他目前唯一看起來“安全”且勉強能接的任務。
他走到負責登記的仙吏案前,出示了自己的“丁”字仙箓。“接丁字區噬元草任務。
”仙吏頭也不抬,在一個玉冊上劃了一下,丟給他一塊刻著“丁七”字樣的粗糙木牌,
“去靈植司,找王管事。記住,噬元草嬌貴,死一株,扣十枚仙晶!損壞嚴重,
你這輩子都別想還清!”木牌入手粗糙冰冷,帶著一股劣質木料的霉味。李玄默默收起,
道了聲謝,轉身走向位于天庭更偏遠區域的靈植司。靈植司占地極廣,
劃分為甲、乙、丙、丁數個區域。甲區仙氣氤氳如霧,奇花異草流光溢彩,乙、丙區稍次,
但也井然有序。而丁字區,則像是被遺忘的角落,
位于一片灰蒙蒙的、仙氣稀薄的低洼云地上。這里的土地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暗褐色,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令人心神不寧的腥甜氣息。
李玄找到掛著“丁字區管事”牌子的簡陋棚屋時,
一個尖利刻薄的聲音正從里面傳出來:“……廢物!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這個月的‘潤土散’克扣一半!再出錯,就給老子滾蛋!
”一個形容枯槁的中年散仙踉蹌著從棚屋里退出來,臉色慘白,唯唯諾諾,連聲道歉后,
失魂落魄地走向遠處的藥田。李玄定了定神,上前一步,朗聲道:“新接任務的散仙李玄,
前來報到。”棚屋門簾一掀,一個身材矮胖、穿著油膩綠色管事袍服的男人走了出來。
他圓臉小眼,兩撇鼠須,臉上帶著一種長期頤指氣使養成的倨傲和精明。正是王管事。
王管事那雙小眼睛像探照燈一樣上下掃視著李玄,
著重在他那身由飛升仙氣凝聚的素白道袍和腰間的“丁”字仙箓上停留了片刻,嘴角撇了撇,
露出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哦?新來的丁等白身?”王管事的聲音又尖又細,
帶著居高臨下的審視,“懂伺候仙草嗎?知道噬元草是什么東西嗎?
”“在下于下界曾略通草木培育之道,愿盡心學習。”李玄盡量保持平靜。“下界?
”王管事嗤笑一聲,仿佛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下界的土法子,在這里屁用沒有!
噬元草,聽名字就知道,這玩意兒是吃仙元力長大的!嬌貴得很!
溫度、濕度、光照、特別是每天輸入的仙元力,一絲一毫都不能錯!錯一點,它就蔫給你看,
死給你看!明白嗎?”他一邊說著,一邊帶著李玄走向一大片被低矮籬笆圍起來的田地。
田里種植著一種奇異的植物:植株不高,葉片狹長如劍,通體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紫色,
葉脈則是墨黑色,仿佛凝固的血絲。每一株草的頂端,
都頂著一個微微鼓脹的、半透明的紫色囊包,隱約可見里面緩緩流淌的粘稠液體。
正是**噬元草**。“看到沒?丁七區,這一畝,就是你的地盤!
”王管事指著木牌上的編號,“每天卯時初刻上工,酉時末刻下工,風雨無阻!
任務很簡單:第一,保持土壤濕潤度,用那邊缸里的‘無根水’,每株每次三滴,
不能多不能少!第二,觀察囊包狀態,若顏色轉淡或出現黑斑,
立刻用‘凝元針’刺破囊包底部,緩慢釋放濁氣,同時以自身仙元力注入,
維持其內部壓力平衡!記住,注入的仙元力必須均勻、持續、溫和!就像用頭發絲挑豆腐,
重一點它就炸,輕一點它就癟!”王管事語速極快,唾沫星子亂飛,
根本沒給李玄提問的時間。
牛毛、閃爍著微弱寒光的銀針(凝元針)和一個粗糙的陶罐(里面裝著所謂的“無根水”)。
“凝元針就這一根,弄丟弄壞,照價賠償,十枚下品仙晶!現在,開始干活!
