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為救竹馬被化學液體毀容致殘,他卻在我手術當天帶著新歡出國。重生回事故現場,
我冷靜地松開捂住他眼睛的手。“陸宇,這次換你嘗嘗被拋棄的滋味。
”看著他被強酸腐蝕慘叫,我轉身撲進趕來的醫學天才懷里。半年后,
我挽著霍沉舟出席晚宴,肌膚光潔如初。陸宇跪在雨中嘶吼:“你明明能救我!
”霍沉舟摟緊我輕笑:“她手腕的疤,是我此生見過最美的勛章。”---指尖下的眼皮,
溫熱,帶著活人細微的顫動,還有一層薄汗。那股刺鼻、帶著死亡銹蝕氣味的惡臭,
濃烈得幾乎要刺穿我的鼻腔——是濃硫酸。這氣味,這觸感,像淬了毒的冰針,
狠狠扎進我記憶深處某個從未結痂的潰爛傷口。時間被強行扭曲、倒灌,
狠狠砸回這個煉獄般的原點。是高二那年的化學實驗室。頭頂慘白的燈光嗡嗡作響,
像垂死昆蟲的哀鳴。空氣里彌漫著揮之不去的粉塵和試劑混合的怪味。就在我前方不到兩米,
那瓶貼著骷髏標簽的濃硫酸試劑瓶,正被一個慌亂后退的男生撞得搖搖欲墜,瓶口傾斜,
致命的液體即將傾瀉而出,目標——陸宇的眼睛。前世的我,像被輸入了固定程序的機器,
沒有絲毫猶豫,身體比思維更快。撲過去,用盡全身力氣將陸宇推開,同時,
左手死死捂住了他的眼睛。緊接著,
是右臂和肩膀傳來一陣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足以撕裂靈魂的劇痛,
伴隨著令人牙酸的“滋啦”聲,皮膚和肌肉被強酸瞬間吞噬、碳化。
濃硫酸特有的、混合著皮肉焦糊的惡臭瞬間彌漫開來,蓋過了實驗室里所有的氣味。
劇痛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神經上,眼前一陣陣發黑。
耳邊是陸宇驚恐到變調的尖叫:“啊——蘇晚!你…你的手!”混亂,尖叫,
刺耳的警報聲…世界在旋轉崩塌的劇痛中徹底失序。那鉆心蝕骨的痛楚,
還有隨之而來漫長、黑暗、無休無止的治療深淵,無數次清創手術如同凌遲,
每一次換藥都像剝皮抽筋,數不清的日日夜夜被絕望和疼痛淹沒。
而那個我豁出命去保護的人——陸宇,他在哪里?
在我第一次接受植皮手術、被推進冰冷手術室的那個清晨,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冷得刺骨。
我躺在移動病床上,渾身發抖,一半是恐懼,一半是麻藥帶來的寒意。母親紅著眼眶,
握著我的手,聲音哽咽著,一遍遍重復:“晚晚不怕,做完手術就好了…陸宇那孩子,
他…他今天有急事,不能來了…”急事?我扯了扯嘴角,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
就在手術室厚重的門即將關閉的那一瞬,我眼角的余光瞥見了母親慌亂藏起的手機屏幕。
屏幕上是陸宇剛發的朋友圈動態,九宮格照片。陽光燦爛的異國海灘,碧海藍天,椰林樹影。
照片中央,陸宇笑得肆意張揚,手臂緊緊摟著一個穿著比基尼、身材火辣的女孩,
兩人姿態親昵。配文只有簡單的幾個字,卻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捅進我的心窩:【新生活,
新起點。】那一刻,手術室的強光燈刺得我眼睛生疼,
麻藥帶來的冰冷感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連心臟都凍僵了。原來我豁出命換來的,
連他朋友圈的一張照片都不如。我的犧牲,我的痛苦,我的毀容,
我的殘疾…在他光鮮亮麗的新生活面前,
只是一個需要被匆忙掩蓋、生怕沾染上晦氣的“急事”。
巨大的屈辱和冰冷的恨意瞬間吞噬了所有的恐懼和疼痛。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帶來一絲尖銳的刺痛,勉強維持著瀕臨崩潰的意識。手術室的門徹底關上,
隔絕了外面所有的光線和聲音。那刺目的強光下,我閉上眼,任由黑暗和麻醉徹底吞噬自己。
也好,就這樣吧。太累了。……而現在,掌心下陸宇溫熱的眼皮猛地一顫,像受驚的蟲子。
他急促的呼吸噴在我的手腕上,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毫無負擔的鮮活氣息。
那搖搖欲墜的硫酸瓶,瓶口已經傾斜到了一個極其危險的角度,粘稠、油亮的濃硫酸,
正緩慢而致命地向外涌出。“蘇晚!捂緊!別松手!”陸宇驚恐的尖叫就在耳邊,
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命令口吻,像前世無數次指使我那樣。他甚至下意識地用力向后縮,
試圖把自己更深地藏在我單薄的身軀之后。
臉、陸宇朋友圈刺目的陽光海灘、母親強忍淚水的謊言…無數畫面在腦海中瘋狂炸裂、翻涌,
最后匯聚成一片冰冷刺骨的死寂。恨意,像無數條冰冷的毒蛇,纏繞住心臟,越收越緊,
帶來一種近乎窒息的快意。捂住他眼睛的手,原本因為本能和肌肉記憶而繃得死緊,此刻,
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指尖感受著他眼皮下眼球的慌亂轉動,那溫熱的、屬于活體的觸感,
清晰地傳遞過來。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凝固。就在那粘稠的濃硫酸即將脫離瓶口,
如毒蛇般撲向目標的千鈞一發之際——我猛地松開了手。動作快得連自己都感到陌生,
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決絕。幾乎在同一瞬間,我的身體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狠狠地向側面撲倒!“蘇晚——!!!
”陸宇那聲變了調的、充滿極致驚駭和難以置信的嘶吼,如同被撕裂的破布,
尖銳地刺穿了實驗室里所有的嘈雜。聲音里,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理所當然,
只剩下滅頂的恐懼。“滋啦——!!!”緊接著,是另一種聲音。
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牙根發酸的腐蝕聲,伴隨著皮肉燒焦的、令人作嘔的惡臭,
猛地爆發開來。比前世我承受時更加慘烈,
因為那是直接作用于最脆弱的部位——眼睛和面部。“啊——!!!我的眼睛!我的臉!!
救命啊——!!!”陸宇的慘叫聲瞬間拔高,凄厲得如同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
充滿了無法言喻的痛苦和絕望。他雙手胡亂地捂著臉,
身體像被抽掉了骨頭一樣在地上瘋狂地翻滾、扭動,試圖擺脫那跗骨之蛆般的劇痛。
濃硫酸迅速腐蝕著他的皮膚,發出更加恐怖的“滋滋”聲,
空氣中那股皮肉焦糊的惡臭瞬間濃烈到了頂點,令人窒息。混亂像投入石子的水面,
瞬間炸開。
碰撞的巨響、有人驚慌失措打翻更多試管的碎裂聲……整個實驗室徹底陷入了末日般的恐慌。
我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堅硬的水磨石地面上,手肘和膝蓋傳來一陣鈍痛。但這疼痛,
比起前世那蝕骨灼心的硫酸之痛,簡直微不足道。我甚至沒有立刻爬起來,只是側著頭,
冷冷地、像欣賞一幅荒誕劇般,看著不遠處在地上痛苦翻滾的陸宇。他捂著臉的手指縫里,
有暗紅粘稠的血和焦黑的皮肉組織滲出,觸目驚心。那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
一聲聲鉆進我的耳朵。沒有心疼。沒有后悔。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和一種大仇得報、卻依舊空茫的疲憊。前世我承受的,現在,輪到他了。因果輪回,
報應不爽。“陸宇!”“快!救人啊!”“天啊!他的臉!他的眼睛!