讓我看看你這下界來的‘高人’,到底有幾斤幾兩!”王管事抱著胳膊,站在田埂上,
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李玄深吸一口氣,走到一株噬元草前。他蹲下身,
小心翼翼地用陶罐里的小木勺,舀起三滴水,精準地滴在根部。土壤瞬間吸收,
草葉似乎微不可察地輕輕一顫。接著,他凝神看向頂端的紫色囊包。囊包表面光滑,
顏色暗紫均勻,暫時沒有問題。他伸出手指,嘗試著將一絲極其細微、極其柔和的仙元力,
如同涓涓細流般緩緩注入草莖。就在仙元力接觸草莖的瞬間,
一股強烈的、近乎貪婪的吸力猛地傳來!李玄猝不及防,那絲仙元力瞬間被吞噬殆盡!
他感覺手指微微一麻,仿佛被無形的針扎了一下。“蠢貨!”王管事的喝罵立刻響起,
“誰讓你直接碰它?用神念引導!離體輸入!想被它吸干嗎?廢物點心!”李玄臉色微變,
連忙收手,改用神念小心翼翼地包裹著一絲仙元力,隔著寸許距離,緩緩渡向草莖。這一次,
他清晰地“看”到,那噬元草的根莖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貪婪地吮吸著他渡來的能量。
整個過程必須全神貫注,稍微分神,輸入的仙元力就會出現波動,那草葉便會劇烈顫抖,
頂端的囊包也泛起不穩定的漣漪,仿佛隨時會破裂。僅僅一株草,就讓他額頭微微見汗。
而眼前這一畝地,密密麻麻,何止千株!枯燥、繁重、極度耗費心神的工作開始了。
李玄如同一個最精密的傀儡,重復著滴灌、觀察、注入仙元力的動作。
時間在緩慢而沉重的勞作中流逝。仙元力如同開閘的溪流,
源源不斷地被腳下的噬元草田吞噬。丹田內的法力儲備在緩慢而堅定地下降,
帶來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感。日頭(或者說天庭的光源)漸漸升高,
丁字區的空氣更加悶熱,那股腥甜氣息也愈發濃重。李玄的道袍已被汗水浸透,緊貼在身上。
他感覺自己的神識像一根繃緊的弦,隨時可能斷裂。周圍的散仙們,個個面如土色,
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般重復著相同的動作,沒有人交談,
只有噬元草貪婪吮吸仙元力時發出的細微“嘶嘶”聲,以及偶爾王管事的呵斥在田間回蕩。
就在李玄感覺快要支撐不住時,遠處傳來一陣清脆的鸞鳥鳴叫和仙樂聲。
只見一架由兩只羽翼華美的青鸞拉著的精致玉輦,在數名氣息不俗的仙侍簇擁下,
緩緩降落在丁字區邊緣。玉輦珠簾輕挑,
一個身著華麗錦袍、面如冠玉、神態倨傲的年輕公子哥,在一名美貌仙婢的攙扶下,
姿態優雅地走了下來。他腰間掛著一枚流光溢彩的“乙”字仙箓,
在灰暗的丁字區顯得格外刺眼。王管事那刻薄的臉上瞬間堆滿了諂媚的笑容,
如同見了親爹一般,一溜小跑地迎了上去,腰彎得幾乎要貼到地面:“哎喲!趙公子!
什么風把您吹到這腌臜地方來了?真是蓬蓽生輝,蓬蓽生輝啊!
”那位趙公子看都沒看王管事,目光隨意地掃過這片灰暗的藥田,仿佛在看一片垃圾場。
他用一方散發著清香的雪白絲帕輕輕掩住口鼻,眉頭微蹙:“王管事,
本公子煉一爐‘紫氣蘊神丹’,缺一味三百年份的‘紫芯蘭’。
聽說你這丁字區角落里還藏著幾株品相尚可的?”“有有有!公子好眼力!
”王管事點頭哈腰,連忙引路,“那幾株是小的精心照料,特意留著的,
就等您這樣的貴人需要呢!這邊請,這邊請!”趙公子在一眾仙侍的簇擁下,
如同巡視領地般,旁若無人地從李玄等正在勞作的散仙身邊走過。李玄被迫停下手中的活計,
垂首讓路。他清晰地聞到趙公子身上散發的、由無數珍貴仙草靈藥淬煉而成的清雅香氣,
與自己身上的汗味和泥土腥氣形成天壤之別。趙公子停在田埂邊,
恰好就在李玄負責的區域附近。他伸出保養得極好的、戴著玉扳指的手指,
隨意地點了點李玄剛剛照料過的一株噬元草,對王管事道:“這草長得倒還精神。
取十株年份最足的,送到本公子府上,喂我的‘碧眼金睛吼’。”“是是是!
小的馬上挑最好的給您送去!”王管事忙不迭地答應,
隨即轉頭對著李玄這邊厲聲喝道:“聽到沒?都停下!給趙公子挑十株最好的噬元草!