”周圍的同學終于從極致的驚駭中反應過來,幾個膽大的男生和老師沖了上去,手忙腳亂,
卻又不敢輕易觸碰陸宇那被強酸瘋狂腐蝕的臉和眼睛。有人慌亂地尋找水源,
有人尖叫著打120。場面混亂不堪。沒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我。我撐著地面,慢慢坐起身,
手肘和膝蓋的疼痛清晰傳來,但更清晰的是心臟在胸腔里冰冷而沉重的跳動。
實驗室刺鼻的焦糊味和消毒水味混雜,讓我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我扶著旁邊的實驗臺邊緣,
想要站起來,逃離這個混亂而令人作嘔的地方。就在這時,實驗室那扇被撞得哐當作響的門,
被一只骨節分明、異常穩定的手從外面猛地推開。逆著門外走廊里涌入的光線,
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光線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頜線和挺直的鼻梁,
白大褂纖塵不染,在一片狼藉和混亂中,顯得格格不入,
又帶著一種奇異的、掌控全局的安定感。是霍沉舟。我們學校醫學院的天才博士生,
被臨時請來協助化學競賽輔導的。前世,他只在事故發生后匆匆來過一次,像個背景板。
我只記得他當時皺著眉,眼神掃過我血肉模糊的傷口時,似乎帶著一種……惋惜?
然后就被混亂的人潮擠開了。此刻,他那雙沉靜如深潭的眼睛,越過混亂尖叫的人群,
精準地、毫無阻礙地,落在了我的臉上。那目光,沉甸甸的,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審視,
似乎能直接看進我剛剛經歷過生死輪回、浸滿冰冷恨意的靈魂深處。我的心臟猛地一縮,
像是被那目光燙了一下。一種秘密被窺破的寒意瞬間爬上脊背。我下意識地想要躲閃。可是,
來不及了。霍沉舟的目光在我臉上停頓了不到一秒,隨即極其敏銳地向下移動,
落在我剛才撲倒時蹭破的右手手肘上。深藍色的校服袖子被粗糙的地面磨破了一個口子,
一小片皮膚露了出來,滲著星星點點的血珠,還沾滿了地上的灰塵和不知名的污漬。
在周圍慘烈的景象對比下,這點小傷簡直微不足道,卻被他精準地捕捉到了。
他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動作沒有絲毫遲滯。推開擋在前面的一個驚慌失措的學生,
霍沉舟步伐沉穩而迅疾,目標明確地——徑直朝我走了過來。
白大褂的下擺隨著他的走動劃開利落的弧度,像劈開混亂海潮的利刃。
他無視了地上翻滾慘叫的陸宇,無視了周圍所有的目光和混亂,
仿佛整個空間里只剩下我和他。我僵在原地,看著他一步步走近,
帶著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前世今生累積的冰冷恨意和此刻被看穿的恐慌交織在一起,讓我動彈不得。
霍沉舟在我面前一步之遙站定,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陰影,將我籠罩其中。
他身上帶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種清冽的、屬于實驗室的氣息,
奇異地沖淡了空氣中濃烈的焦糊惡臭。他沒有說話,只是那雙沉靜的眼眸,深深地凝視著我。
那目光太過復雜,銳利得像手術刀,仿佛要剖開我的皮囊,
看清里面那個剛剛完成復仇的靈魂。探究?疑惑?還是……一絲了然?