要頂囊飽滿,色澤最深的!”李玄和其他幾個散仙只得放下手中的活計,
忍著疲憊和法力消耗帶來的虛弱感,開始在田里挑選。很快,
十株長勢最好的噬元草被小心翼翼地挖出,用上好的玉盒裝好,恭敬地奉到趙公子面前。
趙公子看都沒看那玉盒,他身后的仙侍自然接過。趙公子似乎心情不錯,
隨手從袖中摸出一塊散發著柔和光暈、純凈度遠超李玄手中下品仙晶的晶石(中品仙晶?),
看也不看地丟給王管事:“賞你的。”“多謝公子!多謝公子厚賞!
”王管事雙手捧著那塊晶石,激動得渾身肥肉都在顫抖,臉上諂媚的笑容幾乎要裂到耳根。
趙公子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仙侍的服侍下重新登上玉輦。青鸞清鳴,
玉輦騰空,很快消失在仙云繚繞的天際,只留下那清雅的香氣和庶務司丁字區死一般的沉寂。
王管事小心翼翼地將那塊中品仙晶貼身收好,臉上還殘留著興奮的紅光。他轉過身,
面對著一眾疲憊麻木的散仙,瞬間又換上了那副刻薄嚴厲的面孔:“看什么看?都給我干活!
耽誤了時辰,影響了收成,看我不扒了你們的皮!李玄!你剛才磨磨蹭蹭的,動作快點!
再出錯,這個月的靈谷減半!”李玄默默地彎下腰,重新拿起凝元針和陶罐。
他看著趙公子消失的方向,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布滿泥土和汗水的手,
以及田里那些貪婪吮吸著他仙元力的噬元草。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怒意,如同毒蛇般,
悄然纏上了他的心臟。他拼死拼活勞作一整天,甚至可能一個月,所得到的微薄報酬,
恐怕都不及趙公子隨手丟出的那塊晶石的一個零頭!而自己辛苦照料的仙草,
不過是別人寵物的口糧!飛升仙界,長生逍遙?大道同行?呵。汗水順著李玄的額角滑落,
滴在暗紫色的噬元草葉上,瞬間被吸收殆盡,不留一絲痕跡。他咬緊牙關,
將所有的屈辱、憤怒和不甘,死死地壓在心底,化為手上更加精準卻也更顯沉重的動作。
疲憊如同潮水,一遍遍沖刷著他的身體和意志。
當酉時末刻的鐘聲(一種低沉的云板聲)終于響起時,李玄感覺自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
連手指都難以動彈。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散仙坊,王管事丟給他一個沉甸甸的麻布袋,
里面正是任務報酬的一部分——三十斤劣品靈谷。谷粒干癟灰暗,散發著陳腐的氣息,
靈氣微乎其微,頂多能補充一點體力,對修行毫無助益。李玄回到他那冰冷的棚屋,
將麻布袋隨意丟在角落。他盤坐在石榻上,試圖運轉功法恢復消耗的法力。然而,
散仙坊稀薄的仙氣,根本無法滿足他此刻近乎枯竭的丹田。修煉速度慢得令人絕望。
他拿出那十枚下品仙晶。其中一枚需要用來支付這個月的“房租”,
剩下的九枚……杯水車薪。就在這時,隔壁傳來壓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是老張頭的聲音。那咳嗽聲越來越弱,帶著一種生命即將燃盡的灰敗感。李玄心中一動,
拿起一小把劣品靈谷,走到隔壁。推開那張破舊獸皮門簾,
一股更濃重的暮氣和藥石難醫的衰敗感撲面而來。老張頭蜷縮在冰冷的石榻上,
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臉色蠟黃,眼窩深陷。他看到李玄,渾濁的眼中沒有任何意外,
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他艱難地抬起枯枝般的手,指了指墻角一個空了的瓦罐。
“……沒……沒了……都吃完了……”老張頭的聲音氣若游絲,