就在我幾乎要承受不住這目光,想要后退時,他忽然動了。他微微俯下身,
動作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強勢,卻奇異地并不粗魯。
一只手極其自然地、帶著一種保護性的力道,輕輕環住了我的后背,
另一只手則穩穩地托住了我那只受傷手臂的手肘下方。“別動。”他的聲音低沉平穩,
像冬日里冰封的湖面,聽不出什么情緒,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定力量,
瞬間壓下了我所有翻騰的心緒。他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校服布料傳來,熨帖在皮膚上,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安全感。這突如其來的肢體接觸讓我渾身一僵,
前世除了痛苦的治療接觸,從未有異性如此靠近。
一種陌生的、帶著薄荷清冽的氣息瞬間將我包圍。我下意識地想掙脫,身體卻違背了意志,
軟得使不上一點力氣。也許是剛才那瞬間爆發的力量耗盡了心神,
也許是霍沉舟身上那股強大的、掌控一切的氣場帶著催眠的力量。
他完全沒有理會我的細微掙扎,環在我后背的手微微用力,幾乎是以一種半扶半抱的姿態,
穩穩地將我從冰冷的地面上帶了起來。他的動作精準而高效,避開了我手肘的傷處。
“跟我走。”依舊是那三個字,簡短,命令式,卻帶著一種讓人無法反駁的力量。
他半攬著我,腳步沉穩地穿過混亂的人群和刺耳的哭喊聲,向著實驗室外走去。
我被動地跟著他的步伐,踉蹌了一下。經過陸宇身邊時,
他那撕心裂肺的慘叫和濃烈的焦糊血腥味再次撲面而來。“眼睛…我的眼睛…蘇晚!
蘇晚救我!好痛啊——”陸宇在地上翻滾著,沾滿血污的手胡亂地伸向虛空,
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聲音凄厲絕望,帶著瀕死的恐懼。我的腳步微微一頓。
那聲音像冰冷的爪子,撓過心尖。霍沉舟攬在我后背的手,力道瞬間加重了一分,
帶著一種無聲的警告和不容置疑的推力。他側過頭,目光冰冷地掃過地上翻滾的陸宇,
那眼神沒有絲毫憐憫,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審視,像是在評估一件損壞的儀器。隨即,
他收回目光,沒有絲毫停留,帶著我,毫不猶豫地、大步離開了那片混亂與哀嚎。
走廊里明亮的光線有些刺眼。身后實驗室的哭喊、尖叫和濃烈的氣味被迅速甩開,
仿佛隔著一道無形的屏障。霍沉舟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他半攬著我,
目標明確地走向走廊盡頭的樓梯間,那里相對安靜。直到走進空曠無人的樓梯間,
他才停下腳步,輕輕松開了環住我的手。后背那帶著薄繭的溫熱觸感驟然消失,
樓梯間微涼的空氣瞬間包裹上來,讓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霍沉舟轉過身,面對著我。
逆著樓梯間高處窗戶投下的光線,他的面容有些看不真切,只有那雙眼睛,沉靜依舊,
像蘊藏著風暴的深海。他垂眸,視線落在我蹭破的手肘上。校服袖子破損處,血珠混著灰塵,
凝結成暗紅色的污跡。“傷口需要處理。”他開口,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冷靜,聽不出情緒,
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權威。他從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個隨身的小型急救包,動作利落地打開,
取出碘伏棉簽和一小塊無菌紗布。他向前一步,距離再次拉近。
那股清冽的消毒水混合著淡淡薄荷的氣息再次襲來。我下意識地想后退,
背脊卻抵上了冰冷的墻壁,退無可退。他微微俯身,一手極其自然地托起我受傷的小臂,
另一只手拿著蘸了碘伏的棉簽,精準地落在那片磨破的皮膚上。
“嘶——”碘伏接觸傷口的刺痛讓我倒抽一口冷氣,身體本能地一縮。
霍沉舟托著我小臂的手穩穩地固定住,力道溫和卻不容掙脫。他抬眸,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很深,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審視,
仿佛在無聲地探究我剛才松開手那一刻的冰冷和決絕,以及此刻這點小傷帶來的反應。
“這點疼,就受不了了?”他低聲問,聲音沒什么起伏,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卻又像一句隱晦的試探。棉簽在傷口上輕輕擦拭,動作專業而利落,
帶著一種近乎無情的效率。刺痛感一陣陣傳來,我咬著下唇,強忍著沒有發出聲音。這點疼,
比起前世硫酸灼燒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可這具年輕的身體,
似乎還沒有完全適應那種刻骨銘心的忍耐閾值。他沒有再說話,只是專注地處理著傷口。
碘伏消毒后,他用無菌紗布輕輕覆蓋在傷口上,用一小段醫用膠帶固定好。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帶著醫生特有的精準和冷靜。處理好傷口,霍沉舟直起身,
將用過的棉簽丟進旁邊的垃圾桶,合上急救包。他再次看向我,目光沉沉。“剛才,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聲音壓得很低,在空曠的樓梯間里帶著一種奇異的回響,
“你松手了。”不是疑問,是平靜的陳述。像一把手術刀,
精準地切開了我極力想要掩蓋的真相。我的心臟猛地一沉,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幾乎停止跳動。血液瞬間涌上頭頂,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凈凈,留下冰冷的恐懼。他看到了!
他一定看到了!看到了我松開手時,眼底那片冰冷的死寂和報復的快意!
秘密被驟然揭穿的恐慌讓我渾身僵硬,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我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堵住了,發不出任何聲音。該怎么解釋?告訴他我重生了?
告訴他我恨陸宇入骨?告訴他我親手導演了這場報復?樓梯間里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遠處隱約傳來的救護車鳴笛聲,尖銳地劃破空氣,像是在提醒著剛剛發生的慘劇。
霍沉舟的目光依舊鎖在我臉上,銳利得讓人無所遁形。他沒有追問,只是那樣靜靜地看著,
像是在等待我的反應,又像是在無聲地宣告——他什么都明白。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他忽然又向前邁了一小步,距離近得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白大褂領口一絲不茍的折痕,
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拂過我的額發。“害怕嗎?”他問,聲音低沉得近乎耳語,
帶著一種奇異的蠱惑,又像冰冷的刀鋒,“看著他變成那樣。”他問的不是“為什么松手”,
而是“害怕嗎”。這問題本身,就像是在默認我行為的合理性,甚至帶著一絲……誘導?
我猛地抬起頭,撞進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
恐懼、恨意、報復后的虛脫、被看穿的慌亂……無數激烈的情緒在胸腔里瘋狂沖撞,
幾乎要將我撕裂。最終,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戾氣猛地沖上頭頂。“怕?”我的聲音干澀沙啞,
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卻異常清晰地吐出幾個字,“他活該。”這三個字,
像淬了毒的冰凌,狠狠砸在樓梯間冰冷的空氣里。霍沉舟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
隨即,他的嘴角,緩緩地、緩緩地,向上牽起一個極淡、極冷的弧度。
那不是一個溫暖的笑容。更像是一個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帶著某種奇異認同感的……欣賞?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那抹冰冷的笑意,像烙印一樣刻在了我的眼底。他后退一步,
拉開了那令人窒息的距離,恢復了慣常的疏離姿態。“救護車來了。
”他側耳聽了聽外面更加清晰的鳴笛聲,語氣平淡無波,“你需要休息。傷口不要碰水,
明天最好去校醫院換藥。”說完,他不再看我,轉身,白大褂的下擺劃過一個利落的弧度,
推開通往走廊的門,走了出去。
將我一個人留在了空曠、冰冷、充斥著消毒水味道的樓梯間里。腳步聲漸漸遠去。
我背靠著冰冷的墻壁,緩緩滑坐到臺階上,渾身脫力。手肘上紗布覆蓋的地方傳來陣陣鈍痛,
掌心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月牙痕。“他活該……”我喃喃地重復著剛才的話,
聲音在空曠的樓梯間里顯得格外清晰,又格外空洞。心口那塊壓了太久的巨石,
似乎因為這句話,裂開了一道縫隙。縫隙里,涌出來的不是輕松,