‘回春散’……屁用沒有……壽元……到了……”李玄沉默地將手中的劣谷放在老張頭枕邊。
老張頭扯動嘴角,想笑,
……認命吧……像我們這種……沒根腳的……耗干了……也就散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眼神開始渙散,目光仿佛穿透了破敗的屋頂,望向某個遙遠而虛幻的地方。
“……飛升……飛升……嘿嘿……原來……也是個……坑啊……”最后一個字音落下,
老張頭眼中最后一點微弱的光芒徹底熄滅。他本就枯槁的身體,如同燃盡的燈芯,
開始無聲無息地消散。先是手腳,然后是軀干,最后是頭顱,化作無數細小的、黯淡的光點,
如同被風吹散的塵埃,緩緩飄起,穿過屋頂的縫隙,徹底融入外面灰蒙蒙的天庭背景中。
沒有驚天動地的異象,沒有魂歸地府的輪回,只有無聲無息的……**魂飛魄散**。
李玄站在空蕩蕩的石榻前,手中還捏著那把劣谷。棚屋內死寂一片,
只有老張頭消散后留下的一縷若有若無的、帶著腐朽氣息的微塵。他低頭,
看著自己因為勞作而微微顫抖的手。這雙手,剛剛還在為別人的寵物照料飼料。
而旁邊石榻上的人,已經化為了塵埃。一股冰冷的寒意,比散仙坊最陰冷的角落還要刺骨,
瞬間席卷了李玄的四肢百骸。他緊緊攥起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疼痛。
麻木?認命?不!老張頭最后那句帶著無盡嘲諷的“飛升……也是個坑”,如同驚雷,
狠狠劈在李玄搖搖欲墜的心房之上!第三章:申訴無門與天道之缺老張頭無聲消散的塵埃,
仿佛還懸浮在散仙坊那污濁的空氣里。李玄坐在冰冷的石榻上,劣品靈谷的麻袋扔在腳邊,
如同一個無聲的嘲諷。棚屋的破敗與天庭的輝煌,王管事的刻薄與趙公子的倨傲,
自己枯竭的丹田與噬元草貪婪的吮吸……所有畫面交織在一起,
最終定格在老張頭化為光點前那抹絕望而譏誚的笑容上。**飛升也是個坑。**這五個字,
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李玄的心頭。麻木?認命?像老張頭一樣耗盡最后一絲仙元力,
無聲無息地消散?絕不!骨子里那份歷經千劫萬難才磨礪出的不屈,如同沉寂的火山,
在絕望的灰燼下開始涌動熾熱的巖漿。他需要一個說法!一個解釋!這所謂的天庭,
這至高的天道,為何如此不公?!申訴的念頭,在目睹老張頭消散的那一刻,
便已在他心中瘋長。孫錄事的漠然、王管事的欺壓、趙公子的特權,
還有這如同吸血螞蟥般的“仙工”制度……他要去問個明白!
他要去尋那傳說中的“天道至公”!天庭并非沒有法度。李玄在庶務司那滾動任務的玉璧旁,
曾瞥見過一塊較小的告示牌,上面刻著“糾察舉報”的字樣,
下面標注著一個地點——**巡天監下轄,丙辰司**。這成了他眼中唯一的微光。翌日,
趁著噬元草任務尚未到上工時辰,
李玄仔細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由飛升仙氣凝聚、此刻卻已沾染塵灰的道袍,
將“丁”字仙箓鄭重地掛在腰間,深吸一口氣,朝著巡天監丙辰司的方向走去。
他心中抱著一絲微弱的幻想:或許,底層小吏腐敗,但更高層的仙官,總該是公正的吧?
丙辰司的所在,比庶務司和登仙閣要威嚴得多。殿宇通體由玄色巨石砌成,線條冷硬,
門口矗立著兩尊面目模糊、手持鎖鏈的石雕神將,散發出一種無形的肅殺之氣。
殿內光線昏暗,只有幾盞長明燈幽幽燃燒,映照著冰冷光滑的地板和高高在上的玄鐵案臺。
案臺后,坐著一位身著墨黑色仙官袍服的中年男子。他面容方正,神情如同萬年寒冰,
眼神銳利如鷹隼,正提著一支散發著幽光的鐵筆,
在一卷閃爍著符文的黑色卷宗上批閱著什么。整個殿宇靜得可怕,
只有鐵筆劃過卷宗時發出的細微“沙沙”聲,如同毒蛇爬過枯葉。李玄定了定神,
走到案臺前,躬身行禮:“下界飛升散仙李玄,有冤情申訴,懇請仙官大人明察!
”案臺后的仙官并未抬頭,鐵筆依舊在卷宗上移動,聲音如同兩塊玄冰摩擦,
毫無溫度:“何事?何人?證據?”李玄心中一緊,連忙將自己遭遇一一道來:“稟仙官,
小人李玄,新晉飛升,持丁等仙箓。被庶務司指派至靈植司丁字區照料噬元草。
然靈植司管事王某,刻薄刁難,動輒辱罵克扣;任務分配極不合理,報酬低微,
勞作繁重至極,損耗仙元根基;更有世家子弟趙某,憑乙等仙箓,隨意索取仙草資源,
視我等散仙如無物!小人同坊散仙張某,辛勞一生,因資源匱乏,壽元耗盡,魂飛魄散!
此等不公,小人懇請仙官大人主持公道,徹查王某,約束世家特權,
給予我等無根散仙一條活路!”李玄越說越激動,胸中積壓的憤懣幾乎要噴薄而出。
他將自己這短短時日所見所聞的不公,連同老張頭的慘狀,盡數傾吐。然而,案臺后的仙官,
自始至終,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直到李玄說完,殿內陷入一片死寂,
只剩下那令人心悸的“沙沙”聲。良久,那冰寒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如同宣判:“說完了?
”“……”李玄心中一沉。“其一,”仙官終于停下鐵筆,緩緩抬起頭。
他的眼睛是純粹的墨色,深不見底,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只有審視規則般的冰冷,
“靈植司丁字區管事王倫,克扣與否,自有庶務司內部稽查條例約束,非丙辰司職責。
你可向庶務司主事申訴。若查實,自有懲處。” 這等于將皮球踢回庶務司,
一個王管事能如此囂張,庶務司主事豈會不知?“其二,
”仙官的目光落在李玄腰間的“丁”字仙箓上,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輕蔑,“照料噬元草,
任務等級評定為‘丁下’,酬勞十枚下品仙晶,靈谷三十斤,
符合《天庭庶務酬功律》丁等仙箓對應標準。何來不公?嫌報酬低微,可努力提升仙箓等級,
或接取更高階任務。自身無能,非律法之過。”“其三,”他的聲音更加冰冷,
“世家子弟趙玨,持乙等仙箓,依律享有相應資源調配權限。其取用紫芯蘭、噬元草,
皆在權限額度之內,程序合規。爾等丁等散仙,無權置喙乙等仙箓持有者之行為。特權?
天庭律法,等級分明,貢獻有別,何來特權一說?此乃天規!”“其四,
”仙官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刺向李玄,“散仙張氏,壽元耗盡,魂飛魄散,
乃其自身資質平庸、修行懈怠、未能積攢足夠資源延壽渡劫之故。天道循環,優勝劣汰,
此乃自然之理。與靈植司管事、世家子弟何干?更與天庭法度無關!”字字如刀,句句誅心!
李玄如遭雷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以為的不公,在對方口中,竟成了天經地義!
成了他自己“無能”、“懈怠”的證明!這冰冷的邏輯,比王管事的辱罵更讓人窒息!
“可是……仙官大人!”李玄不甘地抬起頭,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那鴻鈞老祖化身天道之前,不是守護三界公平嗎?難道如今天道,
就看著我們這些無根散仙被壓榨至死,看著世家肆意妄為嗎?這難道就是天道至公?!
”“放肆!”一聲低沉的厲喝如同驚雷在殿中炸響!無形的威壓轟然降臨,
如同萬鈞山岳狠狠壓在李玄身上!他悶哼一聲,雙腿一軟,幾乎跪倒在地,喉頭一甜,
一口逆血被他強行咽下。那仙官墨色的瞳孔中仿佛有寒星炸裂,死死盯著李玄,
聲音里蘊含著雷霆之怒:“鴻鈞道祖之名諱,豈是你這小小丁等散仙可妄議?!
道祖為補全天道運轉之缺,舍身合道,此乃無上功德!化身天道之后,天道即規則,
規則即至公!優勝劣汰,等級分明,強者恒強,此乃天道運轉之基石!爾等螻蟻之見,
安敢妄測天心,質疑天道?!”他猛地一拍玄鐵案臺,震得整個大殿嗡嗡作響:“李玄!
你申訴不實,誣告仙官,妄議道祖,質疑天規!本官念你初犯,又是下界無知飛升,
暫不追究!罰你本月仙晶俸祿減半!再敢妖言惑眾,妄生事端,定以‘擾亂天庭秩序’之罪,
打入天牢,抽魂煉魄!滾!”最后一個“滾”字,如同實質的冰錐,
狠狠刺入李玄的耳膜和神魂。他踉蹌著后退幾步,臉色灰敗,胸中氣血翻騰,
那恐怖的威壓讓他連站直身體都困難。他知道,再爭辯一句,等待他的就是滅頂之災。
他死死咬著牙,牙齦幾乎滲出血來,將所有的屈辱、憤怒和那幾乎要沖破胸膛的質問,
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深深地、帶著無盡冰冷地看了那高高在上的墨袍仙官一眼,
然后猛地轉身,拖著如同灌了鉛的雙腿,一步步走出了這比寒冰地獄更冷的丙辰司大殿。
陽光(天庭的光源)灑在身上,李玄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只有徹骨的冰寒。申訴?公道?