而是更加洶涌、更加冰冷的……恨意,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茫然。……陸宇的傷,
比前世的我更重。濃硫酸直接潑濺到了他的眼睛和上半張臉,造成雙眼嚴重化學燒傷,
視力永久性損傷幾成定局。面部皮膚大面積深度燒傷,猙獰可怖,
后續需要無數次痛苦而昂貴的植皮手術,能否恢復常人的樣貌都是未知數。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校園,各種猜測和議論甚囂塵上。有人說陸宇運氣太差,
有人私下議論我反應太慢,甚至有人惡意揣測我是不是故意松手……但當時實驗室混亂不堪,
加上陸宇自己慌亂后退導致試劑瓶傾倒,又有老師證明我撲救時摔倒受傷,最終,
官方結論還是定性為一場可怕的意外事故。我作為“同樣受驚受傷”的同學,
被要求配合做了幾次簡單的筆錄。每次回答都異常平靜,只陳述自己當時被撞倒,手肘受傷,
后面混亂沒看清。平靜得近乎冷漠,連負責的老師都只當我是驚嚇過度后的麻木。
陸宇的父母在醫院哭天搶地,幾次試圖找到我,想質問我為什么沒有保護好他們的兒子,
甚至想讓我去病床前“喚醒”陸宇的求生意志。都被校方以我需要靜養為由擋了回去。
風波漸息。我的生活似乎恢復了表面的平靜。上學,放學,做題。只是,偶爾在深夜,
前世那蝕骨的疼痛和被拋棄的冰冷絕望,還有陸宇在實驗室里凄厲的慘叫,
會交織著闖入夢境,讓我渾身冷汗地驚醒。手肘上那道淺淺的擦傷很快結痂脫落,
只留下一道淡粉色的印記。我幾乎忘了它的存在。直到一個周末的午后,
我獨自在圖書館僻靜的角落復習。陽光透過高大的窗戶灑在攤開的書頁上,
空氣里彌漫著舊紙張和塵埃的味道。一個陰影無聲地籠罩下來。我抬起頭。
霍沉舟穿著簡單的淺灰色薄毛衣和黑色長褲,站在桌邊,身姿挺拔。
陽光勾勒出他利落的側臉線條,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他手里拿著兩本厚重的醫學期刊,
目光卻落在我身上,沉靜依舊,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蘇晚同學。”他開口,聲音不高,
在安靜的圖書館里卻異常清晰。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自從樓梯間那次驚心動魄的對話后,
我就刻意避開了所有可能遇到他的場合。
他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和那句“他活該”后冰冷的笑意,像一根無形的刺,扎在心底。
“霍…霍博士。”我放下筆,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他沒有寒暄,
直接拉開我對面的椅子坐下。動作自然流暢,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從容。
他將手中的期刊放在桌上,發出輕微的“啪嗒”聲。“手肘的傷,恢復得如何?”他問,
目光精準地落在我右手手肘的位置。那道淡粉色的疤痕,在陽光下幾乎看不出來。“早好了。
”我下意識地縮了縮手臂,語氣有些生硬。霍沉舟點了點頭,似乎并不意外。
他的視線沒有離開我的臉,那雙沉靜的眼眸深處,仿佛有旋渦在緩緩轉動。“關于陸宇的傷,
”他忽然話鋒一轉,聲音壓得更低,只有我們兩人能聽清,
“國內目前對于眼部嚴重化學燒傷和面部深度燒傷的修復技術,還是有限的。
尤其是視神經的損傷,不可逆。”我的心猛地一沉。他為什么要跟我說這個?