原來在這天庭,等級本身就是最大的公道!他們口中的“規則”,
就是世家和權貴吸吮底層血肉的獠牙!**天道至公?呵!好一個優勝劣汰!
好一個強者恒強!**巨大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李玄淹沒。丙辰司的遭遇,
徹底碾碎了他最后一絲對天庭體制的幻想。連負責“糾察”的仙官都是如此,這整個天庭,
從上到下,早已爛透了根子!他漫無目的地在天庭底層區域游蕩,如同行尸走肉。
不知不覺間,竟走到了靠近天庭邊緣的一處荒僻角落。這里仙氣更加稀薄,
云地呈現出灰敗的色澤,散落著一些殘破的建筑廢墟,似乎是某個早已廢棄的殿宇遺址。
斷壁殘垣間,荒草(一種同樣黯淡的仙草)叢生。
李玄靠著一堵半塌的、爬滿苔蘚的斷墻坐下,疲憊和絕望幾乎要將他壓垮。他閉上眼,
腦海中盡是丙辰司仙官那冰冷無情的墨色雙瞳和如同天憲般的宣判。就在他心喪若死之際,
一陣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意念波動,如同風中殘燭,悄然傳入他的神識。
“……不……公……非……道祖……本意……”李玄猛地睜開眼!這波動極其微弱,
若非他此刻心神激蕩,神識處于一種異常敏感的狀態,幾乎無法察覺。而且,
這意念并非語言,更像是一種殘存情緒的直接傳遞,
充滿了悲愴、不甘和一種……被扭曲的困惑。他立刻凝神感應,神識如同最細微的觸角,
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波動傳來的方向——斷墻深處,
一塊被巨大碎石半掩著的、布滿裂紋的黑色石碑。石碑材質非金非玉,
上面的字跡早已被歲月和某種力量侵蝕得模糊不清,只有邊緣一些殘缺的古老云紋,
昭示著它曾經的不凡。那微弱的意念波動,正是從石碑內部散發出來。李玄心中一動,
不顧身體的虛弱,催動所剩無幾的仙元力,小心翼翼地將那塊巨大的碎石推開。他蹲下身,
手指撫過石碑冰冷的表面,將神識更加專注地探入那些細微的裂紋之中。這一次,
他捕捉到的信息碎片更加清晰了一些,雖然依舊破碎混亂,
…”“……不……公……非……道祖……本意……道祖……悲……憫……”這些破碎的意念,
如同散落的拼圖,在李玄腦中瘋狂旋轉、組合!
一個模糊卻令人毛骨悚然的輪廓漸漸浮現:鴻鈞老祖化身天道,并非完全自愿!
是為了彌補某種可怕的“天道殘缺”,以應對一場未知的“大劫”!然而化身之后,
新生的天道規則冰冷無情,失去了鴻鈞作為“守護者”時的悲憫與公正!世家大族趁機崛起,
竊取了天庭權柄,壟斷了一切修煉資源!而飛升上來的散仙,在失去了最高守護者的制衡后,
徹底淪為了被壓榨的血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李玄渾身劇震,如同被九天劫雷劈中!
丙辰司仙官口中那“優勝劣汰”的天規,世家大族那肆無忌憚的特權,
底層散仙那如同牛馬般被壓榨至死的命運……一切的根源,都在于此!鴻鈞化身天道,
補了天缺,卻留下了更大的人禍!這冰冷的天規,就是世家套在所有無根散仙脖子上的絞索!
“嗬……嗬嗬……”李玄喉嚨里發出低沉而沙啞的笑聲,充滿了無盡的悲涼與憤怒。
他明白了,徹底明白了。申訴?在這早已被扭曲、被竊取的天規之下,申訴本身就是個笑話!
這整個天庭的體制,就是一座建立在散仙尸骨上的吸血魔窟!他抬起頭,
望向那看似仙氣縹緲、神圣莊嚴的天庭深處。此刻在他眼中,那瓊樓玉宇,那仙光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