“他的情況很復雜,后續治療周期會非常漫長,效果…不容樂觀。
”霍沉舟的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一個病例,“痛苦,毀容,殘疾,社交障礙,
心理創傷……這些,將伴隨他很長一段時間,甚至一生。”每一個詞,都像冰冷的石子,
砸在我的心上。這正是前世我親身經歷的地獄!如今,完整地降臨在了陸宇身上。
一股混雜著快意和冰冷寒意的復雜情緒在胸腔里翻涌。“所以呢?”我抬起頭,
迎上他的目光,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無動于衷,“霍博士是想告訴我他有多慘,
還是想指責我什么?”霍沉舟的嘴角,再次浮現出那種極淡、極冷的弧度,
和樓梯間里一模一樣。“指責?”他輕輕重復了一遍,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不。
”他身體微微前傾,雙手隨意地交疊放在桌面上,目光銳利如刀,直直刺入我的眼底。
“我只是想確認,”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敲打著我的耳膜和心臟,
“看著他跌進這個地獄,你……后悔了嗎?”后悔?這兩個字像投入死水的巨石,
在我心底掀起驚濤駭浪!前世我為他墜入深淵,換來的卻是他朋友圈里“新生活,
新起點”的刺目陽光!我的痛苦,我的殘疾,我的絕望,
在他輕飄飄的“急事”面前一文不值!恨意如同冰冷的巖漿,瞬間沖垮了所有的堤防。
手指緊緊攥著書頁的邊緣,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我猛地吸了一口氣,
圖書館里舊書塵埃的味道涌入鼻腔,帶著一種腐朽的氣息。“后悔?
”我的聲音因為極力壓制而微微發抖,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
帶著徹骨的寒意砸在桌面上,“霍博士,我只后悔前世……”話到嘴邊,我猛地剎住。重生!
這個禁忌的詞差點脫口而出!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后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
霍沉舟的瞳孔驟然縮緊,那里面銳利的探究幾乎化為實質!他緊緊盯著我,
身體前傾的幅度更大了些,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鎖定了獵物。“前世?
”他捕捉到了這個詞,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不容錯辨的、致命的探究,“蘇晚,
你說…前世?”圖書館角落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陽光透過高窗,光束中漂浮著細小的塵埃,
此刻都像是靜止了。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比前世被推進手術室時更甚。
秘密被窺破的寒意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我……”我的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
只能發出一個破碎的音節。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念頭:完了。
霍沉舟的目光死死鎖著我,那銳利如手術刀般的審視幾乎要將我凌遲。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在我以為他會繼續追問,
或者直接把我當成怪物時,他眼中的銳利風暴卻奇異地、緩緩地平息了下去。他靠回椅背,
姿勢恢復了一貫的疏離,只是交疊的雙手指節微微泛白,泄露了他內心并非全無波瀾。
“口誤?”他淡淡地開口,語氣平靜得可怕,像是在替我解圍,
又像是在陳述一個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事實,“看來陸宇的事,對你的刺激確實不小。
”我僵硬地點了點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后背的冷汗已經浸濕了薄薄的校服。
他沒有再糾纏那個詞,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一刻從未發生過。但他的目光,
卻緩緩移向了我放在桌面上的右手手腕。
校服的袖子隨著我撐在桌面的動作微微上滑了一小截,露出了手腕內側一小片光滑的皮膚。
前世,那里曾有一塊丑陋的、被硫酸灼燒后留下的、永遠無法消除的深褐色疤痕,
像一條惡心的蜈蚣盤踞著。每次看到它,都像是在提醒我曾經的愚蠢和痛苦。而現在,
那片皮膚光潔細膩,在午后溫暖的陽光下,甚至能看到淡青色的細小血管。霍沉舟的視線,
就那樣長久地、專注地停留在我的手腕內側。那目光太過復雜,
銳利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仿佛在研究一個無法解釋的悖論。
我猛地意識到他在看什么,觸電般地將手縮回桌下,用力拉下了袖子。
這個動作似乎驚醒了他。霍沉舟抬眸,再次看向我的臉。這一次,
他眼底的探究似乎沉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更難以捉摸的情緒。
他沉默了幾秒鐘,像是在做一個重要的決定。然后,他拿起桌上的筆,
在一本攤開的醫學期刊空白扉頁上,流暢地寫下了一串數字和一個地址。“啪。
”他將那張撕下的紙片,輕輕推到我的面前。“這是我的私人聯系方式。
”他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冷靜,卻比剛才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重量,“還有我工作室的地址。
”我驚愕地看著那張紙片,又抬頭看他。“你的皮膚,
”霍沉舟的目光再次掃過我剛才露出手腕的位置,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狀態很好。
”我的心跳驟然加速。“如果,”他頓了頓,迎著我震驚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你愿意嘗試一些……更徹底的修復方案,比如,清除掉一些不該存在的‘印記’。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掠過我的手腕,又仿佛穿透了時空,
落在了前世那些遍布我身體的猙獰傷疤上。“也許,我能幫你。”說完,
他沒有等待我的回答,徑直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期刊。“考慮好了,聯系我。”他轉身離開,
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圖書館層層疊疊的書架之間。只留下那張寫著地址和電話的紙片,
靜靜地躺在陽光里,像一塊滾燙的烙鐵,也像一把通往未知未來的鑰匙。
我呆呆地看著那張紙片,指尖冰涼。他知道!他一定知道什么!更徹底的修復?
清除掉不該存在的印記?他指的,僅僅是手腕上那塊理論上“從未存在”的疤痕嗎?
還是……我靈魂深處那些被仇恨和痛苦反復灼燒過的、永遠無法磨滅的烙印?陽光依舊溫暖,
圖書館依舊安靜。可我知道,有什么東西,徹底不一樣了。
……那張寫著霍沉舟聯系方式的紙片,被我緊緊攥在手心,汗水幾乎將它浸透。一連幾天,
它像一塊燒紅的炭,灼燒著我的理智和猶豫。修復?他看穿了我的秘密?
他口中的“印記”到底是什么?是前世留下的疤痕記憶,還是……我重生帶來的某種悖論?
恐懼和一種近乎瘋狂的誘惑在內心激烈交戰。最終,
是鏡子里那張年輕、光潔、卻隱隱帶著前世陰影的臉,擊潰了所有防線。
我不想再背負著那些無形的疤痕活下去!哪怕只是一絲渺茫的希望,
哪怕前方可能是另一個未知的深淵。我撥通了那個號碼。霍沉舟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
低沉平穩,沒有絲毫意外:“蘇晚。決定了?”“……是。”我的聲音有些發緊。
“明天下午三點,工作室見。”電話掛斷。沒有多余的寒暄。翌日下午,我按照地址,
找到了一棟位于城市邊緣、鬧中取靜的白色小樓。這里更像一個高級的私人研究所,
而非診所。門口沒有任何顯眼的標識,只有門禁系統上一個不起眼的攝像頭。按下門鈴。
片刻,厚重的玻璃門無聲滑開。霍沉舟親自等在門后。他換下了白大褂,
穿著一件質地精良的深灰色襯衫,袖子隨意挽到手肘,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
周身那股清冽的消毒水氣息似乎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沉穩、更私人化的氣場。
“進來。”他側身讓開,目光在我臉上短暫停留了一瞬。內部空間開闊明亮,
以白色和銀灰色為主調,纖塵不染。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和某種清新劑的味道。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過的庭院綠植。儀器設備低調地嵌入在墻體內或擺放在角落,
設計感十足,科技感與寧靜感奇異地融合。沒有前臺,沒有其他醫護人員。
這里安靜得仿佛與世隔絕。霍沉舟引著我穿過簡潔的接待區,走向一條安靜的走廊。
他的步伐沉穩,皮鞋踩在光潔如鏡的地面上,發出輕微的回響。走廊兩側是緊閉的門,
門上沒有任何標識。“坐。”他推開其中一扇門,里面是一個布置簡約卻異常舒適的診室。